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午的思修課在公共教室上課，負責授課的是個老太太，站在臺上像一張箔紙，泛着光又輕飄飄，宋小巧極為擔心前門沒關，一陣風吹來，就能把這位老師給吹遠去了。
上課的座位是學生自己挑的，丁禾露一早就拽着宋小巧站在教室門口扯閑天，說是聊天，其實眼睛不住地往門裏門外望，就想瞅見某個人的身影。
宋小巧都打了個好幾個哈欠了，謝成終于姍姍來遲。他穿了件短袖，是優衣庫和漫威的聯名，臉特小一張，有一種清瘦精致的好看。他從丁禾露身邊經過的時候，正和同學說着話，笑得內斂。丁禾露一張臉漲得老紅，立刻掏出手機埋頭假裝看八卦。宋小巧緊緊盯着謝成，拽着丁禾露的手腕就把她往裏帶。不能太刻意，于是她們跟在謝成的後面，也坐在了謝成的後面。
謝成上課跟同學打王者榮耀，也不聽課。
宋小巧又是個對思修課毫無興趣的，接連打了好幾個消息，眼淚汪汪了。
唯獨丁禾露，極其興奮，手指捏着教科書的角，翻來覆去蹂/躏，又不停給宋小巧發消息。
Lunana：我該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小宋小宋愛吃可頌：沖上去，帥哥，加個微信。
Lunana：這麽多人看着呢！
小宋小宋愛吃可頌：你要不寫個紙條？反正都在上課，沒人搭理你。
Lunana：啊！我好緊張好緊張好緊張。
小宋小宋愛吃可頌：至于嗎？不就是個男人嗎。
Lunana：你還小，你不懂。我見了這個男人，就跟狼見了羊一樣。55我想餓虎撲食。我今天的妝怎麽樣？你幫我看看。
宋小巧扭過頭，盯着丁禾露看了半天，豎起大拇指來。
她小聲地想跟丁禾露說話，就被箔紙老太太點名了。
“那邊那位女同學，我剛剛看你點了個贊。你也覺得書記這話說得特別對，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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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禾露和宋小巧的表情瞬間凝結，前面的謝成和他朋友也扭頭過來，他那皮膚黝黑的朋友龇起牙齒咧嘴笑了下，被宋小巧狠狠瞪了一眼。等宋小巧再擡頭看老師的時候，已經是積極向上熱血少年樣。
“老師說得特別好，直擊我心扉，滌蕩我靈魂，重塑我人生。”
她義正言辭的模樣叫人震驚，在老太太欣慰的目光下，宋小巧重新坐下。丁禾露拽着她的袖子，問她，“你認真聽了啊？”
宋小巧冷笑一聲，“聽個錘子。”
丁禾露想豎起拇指給她點贊，又思及宋小巧的慘狀，收了這份心思，默默在聊天窗口給她點了個贊。
是沒想到這老太雖然上了年紀，戴着金邊老花鏡，看遠處倒是看得這麽精準，把宋小巧的動作看得清楚。
不過也正是因為宋小巧這一出，把謝成朋友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大黑碳偷偷別過頭來搭話，“小姐姐，了不起。”
宋小巧很煩別人叫自己小姐姐，加個小字有可愛到哪裏去嗎？她擠出疏遠的笑容，不想回話。丁禾露笑着接話，“你們哪個服的？”
黑碳：“微信。”
“哇，加個好友呗。”丁禾露深藏不露，“我榮耀王者。”
“真的假的？小姐姐厲害呀。”黑碳估摸着是個人來瘋，“我叫郭煜，這我朋友，謝成。”
謝成轉過頭來沖着丁禾露和宋小巧笑了下，作為禮貌。
丁禾露在兩個人看不到的地方死死抓住宋小巧的手，哈哈笑了兩聲，把微信二維碼遞出去，“以後一起開黑啊。”
郭煜瞅了一眼宋小巧。
“哦，我叫丁禾露。這我閨蜜，小巧。”
郭煜很熱情。
“那加個好友一起玩啊！”
宋小巧微微一笑，“我四級殘廢，不會玩游戲，你們玩吧。”
丁禾露想起中午宋小巧洗牌的那一手技巧，可不信她這話。她微信上收到宋小巧發來的消息，就兩字，加油。
一節課好不容易熬過去，大學的第一天就告一段落了。丁禾露跟郭煜蠻聊得來，兩個都是開朗的人，約上了要去食堂吃飯。謝成肯定在。宋小巧先溜了，她打算繞去附近的小吃街買銅鑼燒和炸豬排。之前軍訓的時候，手機還沒被沒收，她偷偷賴在被窩裏看日劇，瞧別人吃剛炸好的，新鮮出爐的，黃燦燦的豬排，特羨慕。終于等上完一天的課了，又把那食欲想起來了。
丁禾露肯定是要和謝成去吃飯的，她心裏清楚，于是自覺退場。
青雲大學很大，宋小巧掃了個共享單車，騎車路過校園的湖時，覺得天氣正好。往門口蹬去，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宋小巧停車，坐在調得最低的自行車車墊上，都還要歪着一些才能踩在地上。
是郭齊打來的語音電話。
宋小巧皺了皺眉，接通。
“喂，您好。”
“宋家妹妹嗎？”
這是什麽鬼稱呼啦。
“有事嗎學長？”
“晚上一起吃個飯呗，和你哥一起，我請客，算是賠禮道歉。”
宋小巧下意識想要拒絕。
本來所謂表兄妹一事也只是當初唐突随便一說，要真與郭齊一起吃飯，那才是煎熬。
“沒事啦學長，牌已經找到了，不用麻煩你了。”她說，“更何況我現在已經在校外準備吃飯了，真的不用了。”
電話那頭，郭齊哈哈兩聲，說，“學妹，你回頭看看呢？”
湖畔的另一端，郭齊拿着電話，沖她笑得張狂。宋致行站在他的身邊，看不出表情。
尴尬從腳尖往上蔓延。
撒謊被戳破的感覺并不好受。
心髒的那個氣球偷偷漏起氣來，一點一點，與之而來發生的巨變就是少女悄然變紅的臉蛋。
郭齊和宋致行朝她走來。
郭齊在調侃。
“老宋，你這妹妹可還真有意思。”
“是嗎？”宋致行擡眼看着她，近了，問，“不想跟我們去吃飯？”
郭齊笑嘻嘻地站在他身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宋小巧沒料到宋致行會這麽直截了當地問出來，幹笑兩聲，看着宋致行的眼神，把嘴裏的不憋了回去，“怎麽會呢？”她帶着只有兩個人懂的較量，開口，“肯定想和哥哥去吃飯嘛。”
郭齊倒不覺得這聲哥哥有什麽問題。
宋致行卻抿了抿唇，眸光和湖光相應。
在人間閃爍。
“哥哥，你怎麽不說話了呢？”宋小巧抱着怎麽也要把宋致行惡心死的态度，又喊了一聲。她仰頭，聲音帶着嗲，不似蜜糖，更偏向清甜，配她今天的打扮，清清爽爽，透着靈氣逼人的可愛。
見宋致行毫無動作，宋小巧以為是這家夥被吓到石化了。她心中正得意，小尾巴還沒翹上天，就被人半路給掰折了。宋致行上前，擡手，在只有宋小巧看到的角度，挑眉，拍了拍她的腦袋。
“妹妹乖。”
冊那！
這家夥還會反擊了！
宋小巧明晃晃地能夠讀出他眼中的挑釁。
好啊你個宋致行，氣死我啦。
不能輸，做人不能認輸。她宋小巧是誰啊？家裏的哥哥是白相處的嗎？她哼唧一聲，暗暗蹭了蹭宋致行的手掌，是貓一樣的作态。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有月牙般的皎潔。盡管天邊的雲都墜紅，她的臉蛋還是明媚。
“最喜歡哥哥了！”
這是真摯的，來自少女的表願。
宋致行徹底愣住。宋小巧心中得意，從掌下躲開。郭齊看了半天戲，酸溜溜地感嘆，有個妹妹真好。
柔軟的觸感還停留在掌心，有一些冰涼，毛絨，甚至酥麻。他把手揣進兜裏，斂眸的時候，叫人沒辦法将他的眼眸看個分明。
郭齊完全不懂兩個人之間的暗湧，肚子咕咕叫，沖着宋小巧說，“妹妹，別騎車了，你哥開車了。”
宋小巧去看宋致行，宋致行颔首。
她想着，還是把車騎出去，停在路邊。郭齊和宋致行跟在他的身後，車停在不遠處的室外停車場。兩個男人走了兩步，郭齊聽見宋致行暗暗問，“你叫她什麽。”
“老宋，你妹妹可不就是我妹妹嗎？”
“不行。”宋致行說，“不要随便占別人女孩子便宜。”
“叫個妹妹就算占便宜了？”郭齊咂舌。
“不然你還想幹什麽？”
郭齊啞口無言。
三人上車，宋小巧待在副駕駛的位置。郭齊在後排伸了個懶腰，問，“想吃什麽？”
宋小巧不好意思說自己想去啃豬排，于是微微一笑，“都可以。”
其實她跟這兩人都不熟，不好也不想提要求。
宋致行的手握在方向盤上，輕點上。
郭齊想了想，“海底撈？現在去要排隊吧。韓餐呢？還是日料？我聽說有家新開的雲南菜也不錯，叫什麽彩雲店？”
宋小巧埋頭看手機，聽到日料兩個字的時候頓了頓。
宋致行一腳踩油門，車流暢地開了出去。
“就吃日料吧。”他一錘定音。
“那也行啊，去東雲路那家店吧？我記得他們家鵝肝好吃。”郭齊嘿嘿一笑，忽然問，“不過你們倆既然是兄妹，當初軍訓的時候何必問我名字呢？搞什麽呀，演我呢？”
宋小巧輕咳了下，去看宋致行，他泰然自若，大有讓她自己解決這個bug 的意思在。
作者有話要說： 郭齊：我就看看你能怎麽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