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苑池坐着皇家的馬車,一路來到了皇宮,到宮門口的時候,按照規矩下了車。

侍衛和幾個大太監已經在宮門裏迎接,數十位宮女提着燈站成兩排,等苑池下車之後,一起跪倒叩拜。

“恭迎四殿下。”

苑池的目光從衆人頭頂掃過,這是他第一次被人行跪拜禮,并沒有什麽揚眉吐氣的感覺,只覺得很諷刺。

他一直沒出聲,跪在地上的衆人就不能起來,一個個的有些心驚肉跳,大夥兒都知道這位十四歲便被送到東野國的四皇子,當初在宮裏是什麽處境,如今回來了,無論今後怎樣,這四皇子已經不容他們小觑,他再也不是那個在冷宮裏等死的孩子了……

半晌之後,苑池終于開口,“起來吧。”

衆人瞬間松了口氣,“謝殿下。”

起身之後,為首的老太監迎了上來,“殿下這邊請。”

苑池看了他一眼,“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老太監把頭壓得更低,弓着腰說:“奴才進宮已經快二十年了,殿下見過也是應該的。”他當年“伺候”過這位,可別被認出來了……

“哦……”苑池似笑非笑地點點頭,“走吧。”

他倒是認出來了,就是那一晚架子比他還大的老太監嘛,現在居然這麽恭敬?

“是。”

老太監在前面引路,其他人跟在苑池身後,衆星拱月般将他迎到了大殿。

往常這個時間已經無人的大殿裏,此時燈火通明,苑池進了大殿之後,殿上的文武官員都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位十四歲便被送走,曾經被放棄的、絲毫不受寵愛的皇子。

宴席上還有苑誠和苑憬,兩人在城門口已然見過他,此刻倒沒直盯着他;而坐在大殿上一臉威儀的皇帝,卻是目不轉睛地看着這個有些陌生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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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見父皇。”走到階前,苑池不緊不慢地向皇帝行了跪拜大禮,姿勢标準沒出半點錯。

半晌之後,上面傳來低低一聲,“起來吧……”

苑池緩緩起身,站在原地,垂目肅立。

“擡起頭來。”

他緩緩擡頭,看着眼前年逾花甲的老人,四年時間,他們都多多少少有了變化。

皇帝看着自己的第四個兒子,從他十歲左右自己就幾乎沒有再見過他,十四歲送他去了東野國當質子,算下來如今已經十八歲了。

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兒子會變成什麽樣,而今天見到了,多少還是有點吃驚的,不僅是因為他儀表堂堂,更因為他長得有幾分像他的母妃……

“這幾年,辛苦你了。”最後,皇帝閉上眼嘆了口氣。

苑池并未多說什麽,只是微微低下頭,說:“謝父皇關心。”

皇帝給苑池封了王位,賞了田地與銀兩,還有各種珠寶,雖然豐厚但卻看不出更多父子親情。

封賞完畢之後,接風宴正式開始,而這時皇帝叫人把苑池叫到了後殿,苑誠和苑憬坐在席位上看着苑池的背影,表情各不相同。

“父皇單獨找他幹什麽?”苑誠嘀咕了一句,一臉的不滿。

苑憬沉默片刻之後輕笑了一聲道:“父子兩個四年未見,總要說幾句體幾話。”

“父子?”苑誠冷笑一聲,“父皇從來沒把他當成兒子吧?”

“大哥,小聲些……”

“怕什麽!”苑誠抄起酒壺一仰頭喝了幹淨,指了一下旁邊的宮女,“再拿酒來。”又氣呼呼地說:“當了四年的質子回來倒神氣起來了,忘了自己是誰了嗎?不過是個沒娘的野種罷了。”

苑憬垂下眼,微微揚起嘴角,低聲說了句,“可現在,父皇已經把他推到文武百官面前了。”

苑誠眉一皺,大掌猛地在桌上拍了一下,吓得旁邊拿來酒壺的宮女一個踉跄,差點兒跌倒,好不容易穩住了,戰戰兢兢地往後退了退。

苑憬擡頭看了看周圍,伸手将滾落到地上的酒杯撿起來放回苑誠桌上,低聲勸說:“大哥,要沉得住氣才好。”

苑誠看他一眼,重重哼了一聲。

苑誠是皇後所出,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将是将來的皇帝,所以平日裏傲氣十足。雖然沒想到苑池會回來,但他覺得即便回來了苑池也成不了氣候,對他不會造成任何威脅。

只是,他還是莫名的有些煩躁……

苑憬看了看他,伸手拿起酒杯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放下之後,低聲說:“大哥不要急躁,他才剛回來一天都不到,父皇現在雖然正視他了,可他無權無勢又沒有立過功勞,光有一個四皇子的身分,就算能掀起風浪也造成不了威脅。”

苑誠聽他說完,臉色稍稍好了一點兒。

“行了,別說他了,掃興。喝酒!”

苑憬拿起酒杯同他碰了一下,看着苑誠幹了之後,緩緩揚起嘴角……

苑池跟着領路的太監一路來到後殿,那裏是平日皇帝接見大臣與外國來使的地方,踏上臺階進到殿裏,太監退下之後,苑池獨自往前走了幾步,繞過一道巨大的繡着朱雀的屏風,看到了半躺在榻上正在閉目養神的皇帝,他臉色看上去有些疲憊。

在他正前方的地上擺了座紫金的香爐,足有半人高,淡淡的紫煙正從香爐上镂空的地方飄出,四周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氣。

周圍沒有別人,連伺候的宮女也沒有,整個殿裏異常寂靜。

“靠近一點兒……”皇帝突然開口。

于是,苑池往前走了幾步,繞過香爐站在了榻前,半晌,皇帝緩緩睜開眼,目光平靜地看着他。

“這些年,辛苦你了。”

苑池低頭,沒說話。說不辛苦未免太裝腔作勢了。

皇帝嘆了口氣,稍稍坐正了一點身體。“朕知道,當年将你送去東野國你心裏是恨着朕的,更別提這四年裏對你不聞不問……”

苑池在心裏冷笑,何止是不聞不問,連他被人下毒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李源,他現在墳頭草都一人高……不,可能連墳都沒有。

“父王是以國家、大局為重。”

皇帝看着他,沉思片刻後道:“朕知道自己一直待你不公,不僅是因為你母妃的事,在你小時候曾經有過一次死而複生的經歷,而被傳言是‘不祥’,所以父皇才送你去東野國。”

苑池低頭不語,嘴角揚起一絲冷笑。

他當然知道,而那個傳言,就是從宮裏流出去的。

“只是沒想到你……”皇帝頓了一下,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沒有再說下去。

“父皇沒想到我會活着回來吧?”苑池卻接了下去,雖然語氣中是帶着笑意的。

看了他一會兒,皇帝嘆了口氣,低低說了聲,“回來就好……”

苑池擡起頭看了看他,終究還是沒說什麽。

皇帝嘆了口氣,“你下去吧。”說罷又閉上了眼。

“是。”苑池說了一聲,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父皇好好休息。”

皇帝擺了擺手,苑池往後退了兩步,轉身離開了。

出了後殿,不遠處的大殿此時一片歌舞升平,苑池沒有再回宴上,而是直接離開了皇宮,雖然是為他辦的接風宴,但他毫無興趣。

出了皇宮,苑池馬不停蹄地回到自己府裏,進門之後管事迎了上來,他走了幾步,漫不經心地問:“李源呢?”

“李公子正在後院……”

苑池沒聽他說完,直接往後院去了,還沒走到院裏,隔着一面牆的時候他突然聽見一陣笑。

“有這麽厲害?”

這說話的聲音并不是李源的。苑池皺了皺眉,往前走了幾步,只見李源和另一個人正坐在石椅上說話。

那人懷疑地又問:“真的?這樣就能喝了?”

“當然。”李源一拍胸口,“我親自試過,絕對有效果。”

那人低笑了起來,笑聲異常輕快愉悅,他本就白淨清秀,此時笑起來更是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雖然四年沒有見面,但苑池一眼便認出那是二皇子苑清。

沒有在皇宮裏他的接風宴上出現,卻在這裏跟李源聊得正歡?苑池皺了皺眉,朝那兩人走了過去。

苑清先看到他,一瞬間面露驚喜,起身道:“四皇弟,你回來了。”

李源這才回頭,看到苑池笑了笑,但卻發現對方表情似乎不太對勁。

苑池視線先從李源臉上掃過,随後看着一旁的男人,輕笑一聲道:“二皇兄,好久不見。”

一句“好久不見”,讓苑清有些激動。

“你怎麽這麽早……”李源正好奇苑池怎麽回來這麽早,結果剛一開口就被他打斷了。

“這裏沒有你說話的分,下去。”苑池冷聲說。

苑清一愣,李源更是覺得自己聽錯了。

因為那個來通報說二皇子來訪的丫鬟說,苑池有交代,他不在時有事就找李源,李源才出面接待二皇子,沒想到苑池現在卻突然讓他走,一副他上不了臺面的樣子。看到苑池冷漠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李源心裏一堵,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用這種表情和語氣跟自己說話的苑池……

沒對苑池說什麽,他微笑着有些抱歉地對苑清說了句,“你們聊。”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苑清似乎察覺到了什麽,但是并未多言,只微笑着點了一下頭。

苑池看了一眼李源的背影,然後移回視線看着苑清,問:“二皇兄怎麽沒去宮裏?”

苑清微微苦笑道:“我一向不喜歡去宮裏,所以特意來這裏等你,也好跟你安安靜靜的說幾句話。”

苑池想了想,說:“進去說話吧。”

苑清點頭,“好。”

苑清比苑池年長四歲,因為是早産兒所以一出生身體就不好,平時鮮少出門,長年在家看書寫字,也不太與人交際應酬,但天資聰穎才學過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稱得上當今頗有名氣的書畫家,且他并非只會風花雪月,文韬武略也頗有研究,說是經世治國之才也不為過。

兩人進了花廳,一同坐下,傭人送了茶上來,潤白色的茶杯裏,碧綠的茶葉在水中緩緩舒展開,又漸漸沉到杯底。

傭人退下之後,苑清先開口,“恭喜四皇弟歸來。”

苑池微微揚起嘴角,“謝二皇兄。”說完這句話,他沒再開口。

他們多年未見,況且苑池原本就是兄弟裏被孤立的那個,與苑清也沒什麽交情,自然想不到要說什麽,苑清來找他已經夠讓他意外了。

但苑清并不在意他的生疏。他一直在等苑池回來,也一直相信他會回來,所以在知道苑池回南鹿國之後,便第一時間趕過來看他,雖然他知道苑池并不會領情。

“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苑清問,見苑池看他,又笑了笑說:“你別多想,我只是……想知道。”

“謝二皇兄關心。”苑池微微一笑,“還好。至少,是活着回來了。”語氣中帶着淡淡的嘲諷。

苑清點點頭,又長嘆了一聲,“一晃四年過去了。四皇弟,這四年裏我一直想打聽你的情況,但都沒有什麽切實的消息。”

苑池只是聽着沒說話。

“不管怎樣,你回來了就好。我今天來只想同你說聲……”苑清頓了一下,有些鄭重地說:“對不起。”

別人不明白,苑池卻是明白的。

他輕笑了一聲,“皇兄,與你無關。”

苑清搖搖頭,“這麽多年我一直都想跟你說,當年你走的那天我去了,但是沒追上你,我跟在馬車後面叫你,但是沒喊兩聲就被侍衛攔住了……”他苦笑了一聲,“可惜我身體不好,也不會什麽武功,不然肯定能追上你的。”

苑池笑了一聲,當年他的确聽到有人在叫他,但并沒有放在心上。

即便追上了又怎樣?他還是要走,他就是一顆棋子,随時可以把他放在任何地方。

“二皇兄不必在意,都已經過去了。”

苑清微微一笑,“是啊,都過去了。”他停了一下,問:“四皇弟,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苑池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搖了搖頭。對他來說回南鹿國和在東野國并沒有什麽區別,不過是換了個地方。

而好在,他現在不是一個人。

苑清看了看他,沒再問下去。片刻之後,他起身說:“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一路奔波,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苑池站起來送他,兩人走到院門口,苑清突然轉過身低聲說了句,“四皇弟,你要為自己好好打算。”

苑池微微一愣,但似乎又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道:“我知道。”頓了一下,又說:“謝二皇兄。”

苑清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轉身走了。

苑池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沒過一會兒,張昭從一旁的夜色中緩緩走了出來。“主子。”

“他跟李源說了什麽?”

“只聊了些草藥和偏方,李源聽說二皇子身子不好之後,告訴他幾個養生的草藥茶方子,其他的,并未多說。”這些是他方才問留下的侍衛才知道的。

苑池眯起眼,思忖半晌之後,問:“你怎麽看我這個二皇兄?”

張昭一愣,一下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可主子問了又不得不答,最後憋出一句,“好人。”

好人?苑池一下樂了,扭頭看着他問:“你怎麽知道他是個好人?”

張昭低下頭,沒說話。

“不過你說的沒錯,我這位二皇兄的确是個好人。”苑池輕笑了一聲。接着又問:“李源住哪裏了?”

他今天走得匆忙,不知道李源選了哪裏做為住處。

“南邊的院子,帶花園的那間。”張昭回道。

“倒是會挑地方。”苑池嘀咕了一句,“你下去休息吧。”

“是。”

張昭走後,苑池看了一眼挂在天上的月亮。

這是他這四年來看過最圓的月亮,不禁好奇是不是真的是家鄉的月亮比較圓,雖然,他從來沒把這裏當作他的家。

收回視線,他想了想,轉身借着月色朝南邊的院子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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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源住的地方是他自己挑的,因為他喜歡種草藥,便選了一處僻靜的院子,院裏有座兩層的小樓,帶了一個不算小的花園,裏面有花有草,還有一個引活水的小池子,他準備辟出一塊地方專門種草藥。

苑池找到院子,看到二樓一間屋子還有燈光,上去之後來到房門口,也沒敲門,直接推門進去,桌上擺着只燭臺,還有小半截蠟燭,燭光因為門開而微微顫了幾下,再往裏,李源面朝牆背對着門躺在床上,被子蓋到腰以下,地上的鞋子一只橫着一只翻着……

嘆了口氣,他走過去坐到床邊,問了聲,“睡了?”

片刻之後,床上的人回了句,“睡了。”

苑池無語。

“你住的這麽偏遠做什麽?”他問,“和我住一個院不好嗎?”

這回李源沒說話,好像真睡着了。

苑池等了半天不見他搭理自己,心想自己這主子當得也真是太憋屈了,但還是說了句,“剛才,是我不好。”

床上的李源緩緩睜開眼。

苑池又說:“他雖然是我二皇兄,但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很親近……”

親近?李源終于忍不住回過頭,“什麽意思?”

“不是睡着了嗎?”苑池笑着問。

“被你吵醒了不行啊?”李源索性坐起來,“你今天到底怎麽了?怎麽回來得這麽早?在宮裏受氣了?”

苑池搖頭,“我只是覺得無聊就回來了。”

“那你剛才怎麽回事?”李源問,他不過是跟二皇子說了會兒話,搞得跟他偷人一樣……等等,他怎麽會想到“偷人”這個詞?!

苑池沒說話,他的确是不喜歡李源和苑清在一起的樣子,也許是在東野國的時候整個宅子裏除了張昭之外,常常就是他和李源兩個人,李源能說話的也只有他,造成一種他們是最親近的人的感覺。

現在他們剛回到南鹿,李源就已經可以同別人說說笑笑了,苑池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嫉妒,但他能肯定,這是一種占有欲……只是,李源可能不明白。

“我們才剛回來,很多人是敵是友還不清楚,如果這麽快就讓人發現我們的關系,可能會讓人利用這一點。”

“啊?”李源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他和苑池的關系雖然的确是比普通主仆好一點兒,可是……

“可他是你二哥啊,而且是挺不錯的一個人。”他嘀咕着。

“小心一些總是好的。”苑池說,然後又有點好笑地問:“不過你剛才怎麽那麽聽話?”

按平時李源的脾氣,應該沒那麽容易妥協、好打發。

“不然呢?”李源瞥他一眼,“我還能在你二皇兄面前駁你的面子嗎?”

苑池樂了,“怎麽突然這麽識大體了?”

這麽一說李源不高興了,什麽叫“突然識大體”?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不就仗着我……”話說到一半,他陡然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差點兒說了不應該說的。

“仗着你怎麽?”

仗着我喜歡你……李源瞪他,“你不就仗着我沒地方可去!”

苑池微微挑眉,“我又沒拿鏈子鎖着你,你想去哪裏随時都可以走。”

簡直是屁話!李源翻了個白眼。

“這麽長時間你一分工錢都沒給過我,我怎麽走?出去讨飯啊?”

苑池笑了,低聲說:“我怎麽舍得讓你去讨飯……”

他哼了一聲,“你放心,真要有那一天我也不至于去讨飯。”

他對自己的手藝還是有信心的,真到外面去當個廚子也不會餓死。

遲早有一天都要走,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不會有那一天的。”苑池說了一聲。

李源愣了一下,一時間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剛想再說點什麽,可看着苑池卻突然不敢問下去了。

“宮裏的事怎麽樣?”他轉移了話題。

“沒怎麽樣。”苑池回了一句,“給了很多賞賜。”

“你爸……你父皇沒說什麽?”

苑池看了看李源,眼神有點奇怪,李源不明所以地問:“怎麽了?”

苑池搖了搖頭,“沒說什麽。”

“就沒有對當年送你去東野國表示一點兒歉意?”

苑池輕笑了一聲,“他是皇帝,他做什麽事永遠不需要歉意。”他看着李源,“我說過,其實根本沒人想到我會活着回來,也沒有人希望我能活着回來,我雖然不受寵愛,卻也是個麻煩,畢竟太子未立。”

“所以你才會被人下毒?”李源問。

“是,而且要慢性毒藥,這才不會惹人懷疑。”

李源想了想,“你說是因為太子未立,那意思就是……”下毒的是南鹿國的人?

“沒錯,我說過,下毒的是當年我帶去東野國的侍衛長,雖然他也可以被東野國的人收買……”苑池微微皺眉,“但,最希望我死的還是南鹿國的人。”他有懷疑的對象,只是現在不能确定。

李源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難怪苑池一點兒也沒有回家的喜悅心情……他可能永遠無法體會這種被家人抛棄的感覺。

他不知道說什麽好,下意識伸手拍了拍苑池放在膝蓋的手。

苑池看着他的眼神很柔和,輕笑着說:“還好,我遇到了你,是你救了我。”

李源被他看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低頭說了句,“彼此彼此……反正也是你救了我。”

在東野國時,他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和苑池有種“相依為命”的感覺,在知道苑池要回南鹿國後,他甚至想過如果他不回去就好了,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當時他都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

想到這裏,他對苑池說:“時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我要睡了。”他重新躺下,轉身背對着苑池拉上被子,有點生氣,但卻是生自己的氣。

苑池笑了笑,并沒有在意,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低聲道:“我很高興你能陪我一起回來。”

李源沒動,半晌之後,低聲嘀咕了一句什麽。

苑池笑了一聲,幫他掖了掖被子,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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