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跑
等賀懷意上了回A市的大巴,才反應過來,錢塞到了傅女士的枕頭下,自己的手機還沒買,該怎麽和林頌安繼續網聊情緣,又成了一個需要研究的問題。長途坐起來實在是讓人疲憊,賀懷意到了學校後收拾了一下新搬進去的寝室,一頭栽倒在了床上。
等醒來時,寝室的燈已經被打開了,賀懷意探頭一望,在床下擺放行李的,不是周聰又是誰?
周聰見賀懷意醒了,把一份還冒着熱氣的飯菜端到賀懷意面前,“醒了?剛剛在外面給你帶了一份,吃吧。”
賀懷意也沒跟他客氣,掰開筷子吃了起來,“就你一個人,夏航他們呢?”
“夏航小胖周聰他們下午都來了,誰叫你睡得像豬一樣。”
賀懷意有點臉紅,“他們人呢?”
“被老顧叫去搬桌椅去了,這個學期我們要搬到四樓的教室去了。看你睡得香就沒叫醒你。”
賀懷意一下就跳了起來,“什麽?!要搬教室?!”
也不怪賀懷意震驚。他們現在這個教室在五樓,已經用了兩年,怎麽在高中最後一年,說搬就搬。搬教室還好,最嚴重的事情是搬到四樓去了,和林頌安不在同一層樓,他還怎麽挖空心思創造偶遇?
周聰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強烈,“你別激動啊,大概是因為上半年高考結束了,學校重新開了幾個補習班,要騰一騰教室給複習班用呢。”
賀懷意頹然地躺了下去,擡眼間盡是荒涼。
“還有,今天聽老顧說,以後為了給高三學生更多學習時間,高三的早操就取消了。”
他已經不想說什麽了,手機沒了,廁所偶遇沒了,早操偷窺沒了,人生差不多也快結束了吧。
在九月開學後兩天裏,賀懷意都是頂着一張別人欠了他幾千萬老婆跟着外面的人跑了兒子還在學校被通報批評的□□臉。吳梓大概猜到賀懷意為什麽這麽喪,不過也沒管他。
在吳梓心裏,賀懷意雖然是朋友,但他喜歡一個男人這種事情終究是不被常人所理解的,如果分到不同的樓層能讓賀懷意少見兩面林頌安的話,說不定時間長了,賀懷意對林頌安那點小心思也就慢慢消磨沒了,到時候吳梓還可以和他一起撩妹子喝啤酒看球賽,就當這件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但是吳梓這次還是失策了,賀懷意那點小心思不僅沒有消磨光,那份熱情反而還随着他與林頌安距離的拉大越來越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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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賀懷意吃了上次五四文化晚會的虧,倒沒做出跑到五樓廁所堵人這種蠢事,他将這份熱情轉化成了學習上的動力,準備繼續執行上次進榜樣牆的計劃。
吳梓看着發憤苦讀的賀懷意,以及他眼下兩個烏烏的黑眼圈,只能感嘆一句基情的力量真是偉大。
賀懷意也覺得自己最近的電量太足了一點,但是只要一想到已經有三天沒看到林頌安,他對眼前的書本就有着滔天的恨意,而這恨意又很快轉化成解數學題的欲望。賀懷意覺得自己可能有點抖M的傾向,越難受他越想學習,越學習他越想見林頌安,心裏又會難受上一分。他喜歡林頌安,像一個死循環,破無可破。
在這樣疼痛與歡愉并行的學習中,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着。
這天晚自習,賀懷意一個人坐着刷一套往年的高考數學題,有一道題是他覺得能做出來的,但是思路總是會卡在一個點上,怎麽都無法突破。賀懷意也被激起了鬥志,越困難的事他反而越想試上一試。下課鈴聲響了他也未發覺,吳梓轉頭叫他走了賀懷意也沒聽到,也就搖搖頭嘆着氣走了。
等賀懷意長舒一口氣放下筆時,教室裏不知何時只剩下他一個人,走廊的燈光幽幽亮着,賀懷意擡起手看了一眼腕表,大嘆不好,再不趕快回寝室只怕會誤了宵禁。當下不再拖延,關上教室門拿起書本就往樓梯口跑,剛跑到樓梯口就和下面一個往上沖的同學撞了滿懷。
賀懷意回過神準備道歉,一看那個人的臉,瞬間什麽都說不出了:“!!!!!!”
林頌安一看自己撞到的是四班的同好賀懷意,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賀懷意對不起啊,剛剛跑得太快沒看路,你沒事吧。”
賀懷意搖搖頭,問他:“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回家。”
林頌安瞬間露出在賀懷意看來有點懊惱委屈的表情,“還不是早操被取消了,我現在基本上只有在晚自習結束後才有時間去操場跑幾圈,結果今天跑步的時候忘了把鑰匙帶身上了,我爺爺奶奶現在肯定都睡了,所以還得回去拿,不過教室門肯定被鎖了。”
“我陪你去拿吧。”
林頌安楞了一下,随即笑道:“謝謝你了啊。”
賀懷意搖搖頭,走到林頌安前面,心裏無比感恩燈光昏暗遮掩了自己被他撞出來的大紅臉。
上了五樓,到二班教室門口一看,果然是被鎖了。
賀懷意搖搖頭,轉頭對林頌安說:“沒辦法了,翻窗戶吧。”
林頌安質疑:“靠走廊的窗戶都從裏面鎖死了,怎麽翻窗戶?”
賀懷意指了指他頭上,“下面的窗戶鎖死了,上面還留了一扇通風的小窗戶是開着的。”
林頌安一看,果然。他們這所學校的窗戶是插栓式的,挨着天花板的地方總會留上一扇通風的小窗。
當下林頌安也沒再猶豫,靠着一米八幾的身高優勢很快扒上了通風窗邊緣,比了比窗口大小,低頭對賀懷意說:“可以通過,賀懷意你可以上來托着我的腳一下嗎?”
賀懷意點點頭,利落地翻上了窗臺,看向林頌安,“翻吧,我拉着你的腳。”
林頌安一點點的翻了過去,摸到了離他最近的課桌上,确定穩定後,對窗戶外面托着腳的賀懷意說:“穩了,賀懷意你放手吧。”
賀懷意聞言放了手,林頌安麻利地把腿翻到桌子上,四肢着地。身體柔軟度讓賀懷意嘆為觀止。
林頌安從課桌上翻下來,摸索着打開了教室的燈,在自己課桌肚裏翻了一陣,找到鑰匙後朝着賀懷意點了點頭。
賀懷意朝他說:“找到了就快回來吧。”
林頌安把教室的燈關了,按着原來的路線踩到了窗臺上,手臂伸出去抓住了窗臺外賀懷意的手,“賀懷意拉我一把。”
賀懷意心神一震,很快反應過來,用力地握住了林頌安伸過來的那只手。
林頌安麻利地翻了過來,蹲在窗臺上感謝賀懷意,“真的非常謝謝你了賀懷意,如果沒有你我今晚都不知道怎麽開門。”
賀懷意搖了搖頭,“已經很晚了,早點回去吧。”
林頌安沒再逗留,從窗臺上跳下對賀懷意揮了揮手,“賀懷意再見。”
賀懷意剛想說再見,突然又想起什麽,“你是每晚上九點二十下課後都回去操場跑步嗎?”
“如果不下雨的話,我都會去的。”
“我也想在晚上跑會步,以後和你一起可以嗎?有個人帶着堅持得久一些。”
林頌安的笑容在昏暗的走廊裏無比耀眼,“沒問題啊,以後九點二十下課後我在操場那棵梧桐樹下等你吧。”
賀懷意把那只剛剛被他握住的手藏到身後,慢慢握緊,複又松開,“好。”
這一夜的夜風如此怡人,賀懷意的心情在走到寝室門口之前都是非常好的。
但是看到漆黑一片的走廊時,賀懷意的內心就像那些被熄掉的燈一樣,死寂、荒涼。
“阿姨,麻煩您幫我開一下門好嗎?我上自習回來晚了。”
意料之中的被罵了。
第二天晚自習離下課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賀懷意就已經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心中倒數着秒數,心裏只恨時間為什麽過得這麽慢。
終于聽到下課鈴的響聲,賀懷意如蒙大赦,飛起腿就往操場跑,到梧桐樹下扶着樹一個勁地喘。林頌安還沒到,賀懷意眼睛就死死盯着操場入口,生怕眨了下眼就錯過了林頌安。
林頌安這邊收拾好書本,和同學們道過別後往操場走去,他昨天和賀懷意約好了一起跑步。還沒走到約定的梧桐樹下,林頌安就聽到有人叫他:“林頌安!我在這裏!”
操場燈光昏暗,林頌安定睛看了許久,才認出梧桐樹下那個清瘦的身影是賀懷意的。他把書包放在地上,快步朝着賀懷意走去,“抱歉,你這是等了很久嗎?”
賀懷意趕忙搖頭,“沒有沒有,我也是剛到。”
“那我們先做會熱身吧。”
“哦,哦,好的。”
“……”
“差不多了,我們開始吧,準備好了嗎?”
“沒事跑吧。”
五圈下來後,林頌安呼吸均勻,賀懷意喘成傻狗。賀懷意這個時候在心裏把逃早操的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讓你不運動!讓你不運動!好了,現在丢臉丢到林頌安面前去了!
林頌安看他的臉色不太好,轉頭關切道:“大概是運動量一下子加大的原因,我們再繞着操場走一圈緩緩吧。”
賀懷意忙不疊地答應了下來,能和喜歡的人走在一起,多一分一秒都像天神賜予。
夜風吹起少年的發,操場的草叢裏尚能聽到蟋蟀的鳴叫,賀懷意跟在林頌安身後慢慢走着,呼吸慢慢地調整了過來,擡頭看着天空,月朗星稀,夜涼如水。
林頌安沒再開口,賀懷意也就沒有再說話。
如果可以的話,他多麽希望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耳畔除了蟋蟀的叫聲就只剩我們兩個人的呼吸聲。好像從混沌初開的那時起,到行星毀滅的結束,天地之間,始終就只有你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