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她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一個黑色怪圈的時候,一切早已無法回頭。

除了在別人設下的圈套裏,拼命活着,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就像一個等待宣判的罪人,除了在不安和恐慌中假裝鎮定地等待,她什麽也做不了。

此刻,宣判就要開始了嗎?而這個擁有如此溫和笑容,名叫珊薩妮的女人會是那個一錘定生死的法官嗎?

“索拉雅,不要怕……”柔和的嗓音将她深陷絕望的心拯救,入眼的笑容依舊如晨光般和煦。

“你、你想做什麽?”

伸手撫上景嬈的發頂,她笑容入骨,仿佛這樣的弧度、這樣的表情已經成為了她身體的一部分,不是刻意,而是本能,本能地這樣笑着,笑給她喜歡的人看。

“別怕……我,想救你。”眼神如水,其中的真摯,顯而易見。

“救我?!”

“對,救你。克萊恩—萊文綜合症,簡稱為KLS,俗稱睡美人症,是一種罕見的神經系統異常。主要特征為嗜睡,患者會連續睡上好幾周,甚至是好幾個月,沉睡期間除了自己醒來吃東西、喝水之外,任何事都叫不醒。而你早在來到基地之前就患上了這種罕見的疾病……”

“那些可以延緩我發病的藥是你給的?”

珊薩妮微笑着點了點頭,“在你昏睡的這幾天內,我替你做了一個詳細的檢查。在當今醫學界,KLS的具體病因尚不明了,只知道是由一種被稱為‘somnogen’的奇怪微粒引起的睡眠障礙。Somnogen是由氨基酸組成,就像一種蛋白質,可以讓患者陷入沉睡,甚至數年時間卧床不起。”

“但是我發現誘發你體內睡美人症的真正病因在于——心髒!”

“心髒……”景嬈低喃。

“你的心髒在KLS爆發後已經開始逐漸壞死,由于我的藥物,壞死速度暫時得到減緩,可終究不是長遠之際……”

“我……會死嗎?”景嬈眼神迷惘地盯着眼前笑得一臉溫和的女子,原來不管她如何努力,終究還是逃不過死亡的命運,就算不是死在別人的搶下也命不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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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換一顆合适的心髒,你的生命便可以繼續。”

“換心……”

“對,換心。我可以救你。”珊薩妮眼神柔和地凝視着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孩兒,她是上天在自己生命即将終結的時候賜予她的最好的禮物。

“你……可以救我?”傻傻地重複着她的話,景嬈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有着那樣強烈的,生的渴望。

其實,她還是怕死的吧。死了就再也聞不到薔薇的花香,再也看不到爺爺威嚴卻獨獨對她和藹的臉龐,就再也見不到從小疼着她、寵着她,生怕大院兒別家孩子欺負她的哥哥們……

“是,我可以救你,我是一個醫生。”她還是笑,篤定的話語卻讓景嬈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需要我做什麽?”生的喜悅之後,接踵而至的是無比的冷靜。

景嬈想,這恐怕是她19年的生命中,最冷靜的時刻,冷靜到将生命作為一筆交易,放在談判桌上,各取所需。

溫和地搖了搖頭,珊薩妮看着她,目光裏的溫柔纖毫畢現:“作為一個醫生,我救你;可是,作為一個女人,我求你……”

“求我?”

“我已經為我們兩人做了心髒配對,結果,完全吻合。我把心髒換給你,然後乞求你,求你幫我照顧一個人……”

“你為什麽不自己……照顧他呢?”景嬈迷惑了,為這個眼神裏溫柔與悲傷同重并存的女人。

“我的病早已到了藥石無靈的地步,已經失去了照顧他一輩子的資格……”

“什、什麽病?”

“是家族遺傳。我今年25,已經是家族裏有史以來活得最長的人了……”拉過景嬈的手,她望着那雙潋滟鳳眼,固執而卑微地乞求着一個承諾,“幫我照顧他,好嗎?”

“那個人是誰?”值得這樣一個美麗而溫柔的女人傾盡生命,也不惜照顧他一生一世。

“他叫邢佑,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男人,一個像白月光般皎皎清輝的男人……”像陷入了美好的回憶中,嘴角那抹溫和的弧度頓時帶上了甜蜜的柔情,臉上一種名為“幸福”的光亮纖毫畢現,就好像她已經披上了那層皎白的月光。

“是你一直在暗中幫助我,讓我可以在這麽多人之中活下來,就是為了……為了……”她發現自己竟不忍心再說下去。

原來她已經計劃好了一切,籌備好了所有,只為了,當她離開這個人世間後能有一個人替她繼續追尋那道皎白的月光……

傻!真傻!一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竟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就算死了,也要為他考慮今後是否有人照顧……

珊薩妮笑了,眼裏的隐約有淚光閃過,帶着無比的眷戀和癡纏,接過景嬈的話:“為了找一個合适的人代替我照顧他,守護他,讓他一生喜樂無憂。”

“只是……照顧他嗎?”

珊薩妮眼神一滞,黯淡劃過微微斜拉的眼角,眉眼間竟和景嬈詭異地相似:“如果……你愛上了他,就請嫁給他……”這是她奢望一輩子卻注定失落一輩子的事。

“他是你的情人嗎?”

柔柔笑開,只是說出埋藏在心底深處最真摯的感情,臉上竟是堪比霓虹更絢麗的光輝:“不,她是我的哥哥,可是,我愛他,一如情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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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二更送到,小渝的手已經凍麻了,腦袋也昏昏沉沉,實在hold不住了,明天家裏還要來客人,就先睡了,希望明天能早早爬起來碼字!晚安!

☆、099血緣禁忌,蝕骨沉淪1(珊薩妮番外)

我出生在美麗的“天使之城”——曼谷。

其實,這個城市在我出生的時候并不是叫曼谷,它的原名很長很長,由167個字母組成。

母親說,翻譯成中文的意思是,“天使的城市,宏大的城都,佛祖的寶珠,佛祖戰争中最和平偉大的地方,有九種寶玉存在的樂都,很多富裕的皇宮,住了權威的神,佛祖以建築之神再興建的大都會。”

4月12日,一年一度的潑水節又到了,我坐在窗邊貪婪地看着這個我熟悉且眷戀的城市,這個有他的城市……

在生命走向終結的前一天,我似乎聽見時間一分一秒悄然流走的聲音——我的生命已然進入了倒計時。

值得慶幸的是,我終于找到了另一個自己,并且給了她一個溫柔且堅強的名字——索拉雅。

希望她能夠在今後的歲月裏,代替我,給予你溫柔且堅強的愛。

當我在曼谷街頭第一眼看見那個女孩兒的時候,我就知道,已經找到了那個人,那個能代替我陪在你身邊一生一世的人。

她有一雙和我相似的眼睛,不,那雙眼睛更加潋滟動人,笑起來彷如吹皺的一池春水,波光粼粼。

我是那麽自私,想找一個人陪伴你一生一世,卻又不想你将我徹底忘記,所以我選擇了她,一個和我有着相似眼眸的女孩,私心地希望,你看着她的時候,哪怕有一秒鐘能想起我也好。

因為,我記得你說過:阿妹的這一雙眼睛比天上最亮的星星還要美上幾分。

我命令沙曼将她騙到了訓練基地,把她放在一堆如同豺狼虎豹的男人中央。

沒日沒夜的艱辛訓練,游走在生死邊緣的搏擊較量,女孩兒彷如身在煉獄般痛苦,那雙潋滟的眼眸裏也漸漸失去了初見時的靈動,如一潭死水。

但有個詞,叫,死水微瀾。

我知道,她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反而那種天生便銘刻在骨子裏的高傲和倔強一旦被激發,必将勢不可擋。

一次次倒下,她又一次次爬起,麻木的眼裏只有在遙望夜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時才會變得生動起來。

每當她片體鱗傷,絕望地想要放棄的時候,我就出現在她面前,為她包紮傷口,給她一個微弱的,可以繼續活下去的希望。

早在她被送進基地前,我就知道她患上了罕見的KLS,俗稱睡美人症。

我費盡心機找到了病因,企圖窮盡一生所學醫治好她,或許是上天注定,我和她的心髒配對契合率竟高達98%。

拿到報告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些竊喜,有些感激。

竊喜我可以在這世間留下一件鮮活的東西,代表着我存在過;感激上天安排的所有巧合,讓我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一顆溫熱跳動的心髒繼續愛你。

終于到了攤牌的時刻,我平靜地告訴她,她才是那個注定要活下來的人。

何其聰明的女孩兒啊,瞬間就想通了一切,眼裏的驚懼和恐慌,讓我忍不住心生恻隐和憐惜。

是我将她拖進了地獄啊!

可我卻笑着告訴她,不要怕,我可以救她。

就像一個魔鬼殘害了一個無辜的天使,卻在天使奄奄一息之際,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他,然後無恥地索要着回報。

多麽諷刺?!

可我早已走投無路,別無他法。

我看見女孩兒眼裏對生的渴望,那麽深深眷戀的目光,好似陷入了曾經美好的記憶,一張蒼白的臉上頓時熠熠生輝。

那一刻,我何其慶幸,上天終究待我不薄,我知道,我賭贏了,她會答應我接下來的要求。

不,是請求。

當我告訴了她一切真相,我竟然從那雙眼裏看到了悲憫和憐惜,好像她也在為我痛着,為我這樣一個不擇手段的魔鬼痛着!

那一瞬間,我釋然了。她是一個真正的天使,原諒了魔鬼的殘忍,還企圖挽救魔鬼的生命。

這樣的女孩兒,值得擁有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包括你!

所以,當她問我,是不是只需要照顧你的時候,我告訴她,她可以嫁給你!

這是我這輩子永遠都無法實現的夢,即使我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

血緣,是我們一輩子也跨不過,躍不過的鴻溝……

4月13日,晴,我生命的最後一天。

适合潑水,适合嫁娶,适合郊游,适合踏青,适合采風,萬事皆宜,包括大型的換心手術。

換上無菌服,躺在手術臺上之前,沙曼曾問過我:“值得嗎?”眼裏的傷痛那麽明顯,輕嘆一聲,我終究還是傷了他。

他的愛意,我知道,可是我的心只有那麽小,小到只能容納一個人。

愛上了,就是一輩子的事……

在麻醉針刺入肌膚的一瞬間,我看見沙曼沉痛的雙眼,他說,“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你還可以有三個月的時間……”

“就這樣吧。”打斷他的話,我笑了,眼前閃過和你相處的每一個場景,原來不知不覺我們已經相伴走過了25年——我生命的開始直至生命的結束。

全部都是你,沒有一天缺席過。

“用三個月換他的一輩子,值得的……”

“……好。”

我看見沙曼舉起手術刀的手在顫抖,但我不擔心,因為他是一個盡職盡責的醫生,而我,此刻,只是他的病人。

餘光落在一旁手術臺上,閉眼沉睡的女孩兒,索拉雅,對不起……請你一定要幸福……

麻醉劑開始發揮藥力,意識在游離,過往的一切如浮光掠影般出現在我的腦海之中,說不清是痛苦,還是快樂,但終究只剩不悔二字……

以前聽人說過,往生的人,在臨死之前會将自己的前塵往事全部回顧一遍,因為往生後,那些記憶就會消失得一幹二淨,只有這樣才可以讓人了無牽挂地遁入下一個輪回。

那麽現在,是不是輪到我來往生了?

因為我竟然早已開啓了塵封的記憶,翻出了我一生的愛恨情仇……

那些纏綿糾葛,那些沉淪蝕骨,閉上眼,我自私地帶走了一切,獨獨留下你,該怎麽辦呢?

所以,我送了一個天使來到你的身邊,讓她替我愛你。

我的心在她的胸腔裏繼續跳動着,雖然沒有了生命,脫離了靈魂,但是對你的愛,依舊不生不滅,不死不傷。

我想起了很小的時候,看過的一首詩,記得不是很清楚,也不知道是誰寫的,大概是這麽說的……

如果于重山中離開你,

我要回來,

穿越糾纏的叢林,回到你身邊!

如果于大海上漂離你,

我要回來,

劃過猖狂的波濤,

變作海鷗,

回到你身邊!

我若迷失在草原,

我要追随你的腳印,

化作麋鹿,

踏遍千山萬水,

回到你身邊!

可是親愛的,

如果我夭折在尋覓的途中,

請你不必等待,

只願你這一生,

将我永遠忘記!

葉落了,不久後,春再回,可早已不是我的季節……

哥,我真的很想問你,這一生,你愛過我嗎?

☆、100血緣禁忌,蝕骨沉淪2(珊薩妮番外)

記憶回到25年前,4月12日,潑水節,我生命的伊始。

我的出生帶着悲情的淚水,母親的,父親的,還有第一聲哭泣時,我自己的。

因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就已經進入了倒計時——或許3年,或許5年,但最多也不會超過10年。

數着日子,迎接生命終結的那一刻早已成為我注定背負的命運,無論我如何掙紮、如何逃避,命運的巨輪始終向前,不為任何人逆轉……

“風,求你……不要……那是我們的孩子啊!”來到這個世上,聽到的第一句話,是母親對父親卑微的哀求。

“高娅……我也舍不得,可是……一個從出生便注定死亡的孩子,終究不是我們的福緣,我們要不起她!”父親的聲音裏是壓抑的沉痛,其實他比母親更痛吧,因為他連着母親那份痛也壓在了自己身上,一并痛着。

“啊!啊!”母親瘋狂的聲音如野鬼凄厲的嘶叫,在整個病房回蕩,哀戚婉轉,經久不息。

父親放下懷中尚未睜眼的我,決絕的步伐終究因為瀕臨崩潰邊緣的母親而停留,擁她入懷,父親眼裏的絕望像濃黑的血液,蜿蜒縱橫:“高娅……高娅……我該拿你怎麽辦?!怎麽辦啊……”

“留下她!求你……她是我們的女兒啊!你看她的額頭那麽像你,眼眸是跟你一樣漂亮而深邃的黑色,還有她的嘴巴,跟阿佑一模一樣……”

“可是她會死!會死的!”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她是我們的女兒!我們的女兒!”母親咬住父親的肩膀,歇斯底裏!

“可是她會死的……你會傷心,長痛不如短痛……”喃喃出聲,高大的父親像個無措的孩子一頭撞進母親溫柔的懷裏,仿佛這樣歇一歇就可以擁有狠下心來決定一切的勇氣。

“我不怕,相信我,風,我不怕!”母親擦幹眼淚,抑制住哽咽,似乎想借此向父親說明她真的可以那麽堅強,“你看,我們的女兒那麽美麗,她不會就這樣死去。就算……就算真的有那麽一天,我們也可以讓她開開心心地去,而不是一出生就被親生父親掐死在襁褓中……”

“風……她活一天,我們就愛她一天,讓她不枉來這世間走一遭,不枉當我們的女兒一場,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好。”

生命的第一天,晴,尚未睜眼,卻看到了父親和母親為我的去留在絕望中掙紮;尚未學語,卻聽懂了父親和母親字裏行間的悲苦與絕望。

沒錯,我擁有人生之初最原始的記憶,包括在母親肚子裏的九個月——我每天靜靜聽着來自外界的各種聲音,感受父親隔着母親腹部溫柔的撫摸。

即使還不會講話,但我卻聽懂了他們争執的所有——為我的生死去留。

我還有普通人沒有的特異功能——透視!

所以,即使緊閉雙眼,我也可以在腦海裏清晰勾勒出眼前之人所有的表情和動作。

我是邢家半個世紀以來,唯一存活的女孩兒,因為歷任家主都會選擇親手了結自己親生女兒的性命。

不是他們殘忍,而是本來就注定隕落的生命何不早早結束,免得随着感情日篤,到了逝去的那一刻徒增傷悲。

邢家的男人再冷血,卻終究舐犢情深。

因為母親的堅持,因為父親對母親的愛和不忍,我,活了下來,繼續我終将凋零的命運。

是的,屬于我的命運從出生那一刻起便早已注定,注定在未來的某一天裏,或許明天,或許後天,我會毫無預兆地倒下,然後永遠閉上雙眼,不再呼吸。

只因我是女孩兒!

邢社,東南亞赫赫有名的黑幫;邢家,泰國黑道的名門望族。

我便出生于此。

邢家,是一個龐大的家族,也是一個被詛咒的家族,因為這個家族的女孩兒全都活不過20歲!

傳說,邢家發源于中國雲南省,那裏風景秀麗,山清水秀,沼澤霧林密布,那裏的姑娘也是容貌秀美、熱情好客。

邢社的第一代家主叫邢恪,是獨龍族人,早年随部落居住于獨龍江兩側的山區,而那時的邢社還不叫“邢社”,而叫“獨龍會”,是獨龍族一個自發成立的組織,專門負責群集狩獵和采集工作的安排。

獨龍族民風閉塞,生活方式落後,還有一些原始的野蠻習俗沿襲下來,比如活人祭祀、獻女江神等。

某日,一個西方傳教士偶然來到這片土地,卻将這裏落後且平靜的一切徹底打破。

奇異的外貌,新奇的裝扮都讓當地落後而淳樸的獨龍族人将其視為天神降世,把他奉若上賓。

後來,他便在此落地生根,開始傳播西方先進的生産生活方式,以及先進的思想文化,三十五歲的時候娶了一名美貌的獨龍族女子為妻。

一年後,他的妻子誕下一名男嬰,取名邢恪。

時間安然且自在地緩步向前,光陰似箭,一晃眼,十八年過去了。

邢恪自小接受父親的西式教育,并且在父親的督促下學會了多項技能,包括射擊、摔跤、擊劍。

小時候,他便從父親的描述中了解到了外面豐富多彩的世界,随着年齡的增長對外界向往也愈加強烈。

成年後,他告別了父母親,離開了這片生養他的土地,先是北上京都、游歷陝甘,再南下山東,尋游于江浙一帶,最終停留在了煙雨朦胧的江南,邂逅了一位溫柔如水般的女子,并且兩人私定終生,只等他回家告知父母,兩人便立即成親。

等他再次回到雲南,獨龍族世代聚居的地方早已化為一片廢墟,他的父母親下落不明,多番查證,他才知道一切都是景頗族造下的殺孽。

他為了報仇不惜求娶佤族族長之女,最終在佤族的幫助下,大仇得報。

等一切塵埃落定,早已過了整整五個春秋,他以為那個江南煙雨般的女子定然已經嫁作他人婦,所以并未再尋,而他亦娶妻生子。

可是天意弄人,某天那女子竟然不遠萬裏尋他到此,就這樣活生生出現在他面前,一如初見時那般美麗的模樣,一雙煙雨氤氲的眸裏滿含深情的愛意。

那一刻,他發現自己的心竟跳得那樣快,原來,他終究還是愛着這個女子的,所以他不顧家中妻子的啼哭哀求,執意迎娶了她。

第二年,這個女子誕下一名女嬰;同年,他的妻子也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因為對那個女子心懷愧疚,邢恪尤為寵愛這個女兒,反而對正妻所出的兒子甚是冷漠。

而他的女兒終究沒有辜負他的一番疼寵,半歲學步,一歲能語,并擁有預測未來的神力,族人将其尊稱為“祭”,意為“孤神臨世”。

一個再平靜不過的夜晚,景頗族餘黨大舉來襲,匆忙之中,他帶着心愛的女子和最疼愛的女兒倉皇逃出,卻狠心割舍了身在火海的妻子和親生兒子。

熊熊火光中,他的妻子,那個佤族族長的女兒,他複仇的犧牲品,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他竟頭也不回。

那一瞬,恨意盈滿了她的雙眸,豔麗火光中惡毒的詛咒響起,染紅了頭頂漆黑的夜空:我以佤族之神的名義詛咒你!詛咒你邢家世世代代男子殇于情愛,女子殁于韶華!

不久,他聰明伶俐的女兒生了場大病,身體每況愈下,最終死在了8歲那年。

從此,這個詛咒便流傳下來,邢家世世代代男子都是癡情人,女子都活不過20歲,一語成谶!

老人們都說,紅顏福薄,多智早殇。

這樣的容貌,這樣特殊的能力,我注定早亡,可是,我舍不得爸爸媽媽!

從小,我便是他們掌心的寶,除了姓名,父親母親總是給了我最好的!

我叫珊薩妮,不姓邢,因為一個注定早夭的人不能冠以家族的姓,即使父親憐惜我,想将我寫入族譜,族裏的長老們也不會同意。

邢家從來沒有一個女子的名字會出現在族譜之上。

從小,我就清楚等待着自己的會什麽樣的命運,即使父親母親始終避而不談,甚至到了自欺欺人的地步,可是,我明白,我都明白。

所以,我從不做無謂的掙紮,反正結局都已經寫好,不管願不願意,我都只能接受,索性,就這樣靜靜地等待死亡吧……

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但家裏的氛圍卻陡然緊張起來,緊張中帶着欣喜,強烈的欣喜,就連父親母親臉上也盈滿了期待的笑容。

“妮,你的哥哥們要回來了!”母親攬住我,激動地開口,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像一朵秋日霜霧下淡雅而開的菊花。

哥哥?是了,我有兩個哥哥——邢佐、邢佑。

阿佐哥哥、阿佑哥哥……

我曾經偷偷聽見父親和母親的談話,因為父親執意留下我,壞了邢家已經遵守了半個世紀的規矩,長老們雷霆大怒,堅決要求父親讓出家主之位,卻苦于嫡脈沒有繼承人,便早早開始着手訓練我的兩個哥哥。

我出生的第三天,他們便被送走了,這一走就是四年,我從不曾見過他們。

“來了!來了!兩位少爺到了!”傭人激動地從廳外狂奔進來報信。

父親和母親激動地站立而起。

我向進門處望去,兩個清隽而挺直的身軀逆光而來,一個邪笑挑眉,一個淡笑莞爾。

窗外的陽光頑強地穿過茶色的玻璃,散射成淡而溫雅的墨色,我的目光最先劃過那雙邪肆的眼,再掠過那雙溫雅的眸,然後怵然靜止,再也無法移開……

那是我見過最溫暖的眸子,淡然溫雅,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無法倒影進那樣一雙眼裏,皎白如月,清輝卓荦,只獨獨對着我一人在笑。

一眼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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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們,不好意思啦~明天出趟遠門,請假一天,後天恢複更新,今天特此送上3000+賠罪,海涵~

☆、101血緣禁忌,蝕骨沉淪3(珊薩妮番外)

自那一眼又過去了5年,邢佐12歲,邢佑10歲,而我9歲。

肩膀一暖,溫和的氣息将我包圍,是他味道,“阿妹,天冷。”

回過頭,不出意外,“阿佑哥哥。”

第一階段的繼承人訓練已經結束,中間會有半年時間以作休整,所以我能天天看見他們——我的兩個哥哥。

“回去吧,下雨了。”

是了,他們奉父親的命令,照顧我,關心我。

“可我喜歡看雨。”

他笑了,溫和的柔光從那雙疏離的眼裏漫溢而出,讓我有一種獨占溫柔的錯覺。

他說,“我陪你。”

我轉過頭,繼續望着天空綿延而下的小雨,不再出聲。

一聲嗤笑從身旁傳來,我知道,是他——我的另一個哥哥,邢佐。

不出意外,那雙邪笑微眯的眼裏定是滿滿的諷刺,而我早已經習慣,或者說不甚在意。

就連身旁這個陪我看雨的親哥哥我都可以視若無睹,更何況這個只與我有一半血緣、同父異母的哥哥呢?

他是父親和死去前妻的孩子。

冷冷一笑,薄凉的唇中吐出淡而諷刺的話,“兩個瘋子。”他轉身離開。

我想,他說得真對!我就是一個瘋子,不會笑,不會哭,眼神刻板,總會做出一些瘋狂的事。比如,明知不能淋雨,還偏偏站在雨幕中。

而這個男人——我的哥哥,我也看不透他了……或許他也是個瘋子!因為他明知會挨打,卻還是陪我站在這雨幕中。

不出意外,當晚我高燒四十度,燒成肺炎。

朦胧中,我聽見母親的啜泣聲,父親的責罵聲,還有鞭子劃過空氣然後落到實處的悶響,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我徹底墜入黑甜的夢鄉……

再次睜開眼,耳邊是詭異的靜寂,入目是那張邪肆狂狷的臉龐,看着我,眼神帶着恨。

我試圖勾起一抹笑,親昵地喚他:“阿佐哥哥。”眼神裏是詭異的光亮。

他一把抓起我的頭發,指尖寒涼,沁入頭皮,連着痛,我卻只是一聲不吭,嘴角的弧度依舊,看着他,靜靜看着他。

指尖收緊,我被迫離他越來越近,近到可以清晰看見他眼裏的憤恨與憎惡:“作弄我,很好玩?”

我搖頭,“不是你,而是……你們。”

他呵呵一笑,眼裏的光詭谲湧動,像帶着莫大的興奮,“你是個惡魔。”連親哥哥也不放過。

一把甩開我的頭發,像丢棄一件髒東西般,他轉身,頭也不回,背後是斑駁的血痕,鮮血肆意橫流。

是啊,我不僅是個瘋子,還是個惡魔!明知身體孱弱,還故意去淋雨,然後如願以償地發起高燒,最終讓怒極的父親揮動馬鞭,一鞭一鞭落到他們背上。

目光從邢佐漸去漸遠的背影移動到門邊,那裏一個挺直的背影端着藥碗,僵硬着。

我知道,他早就在那裏,他什麽都聽到了,而我卻像什麽都不知道般,親昵地喚他:“阿佑哥哥……”

設想過他會像邢佐那般怒目而視,或者對我動手,甚至更過分,或許會把那碗滾燙的藥湯扣在我頭上,抑或是伸手掐死我……

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他的臉一如平靜無波的大海,不興一絲波瀾,眼神沉靜,一身幹淨整潔的白衣白褲,不見絲毫血跡,若非鼻尖萦繞的淡淡血腥味,我甚至懷疑父親的鞭子根本不曾落到他的背上。

“阿妹,喝藥了。”他送了一勺到我嘴邊。

而我就這樣愣愣看着他,在他溫言細語的蠱惑下竟癡癡地張了口。

放下空掉的藥碗,他俯身蹲在我身前,眼裏又是如白月光般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的溫柔。就是這種眼神,就是這般淡而寥遠的溫柔,讓當年四歲的我生出一種恍若錯覺般的盼望和希冀。

好似,這樣溫柔的眼神是可以屬于我的……

他伸手撫上我的發,是剛才被邢佐撕扯的地方,疼惜卻縱容,他問,“恨我嗎?”

我心中一窒,像看怪物一般盯着他,聲音陡然尖銳,“這不是應該由我來問嗎?”

“阿妹,你恨我。”他的眼神依舊淡極而溫柔,像沁涼的白月光,溫柔到讓人心底發寒。

“你……”

一把擁我入懷,他聲音沉痛:“那你就恨我吧……但別再傷害自己。”

是啊!這一切不是針對邢佐,而是針對他——我同父同母的哥哥!

我恨他,很恨,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

因為不甘心,不甘心命運的安排,同樣的父親母親,他可以健康地活着,而我卻每天倒數着生命,絕望地掙紮在死亡的泥潭之中。

沒有人不怕死,沒有人不貪戀流連這塵世,我亦如此。渴望那樣溫柔淡然的目光,他有,而我沒有。

一個每天醒來便獨自慶幸着上天有又給了一天時光的人,任憑他如何努力和假裝,那般平和無波、淡然似月的目光卻終究不會出現在他眼裏。

因為他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如何用麻木和冷淡來掩飾眼底對死亡的恐懼,一如,我。

所以,才那麽恨,才那麽狠,終究是傷人傷己。

可是,他都明白,卻笑着縱容,哪怕最後弄得自己遍體鱗傷,鮮血淋淋,最後卻還要擦幹血漬,哀求我恨他,唯一的條件是——不要傷害自己。

一場惡作劇,兩個人的鞭傷,邢佐愈來愈厭惡我,而他卻離我的心越來越近,近到我還來不及鑄上一道城牆,他便早已單槍匹馬闖入,攻城略地……

而我,只能節節敗退……

“哥,你說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子?”坐在房頂上,我兀自遙望大門外的世界,依稀可見閃爍的明亮燈光,那是購物廣場的霓虹閃爍。

從小到大,我沒有踏出過這個家半步,父親說,外面的世界并不适合我……孱弱的身體。

“那是一個喜與悲、愛與恨、情與愁并存的矛盾體。”

“有這樣的東西?”

“想看嗎?”

“我……我可以嗎?!”那一瞬間,我突然就有了不該有的期盼,像一朵拍打在岩石上的浪花,短暫的驚豔後旋即歸于平靜的大海,卻等待着波瀾再起的時刻。

“可以。等你15歲的時候。”那麽篤定的眼神,就像每晚照常升起的月亮,即使烏雲遮蔽卻依舊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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