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細節
細節一, 吳越後來是怎麽被壓迫的
吳越當天不怎麽順利,因為老讓的甜品店在高峰期忙不過來,打電話喊他過去幫忙。他去了,在小店裏滑了一跤,磕到了腰。
然後頂多十五分鐘,趙忱之突然出現,不由分說拉他回去。他不肯, 說老讓一個人分身乏術, 沒辦法應付, 于情于理應該幫一把。
趙忱之摟過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說:“我已經提醒讓皮埃爾三四次了,人工不但是成本,也是資本,無論如何也不能在此項上面節省, 沒有人能單獨撐起一個店。自信可以,甚至剛愎自用也可以, 但都要維持一個度,超過了這個度, 就是蠢豬!我不可能一直幫他提供免費的人力資源。”
吳越說:“可你以前還說讓我賣奶茶。”
“嗯, 是說過。”趙忱之,“但那時情況不同。”
質樸如吳越,頓時就生氣了,覺得趙忱之對朋友太苛刻,老讓是他的朋友, 也是大家的朋友啊!
其實趙忱之很大程度上是心痛老公,怕他累着,奶茶店勞動強度太大了——如果老讓使喚的是馬克或者郝江北,他必定不會找上門去領人。
但他一以貫之的毛病是凡事不愛直說,總是迂回,迂回就容易叫人誤會。
吳越氣哼哼地回了家,打了一盆子蛋液,這已經是他的習慣動作,惱火、郁悶、挫敗就打蛋。
趙忱之追到廚房問:“又哪裏惹你不高興?”
吳越不說話,埋頭打蛋。
趙忱之說:“那我道歉行麽?”
吳越白了他一眼。
趙忱之便勾起嘴角笑了,又問:“用實際行動道歉行麽?”
他當然指的是劃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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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越這人也有毛病,不管經歷過多少次,該裝還是裝傻,該害羞他還是害羞,他雖然臉都紅了,卻堅持繼續打蛋。
于是趙忱之站起來,上身越過料理中島臺,抓住他的手腕,把他鼻尖上的一點兒蛋液舔走了。
“……”
吳越腿軟了一下,感覺身體裏所有的血液正在往腦袋上蹿,但他居然仍在打蛋,一直打蛋,咣咣咣咣,铛铛铛铛。
趙忱之一邊笑一邊回去坐下:“好定力!說點兒什麽吧,這樣怎麽行呢?”
吳越垂着眼睫問:“說什麽?”
“比如,我現在能不能去洗澡?”趙忱之恢複托腮的姿勢。
吳越打了一會兒蛋,突然擡頭大聲道:“我管你洗不洗澡,蛻不蛻皮,從今往後我要和你分床睡!”
“……”趙忱之扶着桌子站了起來。
他直勾勾地看了吳越半天,說:“可惜當初那一剪刀沒把你砸死。”
這回吳越反應很快:“啊?幹嘛咒我死?”
趙忱之面無表情地說:“因為我調了半天情,卻換來了這麽一句敗火的話,與其如此,還不如一邊擦拭你的遺照,一邊惋惜好。”
他說着扭頭走了。
——其實是去洗澡,今天他想多折騰會兒。
但吳越不知道,以為他真生氣。兩分鐘後,他放下蛋液盆子偷偷溜出廚房,看他在幹什麽。
趙忱之正在洗澡前例行摸狗,嘴裏說些什麽乖女兒乖寶寶,好棒好棒之類的。
吳越咬着嘴唇問:“你……你要不要吃檸檬派?”
趙忱之往沙發上一趟,懶懶道:“吃啊,性生活不能過,口腹生活總要過吧。”
吳越立即回廚房去了。
趙忱之繼續摸狗,小聲對它說:“兔子啊,你看你爸真是透明的,什麽都放在臉上,連鬧別扭都不會,不過這事兒我可不教他。”
他坐起來看了一眼廚房方向,冷靜地告訴兔子:“等下我就去收拾他。”
兔子說:“嗚咽,汪!”
趙忱之仿佛回答似的說:“不能告訴你,你小女孩不要打聽這些。”說着他揉揉兔子蓬松的鬃毛,抱抱它98公斤的身軀,跳下沙發去洗澡了。
等他洗澡回來,卻發現吳越哭了。
吳越雙手撐着料理臺,低頭掉了幾滴淚。
趙忱之後退一步,吩咐兔子說:“兔子,快……”這時他想起兔子只是條狗,于是趕緊自己跑去擰了一條熱毛巾回來。
吳越不接他的熱毛巾,無聲地哭了一會兒。
趙忱之惶惑地站着,知道自己絕對說錯話了,什麽“剪刀砸死你”、“遺照”之類的,因為吳越的母親早逝,他并不是很愛聽這些。或許從別人嘴裏說出來不打緊,但他趙忱之畢竟特殊。
這時候最好的解決方法是抱住他,吻他,然後賣力地用實際行動道歉,但那人發起橫來有時候軟硬不吃。
趙忱之張開雙臂從身後摟住他。他果然有招,居然用頭骨去撞擊趙忱之的下颌,然而趙某人十幾年的柔道生涯也不是白過的,急速地改變體位避開了。
趙忱之真的只是想向吳越道歉、求愛而已,不知為什麽居然和他扭打了一會兒,終于專業戰勝了業餘,把他摁在了料理臺上。
吳越輕呼:“腰!我的腰!”
趙忱之掀開他的上衣一看,見其後腰上有一塊淤青,頓時臉色陰沉了下來,問:“誰幹的?”
吳越掙開他,把上衣拉下:“沒有誰,是我自己撞到了。”
“撞哪兒的?”
“老讓店裏的桌角上。”
“以後再也不許去了。”
吳越翻個白眼:“那老讓打電話叫喚該怎麽辦?”
“那寧願我去幫忙,也不許你去。”趙忱之說。
吳越終于噗嗤笑了:“你趙總這樣金貴,居然也會賣奶茶?”
趙忱之說,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又聊了幾分鐘,趙忱之覺得危機暫時過去了,膽子又壯了起來,說:“既然你喜歡打蛋,我天天買給你。”
吳越打蛋就是為了發洩情緒,可不是因為喜歡,便随口說:“好啊,我打蛋,你負責料理。”
趙忱之于是放心地去洗衣服,走到門口,不知是鬼使神差,還是有意為之,突然建議道:“我們今天晚上可以換個花樣,你把……”
吳越“當啷”一聲放下打蛋器,把一盆蛋液全倒進了鍋裏,放油、點火、加香蔥段全炒了。
“……”趙忱之問,“做都做了,為什麽不好意思談?”
吳越把鍋鏟扔了過來,趙忱之準确地接住,奉送回去。
吳越愠怒地炒雞蛋,一言不發。
趙忱之說:“我愛你。”
吳越眯起眼睛,心想你這什麽玩意兒,沒頭沒腦的。
“我愛你。”趙忱之湊到他臉頰邊再次說。
然後他伸出手去關火,摘下他的鍋鏟,放在廚房臺面上。
“你愛我麽?”他貼着他的面孔,鼻尖對鼻尖地逼問。
吳越緋紅着臉:“……不知道。”
“唉,你愛我。”趙忱之說。
他攔腰抱起吳越進了房間,嘴裏說些什麽“身體力行”,吳越掙紮着說自己沒洗澡,兔子則蹲在門外,大煞風景地一直撓着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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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節二,趙忱之是怎麽被請進去喝茶的
“趙總是吧?”
穿便衣的中年人坐在趙忱之的對面,和顏悅色,聲音不高不低。
“我姓李,你可以叫我老李。”他伸出右手。
趙忱之伸手和他握了握:“你好,李處長。”
老李指着邊上一位青年人:“他姓朱,叫他小朱就行。”
“朱處長你好。”
老李坐下,開門見山:“這次請你來呢,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況,主要關于你們酒店業主方集團。哦,你不要緊張,我們知道你是剛剛到任,美籍華人對吧?”
“對。”趙忱之說,“我一定配合。”
老李說:“趙總想必有所耳聞了,貴業主方的案件已經給我省、我市造成了很大的負面影響,省委的意見是必須徹查到底,所以出于程序考慮,我們請你過來談一談。請問你在擔任酒店總經理一職之前,與劉庚發有沒有接觸?”
趙忱之搖頭:“沒有接觸,我是飛回國內後,才和他見了第一面。”
他說的是真話,老李颔首認可。實際上趙忱之的情況他們早就查得一清二楚,喊他來的确只為了走程序。
“那麽你對劉庚發的印象怎樣?”
趙忱之微微歪着頭,做思索狀:“很開朗,熱情,健談,嗓門大,語速快,似乎朋友遍天下。”
“唔。”老李點頭,邊上的小朱筆頭不停,忙于記錄。
“所以趙總,你覺得作者寫這段到底是為什麽呢?”老李問。
“普法。”趙忱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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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節三,孫江東是怎麽當祖宗的
孫江東的醫院最近出了一個小事故。
當然不是他出的,他是專業醫生,是他的手下的一名護士粗心大意,給患者拿錯了藥。
其實那患者是看着她拿錯的,當場既沒有提醒,回去也沒有吃,後來卻借機生事,嚷嚷着要報官。
孫江東吓得不行,打算提半挂爛香蕉親自登門賠禮道歉,連說辭都想好了,什麽醫院雖小,但也是生活來源,萬一被衛計委連鍋端了,一家老小就只能等死,一方百姓(以地痞流氓為主)也就沒了福祉。
他正發愁,歐陽來了,只說:“交給我。”
果然半天之後,那患者偃旗息鼓。
孫江東問歐陽:“你是怎麽跟他談的?”
歐陽說:“我又沒說話,是錢在說話。”
“嗯,”孫江東點頭,揉捏着微微作疼的眉心,“我知道了,謝謝。”
歐陽湊過來:“你不用說謝,你到底什麽時候才停業?我養得活你!”
孫江東說:“不停業,謝謝!”
醫院所處的位置是城中村,房屋私搭亂建,居民魚龍混雜,街道不太幹淨,河水肮髒發臭,空氣中充滿了刺耳的忙亂與嘈雜,與幾公裏外整潔宏大的CBD中心比起來,這兒真是垃圾場。
但醫院是個例外。二層小樓雖然陳舊,外牆卻長滿爬山虎,顯得綠意盎然。孫江東從叔叔手裏繼承下這裏後,又将門面和院子修葺一新,越發顯得幹淨清爽,像模像樣。
守着這間小醫院,孫江東覺得自己的人生實現了一大半。
歐陽堂而皇之地把這裏當成家,放着自己的豪宅不去住,天天和孫江東擠閣樓,自己解釋說:萬一受了傷,救治方便。
于是醫院也不僅是醫院,還隐隐透出指揮部的豪情來,正經有限公司的各色人等成天故作凝重地來來去去,好人家的——尤其是姑娘家——都不敢上門了。
孫江東最恨這一點,每天睡覺前、起床後,都要絮叨幾句。
他有時候說:“歐陽,你也該帶着鋪蓋卷滾蛋了吧?”
有時候問:“歐陽,你能不能把你手下的經理們也給我帶走?”
還有時候發狠:“再不走老子給你們頸動脈上一人來一刀!”
他發狠的這次是大清早,歐陽正在外間盥洗室裏刮胡子,滿腮幫肥皂沫地問:“祖宗?你說什麽呢?沒事兒吧?”
孫江東咬牙切齒:“沒事!”
歐陽晃蕩過來,像一個相面先生那麽觀察他:“雙頰泛紅,眉間有怨,你在發誰的脾氣?有人逼債?”
孫江東說:“沒有!”
“踢館?”
“沒有沒有!”江東套上他的白大褂,推推眼鏡往外走。
歐陽把他攔住:“祖宗,護士發錯藥那件事算是了結啦,但如果還有人欺負你,一定要跟我說。”
江東把偏着頭,思考是不是要在他臉上打一拳,可又沒那個膽量,只好含混地答應。歐陽仍然不放開他,孫江東暗暗惱火,一擡頭和他對了面,突然展顏一笑。
歐陽眨眨眼睛,不知所謂:“好祖宗,你笑什麽?”
孫江東反而消了氣,打掉他的手往樓下走:“笑你蠢。”
大歐高舉着剃須刀橫豎堵着,故意把泡沫蹭在他臉上,他一個巴掌過去罵:“惡心不惡心?”
歐陽閃過,突然撲在他身上搓着揉着,就像兔子那只聖伯納犬一般沒皮沒臉,要親要舔。
孫江東忍了一會兒,突然眼疾手快抽掉他的睡褲腰帶,他反射性地去提褲子,孫江東趁機下了樓。
“祖宗,你……你回來啊!”歐陽提着褲子喊,“我我我……我那個了,那個生理上……我……硬……”
“懷孕了再跟我說!”孫江東吼。
“……”
“我懷上了……”歐陽特別委屈,扭捏說,“來嘛,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