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涼夜
将最後一個答案塗到機讀卡上，賀懷意擡頭看了一眼考場牆上挂着的時鐘，心裏松了一口氣，還有十五分鐘考試結束，他的高中生活，真的要結束了。
城市另一端的林頌安心境就沒有賀懷意這麽輕松了，他今天中午沒有睡午覺，本以為下午考試撐一撐就會過去了，實在不行還可以吃一顆賀懷意給的薄荷糖提神醒腦，結果一走到考場，糖沒帶，睡意同英語聽力一起向他湧來。
好不容易撐完了聽力，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就這麽在高考考場上打起了盹，等睡醒時，離考試結束只剩下半個小時了，林頌安這才着急了起來，左步來就開始瞎猜，ABCD亂蒙一個反正也有四分之一的正确率。
這個時候的林頌安，似乎忘記了，他小時候做正确率百分之五十的判斷題時，瞎蒙的慘況。
鈴聲響起，全體起立，賀懷意等監考老師檢查完幾張試卷後走出了考場，此時的走廊也如平時下課一樣擁擠，身邊有女生已經抱在一起哭了起來，賀懷意心裏倒是很平靜，不論結果如何，他已經盡人事了，這樣便不會有遺憾。撐開遮陽傘，賀懷意被裹挾在人流中走出校園，他在那裏看到了吳梓，吳梓個高自然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他，朝他揮手大着嗓門吼：“賀懷意！這裏！”
好不容易穿過人流，賀懷意走到吳梓身邊時已經一身的汗，他有些嫌棄地拿紙出來擦臉，一面問吳梓：“今晚他們又準備在哪裏浪？”
國際慣例，高考結束之後同學們是要好好吃一場飯的，一邊慶祝脫離了坑爹的高三地獄，一面歌頌友誼天長地久。有些同學高考結束後就訂了旅游的機票，故賀懷意他們班就将聚會定在了高考結束當天晚上，圖的就是個人齊。
吳梓從他手裏接過傘，以他和賀懷意的身高差，他實在是不忍心看賀懷意為他舉高高，回答道：“我們不是在西街訂了酒席嗎，晚上吃完了肯定就是找個地唱歌再組隊狼人殺什麽的，哎不過以你的脾氣，肯定是不會去跟我們玩的。”
賀懷意把擦完汗的手紙扔進了垃圾桶，覺得有些好笑：“我今晚還真的會去。”
“不是吧？！難道是今天林頌安要出現在西街？”
“怎麽又扯上林頌安了，我是真的想去，不關林頌安的事。”
“哦喲沒想到啊賀懷意，考試一結束你就放飛狂野天性啊。”
“滾，我只是想着，高考結束之後，同學們都是聚一場少一場了，這種集體活動能去還是去吧。”
吳梓聞言默然，沒一會又吊兒郎當地調笑道：“我居然才知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賀懷意居然如此重情重義啊。”
“其他人都還好，你、燕子洵、陳婧還有我的室友，我們之間還是有些情義的。”
“死基佬真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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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說說鬧鬧，去酒店途中賀懷意又借了吳梓的手機給傅女士打了個電話彙報行程，傅女士為了不讓他兒子高考分心，愣是忍着有一個星期沒往他這兒打電話，現在聽到兒子聲音自然是大喜過望，噓寒問暖了一陣又問他晚上怎麽安排，聽着賀懷意老老實實彙報了之後只囑咐他少喝點酒不要玩脫形了。
賀懷意把手機還給吳梓，又想起個事兒，“你說今晚會不會有很多人告白？”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每年散夥飯必備節目，暗戀三年告白有情人終成眷屬什麽的。”
“你一天那麽浪，就沒有想要告白的對象？”
吳梓搖了搖頭回答道：“沒有真心喜歡的。”
“我以前以為你喜歡陳婧。”
“自從大家一起唱了雲南山歌之後這份感情就無法變質了。”
“後來我又覺得你可能喜歡林婉婉。”
“林婉婉的确很可愛，後來也就把她當作妹妹了。”
“突然覺得你很難脫單怎麽辦？”
小花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賀懷意，你瞅瞅，你給我好好瞅瞅，小爺我這身高，我這長相，還有我這性格，哎算了性格不提了，我會找不到對象？”
“是是是，就等着你在大學開啓現充的人生了。”
一路說笑，兩人走到了班上預定了聚餐的酒店，高考結束，班上的氣氛有片刻的放松，連沈玉都重新回到了女生群體中去，她似乎看到了什麽好笑的東西，和燕子洵一起捧着手機傻笑，旁邊還坐着兩個妹子，仿佛往日的冷待和隔閡都煙消雲散。
賀懷意找了個位置坐下，他馬上就要進入人生一個更為自由和開闊的階段了，這也代表着他又可以将掰彎林頌安的事情提上日程，再也不用為了擔心被一些不懷好意的眼睛盯上而躲躲藏藏了。
有人把他從愛情道路美好暢想中拍回了現實社會 ，轉頭一看，竟然是夏航。
賀懷意有些奇怪，問他：“不打游戲了？你拍我幹什麽？”
夏航支支吾吾，想開口又把話咽了下去，臉紅的像吳梓文綜試卷上的大叉。賀懷意什麽人啊，當下就猜到了。
“你今晚想跟馮敏告白？”
明明賀懷意的聲音并沒有很大，夏航卻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看了看四周，确認沒被人聽到後才埋怨道：“賀懷意你小聲點。”
賀懷意有些無奈，但還是耐心問道：“你想怎麽告白？”
“我買了花，馮敏那邊我已經跟女生通好氣了，一會你去借個話筒上臺做個重大發表，然後我再上前送花。”
“……這個是真的土。”
夏航又羞又急：“幫個忙啊，兄弟我今晚告白急得很。”
賀懷意小事嘴損大事還不敢含糊，看他真的急了也見好就收道：“好，我什麽時候去借話筒差不多？”
這邊通好氣之後，宴席也差不多開始了，今天班長也沒有多說，只是讓大家随意，吃到一半，賀懷意看了下情況，确認馮敏那邊沒往這邊看後，偷偷溜了出去，找了服務員說明了情況，在前臺借了話筒後往回走，繞到樓梯口卻看見令人無比尴尬的一幕。
拐角僻靜處，一個男生拉着徐花花很是激動的說着什麽，徐花花抽身不得又不好意思說重話，場面一時間十分尴尬。
看着情況，賀懷意也大致了解發生了什麽。左不過就是徐花花他們班也在這裏聚餐，班上有個純情少男趁機将女神約出來告白，告白遭拒後不願意放棄，徐花花又不敢說重了生怕打擊到少年那顆脆弱的初戀心。
少年臉漲的通紅，拉着徐花花，語氣裏哀求的意味十分明顯：“你既然沒有喜歡的人？為什麽不能看一下我呢？我在你心裏就那麽糟糕嗎？”
徐花花十分排斥他這種死皮賴臉的樣子，正想着怎麽糊弄過去，擡眼卻看見了看熱鬧沒來得及藏好身的賀懷意，血沖向大腦，她大着膽子對那個男生說道：“誰說我沒有喜歡的人？”
賀懷意剛剛被徐花花發現了，正處于尴尬死機狀态，猛地聽到了這麽一句話，心裏一沉，徐花花似乎為了應承他的內心活動，甩開那個男生的手，走過來拉住賀懷意的胳膊，湊近了低聲道：“賀懷意麻煩你幫個忙了。”
姑娘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賀懷意也是騎虎難下，告白的男生一轉身，看見這一幕，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是你男朋友？”
徐花花自己不回答，拉住了賀懷意的手，賀懷意絕望得想撞牆，眼一閉心一橫，點了點頭。
告白少年眼淚唰得就下來了，徐花花看見他這個樣子心裏也有些不忍，又想着自己失了智還拉了賀懷意的手，臉上滾燙，偷偷松開在背後握着，盯着賀懷意，看也不看那個男生，一字一句道：“所以，我是不會答應你的，對不起。”
她這句對不起對方自然是沒聽進去，失魂落魄地繞過他倆走了，徐花花趕忙和賀懷意隔出距離，很是不好意思，心中卻極為歡喜，“那個，賀懷意，非常感謝你了。”
賀懷意覺得今天這一出真的是非常狗血，你們花季雨季談個戀愛告個白，為什麽要拉我一個基佬下水啊？！
但是人家姑娘都道歉了，他又沒掉塊肉，這麽扭捏也不像樣子，見狀連忙擺手，“不不不，這個沒什麽，只是你那個同學，他真的沒事嗎？”
徐花花心裏又吹了一波他男神多麽善良，想了一想也有些不放心，“我一會去找個人看着他吧，高考完了不要做什麽傻事。還有，賀懷意，你拿着話筒幹什麽啊？！”
聽她這麽一提醒，賀懷意才猛然回想起組織交代給他的人物，撒腿往飯廳跑，他這邊裝壞人幫人斬斷情絲，那邊不能把為室友搭鵲橋的任務給忘了啊！
夏航這邊等了賀懷意許久也沒等到，他原本是想借賀懷意開頭再上臺告白的，現在花已經拿到手裏了，賀懷意怎麽還不來重大發表啊！
周聰看他這個糾結的樣子，嘆了口氣道：“要不？再等等？”
小胖則是持反對意見：“賀懷意還不來，夏航你就直接告白了吧，怎麽這麽磨叽。”
夏航哭唧唧：“不行我不敢，我一見到馮敏我就，我就說不出那些話。”
薛正來氣了：“那你這樣讓賀懷意幫你重大發表有屁用？你看到馮敏還不是說不出話？”
“我……我讓他幫我拖延一下時間，我好做好赴死的心理準備嘛。”
其餘三人：……
賀懷意終于跑到了飯廳裏，大家都在吃飯呢，看着賀懷意喘着氣那着個話筒跑進來都一臉好奇的盯着他，老顧喝了幾口酒，又拿賀懷意開起了玩笑：“怎麽的，賀懷意你又想給大家來一首雲南山歌嗎？”
席上爆發出一陣哄笑。
賀懷意平複了氣息，想着自己的任務，也沒管那些目光，徑直走到大廳中間，面對大家說道：“今天站在這裏，是想幫我的朋友一個忙。”
夏航都要急暈了：“怎麽辦怎麽辦？！我好緊張，一會說不出來怎麽辦？她拒絕我怎麽辦？”
三人被他念叨的心煩，周聰眼看賀懷意快要逼逼完了，眼一閉心一橫，抓住夏航，一手掰開他的嘴，一手拿起桌上的白酒杯，全部倒進了夏航嘴巴裏。
站在一旁的小胖和薛正目瞪口呆，周媽媽原來你是這樣的心狠手辣的嗎？
賀懷意頓了一會，看見大家的胃口都被釣的差不多了，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馮敏，夏航他有些話想跟你說。”
耳旁只剩尖叫，夏航剛剛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周聰灌了一杯酒，這個時候暈暈乎乎地被推到了馮敏面前，突然記起了自己的目的，他酒量淺，吃力地把花遞給馮敏，女孩子已經羞紅了臉，不敢擡頭看他。
夏航腦子裏忽然清明了，臉皮又如何？被拒絕又如何？他就是喜歡她啊！
“馮敏，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從高一開始，我就在暗戀你了！”
女孩子聽了他這句話，也擡頭盯着他，眼圈紅紅的。
“我也是。”
賀懷意的心從谷底升到了高空，他也跟着人群鼓掌，起哄道：“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那邊遲遲沒有反應，大家上去推了夏航一把。
“咚。”
故事的男主角，就這樣，在如此浪漫的一刻，摔到地下，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