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個人還是深情的好

周末，來到“杏春堂”，打算給王翳風進行第六次針灸。

剛躺下，他忽然問“我以前是不是有一部寶藍色的單車？”

“你想起來了？”李苒驚喜地問道。

“沒有，只是最近腦海裏時不時浮現着一部單車的樣子，還有一個小山坡，我推着單車在山坡上走，身旁還有一個人，但模樣看不清楚。”

王翳風努力地嘗試着将腦海裏閃過的片段勾畫出來。

能回想起這樣的片段已經是了不起的進步！

李苒和孫碧琪都按捺不住內心的驚喜。

也許帶他舊地重游，可以幫助他更快地康複。她們想。

李苒請了一個星期假。

她決定帶他回到他們開始的地方，希望曾經熟悉的環境可以有助于勾起他失去的記憶。

他們先回去了王翳風在廣州的家。

松北街168號，浪琴居A座，1203室。

“對這兒有印象嗎？”李苒打開門，便問。

那套房子，自從他出事後，就一直丢空。

當年他發生車禍沒幾天，門鎖便被撬了，保安馬上通知孫碧琪，換了門鎖，所以後來李苒過去已經開不了。

擺設仍與當年他們整理的一模一樣，房間的床鋪、沙發、書櫃、書籍都仍是原來的模樣。

王翳風搖搖頭。

“不要緊，我們再看看。”李苒毫不氣餒地說。

她帶他走到陽臺，掀開已鋪滿灰塵的帆布，那部寶藍色的、曾經承載了他們多少回憶的單車仍然靜靜地在那裏。

三年過去了，籃筐依舊、鞍座依舊、尾座依舊，只是金屬的位置略略多了一些鏽跡。

“它和我腦海裏那部車很像。這就是我曾經騎過的車？”王翳風細細撫摸着那部嶄新不再的單車，問。

“你以前經常騎着它去上課，去自習，記得第一次坐上你的車，是因為在餐廳我的手燙傷了，你用它送我去醫務室。”李苒點點頭，笑着說。

一部單車、一個女孩笑着的畫面，又在王翳風眼前閃過。但始終沒看清她的樣子。

“能不能帶我去學校走走？”王翳風問。

“當然。”李苒爽快地回答。

“帶上它。”她指指那部休息了幾年的車子，笑着說。

王翳風騎上車，李苒坐上尾座，就像當年無數次的情形一樣。

但是，沒踩幾步，兩人便發現不對勁。

幾年沒用，單車的輪子早已洩氣了。

兩人只好笑着下了車，然後推着車一起走。

每經過一處地方，李苒便告訴他那裏曾發生過的故事，有屬于他們的，也有別人的。

一路走來，才發現有很多很多的回憶，回憶裏有很多很多的樂趣。

已經是11月底了，情人坡的小路有很多枯黃的落葉，踩在上面“吱吱”地響。因為是還未到放學時間，路上行人并不多。

李苒和王翳風、還有單車，三者并排走着。

忽然走過一對情侶，一邊走竟然一邊讨論着舊版《射雕英雄傳》裏的捉蛇女南琴的一段。

李苒回望着他們漸去漸遠的背影，心中無限感慨，此種情形，何等熟悉！曾經何時，她和王翳風也曾這樣一邊走一邊讨論着金大俠的情節和人物。

可是，這些日子已随風遠去。

她望望旁邊的王翳風，他在蹙眉，似在苦思什麽。

“是不是想起什麽了？你曾經幫我贏回了舊版《射雕》，記得嗎？”李苒欣喜道。

只見王翳風搖搖頭。

李苒瞬間燃點起的那點希望又熄滅了。

在學校逛了一個下午，仍是一無所獲。王翳風并沒有記起更多的事情。

晚上，他們住在浪琴居的房子。李苒住主人房，王翳風住客房。因為客房的床只有木板和床單，

當時未有購置床墊。

半夜時分，李苒因口幹醒來，出客廳喝水，發現客房有燈光，走近一看，翳風蜷縮地坐靠在床頭，雙手抱頭貼在膝蓋上，手指深深地□□濃密的頭發裏。

她輕輕走到床邊，憐惜地問道：“翳風，你怎麽了？”

王翳風擡起頭，頭發蓬亂，眉頭深鎖，難過地道：“我想不起來，統統都想不起來，你今天帶我走過的那些地方，我完全沒有印象。”

“對不起！對不起！”他兩只手輪流捶打自己的頭，痛苦地說道。

李苒的心一陣疼痛，一把将他摟緊懷裏，憐惜地說：“翳風，不要這樣。沒關系的。哪怕你什麽都想不起來也不要緊，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我們還有那麽多時間，我們可以重頭來過。”她無比心痛地撫摸着他的頭發，繼續說道。

“但是，我連你都記不起來。”他痛苦地說道。

那一晚，他們就這樣抱在一起，彼此都難過，彼此都沒有再說話！

第二天，天氣突然降溫，他們在路上走着，竟然又下起雨來。那麽觸不及防，他們連擋雨的工具都沒有。

王翳風把她拉到車站的帳篷下面躲雨。

李苒把手伸出帳篷外，撥弄那點點滴滴下落的雨水，嘆氣道：“如果是下雪就好了。”

又轉頭望翳風，遺憾地道：“我好想看雪。聽說瑞士的雪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可惜一直都沒機會去。”

“雪？”王翳風怔住了。

“明年冬天，我帶你去看雪。”忽然這樣一句話蹦出腦海。

“明年冬天，我帶你去看雪。”他無意識地将這句話脫口而出，腦中跳出了一個畫面，那個明淨的晚上，他背着她，輕易地說出了這個承諾。

她的面容清晰可見，清爽的短發、一笑就成一條線的眼睛，總是在笑，笑起來的樣子很快樂。

一個像郭襄的女孩。

一個名叫李苒的女孩。

李苒望着他，雙眼漸漸發紅。

王翳風望着她迷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答應過你，明年冬天帶你去看雪。只是，我沒有做到。原諒我。不等明年，今年，我們就去看雪。”

李苒忍不住喜極而泣，王翳風擁着她站着，雨仍在下，氣溫也在繼續降，但此刻他們的心已在一起，很暖，很暖。

也許他的記憶尚未完全回來，但是又有什麽要緊？

失去的時光不複追得回，而日子仍在繼續。只是歲月已改，情懷未變，曾經的缺失、曾經的遺憾，都會在今後豐潤的人生中得到修補！

金大俠的《神雕俠侶》中，楊過重遇小龍女時，曾說道：“可知一個人還是深情的好。假如我想念你的心淡了，只不過在斷腸崖前大哭一場，就此別去，那麽咱倆終生不能再見了。”小龍女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他們之間，又何嘗不是如此？可見，一個人還是深情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