第21章 ☆、杏春堂裏遇王父，翳風坦然受治療
第二天回到辦公室，鄒明軒便走過來說：“恭喜你，終于找到他了。”
他是誠心祝福。
他曾經為李苒憤憤不平，為她不值，但是他相信她的眼光，相信她的聰慧，她喜歡的人自然有其可貴之處。
昨天望着面前站着的那個斯文沉穩的男人，他知道自己是沒有機會的了。
“謝謝。”李苒感激道。
與這位師兄相識一年餘，他給過自己很多幫助。她是真心謝謝他的善意。
工作的間隙，她給他述說了後來發生的故事，其中的曲折不甚唏噓。
“為什麽不嘗試給他針灸？”鄒明軒問。
“針灸之前已試過多次，效果不明顯。”李苒說。
“不一樣，這次由你施針。”鄒明軒望着李苒道。
李苒眼神露着不解。
“在他發生車禍之前，你與他曾有過一段美好的過往，由你施針進行治療，或許事半功倍。”鄒
明軒解釋道。
他的話也許有道理，反正有利無害，何妨一試？
下午下班，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杏春堂”。
“來找翳風嗎？他在裏面配藥。”李苒剛推門進去，接診臺的護士便親昵地招呼道。
“嗯，我在這等他。”李苒微微一笑，便在候診廳靠角落的沙發空位上坐了下來。
候診廳裏還坐着三個患者。
“可能沒這麽快，有一個還要打粉。要進去叫一下他嗎？”李苒來過診所兩三次，護士從孫碧琪以及王翳風對她的言行舉止中，猜測他們應該是老熟人。
聽到護士這樣問，李苒連忙說：“不用，不用，不要打擾他工作，我不急。”
坐了好一會，她忽然想看看王翳風工作的樣子，便起了身，走過去配藥室那邊。
透過玻璃櫥窗的镂空處，看到他正在裏面稱藥，前面擺着的七八張紙上已有數味中藥。
他神情專注，沒有發現外面默默站着的的李苒。
很多人說，專注地投入在工作中的男性是最有魅力的。以前看過他為病人紮針的樣子，那種認真與專注讓人着迷。沒想到，如今在認真配藥的他一樣是那麽迷人草藥在他修長的手指間輕快地流
轉。
不一會兒，藥已配好，他一包包地紮好打結。
伸手掏袋間，他驀然看到李苒站在玻璃櫥窗外。
“來很久了？”他微微一笑，問。
“沒有，一會兒。”李苒輕笑道。
“找我有事？”王翳風問。
“沒什麽，你先忙，等你忙完再聊。”李苒說。
“估計沒這麽快，還要打粉，要不你先坐一會？”他稍低頭看看手表，說。
“嗯。”李苒輕聲應答，便退了出去。
走回候診廳，又多了兩個病人，估計今晚他們要加班。
李苒正想出去走走，迎面走進來一位五六十歲的男性。
“王叔過來啦？”接診護士熱情地招呼道。
來者笑着揮手回應，卻見李苒在跟前。
他稍一沉思，開口道：“你是李苒？”
李苒微微有些訝異，他是誰？怎麽認識自己。
卻聽他說：“我是翳風的爸爸。”
噢，瞬間明了。
“伯父好。”李苒微笑招呼。
“他還有一陣忙，我們出去走走？”王生記用商量的口吻問道。
“好啊，我剛就這樣想着。”兩人一拍即合，相繼走出診所門口。
“你和翳風的事，我也知道了大概。真沒想到你過來香港了。”王生記率先開口道。
“這本是我和翳風之前就約好的，因為他要回來工作，所以畢業前我就申請了過來這邊讀書，然後留下來工作。只是沒想到……後來竟然發生了那樣的意外。”李苒感慨道。
王生記也嘆氣道：“既是意外，誰又想得到呢？如果什麽都能預料，世上就不會有那麽多的悲歡離合！”
“這兩年，您和阿姨一定不容易吧？”李苒說。
雖說他們已離婚，但兒子畢竟是血濃于水的骨肉至親，發生這樣的意外，做父母的心裏該有多難受。
“容易不容易也過去了。其實很多年前我和他媽媽已形同陌路，可是他發生意外後，我們反而走近了，為了兒子的事常常聚在一起，什麽都有商有量，什麽都共同分擔。他丢失了一段記憶，卻挽回了父母的婚姻。有時候，真覺得，人生真是不可思議。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我自己的生命去換取他的健康。”他的話裏不無痛苦。
可以的話，她也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他的健康。只是，世事從來沒有如果。
不過，他父母重新在一起了，這個消息倒讓她有些意外。
沒想到，他媽媽那樣高傲自負的女人，也會為了兒子放□□段，去聆聽他父親的意見，去重新認識和接納她曾經不願正視的丈夫。
褪下華麗的外衣，她骨子裏也終究只是一位尋常的母親，并和天底下所有母親一樣，畢生最大的心願就是兒女幸福。
“您和阿姨都是偉大的父母。”李苒由衷地說。
“天底下哪個父母不偉大？都一樣。”他話語質樸，繼續說：“不過你，真是一個讓人感動的姑娘，為了翳風，只身來到此地漂泊，到處去找他。如果不是文櫻這孩子有心隐瞞，或許你們就不會浪費這麽多時間。”
他微微嘆氣道。
提起文櫻，李苒心裏隐隐有一股怨恨，不是她，他們怎麽錯失那麽多的時間，蹉跎了那麽久的光陰？或許他們就不會分開，翳風的記憶也不會缺損那麽長久的日子。
只是，一切都已過去，無法挽回。
“她只是愛他心切。”她竟然還嘗試着為她解釋。
王父又嘆了口氣，說：“你不要怪她，翳風他媽媽得知真相後，也痛心地責備過她，但是追究又什麽意義呢？日子過去了就不能回頭，人嘛，只能往前望。”
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
原以為他爸爸只是粗人一個，沒想到，是如此的深明大義，通情達理。
忽然想起，翳風說過經營魚蛋檔是他爸爸一生的夢想和事業，便問道：“伯父，您還有經營魚蛋檔嗎？”
“沒有了。”他回答。
“噢。”李苒微微失望，原以為他會堅持下來。這除了是他的事業，還是他的夢想。
“自從翳風出事了，我忙着要照顧他，他媽媽的診所還得繼續經營，我就只好關閉了魚蛋檔。”他解釋道。
原來，是為了另一個更崇高的夢想，另一份更崇高的事業。魚蛋檔老板之餘，他更是一位父親、
一位丈夫，他身上肩負着照顧妻兒的責任。
但可以聽出，他的語氣微微有些惋惜。
她不禁問道：“你後悔嗎？”
“有什麽後悔不後悔的？最重要是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其他都是次要的。”他笑着回答。
又是一翻質樸卻充滿哲理的話語。
誰說眼前的這個男人沒有夢想、沒有成就？在他心底，他有着一個最偉大的夢想，一番最卓越的成就，那就是他妻兒的平安快樂！
誰道一個平凡的人不可以偉大？最卑微最不起眼的人，也會有其閃光之處！
此刻在李苒心裏，眼前的這個平凡的男人就是一個偉大的人！
沉思間，電話響起。
是王翳風。他已忙畢，出來卻不見了李苒的蹤影。
回到診所，病人和護士都已離開。
王生記與李苒邊說邊笑着推門進來。
孫碧琪與王翳風已褪下白袍，在診所裏等候他們。
“聊什麽了，這麽開心？”孫碧琪見他們進來，微笑着迎上去說，絲毫沒有了翳風以前口中的高傲和自負。
“随便聊聊嘛。”王生記笑着回答。
“爸，媽，李苒找我有事，今晚你們不用等我吃飯。”王翳風對父母說，然後轉對李苒道：“我們出去聊吧。”
李苒微笑道別後，跟着王翳風出了診所。
夜風微涼，空氣褪去了白天裏炎熱的氣息，吹在面上很舒服。
“剛才和我爸聊什麽了？”王翳風問道。
“沒什麽特別的，就你病了後發生的一些事，還有你們一家人以前的事，這樣一點，那樣一點地随便聊聊。”李苒說。
“哦？”他沒想到，他爸爸與她才第一次見面，便如此無所不談。
“伯父說你小時候很調皮，有一次爬上了書櫃，然後跳下來摔斷了左腿，打了一個月的石膏才康複。”
想起回來路上，他爸爸跟她聊起的那些趣事，就覺得很溫馨。仿佛有一個人在跟她述說他過往的生命時光。
王翳風尴尬一笑，道：“是不是沒想到？”
李苒不禁“噗嗤”一笑，說：“的确沒想到，看你外表這麽斯文，原來小時候那麽調皮。你不知道，你剛來跟我們專業一起上課那會，你的斯文帥氣迷死了多少女生。”
“是嗎？”他更尴尬地笑了笑。
才想起，他的那段記憶已丢失。
“那時候，我們班的女生都把你當男神了。”想起過去的事，內心無限感慨。
一轉眼，三年已過，昨日不再。
“可是你沒有。”王翳風說。
李苒愣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
記得相識的最初，自己仍陷在對另一個男人的沉淪裏，眼裏哪裏有他？
但是，此刻卻不知如何接話。
“對了，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王翳風話題一轉，問道。
李苒沉默了一下，說：“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翳風沒有接話，等着她的下文。
“我想幫你制定一個針灸方案，每周針三次，試試會不會有起色。”她終于鼓足勇氣說。
她知道王翳風很可能會拒絕，因為他之前已接受過很多次針灸，他的導師鄧玉誠也抽空來給他針過三次，但并沒有效果。
目前醫學上認為，之所以會發生記憶障礙，與腦的記憶功能有關，盡管還不能明确腦的記憶集中在哪一部分，但随着醫學技術的發展，醫學家們深入研究後,認為除大腦皮質外，腦的海馬系統、丘腦下部中線結構及間腦系統都與記憶功能密切相關。
對于腦外傷痊愈後出現的單純性記憶障礙，原因很多，除了有可能跟記憶相關的腦部結構受損未能完全痊愈有關外，亦有可能有心理因素的影響，目前醫學上仍沒有很好的處理方法。針灸治療和情志引導是不錯的選擇。
“如果你不嫌麻煩，我願意接受。”沉思了一會，王翳風答應道。
既然接受過那麽多次，也不在乎多接受一次。而實際上，是既然失望過那麽多次，也不在乎多失望一次。他不怕打擊，只是不忍心拒絕她的一番誠心！
透過那雙依舊深邃的眼睛，他看到她的雙眸中有着真誠的期盼！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