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見宋慫

自那天第一次夜跑後起,賀懷意明顯感到他和林頌安的關系又親密了一點。以前他們的交流僅僅是偶爾在網上以同好的身份聊一會天,或者在廁所裏“偶遇”,互相打個招呼,随口扯一下天氣。

現在似乎有一些變化了,賀懷意的林頌安從對話框裏跳了出來,站在他身邊,是真實的有血有肉的。林頌安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他會刻意放慢速度讓自己能夠跟上他,他也會在自己實在跑不動的時候伸出手拉他一把,他會在跑完步後再走五分鐘操場等自己呼吸平穩來,他甚至會在散步的時候聽自己抱怨一下做到的數學題怎麽怎麽難,然後皺眉默默想上一會,在樓梯口分別之前把思路講給他聽。

林頌安對這個叫賀懷意的同學印象也有一點點改變。最初認識的時候,賀懷意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有共同話題的網友而已。後來補課時賀懷意每天來幫他提早飯,他就覺得這個同學雖然看起來冷冷的,接觸久了人其實很溫柔。到暑假每天給他發夕陽,林頌安又覺得對方的照片拍得挺好,還有點小才華。到現在每天晚上一起跑步,林頌安越發認定了和賀懷意是可以成為交心的好朋友的。

林頌安是個好人不假,他對每個人都親切友善也是真。但是真正能穿過籠罩在他身上那層看似溫和友善的薄霧觸碰到那顆心的人不多。

小時候林頌安的朋友特別多,幾乎和林頌安接觸過的小朋友都喜歡他。因為他聰明、他溫柔、他身上總帶着其他小朋友見都沒見過的糖果。林頌安剛開始也很開心,他願意和別人交朋友,也不吝于向別人表達善意。但是到後來林頌安才慢慢明白,別人喜歡的不是林頌安,只是喜歡他身上帶着的糖果而已。

到了高中,林頌安身邊依然圍着很多所謂的朋友,但是真正交心的也沒幾個,林頌安心大,一天也還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

不過目前的情況有一點不一樣了,林頌安默默地将賀懷意拖進了真心朋友的候補名單。

這邊的賀懷意還沉浸在每晚能和林頌安一起跑步的快樂中,殊不知危險已經悄悄來臨。

星期天下午有半天的休假,一般這種時候賀懷意會跑到吳梓家裏去打上兩個小時的游戲,不過現在他定下了上榜樣牆的目标,自然就老老實實地坐到教室裏學習。這天吳梓風風火火地沖進教室,把手機塞到賀懷意手裏,“你媽今下午給你打了好多個電話,我接了一個跟她說你在學校,挂了就立馬從家裏跑過來為你千裏傳書了。”

賀懷意之前不是還沒買到手機嗎?但是傅女士每周都要給他打個電話确定她兒子還活着,沒被高三的學業累死。這個交流的橋梁,賀懷意無奈之下只好向吳梓借手機來搭起。

賀懷意拍了拍吳梓的肩膀以示感謝,拿着手機走向廁所,撥通了他家傅女士的電話,“喂?媽媽。”

傅女士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兒子啊,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講。”

賀懷意滿腹狐疑,傅女士有重大發表,非奸即盜。

不過他還是問了回去:“什麽事。”

傅女士的回答如晴天霹靂,“我跟你們這個年級二班的班主任宋老師說了,讓你到他家去吃午飯和晚飯。”

賀懷意想扔下手機跳樓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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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口無比艱難:“這是怎麽回事??”

他死也要做個明白鬼。

“哎呀,你不知道嗎?宋老師的老婆是我姑媽的好姐妹,說來我們兩家還算舊識,你不是想好好補習下數學嗎?我跟二班宋老師講了,他說讓你到他家吃飯,他老婆退休後就在學校的家屬院照顧寄宿學生掙錢,你去她那裏吃飯,夥食比在學校食堂好些,還可以讓宋老師幫你補補數學。”

讓宋老師幫你補補數學。

賀懷意心如死灰,連吐槽他媽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為什麽不讓日軍來抗日英雄賀懷意這裏拷問拷問情報呢???

得知去宋老師那裏吃飯是從下個星期一開始,也就是明天,賀懷意覺得他真的是不想再看到明天的太陽了。

吳梓看到賀懷意接了一個他媽的電話後失魂落魄地走回教室,心裏一涼,腦子裏腦補出許多悲慘的情節,趕忙拉住他兄弟扶他坐下,開口就哽咽了,“不管出什麽事了都來找兄弟我,有我幫你撐着呢。”

賀懷意氣若游絲,“我媽讓我去宋老師那裏吃飯,二班的那位宋老師。”

吳梓:“!!!!!!!!!!!”

到晚自習時,幾乎全班都知道賀懷意明天要去宋老師家裏吃飯了。

接收着同學們宛若實質的同情目光,賀懷意覺得自己不是要去吃飯,是要上刑場。

到晚自習下課後,賀懷意照常走向梧桐樹那裏等林頌安,他覺得這一整天也就只有這一刻能讓他開心一點了。

跑完步後,賀懷意氣喘籲籲(1/1),林頌安把水遞給他,“怎麽今天跑得那麽急。”

賀懷意接過來喝了一口,覺得氣順了一點,“我媽今天給我說了一件事。”

林頌安問他:“什麽事。”

“她讓我以後都去宋老師家裏吃飯,你們班的那位宋老師。”

在那一刻,樹立在林頌安心中那個外冷內熱、有點才華的賀懷意形象迅速坍塌了,取而代之的是革命先烈前仆後繼英勇無畏的偉大身影。

他伸手拍了拍賀懷意的背,“珍重。”

賀懷意:“……”

不過再怎麽不情願,飯還是要去吃的。不僅要去吃,還得麻溜地去,不能遲到。賀懷意給自己做了一上午的思想建設後,在吳梓憐憫同情的目光中走向了家屬院。剛準備下樓梯,背上就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一看是燕子洵。

燕大大開口就是抱怨,“你怎麽還沒有加我的QQ。”

賀懷意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事,突然又覺得她這句埋怨太過于暧昧,連忙認認真真地跟她說明了情況并道歉。

燕子洵冷冷地哼了一聲,轉頭看了他一眼,“你現在是不是準備去宋老師那裏吃飯。”

賀懷意自然明白這個學校裏應該沒什麽事是燕子洵燕大大不知道的,點了點頭。

“我寄宿在家屬院另一個老師家裏,正好和你順路。”

賀懷意答應也不是拒絕也不是,他還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和燕子洵這麽熟了,卻也明白這樣和一個女生并肩去吃飯有點不太好。

燕大大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心中所想:“我不是喜歡你啊你別多想。”

賀懷意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十分爽快地和燕子洵一路走了。去家屬院的路上,賀懷意又一次領教了燕大大那可怕的社交能力,走一路打招呼打了一路,這位是燕大大認識的,那一位也是燕大大認識的,燕大大您到底和這所學校裏多少人認識啊!

走進家屬院的大鐵門,賀懷意就看到了那位戴眼鏡的團支書沈玉和他們班另一位女生手挽着手向樓上走,應該也是去吃飯。

沈玉看到燕子洵,很熱絡地朝燕大大打了個招呼。燕子洵揮了揮手,問道:“你和唐洲也在家屬院吃飯嗎?”

叫唐洲的女生好像有點不善言辭,“嗯”了一下就沒了下文。燕子洵也沒覺得尴尬,反而是賀懷意站在三個女生中,手也不知道怎麽放,又生怕他和燕子洵被人誤會了去,十分局促。

誰想沈玉只是淡淡地看了賀懷意一眼,也沒多說什麽,拉着唐洲往另一邊走了。燕大大轉過頭盯着賀懷意一臉嫌棄,不知怎的,賀懷意就是從燕大大那一米五的嬌小身軀裏感受到了兩米五的威壓。大大開口:“別人不會把我們兩個當做情侶的你被多想了。”

賀懷意被燕大大嫌棄了十分尴尬,也沒去多想為什麽別人不會把他們兩個當做情侶。

小賀呀,你哪知道,稍微敏銳一點的人觀察你和燕大大之間的氛圍,都不會往情侶那方向想。

你和燕大大之間,像閨蜜。

這邊賀懷意戰戰兢兢地找到了宋老師家的門牌號,想敲門又不敢,就這麽在門口逡巡了将近半分鐘,舉起手想敲門又不敢,糾糾結結之間,門自己開了。

賀懷意吓得魂飛魄散:“!!!!!!!”

不過開門的不是宋老師,一個和他年齡相近的學生開門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轉頭到鞋櫃裏給賀懷意拿了鞋套,又趿拉着拖鞋縮到沙發上看球賽去了。

他從他媽那裏知道了宋老師這裏還有幾個學生寄宿,當時還感嘆這個世界上的抖M怎麽如此之多,現在在這裏看到學生,也就不怎麽奇怪。

賀懷意把鞋套穿好,宋老師的妻子端着菜就出來了,看見他來了驚喜道:“哎小賀來了啊!趕快坐,還有一個菜就好了。”

賀懷意估摸了一下這位她媽媽的姑媽的好姐妹的輩分,乖巧的叫了一聲:“崔奶奶好。”

崔奶奶今年剛滿了60,按輩分按年紀,這聲奶奶都沒多大毛病。

崔奶奶樂呵呵地叫他別客氣,賀懷意也慢慢放松下來,和其他幾個同學打過招呼後坐下準備吃飯。

筷子剛拿起來,門鎖轉動的聲音傳來,宋老師回來了。

賀懷意的手一軟,筷子差點沒掉地上。擡頭看對面同學,吃菜的吃菜的,喝湯的喝湯,淡泊得快成仙兒了。

賀懷意:你們都被吓得這麽淡定了嗎???

腹诽歸腹诽,賀懷意還是老老實實站起來向宋老師問了個好。

宋老師瞄了他一眼,“嗯”了一聲後坐到了賀懷意旁邊,拿起筷子,準備吃飯。

賀懷意的筷子差點又掉到地上。

這頓飯吃得自然是無比煎熬,飯畢宋老師要賀懷意問他數學問題時,賀懷意想死的心情更是在那一刻達到了最大。

誰料宋老師看了看他的錯題後給他講了就徑直回卧室睡午覺去了。想象中的宋式嘲諷宋式辱罵宋式毆打宋式balabala全都沒發生。

等賀懷意向崔奶奶告別後走出家屬院時,背上已經被冷汗浸濕透了。

那一天,賀懷意又回想起了,被A中鬼見愁所支配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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