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四十六
我媽走了以後我問他,實話實話,你想要孩子嗎?
他噗嗤一下笑出來,說,幹嘛呢,這點破事也怕我委屈?
我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甚至都不覺得他會說想,可他說不想我也未必信,他這麽說我卻信了,他是真的無所謂。
我卻有點迷茫:她怕我考不上大學,怕我找不到工作,怕我工作了不會和人相處,怕我不談戀愛不結婚,現在怕我沒有孩子。如果我不想要,她能纏到我死,我不想跟她鬧了。
他也沒問我為什麽不想要,默不作聲地坐在我身邊。
“其實除了怕疼怕針怕刀,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甚至偶爾想一想,如果孩子像你,真的很棒。以前想一個人,更多的是害怕如果我非要有個家庭,它可能很湊合,我也養不好那個小孩。而我也許會像我媽一樣,把他當成寄托,當成人生全部的意義。我接受不了,那很糟糕。”
“可是現在我知道不會的,因為你才是。所以更多的是,沒那個精力去養一個小孩,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我分不開,我不想對別人負責。也不想你對別人負責。”
“說真的,我跟她一脈相承,她有的控制欲我都有,只是她會做的事情我不會,我要別人主動交出來,但實際上我沒想過會遇到你這樣的人。”
他嗯了一聲,站起來:“行了,別想着孩子了。說什麽都能歪回我身上,你是真養不了。”
“你是不是特享受我愛你愛地死去活來啊?”
他眨了眨眼:“不該嗎?”
我想了一會:“好吧,你确實應該。但我就沒法享受你為我活着。”
他說他不懂,過了會,他無奈地笑了下:“你又供着我。”
四十七
寫什麽小孩不小孩的總覺得我倆很老是的,我說明一下,我二十二,他大我半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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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點更符合年紀的話題。
從大概我們認識一個星期,我就試圖拉他打游戲,那時候王者榮耀剛火,但他是不玩的,我要他玩,他就下了一個陪我玩了兩把,非常菜,菜得令人發指。
我後來對此表示不可思議,問他,明明他那麽閑,怎麽連游戲都不打?
他說他最開始是沒網的,也就能玩玩單機,玩不過就給自己編輔助工具,沒意思就不玩了。
我是真的服。
後來閑着無聊,還是拉着他打游戲,射擊類,戰術和反應大過天,這類型游戲其實挺看天賦的,總有些從來不碰的游戲的人上手賊快。他就是。
很早前我就說過,他手很穩,能把一首曲子連輕重都不差得複制出來。他這種穩體現在游戲上就是,我給他開最高靈敏度,他機瞄也不會手抖從人身上滑過去。但他玩的時候還是默認設置的。
至于戰術這真是純看願意花多少心思,玩的認真的,一天就能摸透這游戲的基本戰術,地圖就那麽大,道具就那麽多,無非那麽點套路。
他的話,按他說,他沒有辦法放空自己。
他和我不一樣,我做什麽都能走神,天南海北,他也走神,但他沒有胡思亂想地愛好,他需要給自己的注意力找一個焦點。
他說他最開始喜歡在我那,是因為我讓他很輕松。他習慣性地觀察人,但他們常常讓人厭倦,那讓腦子很吵鬧,而在我那感覺很安靜。
扯遠了,回到游戲。
他厲害的宛如一個挂逼,那我就愉快地躺躺躺了。但是作為一個大型語音交友游戲,這游戲最吃香的并不是技術,而是聲音。
他是天生的,我是因為聲控而後天養成的。
游戲男女比例不平衡,反倒是我被勾搭的多。
他有時候熟視無睹,有時候兩□□直接讓隊友gg,我說,扔一個吓吓就行了,他朝我扔了一個。
我當然是躲,沒想到他扔的時候致盲彈,眼前一片白花花。緊接着一個□□,我壓根沒看到□□在哪就倒了。
他又扔了個□□過來拉我,問:吓有用嗎?
我難得從他身上感到那種正常的生機勃勃的味道,說:吓是沒用,但你撒嬌有用。
他哼了一聲,說,不。
我笑得能把方圓百裏的狗都吓跑。
風水輪流轉,第二把換他被勾搭。
一號小姐姐開局就說小哥哥你聲音真好聽,聊騷嗎,網戀嗎,我給操哦。
我默默朝她扔了個雷,沒中。
過了會,他一穿三把我扶起來,一號又說:小哥哥下把拉我啊。
他沒說話去舔了個包,然後站在房屋拐角的地方,說:一號過來,分你東西。
小姐姐傻乎乎地就去了,一聲雷響他倆全倒。
這時候他說:三號救我呗,給操。
我一邊笑一邊過去拉他起來。
一號也說救她。
另一個隊友跑了過來,他站在門口又捏了個雷,隊友秒懂,發了串哈哈哈哈哈。
四十八
有天他突然問我,你喜歡這種相互折磨的故事?
我愣了下:你又黑我賬號?
他面不改色的嗯了一聲。
我說,不喜歡,很讨厭,非常不符合我的三觀,所以看他們那麽慘我很爽。
他頓時笑了,說我惡趣味可真多。
我問他,怎麽突然好奇這個?
他沒有回答,隔了十來分鐘,我忽然聽到他輕聲說了一句,怕你喜歡我也是因為這樣。
我愣了,你對你自己的人品這麽沒自信的?你有那麽渣啊兄弟?而且我有……行吧我有那麽賤,但我他媽沒那麽傻啊,也沒那麽多因愛生恨的矯情和不甘。
他就笑着說明白了。
過了一會,我被文虐得死去活來,轉過身抱他,問:世界上怎麽會有人那麽低劣?
他說:又怎麽會有人想壓制欲望?
我說:你有嗎?
他沉默了會:很難說。
我說:我厭惡所有的言行不一,但我同樣讨厭借承認低劣來遮掩欲望,或顯示它的理所當然的人。可是世界上,幾乎全是這樣的人,而他們常常意識不到。那讓我覺得很肮髒。所以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很幹淨。你也仿佛沒有欲望一樣的活着。我們兩個,真他媽喪。
他又在那低低地笑。
又過了好久,我悶悶地說,我讨厭傻子,更痛苦的是,我忍不住想,你要是這麽傻我要怎麽辦?不論是我作為女配還是女主。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我的手機屏,按了關機:別看了,降智商。
四十九
其實我大約知道,他為什麽覺得自己渣,在正常女生的三觀裏,他真不算什麽好人。
剛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偶遇過他被女生告白,我在場的時候他倒是拒絕的很徹底,我不在場的時候,他就站那,一言不發地聽對方說,直到那個女孩子湊上來吻他。
他退了一步,與此同時他看到了我。
我分不清這件事的先後順序,但當時也不甚在意,他也沒有做任何解釋,我們就這樣當無事發生過。
後來有次和他逛街,又遇到一個女人過來和他搭讪,調笑着問他,這是女朋友?不混了?少了你真是沒樂子。
她說的是他消失的那兩年。他卻說過,我不知道的事情都不要緊。
他說了句,結婚了,沒再理她。女人卻跟了上來,遞了張私人名片給他,說,你肯定沒留我聯系方式,炮友做不成了,朋友也不行?
他接了而後扔了,我問他,其實你有聯系方式吧?他遲疑了會,想找的話就有。
我沒再繼續問。
他卻問我:沒生氣?
我說有一點但還好。
他問我為什麽。
我說,因為你冷,她們已經沒有機會了。人們對肉體出軌的厭惡,多數來源于對精神出軌的畏懼,和他們沒有任何其他方式證明對方屬于自己的無力感。可對我來說它們是割裂的。再說了,你沒出軌你緊張什麽?
他說,你完美主義,你會覺得髒。
我當時愣住了,無意識地說了句,好像還行?
又過了會我說,你都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有多幹淨。
他沒接話。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我發自肺腑地感嘆,在他眼裏多半是我愛他愛到犯賤以後的濾鏡。
也是那時候,我慢慢知道,他是真的會不安的,他享受我那樣的喜歡,但他也不信任那樣的喜歡。
如果說我不安是,他總在被人這樣喜歡,可他都無動于衷,他卻喜歡上了我的不可理喻,以及對自己是否真和那些人有差別的懷疑。
那麽他的不安就是一種,明明知道了差別,卻無法理解這種差別,也從未遭遇過,不知道它是否也有着時效性的不安。
太熾熱的感情會讓人惶恐,所以說起來,倒是我逐漸平靜,而他卻相反。
從來不考慮未來的那個人,現在真的不想失去我了。
我竟然也沒覺得多幸福,他在我眼裏合該高高在上的,可他下凡了。在我終于肯接受他不像人的活着以後,他忽然像個人了。
那就讓我不禁反反複複地想,他壓抑着的是不是比我想象的還多。
五十
假如你喜歡他的話,最可怕的永遠都不是背叛,而是他一種叫做,他不該是這樣的情緒。
這裏頭包括各種形式的愚蠢與低劣,有時候又簡單到是,他過的并不好。
我在黏膩的生活裏不可能始終對他熱情高漲,總有些時候我不想理他。
他是不是煩了,我往往看不出來。當我接受他一直如此的時候,我也慢慢接受了他并不像看起來那麽無動于衷。
但我是不是有興致是很明顯的,他習慣了我一直有,他也敏感到随時知道我覺得無趣了。
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他對這種熱情突然退卻後的冷漠感的熟悉以及厭倦,但那段時間他格外的黏人,以至于我問了他很多次,你怎麽了?
他每次都是一句“想做了”打回去。
他對我欲望其實一直不算強烈,他就算是在這方面都極其不主動,畢竟別人騙女孩子想着怎麽把女孩子哄上床,他最初也全是在哄騙我,上床卻是我受不了壓抑要求的。
于是這樣幾次,我也發覺他不對勁了,而他這個人不對勁向來就是要等他自我調節好了才說。可這次我不想等,和以往不一樣,這次和我有關系。
但我着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能先配合他,一直配合到他問我,玩sⅠm嗎?
他那時候衣冠楚楚地壓在我身上,我半裸着,剛醒,頭昏腦脹到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張口就是,先脫了再跟我說話。
他真脫。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渾身都在顫栗,而他已經脫得□□地跪坐在床上,一只手按在我的手腕上,笑着問我,你緊張?
去他媽的緊張。
我甩開他的手,忍着再給他一腳的沖動:“你發什麽瘋?”
“無聊。”
這兩個字由他說出來,在我耳朵裏,簡直像個恐怖故事。可他神色如常,讓我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坐起來穿衣服,出門前說:“我去買道具,順便冷靜一下。你要想玩我陪你,但我對你下不了手,你來。”
他拉住我:“不用了”。
我把衣服扔給他,他也不穿,只問我:“做嗎?”
我就這麽跟他對視,他大約少有那麽尴尬的時候,破天荒地先退了一步,把視線挪開了。
我說,好啊。
他卻按住我,這時候才有點像我認識的那個人:“對不起。”
我扔下句沒關系,走了。
想起來有點後悔,明明知道他心情不好,明明也沒想跟他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