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三回合,某長官勝,某七敗
“他媽的!是哪個王八羔子幹的?!老子扒了他的皮!”
“這件事沒那麽簡單。能碰那架飛機的人不超過三個……”
“那這次任務怎麽辦?給黑手黨供貨的源頭還沒端掉,那……”
“源頭根本不在清萊府!那只是邢社的障眼法,這次事故明顯是有人算計好了,想要老大的命,邢社脫不了幹系,上面也出了內鬼!”
“你是說……”
“找到了!找到了!指揮官找到了……”
------題外話------
小渝向大家征集番外意見~你們想看誰的?都告訴我吧~我盡量滿足大家哈~
☆、167她的冷漠,他的選擇
“夫人,吃飯了。”
“好。”
小梅伸手扶她下樓。
雖然才五個月,可是景嬈的肚子卻一天比一天大,看起來就像六七個月的孕婦。
沙曼每次替她檢查都會皺眉:“這孩子可真能長……”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這孩子命真大!
在母體心髒衰弱且嚴重貧血的情況下還能發育得這麽好,只能說那個男人的基因強悍到變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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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都是沙曼在費盡心力調養她的身體,為此他還特地請教了中醫方面的泰鬥級人物,盡量不使用那些帶輻射的西醫醫療器械。
比如每周一次的孕檢,他就堅持不用B超,而是選擇中醫把脈,望聞問切的方法。
她的心跳弱,是換心手術的後遺症,如果沒有藥物控制随時都可能因窒息而腦死亡,可是她現在懷着寶寶,以前的藥根本不能用。
開始她還能忍住,堅持不用藥緩緩就過去了,可是随着月份增大,心髒的負荷也越來越重,出現窒息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有好幾次,她明明好好地站着,可是胸口一悶,眼前一黑,等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沙曼黑沉着臉,“為什麽不用藥?!我都說過了,新配的藥副作用很小,不會影響到寶寶發育,你為什麽就是不……”
可每次都被她一句“副作用很小,不是沒有”堵得啞口無言。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她只是覺得既然自己可以撐過去,那就不必用藥。
對寶寶的傷害能少幾分是幾分……
也遇到過好幾次來勢洶洶的發病,她心知不好,知道光憑意志力很難熬過去,就連忙吩咐小梅拿藥。
她一直都是在量力而行。
景嬈腳下一頓。
小梅疑惑地擡眼,待看清楚前方的人後又飛快垂下,低低喚道:“邢主……”
邢佐揮揮手,示意她下去,上前一步作勢要接過景嬈的手。
小梅惶恐地看了景嬈一眼,一時不知該退下還是原地不動。
景嬈朝她點點頭。
小梅躬身退到離景嬈一步遠的地方。
邢佐笑着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你……伺候得很好。”
小梅全身發寒,指尖戰栗。
景嬈卻無視那只伸出的手,徑自繞開,走到飯桌旁坐定。
邢佐臉上的笑倏然一僵,他優雅地收回手,在她身旁落座。
景嬈旁若無人地開始用餐,眼神淡淡,表情漠然。
小梅戰戰兢兢立于景嬈身後,眼神驚惶。
偌大的飯廳,只聽得景嬈一個人的咀嚼聲,還有男人不輕不重的呼吸聲。
好半晌,像是終于不堪忍受這樣沉重的氛圍,男人啪的一聲砸下手中的筷子。
景嬈夾菜的手一頓。
“你還準備這樣多久?”
已經一個星期,她不跟他說話,也沒有了笑容,看見他永遠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
景嬈握筷的手緊了緊,斂下眼眸,對男人的發問不置一詞。
她以為迎接她的又将是一場狂風暴雨,沒想到男人只是笑笑,瞬間便收斂了眼中似要奔湧而出的狂躁,吩咐傭人重新取來一雙筷子。
只見他優雅地從懷裏取出一個紅色小本,鮮豔的顏色刺得她雙眼發疼。
“你看,我們的結婚證。雅,我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高興嗎?”
“這是我親自去華夏京都民政局領的,工作人員是個很幽默的中年男人,他還祝我們百年好合……”
“旁邊有個小姑娘看我看呆了,直到看見你的照片,她才懊惱地低下頭,嘟囔了一句‘郎才女貌’……”
“你不知道你有多美,是那種讓人不敢直視的美……”
偌大的飯廳只有邢佐一個人的聲音在回蕩,傭人躲回了廚房,小梅乖順地站在身後,而他身邊的女人專注地将所有注意力放在了食物上。
小梅驚訝,原來不茍言笑的邢主也會說這麽多話,也會真心在笑。
景嬈不知道,原來兩個人還可以這樣相處!
以前,兩人都是冷的;現在他熱了,她卻還是冷的。
填飽肚子,景嬈優雅地擦了嘴,讓小梅扶她上樓。
先休息一下,待會兒繞房間走幾圈,沙曼說,她需要加強運動鍛煉。
邢佐一個人坐在餐桌前,看着漸漸消失于轉角的背影,沉默地拿過她的碗,将她剩下的食物吃幹淨,那一刻,他突然覺得心有些痛。
莫名其妙!他罵自己。
那個男人已經死了,機毀人亡,再也沒有人能搶走她。
她會永遠屬于他,一定會……
午睡起來,景嬈讓小梅扶她去花園走走。
她的腳浮腫得厲害,挺着大肚子沒辦法再幫邢佑打理花圃。
不過她有了另一個愛好——在花叢中漫步。
胎教書上說,在花香中孕育成長的孩子會有一種特別的氣質,因為他們早在母體中沉睡的時候就嗅到了幸福的味道。
将來寶寶也會成為一個幸福的人。
邢佑溫潤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送給你。”
景嬈回頭,一朵粉色單瓣薔薇在她眼前花開正豔。
青衫落拓的男子溫潤如風,手持香花,靜坐于輪椅之上,冷清的眉眼此時正滿含笑意凝視着驀然回眸的女子。
霎時,花香滿園,春光燦爛。
很多年後,當花白爬上他鴉黑的鬓間,青絲轉眼換白發,一人一椅,仍舊穿行在這五月的春光中。
像以往的每一個午後,他開始笑着想念――數不清多少年前,一個白衣翩翩,長發袅袅的美麗女子,在這片燦爛春光中,璨然回眸,莞爾一笑間,就那樣深深刻進了他的生命。
他感激,雖然無法将她留在身邊,可他至少還擁有回憶,可伴餘年。
“早春薔薇,開了……”
“今年的第一枝。”他笑着遞到她手邊。
她接過,置于鼻端輕嗅,眉眼含笑,卻婉轉出一種凄瑟的悲涼,就那樣望向他,低低呢喃:“幫我……”
彼之淚水,吾之毒藥。
你的悲傷是我永遠無法承受的生命之重。懂你,所以愛你;愛你,所以希望你幸福。
而你的幸福,唯有那一人能給。
即使,含着淚,流着血,拼盡全力,傾盡生命,也要把你送回他身邊啊!
所以,他笑着點頭,輕聲允諾:“好。”
不能愛你,所以選擇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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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送上,二更要稍微晚點~大概23:20左右吧~
☆、168千山萬水,尋你而來(二更)
他出事了,景嬈知道。
他一定會活着,這是這些天來唯一支撐她的信念。
可是當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她突然害怕了,不自信了。
他會丢下她,丢下孩子,一個人走了嗎?
不!不會!她慌忙地否定。
“哥……”
“小七?!你……”
“哥,什麽都不要問,我很好。他、他怎麽樣?”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即使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可當從景絡口中得知他“昏迷不醒,生死不明”時,她還是忍不住慌了,亂了,崩潰了……
“小七?!小七?!你在哪裏?!不要吓我……說話……”
過了好久,又好像只是眨眼間,她嗫嚅:“哥,幫我,幫我……我要跟他講話……”
握住電話的指尖青白,景嬈覺得連呼吸都泛着疼,夾着痛。
頸部、胸部,股盆等多處骨折,全身大面積擦傷,腦部受重擊已昏睡一個星期,或許永遠也醒不過來……
永遠也醒不過來……
醒不過來……
仿如魔音入耳,聲聲回蕩……
她不相信,不相信那個頂天立地、意志堅韌的男人會以這樣的方式倒下!他不會!
他絕對不會!
他說,等這次任務結束之後,要抽出大半年的時間陪她!
他不會爽約!
那頭,接到電話的景絡正駕車朝軍區醫院狂奔。
他有好多疑問,好多擔心,他想問失蹤将近三個月的妹妹到底在哪裏?過得好不好?孩子怎麽樣?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被他暫時壓下了,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到醫院,讓妹妹跟那個昏迷不醒的男人說上兩句話。
否則,那個傻丫頭會崩潰!會瘋掉!
顫抖的聲音訴說着她的無助,長久的沉默洩露了她的絕望。
快點!再快點!加速!再加速……
當他莽撞地推開重症病房的門時,守在門口的警衛迅速出手,不由分說将他架走。
他像撒潑的無賴一般,拳打腳踢,奮力掙紮,舉着手裏的電話不管不顧地朝病房高聲喊叫:“放開!你們他媽的滾開!老子要見姜育恒!小七要和他說話!”
警衛員面無表情,手上的動作不停,架着景絡越拖越遠。
“姜育恒!你他媽就是個孬種!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是他媽的什麽事兒!老子的妹妹還懷着你的孩子!你他媽就這樣撒手不管了?!你個孬種!混蛋!負心漢!我呸——”
難聽的叫罵聲驚動了整層樓的醫生和護士,當然還有自姜育恒出事起就守在醫院的姜家衆人。
“小陳、小方,你們快把人放下!”姜老爺子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顫抖着聲音命令道。
景絡輔一得到自由就不管不顧朝病房沖去,像一頭瘋牛,早已血紅了一雙眼瞳!
眼看成功就在眼前,最後卻被姜父伸手攔下。
“小絡,你冷靜點!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剛才的話……”
“什麽孩子?!小七……是不是小七……”李玉神色憔悴,卻難掩急切。
他說,小七懷了阿恒的孩子?!孩子……
眼圈一紅,眼淚止不住就往下落,這是在暗示什麽嗎?為姜家留下最後的血脈,阿恒他……
李玉不敢深想……
“快!快讓我進去!小七要和他講話……”
“可是重症監護室根本不讓……”
“叫醫生!叫醫生來!”老爺子跺着拐杖,滿臉嗆得通紅,胸口起伏不定。
“對!對!蒙蒙,你去叫醫生想辦法……”
……
“小七,沒事,別怕。你想說什麽就說吧,他能聽見……”所有人都驚訝于景絡态度的轉變,方才狂怒暴躁的人竟然可以瞬間溫馴若斯。
仿佛聲音再大一點,都會驚吓到電話那頭的人。
所有人都屏息凝視,整層樓落針可聞。
“……阿恒……”
這是怎樣的聲音,又是怎麽樣的情意?音調婉轉,嘶啞低訴,仿佛穿過了千山萬水,經過辛苦跋涉最終來到愛人身邊。
千山萬水,萬水千山,心心念念去和你相會——
人生能有多少個千山萬水,又有誰能為你跨越追尋,“只有我能做到!”這是何等的情殇!
“我知道你一定能聽見……每次,我說的話你都能聽見,還全都放在了心上……”
“我已經有九十三天五個小時三十二分鐘沒有見過你了。你好嗎?”
“你一定想告訴我,你很好,可是,我知道,你不好,一點都不好……你每次都只會騙我……”
“本來我也想騙你一次,不告訴你寶寶的事!可是昨天晚上在夢裏,寶寶告訴我,他想爸爸了,怎麽辦?要是寶寶出生的時候,沒有看見爸爸,他一定會很傷心……”
“我們的寶寶已經五個月大了,他是個很好動的孩子,每次我一唱歌他都會手舞足蹈,沙曼說,他肯定是在練太極……”
“沙曼還誇我是好媽媽。因為我會努力吃東西,吃所有對寶寶好的食物,所以他長得很壯……”
“我會每天帶他散步,帶他去看花,給他講故事,他是個很開心的孩子。可是有時候我會突然想哭,我覺得那是寶寶的情緒,他可能是想爸爸了,如果他會說話,他一定會抱怨:‘爸爸呢?為什麽老是看不到爸爸……’”
“我一直都很勇敢,可是我還是很害怕。怕如果有一天我再也醒不過來了,寶寶怎麽辦?你怎麽辦?”
“……我和邢佐結婚了……他拿着結婚證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突然想笑,因為我想到了你滿臉烏雲的樣子……”
……
“我給你……四個月的時間。接我和寶寶回家……”
通話結束,整層樓鴉雀無聲,靜默,無言。
因為不能進入重症監護室,醫生讓景絡開啓了免提,通過醫用聲波交流器,将聲音傳到了病房裏面,所以每個人都聽到了景嬈的話。
李玉倒在丈夫懷裏涕泗橫流,姜父一臉頹喪,眼眶微紅。
老爺子挺直的脊背瞬間佝偻下去,仿佛蒼老了十歲不止。
就在此時,病房裏的儀器傳出滴滴報警聲……
------題外話------
明天周三停更一天,小渝已經在通知上說了,今天再重申一遍,避免大家明天不必要的刷新和等待……
☆、169曾經三年,無法放手
懷孕後期,景嬈孕吐的情況幾乎沒有再出現,窒息發作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一切身體指标都向良好發展。
唯一明顯的特點就是嗜睡,肚子也像吹氣似的大了不少。
沙曼覺得有些奇怪,可也忍住了想用B超檢查的沖動,只是向中醫老專家請教探讨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景嬈一雙腳浮腫得厲害,原本的鞋碼根本穿不進去,好在天氣越來越熱,她一天到晚都是穿着大號拖鞋。
反正她不用出門,邢宅應有盡有,光是花園和亭子就有好幾個,供她散步的地方很多,且各處都被人打理得很好,環境宜人,沒有必要舍近求遠。
景嬈覺得,這幾月她好像在隐居。沒有電視、電腦、電話等先進的高科技産品,居住在這座古樸的大宅裏,整日與鮮花為伴,聽蟲鳥之音,偶爾興之所至會親自動手泡茶,與邢佑對飲。
對于邢佐,景嬈是矛盾的。
當她隐約猜到姜育恒遇險很有可能跟邢佐有關時,她是憤怒的,甚至有着怨恨。
可是,當那個男人用那種執拗到近乎癫狂的眼神望着她時,她的心隐約彌漫上一層苦澀。
三年前,她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是他。
直到現在,那樣的眼神還深深印刻在她的腦海裏——邪魅夾雜着冷漠,輕蔑挾裹着狂傲,眉宇間傲氣與霸氣交縱,卻隐隐可窺其中的黯然神傷。
或許是為了那股隐隐孤絕的傲氣,又或許是為那種冷眼旁觀的漠然,抑或是為了那絲若隐若現的黯淡,那一瞬間,景嬈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同樣孤絕,同樣冷傲,同樣心殇。
那時候,她剛經歷過“寂”血腥冷酷的非人訓練,一顆心完全堕落進了黑暗的深淵,她甚至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如果她再受訓一段時間,她會徹底淪陷,然後成為一臺真正的殺人機器!
很多次,當她面臨死亡的時候,她甚至從鏽澀的血腥味中嘗到了快感——殺人與毀滅的快感!
她原本鮮紅的一顆心已經被染黑了一半,只差那麽一點點,另一半就将淪陷。
就在她身處懸崖邊,恐懼卻無力改變結局的時候,邢佐出現了。
他把她帶回了邢家,喚她“索拉雅”,親昵的時候,他會抱着她一遍遍不厭其煩喚她——
“雅……”
即使有再多事情需要處理,他都會在晚上六點準時趕回邢宅陪她吃晚餐。
那時,她病态地迷戀着所有黑色的東西——黑色的床單、黑色的窗簾、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腕表、黑色的紗巾……
可他偏偏要讓她穿白色——白色的裙子、白色的床單……
從最開始的抗拒到後來慢慢接受,景嬈心知肚明這個男人對自己傾注了多少耐心和關注!
整整用了一年的時間,三百六十五天,是他——這個叫邢佐的男人,親手把她從懸崖邊拉回了安全地帶。
他寵她,極盡一切地寵,甚至不惜給予她在邢社的生殺大權,驕縱她的任性,默認她的跋扈。
甚至當初她親手放走了姜育恒,他也只是一笑而過。
可以說,在不觸及他底線的前提下,她可以肆無忌憚。
而他的底線是——邢佑。
每次她見去見邢佑回來,他都會克制不住地發狂,甚至将她用手铐腳铐鎖在房間。
可是事後,他清醒過來,又會一遍遍将她摟在懷裏,輕聲道歉,語帶哀求,“雅,下次不要再見他了,好嗎……”
而每次她都會沉默,因為她做不到。
邢佑是她給珊薩妮姐姐的承諾,是她的責任。
他就像個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只有把她死死攥在手裏,他才會感到安心。
他的性情很冷,即使笑着的時候,也會讓她有一種冰涼的感覺;可是,他的懷抱很暖,景嬈曾經無比眷戀着這樣的溫度。
所以,她容忍他的不安,當做是包容他難得的小脾氣。
她甚至想過用自己的身體去撫平他不安的情緒,可是他卻說:“曾經我做錯了,不想一錯再錯。”
所以,他不曾真正意義上碰過她。
可是,景嬈清楚,邢佐之于她是絕望深淵的唯一救贖,她感激,甚至可以奉獻一切去回報,包括自己的生命,但卻不包括自己的感情。
因為,那只屬于一個叫姜育恒的男人,她孩子的爸爸。
不可否認,邢佐之于景嬈,是一個特殊如同邢佑一般的存在。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願意傷了他。
沉悶的大鐘敲響淩晨的序章,拉開新一天的帷幕。
窗外,月色明淨;室內,寂靜安詳。
啪嗒——
随着一聲門鎖轉動的輕響,卧室門從外面被人推開。
高大的身影步入,輕緩的步子,連呼吸都帶着幾分小心翼翼。
黑夜隐藏了他的外貌,只隐約可窺他高大的身形。
月光下,男人眉宇間張狂盡褪,邪佞盡收,溫柔之色不加掩藏。
他低頭垂目,緩緩蹲身,就這樣靜靜凝視着面前那張寧靜的睡容。
月光下,她一張臉白皙剔透、恬淡安寧,即便是睡着了,唇角依舊挂着淺淡的笑容,看着看着,男人眉眼越發柔和舒緩起來。
伸出手置于半空,細細勾勒着她的輪廓,然後,然後男人竟就這樣傻傻笑了起來,卻是滿眼水霧。
無聲低喃:雅,對不起,我已經再也無法放手了……
好半晌,他才起身,卻并未直接離開,而是繞到床尾,小心翼翼掀開部分棉被,伸手為睡夢中的女人揉捏起小腿來。
一推一按,下手精準,力道柔和,都是按在能疏通筋絡的穴位上。
最後,他将棉被掖好,如來時般,悄然離開。
時鐘劃過淩晨一點的位置,又是一聲不輕不重的悶響……
白色的窗簾翻飛,窗外夜色正濃。
第二天,景嬈起床的時候,明顯感覺小腿一陣輕松,一看,發現浮腫消了很多。
小梅推門而入的時候,就見夫人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
“小梅,昨天晚上有人來過嗎?”
小梅想了想,搖頭,“沒有。”然後,遞過擦手的毛巾,問道:“夫人,昨晚有什麽事嗎?”
“沒有。”
小梅扶她下樓吃早餐,提醒道:“您慢點,前面就是階梯了。”
因為肚子實在太大,景嬈已經無法看清腳下的路了,需要時刻有人提醒,而小梅恰好是個心細的女孩兒。
一扭頭,景嬈從那雙尚顯稚嫩的眼裏捕捉到了淡淡的關切,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
這是個善良的女孩兒,即使身處邢宅這樣一個大染缸。
這就是為什麽當初景嬈會開口留下她的原因。
不過,她太膽小,總是強迫自己處于一種受驚、高壓的狀态,一雙眼裏滿是小心翼翼,生怕有絲毫的行差踏錯。
邢佐随口一句話,就讓她誓死不改口,非要稱呼她為“夫人”。
對于這個稱呼景嬈一開始是排斥的,每次提醒她改口稱“小姐”,卻總是換來她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看得景嬈連連皺眉,心情也跟着煩躁起來。
為了保持身心舒暢,不影響到寶寶,景嬈索性不管了,只是一個稱呼而已,沒有必要較真。
“夫人,沙曼先生說,下午請您去一趟診療室。”小梅低眉斂目,恭敬立于景嬈身後。
握筷的手稍作停頓,她點點頭,輕嗯一聲,“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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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必須順産,由愛及恨(二更)
沙曼收回手,滿眼鄭重,斟酌半晌,“孩子發育得太好,個頭過大,生産的時候可能會……有困難。”
景嬈漠然垂下眼,臨近預産期,有些情況她已經多多少少料到了。
“需要剖腹産嗎?”這個時候,她更需要保持冷靜。
成敗在此一舉!她一定會不顧一切保全肚子裏的孩子……
沙曼眉頭糾結得更緊,深深看了她一眼,終是頹然嘆了口氣,緩緩搖頭。
“不能……剖腹。”
“為什麽?”
“中醫講究養氣,在婦科生産上更是嚴格遵循血氣歸經的原則。你本就血氣不足,貧血嚴重,加上心跳弱滞,造血供血緩慢。一旦動了刀子,你和孩子都可能有危險!”
“那我……”
沙曼咬牙:“你必須自己生産。”
“好。”眼中堅定的光一閃而過,景嬈柔柔笑開,笑容說不出的複雜,有期望,有幸福,有酸澀,卻唯獨沒有害怕和恐懼。
沙曼低頭苦笑,姜育恒你何德何能,能讓這個女人愛上你,心甘情願為你繁衍子息……
作為一名享譽全球的醫學研究者,景嬈的肚子被養得這麽大并非是沙曼的疏忽,而是特殊情況下的“不得已而為之”。
當初,沙曼完全同意邢佐的想法,為了景嬈的生命安全不受威脅,最穩妥的方法就是拔除她肚子裏那顆不定時炸彈。
可是,景嬈的堅持讓兩人震驚,她居然暗中消磨着自己的健康,冒險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的命與孩子的命同脈相連,一旦堕胎,她孱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重創,最後的結果只能是一屍兩命。
等到他檢查發現端倪的時候,沙曼也只能搖頭嘆息一句:“晚了……”
迫不得已,他們只能連同孩子一起保下,首當其沖要解決的問題就是景嬈糟糕的身體狀況。
沙曼開始讓她大量進補,剛開始她是吃什麽吐什麽,随着月份的增大,孕吐情況明顯減輕,加上她一直十分配合,因此肚子裏的孩子發育得越來越好。
她的身體狀況也開始逐漸改善,這樣到了最後關頭她才有可能挺過去。
可是,随之出現的問題也不小,那就是孩子的個頭太大,生産的時候不容樂觀。
“那我需要怎麽做?”
“剩下這一個半月你要開始适當控制飲食,每餐六分飽即可。另外,加強鍛煉,有助于順産,但是切忌不要運動過激。”
“好,我知道了。”
沙曼點點頭,轉身整理起藥架上一堆黑乎乎的中藥。
好半晌才舒了口氣,轉過身,卻見景嬈還坐在那裏,低眉斂目的模樣,“你是不是還有……”
景嬈猛然擡頭,一眼便望進了那雙美麗的琉璃眸中,一字一頓,“不要告訴邢佐。”
“你……”
她再次重複,眼神裏滿含固執和堅決,“不要告訴邢佐。”
“……好。”
從診療室出來的時候,景嬈讓等候在外的小梅先行離開,她自己一個人漫步在滿園的花叢中。
自從邢佐得知她十分偏愛鮮花,尤其喜歡邢佑那一片花圃時,他便着人在偌大的邢宅新建了好幾個大型的花園,移栽了好多名貴的花種。
小梅告訴她的時候,景嬈有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曾經那三年裏,那時,他也這般寵着她,把一切她想要的通通捧到她面前。
指尖拂過一株寶藍色的矢車菊,這種耐寒,喜冷涼,忌炎熱的花居然可以在氣候濕熱的曼谷生長開花,景嬈鼻端劃過一抹酸澀。
他的情意,她懂,卻無力承受。
伸手撫上高高隆起的腹部,景嬈目光飄向遼遠的天際——
輕飄飄的雲朵好似被撕扯成團的棉絮,映照在高遠蔚藍的天色裏,放眼望去,整個世界都是通透敞亮。
微風拂過,吹亂了靜立花叢的女子滿頭青絲,調皮地撩起她臉頰上柔軟的碎發。
時值八月,空氣中隐約飄來桂花的清香。
“寶寶,還有一個半月,媽媽就要和你見面了,高興嗎?”
“你說,到時候爸爸會不會來呢?”
“你也很希望見到他吧,媽媽也是呢……”
華夏。
姜育恒在昏睡整整半個月後,也就是六月初,睜開了眼。
醫生直呼“奇跡”,後續的治療工作也有條不紊地展開。
剛醒來的時候,姜育恒不能說話,全身都無法動彈,只有一雙眼珠子可以輕微轉動。
姜父、姜母、姜老爺子得知消息後,馬不停蹄趕到了軍區醫院。
李玉一進病房就看見兒子布滿血絲的眼眶,望着她嘴唇嗫嚅着,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姜父連忙找醫生詢問情況,老爺子也跟着去了。
可是,她的兒子,她知道,單單從他的一個眼神裏,作為母親她就能體會他所有的情緒,明白他所有想說的話。
李玉背過身去,飛快抹幹眼角的淚水,轉身朝病床上的兒子輕聲道:“阿恒,你都聽見了,是不是?”
他眼神猛然一滞,猩紅的眼眶似要浸出血來。
都是真的……這都是真的……他的小乖……他們的孩子……
鐵骨铮铮的大男人面對生死、病痛沒哭,卻在這一句話後,淚水順着眼角滑落,沒入枕間。
傷心斷腸處,莫過如此……
從那以後,姜育恒的身體開始迅速恢複。他完全配合醫生的安排,接受治療,從最初全身僵癱,到兩個月後行走自如,期間他瘋狂複健,沒日沒夜地訓練自己。
高強度的訓練計劃,看得主治醫生直搖頭。
這個人瘋了!那是他唯一的想法。
的确,姜育恒是瘋了。從他能夠開始說話,整整兩個月的時間,他都不曾開口。
一雙幽黑的瞳眸,深邃依舊,卻生生覆上了一層寒冰。
他已經遞交申請,要求重歸鋒刃093,四個月,她只給了他四個月的時間,他要安然無恙帶回她和孩子……
他開始沒日沒夜地部署安排,每當工作結束,夜闌人靜時,他的心被愧疚啃噬,被恐懼糾纏。
夢裏,他無數次看見她蒼白羸弱的面龐,依舊朝他揚起燦爛的微笑,最後卻隐沒在一片血色中!
他在昏迷不醒的時候,聽見她的聲音,他欣喜若狂!
可是當她說出“孩子”二字的時候,他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恐懼難當!
她怎麽會有孩子?!怎麽可以有孩子?!她怎麽能……
那個傻丫頭,為什麽不明白,孩子和她,他的選擇永遠都是她,為什麽要去冒險?!
他不在乎一切,唯獨只在意她啊……
不是姜育恒冷血,他也希望有一個融合了兩人血脈的孩子,可如果這一切需要用她的生命做賭注,他寧願不要!
如果她真的發生了什麽意外,他會恨她……
對,恨!
愛到深處,恨猶不及,不外如是。
------題外話------
二更到~大結局前奏了,大家有心理準備~
有親親說過,想看三年前景嬈在泰國與邢家兄弟是怎樣相處的,小渝本來打算寫在番外裏,可是又覺得用回憶的形式穿插在正文會比較有感覺,所以這幾章大家都可以看到有一些片段以回憶的形式向大家呈現~希望大家滿意~
☆、171孩子出生,情況有變
一切都很平靜,邢佐守着景嬈,景嬈守着孩子,孩子牽挂着父親……
一轉眼,景嬈的預産期将近。
九月,金桂飄香,濕熱的曼谷卻難窺秋意,依舊熱烈如火。
景嬈發現,邢佐變了。
她沒有再見過他發狂,他變得很安靜,耐心到可以在花園陪着她一整天。
她親眼看見他眉宇間靜靜流淌的溫潤,取代了曾經的邪魅和張狂,很多時候,她竟然會有一種看見邢佑的錯覺。
他似乎變得很愛笑,咧開天真的弧度,傻氣得宛若孩童,這是他和邢佑最大的區別。
邢佑也會笑,可是他笑得矜貴而雅致,完美的弧度成了他生命的本能,下意識保持。
在景嬈的記憶中,也有一個人,仿佛将笑融進了生命,刻進了骨髓。
“阿妹,你應該多笑。”
“為什麽?”
“因為我的阿妹笑起來一雙眼睛比天上最亮的那顆星還要美上幾分!”
吃過午餐,小梅扶景嬈到花園散步,遠遠就看見邢佑坐在輪椅上向兩人駛來。
他是個好強的人,不喜歡被人當做一無是處的殘廢,所以他是一個人,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