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頭的人也不催促,他知道她在思考的時候最讨厭別人打擾。

眼中陡然劃過一抹光亮,景嬈輕蔑地揚起嘴角:“我知道了!”然後開口問道:“莫君蘭最近在忙什麽?”

“已經是第四季度,公司的工程基本完工,下一年的合作項目也基本敲定,剩下的工作無非是編制一些報表,她董事長當着自然不用親自去做這些事……”語音一頓,他猛然驚覺,李倩前不久偶然提起,說莫君蘭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脾氣臭得很,那時他聽了只嗤笑一聲,丢了句“老女人欲求不滿”,現在想來竟是如此怪異。

斟酌了一下措辭,他繼續開口道:“但是,她确實很忙。”

“馬上聯系李倩,我要知道,莫君蘭最近三個月的行程安排。”

一分鐘後,電話再次響起,景嬈接通。

對面傳來婁近毅有些沮喪的聲音,他悶悶地開口:“沒有什麽特別的行程安排。無非就是一些商業聚會、剪彩活動,還有天晟一家子公司的上市酒會邀請。”

景嬈略一思考,抓住其中最關鍵也最容易讓人忽略的信息:“你是說,子公司的上市酒會邀請?”她對“子公司”三個字咬得尤其重。

婁近毅擰眉,然後恍然一醒,是啊,怎麽會是子公司呢?!子公司不同于分公司,它雖然由作為母公司的天晟集團持股,但卻是獨立于天晟的完整個體,擁有法人資格,可以獨立承擔民事責任。如此說來,莫君蘭的受邀還真是蹊跷得很吶!

迅速進入公司內網,用脖頸夾住電話,指尖靈活地在鍵盤上敲擊,不一會兒關于這家名為“玉棋”的子公司所有資料已經全部呈現眼前。看着密密麻麻的數據,一個想法在婁近毅腦海飛速閃過,卻快得讓他抓不住。

對面景嬈的一句話卻霎時點醒了他,“你看看天晟對這家公司的控股份額。”

什麽?他不敢置信地眨眨眼,“天……”他驚呼出聲。

“我猜絕對不會超過百分之五。”景嬈在另一頭冷笑道,語氣篤定。

猛然的驚訝過去,他開始冷靜下來,但略微顫抖的聲音還是洩露了他真實的情緒:“……只有百分之零點三。”

景嬈倏地松了口氣,她沒有猜錯,莫君蘭終于不滿意替別人打工,想要金蟬脫殼,自立門戶了。至于這家天晟控股少得可憐的“玉棋”就是她找的新外衣!

那些散發的股份就是她抛出來的。一來她集股了好幾年,手頭上除了那塊記在景言諾名下“只能看不能吃”的肥肉,自然還有一定數量自己的積蓄,既然她決定脫離天晟又怎麽會背着這個累贅,給商業犯罪調查科找麻煩的機會呢?二來,新公司上市,需要的資金也不是一筆小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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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第三點嘛,依莫君蘭不肯吃虧的性格,她又怎麽會免費為別人的公司當牛做馬了許多年而不求回報呢?所以,天晟勢必會被她搜刮一空,既然都空了、敗了,留着這些股份也沒什麽用,還不如趁現在市價好,大大地賺一筆。

景嬈冷笑,她想得還真美!

婁近毅此時也想通了其中的關節,暗嘆這個老女人還真是不怕死,她以為董事會那幾個老家夥是吃素的?

他有些遲疑地開口問道:“那……我們該怎麽做?”言辭間竟是帶了幾分小心翼翼。其實,他一直都不明白電話那頭的女孩兒在想什麽。如果說,她想搶回原本就屬于她的東西,依她的能力完全是輕而易舉,但她卻遲遲沒有行動;如果說,她不想去争去搶,那為什麽會在莫君蘭身邊早早埋下了李倩這根暗樁,并且回國後找到整天游手好閑的他,要他進入天晟跟她裏應外合。

他一直都摸不透她,從小就是這樣。

小時候,他很皮,翻牆爬樹掏鳥窩樣樣都幹,甚至還會無聊到去掀女孩子的裙擺,然後看着她們窘迫的模樣,大笑着羞羞羞。第一次見到她,是在董事會上。

那天下午,他纏着父親不準他出門。

“小毅乖,爸爸有會要開……”

“大騙子!”明明他親口答應要帶自己去露營的!

“你聽我說,爸爸真的有急事,下次,下次爸爸一定帶你去……”

“不要!就要這次!”然後他就地打滾兒,死皮賴臉就是不讓他走。

最後沒有辦法,眼看時間緊急,他就被父親直接扛在肩上,打包帶到了公司。

略帶沉悶和嚴肅的會議環境,加上很多陌生的面孔,讓他暫時收斂了惡劣貪玩的脾性,安安靜靜窩在父親懷裏,可是卻渾身不自在。

一擡頭他看見一個美麗優雅的女人端坐上首,父親對她的态度很恭敬。她很美,臉上卻很嚴肅,懷中抱着一個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兒。

小女孩兒很漂亮,長長的眼睛,紅紅的小嘴,高高的鼻梁,很長很長的睫毛,皮膚像剛落下的雪,很白很白。此刻,她肉嘟嘟的臉上全是認真的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研究着懷裏嫩黃色的小鴨子玩偶。

當時他就想,這個妹妹好漂亮,好漂亮!比三班那個劉菲菲漂亮了不知幾百倍,他的鐵哥們兒一下課就喜歡去三班爬窗,就是為了看她!要是讓他見了這個雪娃娃,還不知道會幹出什麽傻事呢?!

他忍不住偷笑起來,窩在父親懷裏像只調皮的小老鼠。

這時,女孩兒突然擡頭向他看來,安安靜靜的眸子,然後又低下頭去擺弄她的玩偶。

他的笑僵在臉上,然後不笑了,臉卻紅了起來。他覺得,她的眼睛好漂亮,就像從望遠鏡裏看到的星星。

會議中途休息,他看見女孩兒被那個美麗的女人放在沙發上。

他走過去,站在她面前,有些腼腆:“我……我叫婁近毅。”聲音從未有過的小,生怕吓到她。

女孩兒還是低着頭,擺弄着玩偶,像沒聽到他的話。站在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那雙如小扇子般撲閃的睫毛,整齊濃密地卷曲着。

他撓撓頭,傻傻地笑,然後又重複了一次。

她依舊不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他有些生氣地去拉她的手,把她拽到門外,或許逃離了沉悶的會議室,他的聲音也微微放大:“喂!我叫婁近毅,你叫什麽?”

女孩兒終于擡頭看了他一眼,在他紅着臉傻笑的時候,迅速伸出手。

然後腿上一涼,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拉扯到腳腕的褲子,“哇——”的一聲嚎哭起來。

當時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媽媽呀,我再也不掀人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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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耐滴小毅毅~親們看文愉快啊~

☆、071暗下決心

“該怎麽做?”景嬈低喃,像在問他,又像只是自言自語。

連她自己也恍惚了。

要是以前,她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打擊莫君蘭母女的機會,她很小氣,讨厭就是讨厭,她從來不會強迫自己去接受不喜歡的東西。但是現在,她有些猶豫了,天晟是母親的心血,莫君蘭在商場混跡多年,能力也不容小觑,若是硬拼,只怕會傷了天晟的元氣,這也是為什麽這麽多年景嬈從來沒想過要把莫君蘭踢出天晟的原因。

莫君蘭手裏只是散股,景言諾名下51%的股份她肯定是拿不到的,所以公司的所有權不變,只是把經營權交到了她手裏,有一個能力不錯的高級經理人打理公司,景嬈自然樂見其成。但是,她的野心似乎太大了!

以前景嬈不明白為什麽要把生了蟲的花枝剪掉,因為它們看起來跟正常的枝桠沒什麽區別,莖幹挺立,花朵嬌豔,然後她悄悄藏起了爺爺的剪刀。那時,她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再正确不過的事,至少她讓那朵花留在了枝頭。

可是,一個星期過去了,整盆花迅速枯萎下去,她看見原本顏色飽滿的花朵開始漸漸黯淡變黃,挺立的莖幹也逐漸彎曲,她哭着要爺爺救救花花。

就算15年過去了,景嬈依然清楚記得當時老爺子臉上那樣複雜的神色——有心痛,有無奈,有喟嘆,還有絕對的嚴厲。蒼老而溫和的大掌撫摸着她的頭頂,說:“生了害蟲的花枝外表雖然暫時與正常的花枝一般無二,但它內裏已經逐漸衰敗,如果因為一時的心軟而選擇了容忍,那最後只會讓整盆花都枯萎死去。”

那一次,因為心軟和猶豫,她親眼看着自己最喜愛的一盆花凋零枯死。

這次,又怎麽能重蹈覆轍呢?莫君蘭的心太大,如果選擇了沉默,只會姑息養奸。

天晟是母親的心血,她不許任何人染指!

心中主意已定,景嬈狠狠地松了口氣,糾結煩悶的情緒霎時煙消雲散,緊了緊手裏的電話,她利落開口:“悉數收購莫君蘭放出的散股,李倩那邊加快動作,務必要在‘玉棋’上市酒會之前拿到莫君蘭手上那51%的記名股票!”記的是景言諾的名,卻牢牢捏在自己手上,她得不到也讓景嬈得不到,不得不說,莫君蘭的算盤打得很好。

那頭婁近毅的眼神登時明亮起來,她終于決定了!響亮地應了一聲,他骨子裏不安的血液開始躁動,天晟易主,整個京城的服務行業都要抖上三抖,他甚至可以預見不久的将來,商場上即将拉開的一場血雨腥風!

景瀝下樓的時候就看見客廳落地窗前那個纖細挺直的背影,腳下一頓。

景嬈穿了一件天藍色的棉布長裙,因為秋意漸濃,外面搭了一件淺色的針織開衫,腳上拖着一雙海綿寶寶圖案的棉鞋。她靜靜站着,背對着他,看着窗外怔怔出神,單薄的脊背筆直而纖瘦,像初夏時節一截随風盈盈而立的白荷。

“怎麽站着?等會兒又該喊疼了。”這幾天景瀝都住在大院兒,盯她盯得死死的。

聽到聲音,女孩兒迅速轉身,嘴角揚起一抹耀眼的弧度。

看着那抹笑,景瀝恍然目睹了一次冰消雪融,一番雲雨初霁,一切都是美不勝收。

“三哥,我……啊……”随着她一聲驚呼,女孩兒已經被他穩穩抱着放到了沙發上。

景嬈面色微窘:“三哥,我又不是殘疾,整天都坐着好煩吶!我現在已經好了,又能活蹦亂跳……”然後她猛地起身,想在原地跳幾下,證明她的确已經好了,腳腕處猛然襲上一陣刺痛,随着一聲痛呼,她又歪倒回沙發上。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就是不敢擡頭去看前面站着的景瀝。

景瀝看她猛然站起的時候心裏便是一陣發緊,無奈她動作太快,自己想阻止也來不及,看着她皺眉痛呼的樣子他眉心一擰,心中又是着急又是生氣,最後又看她低着頭,乖乖坐在沙發上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已經沖上腦門的怒火頓時就歇菜了,到了嘴邊教訓的話也說不出口。

無奈地搖搖頭,他嘆了口氣,“你說你這冒冒失失的脾性,什麽時候才能改呢?”

景嬈确定她三哥不會發脾氣了,笑嘻嘻地擡起頭,一雙鳳眼盈滿了靈動的俏皮,還帶着點可憐兮兮的委屈:“我這不是看到你,一時就激動了嘛……”

“呵……”他好笑地挑了挑眉,“激動?”

“是啊是啊!”她忙不疊點頭。

“哦?那你倒是說說看,見到我有什麽好激動的?難道發現我長得太帥了?”景瀝明顯也來了興趣,語氣難得輕松。

景嬈癟癟嘴,景家的男人自戀是通病,就連平時沉默冷硬的三哥也不能幸免。

拉着他在自己身邊坐下,景嬈又湊近了幾分,笑嘻嘻開口道:“三哥你可是京城有名的‘黃金單身漢’,金融界有市無價的‘鑽石王老五’,誰見了你不激動啊?”其實她想說的是,誰見了紅票票不激動?!

話說,景瀝算是景家最有錢的一個,可以說肥的流油!從他嘴裏漏一口,普通人過一輩子都沒問題了。沒辦法,人家從事的就是“錢生錢”的金融行業!在這個行業,只要你有足夠敏銳的眼光和清晰的頭腦,空手套白狼,不在話下!

“說重點!”依他對這丫頭的了解,能說出這番話,定然是有事求他了。

景嬈眼珠一轉,“嘿嘿……知我者莫若三哥了!就是……我最近,那個手頭有點緊,所以……嘿嘿……”

景瀝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支票都掏出來了:“說吧,多少。”

景嬈比了個五。

“五萬?”

她搖頭。

景瀝一愣,“五十萬是吧?”說着便動手開寫了。

景嬈連忙拉住他,一雙鳳眼彎得像初一的月亮:“是五千萬。”

景瀝眉心一皺,這丫頭平時也會找他拿零花錢,最多的一次也不過幾十萬,這次怎麽會要這麽多?況且她手上有喻家“尚峰”的股利分紅,怎麽說都不會缺錢花。直覺告訴他這丫頭有事瞞着。

景嬈在她三哥審視的目光下,一雙眼睛澄澈分明,脊背挺直,絲毫沒有閃躲之意,這回景瀝倒是看不明白了。

景嬈松了口氣,天知道她剛才是有多戰戰兢兢。奪回“天晟”的事,景嬈沒打算讓老爺子和哥哥們插手,母親珍視的東西她要親手奪回來!這樣才有意義,以至于生活不會太無聊,不是嗎?

最後,景瀝還是開了張五千萬的支票給她,景嬈承諾一定會還。

他不甚在意地揮揮手,說了句:“傻丫頭!”這點錢他還不放在心上,她要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去給她摘下來。他們這幾兄弟哪個不是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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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小乖我想你了

整理了一番手頭的資金,原本尚峰的股利分紅加上三哥給的五千萬,算上近幾年喻銘替她購置的股票、證券和基金,景嬈頓時就有了種“財大氣粗”的感覺。

果然,有錢真是妙不可言!

她沒有查詢賬戶餘額的習慣,買東西的時候卡只要夠刷就成。她估計自己的錢不少,可也從來沒想過能有這麽多!

整整兩個億!她覺得自己是名副其實的“小富婆”!

轉賬八千萬到婁近毅的戶頭,要他盡快集中天晟流入二級市場的散股。關上電腦,景嬈疲憊地揉揉眉心,看見書房還亮着燈,她嘆了口氣,爺爺又在熬夜了!

讓福嫂把濃茶換成了牛奶,接過托盤,景嬈推門而入。

暈黃的燈光下,景澤川戴着他那副古董老花鏡,微眯着眼正聚精會神地翻看手裏的資料,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皺,還伴随着接二連三的嘆氣聲,聽見開門的聲音他頭也沒擡,只揮了揮手:“放下吧。”隐約可以聽出疲态。

景嬈依言放下托盤,悄悄繞到老人身後,伸手給他按摩起來。

景澤川着實吓了一跳,“你……”一擡頭,發現原來是小心肝兒,連忙擱下手裏的東西,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裏暖起來,“天涼了,寶貝要多穿點,你瞧這手涼得……”

蒼老溫和的大掌緊緊包裹住她的,讓沁涼的指尖霎時暖了起來,暖意直沖心底,“有爺爺給捂着,不怕!”

“又說胡話了!爺爺還能給你捂一輩子不成?”

景嬈嘴一癟,“就要捂一輩子!就要!就要……”鼻子一酸,淚險些就落了下來。大伯說,老爺子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前幾天她不在的時候,還發了場急燒,又是吃藥又是打吊針,休息了好些天才緩過來。

景澤川卻呵呵笑了,燈光下的臉也愈發慈祥,拍拍她的手:“好好好!爺爺給咱家寶貝捂一輩子手……”

景嬈這才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然後又佯裝着板起臉:“爺爺你不乖哦~”

老爺子的笑容頓時就僵了,眼神一閃一閃,不自然地動動嘴角,然後在景嬈堅持的目光下,把那一大疊剛剛才放下的資料一股腦兒地塞回了抽屜,像個做了壞事被抓包立即承認錯誤的孩子!

景嬈滿意地點點頭,“這才乖嘛!”然後拿過擱在一旁的牛奶,在老人霎時轉為不滿的目光下開口解釋道:“哦,是我叫福嫂換的,誰大晚上了還喝茶呀?牛奶好呀,牛奶補鈣,預防骨質疏松……”

盯着老爺子把整杯牛奶都灌下肚,景嬈才起身離開。用“灌”一點兒也不誇張,老爺子喜歡喝茶,咖啡這洋玩意兒偶爾也嘗嘗,就是這牛奶,厭惡至極。因為年紀增長,骨頭鈣質也流失得越來越多,營養師和醫生都千叮萬囑了要喝牛奶,奈何景澤川不喜歡,威壓一放,根本沒人敢逼他,就只除了景嬈。

起身關燈的時候景嬈發現燈座底下還壓了張紙,爺爺平時就習慣把遺留的難題挑出來擱在一旁,想來剛才收的有些急了,所以才漏了這幾張。

景嬈拿起來,準備放回抽屜,目光一掃,頓住。不是資料,而是爺爺用紅墨水随手寫下的東西,類似于分析思路一般,有一些箭頭作為連接,而讓她驚訝的卻是,紙張正中那鮮紅的三個大字——“姜育恒”!

名字下邊是用藍黑色墨水劃下的一把大叉,然後又用紅色墨水改成了對勾,紅色痕跡之上又被藍黑色大叉所覆蓋,這樣反反複複,紅藍交替,在勾和叉之間不知道被修改了多少次,可見執筆之人心中的猶豫和糾結。

記憶還停留在那張紅藍交結的紙上,何時回到自己房間的,景嬈也不清楚。

腦子裏不斷閃現着用紅筆書寫的“姜育恒”三個大字,記憶中驀地開始回放起兩人相處的一幕幕——他給她做番茄雞蛋面;他把她摟在懷裏親吻她的額頭、鼻子、嘴唇,夜裏他吻遍自己全身,用喑啞而顫抖的聲音呼喚她的名字,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叫着“小乖”;他給她捂腳,洗頭,擠牙膏;他抱着她在陽臺曬太陽,推着她在超市裏狂奔……

不知不覺這個男人就這樣悄悄進入了她的生活,強勢地占據了她記憶的一角。伸手撫上胸口,景嬈聽到“咚噠咚噠”的聲音,有些疑惑,有些訝然,這……算是喜歡嗎?

可是,這個男人貌似很麻煩,很麻煩!看爺爺的筆跡,潦草糾結,明顯煩躁的情緒,能把一向冷靜睿智的老爺子逼成這樣,景嬈回憶了一下,寥寥無幾。

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裏,好半天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擱在床頭櫃上的電話鬧得正歡!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景嬈接通,帶着點被人打斷的不耐煩。

那頭一愣,低沉的嗓音徐徐傳來,“……是我。”

“姜、姜育恒?!”景嬈驚呼,看來有些人想不得,想什麽來什麽。

那頭的姜育恒皺眉:“換一個。”

“啊?”景嬈實在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維。

“稱呼。”

換一個、稱呼?

大大地翻了個白眼,景嬈沒好氣地說道:“您大爺這要求可真夠多的啊!”

那頭抿着唇不說話了。

眼裏狡黠的光一閃而過,景嬈語氣稍緩,笑着問道:“那你想讓我叫你什麽?姜少?大爺?長官?”

他卻是被氣樂了,真想把這女人吊起來打!揣着明白裝糊塗。

“再換!”

“寶貝兒~心肝兒~Honey~”

緩緩勾起唇角,眼裏的溫柔劃過,他笑:“有進步。”

“美得你!”她懊惱低喃:“才不這樣叫你呢!”

“怎麽就不能這樣叫了?”

“你憑啥呀?”景嬈臉紅了,羞窘懊惱一齊湧上腦門兒,本來想酸酸他,沒想到把自己給搭進去了。Honey是能亂叫的嗎?她的牙喲——酸都酸倒了!

“就憑我是你男人!咱倆一個被窩裏打滾兒,共用一個套套!”

“你……你!不要臉!”

“……小乖,我,想你了。”

低沉輕喃的聲音從遙遠的那頭傳來,近近地在她耳畔響起,胸中翻湧的怒氣竟奇跡般煙消雲散,捂着心口,撲通撲通,那裏一陣悸動,是這樣的感覺嗎?

愣了好半晌,她才輕輕啓口:“阿、阿恒……我、也想你了!”然後也不聽對方如何反應,飛快挂斷電話,一頭栽倒在床上,撫着胸口開始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試圖驅逐那種悶悶發熱的窒息感。

那頭,男人舉着電話怔怔出神,随即低低笑開,線條冷硬的薄唇帶上了溫情的弧度,“阿恒……”他喃喃出聲,在寂靜的夜裏清晰無比。

☆、073美人妖且閑

“你說什麽?!”一聲不可置信的驚呼在安靜的咖啡店裏乍響,頓時吸引了其他客人的目光,紛紛向這桌看來。

景嬈尴尬地看看四周,滿臉抱歉,然後一把拉下仍舊站着不明所以的某人,“噓!”心中暗惱,喻銘這家夥平時倒是四平八穩的模樣,怎麽一下子就咋呼開了,不就是要他幫忙把自己手裏的股票和債券兌現,用得着這麽大驚小怪嗎?

男人握拳尴尬地輕咳兩聲:“咳咳……”然後湊到景嬈面前,一雙碧綠的眸子死死盯住她的眼睛,隐隐有火光閃動,一字一頓:“你、是、不、是、又、想、離、開?!”

看着眼前一張放大的俊臉,景嬈無奈扶額,真心佩服他強大的想象力,兩手一攤,無奈道:“誰告訴你我要離開了?”

“不離開?”

“你好像巴不得我趕快走似的?!”

“絕對沒有!我這不是怕你又一聲不響地走了,老爺子他……”

景嬈的臉色陡然蒼白起來,喻銘口中的老爺子是她的外公,那個叱咤商場幾十年的老人,年到花甲卻還在為她操心。

當年她離開的時候,爺爺對外只稱“出國留學”,景家和喻家所有人都以為她的病痊愈了,只有那個精明一生的老人,她的外公喻卿玄,用商人特有的敏銳嗅覺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同尋常。

可以說,這三年,當所有人都以為自己平平安安在國外求學的時候,始終有一個老人日日夜夜為她擔心,日漸蒼老。

這三年來,她沒有主動聯系國內,只有喻卿玄,每周一個電話,風雨無阻。即使她不聲不響地換了好幾次電話號碼,這個慈祥的老人都會在星期天晚上8點準時報到。

看着景嬈面上的恍惚和愧疚,喻銘立即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轉移話題:“Grace,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突然之間要把手裏的股票和債券折現?”Grace是外祖母Anna在她出生時給她起的名字,意為“優雅的惠賜”。

景嬈好笑地看着眼前一臉緊張的表哥,再次保證道:“您放心,我發誓,我絕對不是要‘攜款潛逃’,只是這段時間需要大筆資金,所以才想到了這茬。”

喻銘仔細打量着她,像在确定她的話是否可信,然後疑惑地擰起眉頭。

景嬈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厮不相信她,也罷,她的記錄确實不太良好,當初一聲不響跑去國外,還刻意斷了聯系,就是個泥人兒也該發脾氣了。

最後她好說歹說,再三保證,賭咒發誓連同威逼恐吓,十八般武藝都用上了,才讓他勉強答應下來。

“哥,那我先走了,我還約了人。對了,別忘了替我向嫂子問好,還有我可愛的小侄子……”

出了咖啡店齊俊彥的軍用悍馬剛好停在她跟前,坐進副駕駛,景嬈擡腕看了看時間,嘀咕道:“還真是準時……”

齊俊彥熟練地打過方向盤,一個利落的直角拐彎便上了主幹通行道,目不斜視,笑道:“讓誰等也不能讓咱小公主久等啊!”

蹬掉腳上的高跟鞋,景嬈優哉游哉地揮了揮手:“說吧,這次又有哪裏用得着小女子的地方呢?”

他嘿嘿笑開,一副“你果然上道”的表情。

景嬈丢了個白眼給他,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是這樣的,老大生日,在長富宮辦了個party,說什麽也要我攜女伴出席。你不是不知道,我一當兵的,哪兒去給他弄個女伴啊,這不找你幫忙來了嘛!”齊俊彥在齊家排行老三,上面有個大他三歲的哥哥齊俊青和已經駕到國外随母姓的二姐顧敏。

車在京城一家有名的造型沙龍門前停下,齊俊彥去挑西裝,景嬈自動去了二樓做頭發,兩人各司其職,配合完美,顯然不是一回兩回了。

人都說“一回生二回熟”,景嬈沒少被齊俊彥拉來幹這苦差事,都說熟能生巧,她深以為然。

齊家家大勢大,在軍界的地位同景家、蕭家成三足鼎立之勢,又只有齊俊青、齊俊彥兩個兒子,誰都趕着巴結,這交際應酬自然免不了。

齊俊青還好,那厮像條滑不溜手的魚,跟商界、軍界、政界,甚至娛樂圈都有來往,說是八面玲珑也不為過;齊俊彥就顯得清冷許多,安安心心待在部隊,舞刀弄槍,沒那些花花腸子,卻是默不作聲地擔起了整個家族的重擔。

在兩個工作小妹的幫助下穿上了白色的禮服裙,景嬈踩着高跟鞋從換衣間緩步而出,袅袅婷婷、風姿卓絕,清豔逼人的華光幾乎要灼瞎人的眼睛,已經換好衣服坐在沙發上等人的齊俊彥直直看愣了眼。

低V領的露肩設計勾勒出姣好挺立的胸型,連接着下面不盈一握的纖腰,已經是優雅美麗、亭亭玉立,再加上挺翹緊貼的臀部曲線,頓時收緊,在最底下又像魚尾一樣徐徐展開的裙擺設計更是将她渾身的優點都極為完美地诠釋出來。

齊俊彥當時腦海裏就只剩“美人妖且閑”五個大字。

“天吶!太完美了!”剛進來的外國設計師誇張地用中文感慨着。

一旁的助理小妹們嘴張得能直接塞下個雞蛋,太、太他媽漂亮了啊!有木有!

“我的公主,走吧!”齊俊彥笑着伸出手。

景嬈自然地挽住他,兩人相攜經過那個外國設計師的時候,他出竅的靈魂霎時歸位,朝兩人的背影喊道:“Wait!還沒有上妝……”

景嬈聞言轉過頭,妩媚一笑,“您确定?”她的皮膚很好,根本不用塗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設計師卻是愣愣地開口:“我想、您需要一支大紅色的口紅……”

大紅色?景嬈放開齊俊彥的手,走到化妝臺前,取出排列在最前的那支,也是紅得最誇張的顏色。

上好色,回過頭,朝着齊俊彥一笑,血色紅唇,明眸皓齒,讓他又是一愣。

不得不感嘆造物主的神奇,能把清冷和妖媚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完美融于一身的,怕也只有眼前這女人了!

行了個完美的紳士禮,他笑道:“美麗的公主,今晚注定屬于你!”

挽了他的手,她挑眉一笑,紅唇如熾:“NO!”湊到他耳邊,呼吸袅袅,聲線魅惑:“今晚,我是女王!”

☆、074野雞和鳳凰

上了車齊俊彥遞給她一包零食:“先填填肚子,宴會要晚上8點才開始。”

景嬈看着他,翻了個白眼兒,指着自己的嘴巴皮笑肉不笑:“哥,您老別逗我玩兒了行不?”這是要她吃口紅的節奏嗎?

齊俊彥恍然大悟:“Sorry,忘了你不方便。”說罷,一個大力将零食抛開老遠,“那個……反正你也吃不了,眼不見心不煩。”

“不過,你這車裏的東西備得可夠齊的啊!”端着下巴環顧四周,景嬈這才發現,寬敞的悍馬內抱枕、棉被、拖鞋、零食,就連牙膏、剃須刀也應有盡有。

她車禍那次姜育恒開的也是這樣一輛軍用悍馬,車頭妥妥地挂着軍區牌照,車身霸氣嚣張,車裏空間寬敞,不過卻比齊俊彥這輛明顯幹淨整潔了不止一個檔次。

熟練地發動引擎,齊俊彥笑着解釋:“剛執行完任務。”出一次任務,短則十天半月不等,長則三個月以上,多是在戰争區域或野外,有時候還需要長時間蹲守,靜待行動,這車就成了臨時賓館,自然日常的生活用品都得備齊了。

“哦?這麽拼?剛出完任務就去參加酒會?”

“齊俊青這次可是給我下了死命令,人是我大哥,多少也得尊敬着不是?”他都放了那厮五次鴿子了,這不今兒還殺到了部隊。他一進門就看見那人坐在椅子上,悠閑翹着二郎腿,守株待兔多時了。

“話說,這車是部隊的吧?”

齊俊彥一副“你明知故問”的表情。

景嬈頓時就長長地“喔~”了聲,“這……算是公車私用嗎?”

齊俊彥一副吃了屎憋得慌的樣子。都到了他這位置了,還怕啥亂七八糟的公車私用嗎?!就算是,也沒有哪個滾犢子的敢打小報告,咳咳……除了眼前這位!

果然,景嬈端着下巴一本正經:“看來得給老爺子提提意見了,咱部隊也得倡導‘廉政建設’不是?”

景澤川景老爺子是現任軍部的一把手,向來以嚴謹著稱,但這些小事兒他一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怕這小祖宗一提,小事化大也只是老爺子一句話的事兒。

“別啊……”他連忙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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