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回合,某長官勝,某七敗
上了一層灰色的霧霾,脊背彎曲佝偻,平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也不住地顫抖。
大兒子王軍、二兒子王希以及王媛都戰戰兢兢立于一旁,面色蒼白,眼神絕望。
好一個鄭家!好一個鄭家!好狠的心!
竟然過河拆橋、卸磨殺驢!把他王家活生生當成了踏腳石、替罪羊!
他以為,憑着王家和鄭家多年的交情還有錯綜複雜的利益關系,鄭家是絕對不敢輕易向王家下手!
所以,他棄景家而選擇了鄭家,可是,沒想到,鄭家竟然……
原來,一切都是他的自以為是!
忽然,他想起了那天景嬈的話:您覺得‘那個家族’會舍己為人,棄帥保車?
鄭家,書房。
鄭鈞端坐于書桌後的大班椅上,看着窗外冬雪初霁的美景,眉頭緊蹙,未曾松動分毫。
鄭朗靜立于書桌前,冷淡的臉色洩露出一絲凝重,深沉的眸子點綴着微瀾的黑光。
“父親,放棄王家是必然。”所以,不必惋惜。
鄭鈞長嘆一聲,似有所感,“是啊,王凱的事辦得确實不太漂亮。”不僅沒有成功扳倒景家,還為鄭家惹來了一身腥臊。
鄭朗皺眉,有些拿不準父親話裏的意思,“那王家……”是去是留?
“那就,棄了吧……”
似惋似嘆,似惜似愧,輕描淡寫一句話便決定了一個家族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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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權勢帶來的尊榮和底氣。
其實,王家對形勢的估計并沒有錯,鄭家确實不會輕易放棄王家,可惜他錯估了鄭家現在所面臨的嚴峻形勢。
一旦景家渡過難關,勢必會絕地反擊,更重要的是開年之後即将到來的換屆選舉,薛家和姜家早已虎視眈眈,鄭家可謂腹背受敵,确是自顧不暇,根本無力保住王家!
究竟是保住自家,還是保住王家,這是一個根本不用想就能知道答案的問題!
自斷一臂,以退為進。
鄭家太狠,對王家狠,對自己更狠!
☆、133生日快樂,溫情時刻
夜晚不複白日的晴朗,紛紛揚揚飄灑着雪花。
瑞城中心一幢歐式小洋樓,房頂早已被厚厚的雪堆覆蓋,抹平了頂上精致的歐式雕刻,純白的顏色仿佛與這茫茫雪夜融為一體。
暖黃色燈光從緊閉的窗戶微微洩露,帶着讓人安心的暖意。
景嬈此刻正系着圍裙,穿梭于客廳廚房兩地之間,像只忙碌的小鳥,歡心喜悅地為某人準備着一個大大的驚喜!
當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傳來,景嬈驚訝于自己如此出色的耳力,轉過頭,不出意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一身筆挺的迷彩服,挾裹着瑟瑟夜風和漫天飛雪,身形凜然,神情剛毅。一雙冷峻的黑瞳在看到她的時候倏然緩和下來,褪去幾分冷漠,染上了幾絲溫情。
即便他只是這樣站着,也是一幅線條硬朗的傾世名畫!
景嬈知道,此時此刻,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必定滿心滿眼都是她的模樣,即使兩人之間隔了這麽遠的距離,可她就是如此篤定!
毫無疑問,姜育恒是意外的,意外之後接踵而至的是一種飽脹的幸福感,像整顆心都浸到了溫水裏,他想每次一回到家就能夠像今天這樣看到她忙碌的身影,然後擁她入懷。
而他也确實這樣做了。
擡步來到廚房,他輕輕從背後将她擁住,嗅着她身上若有似無的薄荷香,心中一片寧靜祥和,就如同經歷過波濤海嘯的大海,最終得到了平靜。
身後貼着一具沁涼的身體,帶着夜裏更深露重的氣息,顫然而冷冽,萦繞在鼻尖的卻是他火熱難掩的獨有男性氣息,狂戾而侵略。
景嬈嘗了一口鍋裏的湯,确定了味道和濃稠度,然後笑着用手肘捅捅他:“水我已經放好了,你先去洗個澡吧。”
他卻仿似賴定了她,緊緊抱着就是不松開,低緩微啞的聲音在她耳畔緩緩流淌:“說,有沒有想我?”
景嬈挑眉,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俏皮地勾起了唇角,然後毫不猶豫:“沒有。”
“嗯?”伴随着危險的反問聲落,他的手臂猛然一收,将景嬈牢牢固定在身前,一雙鐵臂似是要将她不盈一握的纖腰掐斷。
“嘶——你個粗人!”這男人全身上下都是軍人的強勢和鐵血,就連對女人也是如此,根本不知道何謂“憐香惜玉”。
好幾次她都被他弄得很痛,早上醒來站都站不穩,全身骨頭仿佛被車碾過。
姜育恒聽了這話,眼神驟然一黑,邪笑着湊到她耳邊,輕輕咬了咬她小巧的耳垂,“嗯,沒錯!我是粗——人!”
景嬈驚訝于他如此識相的“知錯就改”,等反應過來他話中下流無恥的意思,霎時就紅了臉,舉起手裏的大勺,作勢要去打他。
姜育恒連忙跳開,然後詭異的身形又從她左側繞上來,一只手攬着她的纖腰,快速在她左臉頰上香了一口,随即迅速退開。
“我先洗澡去。”然後,溜之大吉。獨留景嬈一人拿着大勺舉在半空,滿臉的哭笑不得。
作為一個合格的軍人,姜育恒的動作很快,不到一刻鐘就渾身清爽地出來了。
可是他的小乖去哪兒了?
不複之前明黃色的暖光,客廳的燈完全黑着,只有廚房開了一盞暈黃的小燈,微弱的光亮只能隐隐約約照亮他腳下的路,不至于摔倒。
“小乖?媳婦兒?”
他準備伸手去開客廳的燈,還沒等他觸碰到開關,眼前一陣刺眼的明亮襲來,讓他禁不住微微眯起了眼。
等他适應了眼前的光亮,客廳玻璃茶幾旁那抹美麗的身影卻又讓他再次目眩。
景嬈一身紅色裸背及膝晚禮服,胸前開了一個大大的V字領,酥胸半掩,極具魅惑。
烈焰紅唇,宛如血般妖嬈動人,一雙潋滟鳳眸迷态萬千,只見她嘴角微微勾起,頓時,邪魅叢生,似妖似魔。
她緩緩向他走來,一步步仿佛踩在了他的心尖,而早已失了魂丢了魄的某人只能任由她牽引着,哪怕是去往地獄亦甘之如饴,義無反顧。
景嬈牽着他來到茶幾前,細細搖曳的燭光霎時映入眼簾,姜育恒眼裏的怔愣之色愈發濃郁起來。
她笑着擁上他,纖細的手臂繞過男人的強壯有力的腰際,收緊。
踮起腳尖,如血的唇瓣吻上他的頰邊,吻随之游曳到耳際,“遲來的生日快樂!”
茶幾上赫然是一個點滿29支蠟燭的生日蛋糕,在暖黃的燭光下散發着奶油的甜香。
原本姜育恒的生日在九月,那個時候兩人正在吵架,景嬈賭氣不理他。後來兩人和好了,但他的生日卻已經過了,景嬈一直想給他補上,可等一切準備就緒了,他卻接到任務,而她也回了景家,後續接二連三發生的事讓她無暇分身,但這件事卻一直擱在了她心上,一直等到了今天。
她第一次洗手作羹湯,只為了,懷抱着的這個男人。
姜育恒沒動,渾身都僵硬了,薄唇抿得緊緊的。
景嬈一愣,退出他的懷抱,盯着他失神的眸子目露疑惑,舉起爪子在他眼前揮了揮:“你……”
沒想到卻被他一把抓住,然後又被男人強勢地壓進了懷裏。
将頭擱在她的肩上,姜育恒冷峻的眸中難掩狂熱和欣喜,仿如熊熊燃起的火焰。
他什麽都沒說,只是緊緊将她扣在了懷中,好像這是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重要部分。
即使他不曾開口,但景嬈卻懂了,她懂了這個男人的無聲沉默,懂了他的歡心喜悅,懂了他的摯愛如火。
周圍甜蜜幸福的氣息流轉,将靜靜相擁的兩人環繞其中——
無聲勝有聲。
月色皎皎,飛雪漫天,屋內卻溫馨無比。
吹滅了蠟燭,景嬈要他許願,還必須閉着眼雙手合十狀。
好吧,她承認,她就是在為難他。一想到堂堂大長官冷着一張俊臉做出如此幼稚純情的動作,景嬈想想就覺得胃疼——憋笑給憋的!
本以為他會直接拒絕,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做了!還語不驚人死不休——
一本正經地湊到她耳邊,直言不諱:“今晚我要你……”
景嬈一臉驚惶地看着他,臉色紅了又紫了,紫了又青了,指着他,指尖在顫抖:“你、你……”景嬈徹底詞窮,因為下流、流氓等詞彙都不足以形容面前這個精蟲上腦的臭男人!
姜育恒滿意地看着眼前怔愣的某七,幽黑的眸子閃了又閃,邪氣漫溢,舉起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然後強勢地拉過仍舊處于呆愣狀态的某人,堵住了那一張紅豔似血的小嘴……
清涼的液體渡入口中,順着喉嚨絲絲滑下,醇香甘冽,如同上好的瓊漿玉液。
剛反應過來,正準備反抗的景嬈又是一愣,眼神一滞,迷蒙的輕霧襲上眼簾,掙紮的雙手也漸漸圈住了男人的脖頸。
姜育恒幽幽黑眸中笑意一閃而過,像只偷吃蜂蜜的狡猾大熊,手中一個大力,紅色的禮服翩然滑落,如同一只絕美的蝴蝶,飛至半空,悠悠墜落……
腦中頓時浮現出明亮燈光下那一片雪白滑膩的裸背,在紅色禮服的強烈映襯下,妖嬈得讓人難以自持……
沒有人知道,親手褪下這片薄薄的紅色,是他今晚最想做的事……
------題外話------
明天二更,邢家兄弟出場!
☆、134首次過招,勢在必得
清晨,下了一夜的雪終于停了,窗外是一片刺目的白,而室內卻又是另一番美景——潔白的大床上一片淩亂,男子俊美的面容,緊閉的雙眼,修長的脖頸以及硬朗的身材,有力的手臂內圈着安然熟睡的女子,鵝絨被子将二人下半身遮住,遠遠看去一片安詳。
女子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眼來。
景嬈忍着全身的酸痛,秀眉緊蹙,輕輕撥開男人放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用手支撐起全身,想在不驚動身旁男人的前提下脫離桎梏。
沒想到手腕一痛,剛撐起不到半寸的距離又重重砸在了男人懷裏。
“呵呵……”低低的笑聲如同舒緩的大提琴音,帶着初醒時的喑啞,姜育恒伸手将不安分的小東西強勢地按在了自己懷裏,微眯着眼,明顯十分享受的模樣。
景嬈氣餒地輕嘆一聲,下意識在男人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由他去了吧……
“媳婦兒,再陪我睡會兒……”一雙有力的手臂将她環得更緊了。
“媳婦兒”這個稱呼讓景嬈不自覺勾起了唇角,雖然有些鄉土,但還是聽得蠻順耳的嘛……
“你今天不用去軍部?”
“剛簽下筆‘大單’,幾個老頭子放我假了。”
“沒老沒少。”什麽叫“幾個老頭子”?她爺爺還在裏面呢!
景嬈像突然想起了什麽,眉心一皺,掙脫了姜育恒的懷抱徑直坐起:“你多睡會兒吧,我還有事。”
說罷,作勢要下床,卻又被姜育恒拉回了被窩,露出一片光滑的裸背,不過不似昨晚的白皙,此時上面呈現出了青紫交縱的痕跡,看得姜育恒眼窩一熱。
咬牙克制住漸趨擡頭的欲望,身體緊繃:“你急什麽,還早。”
景嬈這次卻說什麽也不縱着他了,裸着身子,徑自下床來到衣櫃前,翻出一件套頭的白色羊絨衫,回頭朝床上一臉鐵青的某人安撫一笑:“今天爺爺出院,我答應了要去接他。”
景澤川在手術後的第二天晚上就醒了,第三天就死活嚷着要出院,最後被景嬈一通電話嚴厲地批評教育後,安分了,待在醫院,無聊得發黴,忍了兩天,又爆發了。
昨天給景嬈打電話,聲音大得能掀翻了景宅客廳的天花板,啰裏吧嗦扯了一大推,中心思想就三個字兒——要出院!
景嬈想事情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又打電話到軍區醫院詢問了老爺子的恢複情況,這才拍板允許他出院的。
景澤川覺得很郁悶,很憋屈,這大首長當的,誰見了他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但偏偏就被自己寶貝孫女兒給拿捏住了!可轉念一想,小心肝兒也是關心他的身體健康,所以這氣也消了大半,心情頓時就好了起來。
這老人家心情一好,就忍不住要撒撒嬌了,所以欽點了小心肝兒來接他出院,當然,其餘的人也是不敢不來的啦。
景嬈眼見時間還早,也不用太趕,兩手牽着白色羊絨衫端詳了半天,搖搖頭,丢在了一邊,只要時間不太趕,景嬈從不吝啬花些功夫在穿衣打扮上。
反正這屋子裏有暖氣,溫暖如春,她也就可以慢慢挑揀。來的次數多了,景嬈放在這裏的衣服也多了起來,每次帶幾件,積少成多,現在竟占據了大半個衣櫃。
這番美景也就景嬈不自知,身後某人的一雙色眼可是瞪得快要掉下來了!
找齊衣服,景嬈也不別扭,一件件穿戴起來,從內衣到外衣,反正也不是沒看過,況且她也不是那種矯情的女人。
其實,景嬈纖瘦的身體裏是隐約有着一種熱血的,一種崇尚力量和武力的熱血,畢竟曾經在“寂”接受過那樣殘酷的訓練,心境也在不知不覺地改變着。
表面上看,景嬈是個很柔順乖巧的女孩子,至少在家人眼中是這樣的,人長得漂亮,嘴巴又甜,即使家族之間有着這樣那樣的利益矛盾,但大院兒裏的老一輩還是很寵她的,無關乎利益,僅僅是喜歡、愛憐這個乖巧的小姑娘。
可實際上,景嬈知道,真實的自己不是那樣的,她骨子裏的冷清冷情讓她眼底總會有層化不開的冷漠,她只是很好地扮演着屬于自己的角色,僞裝得很好。
所以,她迷戀姜育恒身上那種張狂的鐵血氣息,仿佛在他身上找到了那個被壓抑的自己,或許某天她也能如同他這般,冷漠便是冷漠,狂虐便是狂虐,不再因為他人的眼光而勉強地僞裝起自己。
她想,她有時候,真的是很冷血,否則她不會一氣之下,差點掐死景洵。
姜育恒在床上看見她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不着痕跡地皺起了眉頭,那雙潋滟的眼下暗藏的冷漠和自嘲,讓他心疼。
他已經知道了京城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豹都調查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她充當了暗中那只翻雲覆雨手。
他的小乖心思缜密到讓人心驚,一步接一步環環相扣,不僅使景家在輿論的風波中轉危為安,還禍水東引,成功把王家和鄭家拖下水。
她的心機謀略、膽識權謀讓他在驕傲的同時心也忍住不絲絲犯疼,可想而知,她曾經受了多少苦……
景嬈穿戴整齊後,姜育恒又涎皮賴臉地纏了上來,摟着她又摸又掐。
很少看到他如此孩子氣的時候,像個地痞無賴,卻又該死地迷人,少了長官的冷峻嚴謹,卻不失姜少的翩翩風流。
“嗯……好了……你、你還有完沒完!”斥責話出她口中出來,不自覺染上了嬌媚,演變成了男人耳中的嬌嗔,姜育恒邪邪一笑,手上的動作又輕狂了幾分。
景嬈被他逗弄得嬌喘連連,軟倒在男人溫熱的胸前,一看時間快要八點了,景嬈心下一急,下意識伸手架住男人粗壯的手臂,一個靈活的俯身脫離懷抱,然後就地一個漂亮的翻滾,一下就躲開了男人好遠。
姜育恒還是第一次見景嬈出手,本以為是花拳繡腿,可真見了就知道絕對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簡單,當即就愣了。
看來他的小媳婦兒深不可測吶……
他聳聳肩,坐回床邊,狀似投降。
景嬈瞬間就樂了,成就感滿滿爆棚,一抹精光飛快劃過那雙鳳眼,她終于找到收拾這厮的方法了!
看來為了以後美好的女王生活,她得盡快把那些荒廢已久的東西撿起來了,至少現在拳腳退化的她還不是姜育恒的對手。
她覺得,以後的日子定然不會無聊的……
轉身回眸,她甜笑着揮了揮手,得意洋洋的表情,耀武揚威的眼神:“親愛的,拜拜~”
姜育恒坐在床邊,光裸着膀子,紋理分明的肌肉讓景嬈眼神禁不住閃了閃,然後不自覺地移開視線。
女人的表現被眼光犀利的某長官盡收眼底,然後他的姿勢愈發随意悠然起來,淩亂中略顯頹廢,霸道中不失狂狷,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樣。
景嬈忍不住心裏低咒——藍顏禍水!
眼裏劃過一抹深光,姜育恒狀似随意地開口:“要不我陪你去接老爺子出院吧?”
“嗯?”景嬈眼底的迷離被瞬間驚醒,眼神微閃,然後笑道:“你再睡會兒,我自己也可以,先走了。”
看着那抹漸去漸遠,或者說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姜育恒眼眸倏地一暗,随即垂下眼睑,再擡起時,裏面是不加掩飾的狂妄和勢在必得的決心。
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題外話------
一更送上,二更在22:55
☆、135美人心計,邢佐邢佑
景嬈驅車來到軍區醫院的時候,景家人連同老爺子都已經等在了大門口。
她咬牙切齒把某個無恥揩油、最後耽擱了她時間的混蛋從頭到腳罵了個遍,然後,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爺爺!”
“诶!”景澤川看着活蹦亂跳迎上來的小心肝兒,激動地拉了拉身旁扶着他的二孫子,激動之情溢于言表:“你看,是小心肝兒!是小心肝兒!”
景絡在心底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暗道:老爺子,您至于嗎?就為了你的小心肝兒,讓大家夥兒在寒風中站了足足大半個鐘頭……
齊闵清和魏明月凍得全身發抖,臉色有些難看,正想出聲,卻都被一旁的丈夫用眼神制止了。
說到底,被一個小輩兒敲打,她們的确有些不甘心,而且還被迫吹了大半個鐘的冷風……
景嬈自然而然挽過老爺子的手,和景絡一左一右,笑眯眯道:“爺爺,我們回家吧!”
景澤川霎時就笑眯了一雙老眼,滿臉的褶子像風幹的樹皮,卻分外和藹慈祥,“好,回家。”
走了幾步,老人忽然止步,緊随其後的景家衆人也随之停下,只見老爺子緩慢轉身,臉上的笑容早就斂了個幹幹淨淨,表情嚴肅,淩厲的目光掃過衆人,然後在其中某些人身上略作停留,而後沉聲開口:“希望你們記住今天的教訓!”
然後,轉過頭又是一派言笑晏晏的模樣,“小心肝兒,爺爺坐你的車……”
景嬈倒是波瀾不驚,景絡這回沒忍住,直接狂翻白眼兒:爺爺,其實您很适合去唱川劇變臉……
身後一衆人,表情或僵或白。
齊闵清和魏明月突然覺得脊背發涼……
所有人都明白了,老爺子這是故意為之,冷風醒腦!
因為這次事件的圓滿解決得益于景嬈,所以她并沒有受罰……
一行人回到景宅稍作歇息,福嫂便已經擺好了午飯,各自落座,眼觀鼻,鼻觀心,相顧,無言。
景澤川自打景嬈上樓後,便開始不加掩飾地釋放冷氣威壓,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整個景宅安靜得詭異,因此福嫂上菜時盤底扣擊桌面的聲音異常清晰。
終于,從樓上傳來了漸近的腳步聲,景嬈換了一身幹淨的家居休閑服,微卷的長發半幹半濕耷拉在後背,從高處不動聲色掃了一眼下坐的衆人,笑眯眯拾級而下。
似是對如此緊張的氣氛一無所覺,她腳步輕快地走向自己的位置,優雅落座。
景澤川霎時便收斂了自己一身的氣勢,生怕吓到了他的小心肝兒。
景嬈莞爾,其實她壓根兒就沒怕過,無論如何那都是自己的爺爺、自己的親人……
“開飯吧。”老爺子一聲令下,衆人皆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食不言,寝不語,這是景家所有人都必須遵從的,但卻不意味着吃飯的時候就必須悶不吭聲。比如現在——
“這次的事……”衆人心中咯噔,持筷的手僵住。
“你們确實讓我很失望!”景澤川拍桌而起,充分表達了一直被他壓抑的憤怒。
景嬈連忙丢了筷子,上前幫老爺子撫順心口,卻見勃然大怒的爺爺朝她……眨眼?!
她不着痕跡斂下眸子,扶着景澤川再次落座後,乖順地退到一邊,拿起筷子,開始夾菜吃飯,真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看來,爺爺今天是擺明了要收拾人了。
直到老爺子挨個兒将衆人數落一通後,景嬈掃了眼面色蒼白、神情羞愧的衆人,鎮定地放下筷子,又拿起一旁的紙巾擦幹淨嘴。
“我吃好了,大家慢慢吃。”作勢就要轉身離開。
老爺子不動聲色,“老三,你說,接下來該怎麽做?”
被點名的景言和面如土色,嘴唇嗫嚅着,冷汗涔涔卻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他是個研究學者,整日與科學研究作伴,又哪裏懂得這些官場上的機變權謀?
景澤川眼裏一閃而過為人父的失望和自責,他的這些兒子,老大過于重義憨直,老二過于外放狡猾,老三迂腐書生氣太重,老四……則是優柔寡斷,心腸太軟。
對于普通人家,他們或許足夠優秀,可是對于景家這樣的大家族,除了老大,其餘都難挑大梁!
這次鬧出的風波讓他一直以來的擔憂成為現實,他看到了這個家族未來潛藏的危機!
沒有人才可用的家族,任憑如何風光也終将衰敗!
只是,小心肝兒……他也為難吶!
作為爺爺,他希望她像公主一樣永遠被人疼寵呵護在掌心,可到頭來,還是将她卷進了權勢的漩渦。
景澤川不知道的是,在景嬈心中這兩點其實并不存在任何矛盾——她既可以護得景家,自然也能守住幸福!
“老大,你說。”
景言信略加思索後開口:“現下,鄭家自裁一翼,必定不會輕舉妄動,景家在沒有完全把握拉鄭家下馬的時候,也不宜出手。只是……這王家必須慎重!”
“嗯。”景澤川滿意地點點頭,這個大兒子雖然常年駐軍,但對局勢的洞悉相當敏銳。
景澤川一雙老眼掃過徑自上樓的景嬈,沉聲開口:“王家的事,交給嬈嬈處理。”
景嬈腳步一頓,然後若無其事地再次邁步,雲淡風輕,卻是——深不可測。
再看景家衆人,皆是神色複雜,尤以齊闵清、魏明月兩人為最。
“二哥,是時候讓三哥、四哥回來了。”輕飄飄丢下一句,纖瘦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
景澤川松了口氣,小心肝兒這是答應了……
景絡狠狠一震,眼裏的震驚顯而易見,随即被隐隐的複雜所替代,苦笑着搖頭,原來她一直都知道……
早在三天前,景絡就已經找到了景瀝和景洵,那兩個人,算了,不提也罷……
第二天,就在王家人想方設法營救王凱失敗後,王家一片凄風苦雨中,被暫時關押的王凱回來了!
帶着一臉的滄桑疲憊,磨平了一身的棱角,眼神中滿是凄苦彷徨,仿如驚弓之鳥。
他已經兩天兩夜被不同的人輪流審訊,沒有進過一滴水,不曾沾過一粒飯。他知道,這是有人指使。
他以為會是鄭家,卻沒想到竟然是景家!
腦海裏猶記得女孩兒隔着鐵栅欄靜靜坐在他對面,笑靥如花的模樣,仿佛她所在的不是監牢,而是天堂。
她問,“想好了嗎?要知道,不是誰都願意雪中送炭,盡管我事前加了一把雪。”
“還顧及着和鄭家的情分呢?”女孩嬌笑着,看着眼前的他仿佛在看一個笑話,“聰明人,錯了一次,就不會再錯第二次。回去和你父親商量一下,今晚我就要知道答案。對了,既然我可以放你出去,自然也可以再讓你回來……”
然後,他被放了出來。
王老爺子驚喜之後則是難掩的沉重:“是她?”
那個“她”不用明說,父子倆都心知肚明。
“父親……”
“罷了,罷了!”王老爺子長嘆一聲,面色灰敗,“良禽擇木而栖,鄭家終究不是王家的依靠……”
鄭家。
“你說什麽?!”鄭鈞拍案而起,第一次在兒子面前發了這麽大的火,面上的淡定自若早已不複存在,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好!好一個景家!”
沒想到他鄭鈞聰明一世,竟愚蠢地為他人作嫁衣裳!景家這招黃雀在後玩得可真是漂亮!
收了他鄭家的棄子為己用,景家、王家,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去,馬上聯系你姐,我需要邢社的幫忙。”
嘴角不留痕跡劃開一抹諷笑,鄭朗躬身應道:“是。”
京城的冬天,漫漫飛雪,而泰國的冬天,卻明媚依舊。
古樸的大宅掩映在蔥茏茂密的林木中,身後是大片綿延起伏的山嶺,此時,日照當空,陽光穿過濃密的樹木灑下一地的斑駁倒影,更添神秘氣息。
一個身着筒裙的美麗女子難掩黯淡地從一間房裏恭敬退出。
路過的下人皆尊敬地喚她一聲:“二夫人。”
房間裏面,兩個同樣出色的男人相對而坐,不同的是,一個坐在椅子上,一個坐在輪椅上。
二人眉目間依稀可見相似。
“阿佐,收手吧,華夏政壇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坐在輪椅上的男子眉目間隐有憂色,面色帶着不正常的蒼白,像是常年不見陽光,微蹙的眉不經意間洩露一絲絲的雅致風流,但那雙仿如深潭的眸——無波無瀾,靜若死水。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卻輕嗤一聲,不以為意,眉目間惹上了一絲狂戾、一絲癫狂,宛若刀裁的俊臉上一雙邪魅的眸,暗流湧動。
邪笑的唇,吐出的話卻凜寒似冰,“與你無關。”
“為什麽就不能放過她呢……”
“既然當初是你先放手,那如今我便要用我的方式把她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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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飛鳥斂翼,景瀝景洵
鄭晴紅着眼跑回自己房間的時候,正好撞倒了傭人小梅。
“哎喲!”小梅屁股着地,疼得她龇牙咧嘴,擡頭一看二夫人正紅着眼呆呆地坐在地上,她連滾帶爬地去扶,神色間頗為惶恐,“二、二夫人您沒事吧?”
鄭晴眨巴着眼,慢慢回神,一滴清淚從她眼角滑落,而她卻只是柔柔一笑,就着小梅手上的力道緩慢起身:“我沒事。”
然後,留下一臉怔忡的小梅,轉身進屋。
小梅想,二夫人真美,像江浙老家開在春天的柔美柳枝,迎風招展,身姿曼妙。
想到家鄉,小梅眼神黯了黯,不知道外公、外婆身體如何了?病好了嗎?小弟今年也要上大學了吧……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
鄭晴托着方才扭傷的手腕兒,緩緩滑坐在地,像一朵跌落塵埃的雪白梨花,卑微而絕望。
她是鄭家的大小姐,卻是一個不被衆人接受的存在,是被家族舍棄的孩子!三歲前,她跟着傭人輾轉世界各地,去過美國、歐洲,甚至最艱難的時候還在北非的阿爾及利亞待過。
她經歷過戰争、病疫、饑荒,最終傭人帶她來到了泰國。
七歲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是那個憨厚的傭人阿姨的孩子,她們相依為命,輾轉流離卻始終不離不棄。
七歲之後,她知道自己姓鄭,叫鄭晴,是父親随口定下的名字,因為在遙遠的華夏,她有一個優秀的弟弟,叫鄭朗。
所以,她叫鄭晴。
後來,傭人阿姨走了,拿走了鄭家開出的五百萬支票,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說,她的工作終于結束了。
直到那個時候她才恍然醒悟,原來感情可以輕賤如斯。
索性她就不談感情了吧!不管是親情,還是愛情……
所以,她在泰國很開心地活着,花着鄭家的錢,作着自己的樂。
她很認真地學習,學習知識,學習生活,讀了名牌大學,學了最虛無缥缈的哲學專業,研究着人性的善惡、生命的淨化、思想的罪惡、心靈的救贖……
她是被放逐的孤雁,在異國他鄉的天空下,她不曾見過父親,也甚少看見母親,還有那素昧蒙面的——弟弟。
她從不覺得自己可憐,也自然不覺得委屈,畢竟那個家族在金錢方面不曾苛待過她,她只是漠然,從心底的厭惡而已。
可她依舊很開心、很驕傲,像沒心沒肺的鳥兒,肆意扇動着羽翼,海闊,天空。
可是,有一天鳥兒飛累了,它需要停下來歇歇腳,然後它遇到了這輩子最強大的敵人!
第一次見面,他高高在上,一雙邪魅的眼,神秘魔魅,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看到了神——堕落成魔的神!
他撚起她的下巴,漫不經心地問:“你姓鄭?”
天下姓鄭的人何其多,而他想要的卻只有那個家族的姓氏,她懂了。
如果是以前,她會毫不猶豫一口否認,因為她厭惡那個姓氏,惡心那個家族,但是這次,她猶豫了。
她清楚,一旦開口否認,哪怕輕輕搖頭,這個男人都會拂袖而去,然後,從此兩人再無交集。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所以,她點頭,然後,她看見他笑了,笑得狂妄而邪肆,一雙微微挑起的眼霎時邪魅叢生,她的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