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附近新種了很多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綻放。
回家路遠,得坐公交車再走五分鐘轉到小胡同巷子深處,走路這五分鐘會經過一大片玫瑰花,聽說為了紀念亡妻種的。
走到一半,路予寧倏地開口:“後天我想去看他的籃球賽,你一起吧。”
“怎麽突然想——”路安傑沒說完,卻有幾分明白:“好,你想去我陪你一起。”
“哥,你恨不恨他。”
自事發,路予寧就沒問過這個問題,少年側目驚訝看她,之後歸于平靜,搖頭:“大家都有錯。”
路予寧沒再說話,一路專心扶着他走回家路,巷子最深處的二層小閣樓,就是她現在所在的家。
說是家,她更渴望沒有。
才走到門口,就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摔打東西的聲音和男人粗重的謾罵聲:“不是想偷人?偷啊!也不看看你幾斤幾兩?”
之後女人的哭聲傳來,“他就是比你好怎麽樣!比你有本事比你會賺錢!”
路予寧手在發抖,耳畔的聲音被路安傑捂住的一雙手隔絕在外,她聽不到任何聲音,對上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在笑,和無聲地話。
“別害怕。”
回憶是有溫度的。
第二天一早,林校家裏多了一座萬年冰山,他現在還是一個人住,裴瀾嫌他這太破,要自己設計裝修婚房。
林校遞了杯水跟沈何西,坐下來打了哈欠:“你昨天走那麽早幹嘛,程燃來了見你不在,別提多失望。”
“跟我有關系?”沈何西擡了擡眼眸,一雙黑漆漆的瞳孔裏,冷的在掉渣。
林校愣了下,他已經很久沒見過沈何西有這種不耐煩的表情,“一大早的誰招你了?”
“昨天你說的那個路予寧,是不是就是昨天裴見東帶來的那個。”
“你還好意思說!”一提起這個,林校昨晚被裴見東單方面吐槽一個小時的噩夢又回來了:“幹嘛多事去欺負人家姑娘?而且還是見東的女朋友。”
他還覺得奇怪呢,好端端的,沈何西怎麽可能去弄人家肩帶。
裴見東跟他說的時候,他還一口篤定絕對不會,結果——
啪啪打臉。
沈何西斂着眉,臉上表情從剛才的追問變成現在的受傷。
又來又來!
上一次他這樣是什麽時候?
林校的記憶回攏,沈何西醉着酒追一個女孩,吼她名字吼得撕心裂肺,他們宿舍三個男生都壓不住他,他喊得是——
林校嘴角抽了下,“不、不會吧。”
“裴見東女朋友是你的路予寧?我艹!”林校滿眼都是震驚,他快被吓死了好麽!
沈何西淡淡瞥他一眼,“所以,你知道她住什麽地方對吧?”
聞言,林校随即陷入了巨大的糾結之中,左邊是自己多年來的好哥們,右邊是他的小舅子。
這是對他的考驗還是懲罰?
思忖片刻,他終于做出了選擇:“告訴你可以,但是你不能把我給賣了。”
林校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要讓裴見東知道你撬他女人,他非殺了我。”
本來是用來威脅他的,在他看來,這句話任何殺傷力都沒有。
“他倆沒有在一起。”沈何西篤定地說。
至少,她看裴見東眼神裏沒有那種喜歡。
林校‘啧啧’兩聲,這是什麽迷之自信哦,他把路予寧家定位發給他,沈何西沒多停留,徑直往門口走,正穿鞋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昨天是你給她做的腰部檢查?”
“對啊。”林校一臉迷茫,“看病不用檢查嗎?”
沈何西上下打量他一番,最終把視線落在了他的右手上,語氣不善:“下次她再過來,我給她看。”
門被關上,林校嘟囔還在繼續:“你心外科做手術的你看什麽腰傷??”
下一秒,他話音頓住,緊接着笑出了聲。
悶騷男。
沈何西現在住的地方還是當初讓林校幫忙找的兩室一廳,這曾經是他為他們兩個人準備的。
承載了他多少幻想和期待。
從導航軟件上看,路予寧現在的住址離他這裏只有十五分鐘,他開車去了她家樓下,沒打算上去,反而打了電話給賀佳。
賀佳才剛到出版社就接到他的電話,心裏哀嚎一聲,趕忙去了洗手間琢磨還能用什麽話來瞞着他,不然直接說阿魚出國嫁人算了,可當她打好了一肚子草稿打算跟他一吐為快的時候,沈何西的一句話把她噎了回來。
“我在阿魚家樓下,她住幾樓,現在手機號多少,我當然知道你跟她關系好,不告訴我也沒關系,但我可不能保證會不會把你暗戀傅景明的事告訴他,還有上次——他喝醉了,你跟他——”
話音未落,賀佳的求饒聲立刻傳來:“別啊,我告訴你就是了。”
賀佳把路予寧電話發給他,又低聲說了句‘六樓’後,沈何西才繼續道:“那天晚上,你們什麽事都沒發生。”
賀佳委屈巴巴:“謝謝男神。”
她就說,自己怎麽可能是他對手!!
可她又忍不住好奇,他到底是怎麽發現她住哪的,他倆什麽時候見面了?
沈何西沒有上樓,就在樓下待着等她,昨天看她的表情,她似乎沒有想過會再見到他,驚喜、驚訝、意外,所有情緒在她臉上彙集成一個表情。
那就是,她根本沒想過會跟他有重逢的一天。
多諷刺啊。
分開八年,他沒有一天不去想他們重逢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她又會找到什麽借口來告訴他,其實我沒有丢下你,我一直都在找你,只是因為各種原因找不到。
他更想聽她說,我很想你。
沈何西點燃支煙,抽到一半的時候樓梯口下來一個女人,卷發披肩,在陽光下閃着光芒,下一秒,他連連按響了喇叭。
路予寧聞聲回頭看他,還以為是裴見東,四目相對,她愣在了原地,十指交握。
沈何西走過去,撚滅了煙灰,勾出的笑容随意又慵懶:“走吧,我送你上班。”
這簡直就是修羅場。
路予寧坐在車上,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壞了才會答應他讓他送自己上班,跟前男友要怎麽相處,跟被她單方面說分手的前男友又要怎麽相處?
誰能來救救她。
她的不安多動在沈何西眼裏是件好事。
一路上,她都沒能忍住在暗自觀察他,五官比以前更加的清逸俊朗,但氣質上卻有很大不同,更加的分明清晰。
這份寂靜太難熬了,路予寧快挨不住了,還是找點話題說吧,她輕咳了兩聲後,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家住哪的?”
沈何西沒在意她說什麽,自顧自地問道:“昨天林校說你腰有傷,怎麽弄的。”見她一臉無措,他出聲提醒她:“就是你去看的那個骨科醫生,裴見東的姐夫。”
“哦哦。”路予寧眨了眨眼,“老毛病,以前飛航班的時候受過傷,就退下來當老師了。”
“以後難受了就找我看,骨科我也待過。”沈何西打了轉向燈,在最初實習的時候,每個人都需要輪一遍全部科室,然後再選擇其中一個。
林校選了骨科,而他則選了心外。
見路予寧沒什麽表情,他又補充道:“骨科的傷我多少也能看好,你不用懷疑我的專業度。”
“我沒懷疑你不行。”路予寧急忙解釋:“我就怕麻煩你。”
她的話音一置,對上沈何西若有似無的眼神,她心裏驟然咯噔了下。
等等——她剛才說什麽?
心裏再懊惱,她也沒再表現出來,快到時,沈何西把手平攤在她眼前,十指修長:“手機給我。”
“幹嗎?”
“加好友。”沈何西淡淡說完,把車靠邊,不催不惱地等着她。
路予寧:“.....”她不願意!
兩個人又陷入了僵持中,他沒再催促她,可他這不溫不火的态度又讓她隐隐擔心,她不加,他是絕對有毅力一直耗下去的。
不就是加一個好友,有什麽大不了的。
“我加你。”
“還是之前用的。”
路予寧把他的微信重新拉回來,沈何西發了條消息給她後,才開了中控讓她下車。
“阿魚。”沈何西溫柔地喊了她一聲,等她回過頭,他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情愫,繼續道:“我很想你。”
特別特別想你,更重要的是,我又見到你了。
等她下車,沈何西的車揚長而去,她有一瞬間的恍神,就像她以前飛早班的時候,三點起床全憑意志,一上午都踩在棉花上一般,她擡手捏了捏眉心,以自己對他的了解,再見面的第一件事,難道不是揪着她好好教育一下,讓她嘗嘗社會的黑暗面,再不濟也得要個緣由,但他現在,平靜地猶如老僧入定,像一攤無波無瀾的湖面。
他從不是會輕易在不相關的人面前表露內心情緒,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假裝而已。
那他現在什麽意思?
說這種暧昧又讓人想入非非的話,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想跟她和好?
路予寧自嘲地笑了下,怎麽可能。
上樓的時候經過咖啡店,路予寧給裴見東也帶了一杯,回辦公室裏拿了電腦才發現她座位旁邊多了個包裝精美的紙袋,拆開一看是條裙子,跟她上次生日會穿的材質相同,不過顏色卻鮮豔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