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五十一

要說他身上真有什麽和我以為的極其不一樣,那就是,他真的一點也不清高。

也不是說和我以為的不一樣,只是我自己清高慣了,不自覺地那麽對他,但他不僅不,甚至可以說這個人有點不知道自尊是什麽的意思。

所以他說得出來,也做的出來,僅僅是因為他感到了僵硬,他可以用任何方式去打破它。我會想,但我就舍不得,而他是感覺不到的。

當天晚上我睡的客房,之後他沒主動找我求和,我也沒有找他,就這麽晾着。那大概算我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吵架。

他回到了剛來我家的時候,我不跟他主動說話,他幾乎完全不和我交流,甚至很少出現在我的視線裏。

以前和同學吵架,吵着吵着就忘了,随便上課搭一句話,兩人就聊起來了,因為我們會下意識的回複對方。

但他的下意識就是不說話。他有種很詭異的延遲,就是你今天跟他說一個事,不需要回的他可能幹脆只聽,如果嚴肅點的,他可能要擱好幾天才會突然回答你。

這經常讓人感到被在意着,而他只是單純的當時沒什麽話好說,後來卻出現了一個契機可以說而已。

他太能忍,但我從來都忍不住,這樣過了三天,我真去買了道具甩在床上。

他站在門口,我轉過頭對他說:“我讨厭尖銳物,吓唬也不行,不想留去不掉的印記,別的你随意。”

他愣住了,好半天才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坐在床上,一件件的拆:“我管你什麽意思,我現在受不了了。”

他說,你別發瘋。

我就笑:“你也知道你在發瘋?”

他沉默了,最後走過來,把我抱去了客卧,壓着我吻下來。我一把推開他:“你是不是覺得□□能解決所有問題?”

Advertisement

他沒回答,只說:你對你現在了解到的還滿意嗎?

我那時候是真的想弄死他:“你想幹什麽啊?你到底是嫌不夠刺激,還是嫌我沒見過你最髒的樣子?你有病啊?”

他說,我有。

我說:“你給我看我也不看,但你可以讓我跟你一起。”

他笑了,問我為什麽那麽喜歡他。

我說:“我問過你,你喜歡我有沒有框。我當時說,我覺得該有的,因為如果沒有,你也沒有任何方式分辨她是誰。你喜歡的是個符號,而符號裏除了執念什麽也沒有。但你說沒有。”

“我當時說我希望你沒有,但我對你有。”我停頓了下,“可這不管用的,在沒有任何扯淡的設定的現實世界,你這具身體就是你的那個框。你明白了嗎?”

他沒回答。

我嘆了口氣:“你是青春期延遲嗎?”

他竟然應了,說也許是。

我說:“性激素也分泌過剩?”

所以說每次吵架的結果還是□□,好吧我承認它真的很适合用來解決問題。

五十二

那天發生的事情,別說別人,就是我自己後來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好像就是在我自己的認知裏,他都不能這麽失控,也不會表現在任何人面前。

想起來暈乎乎又飄乎乎,就像整個人被塞在一個泡泡裏,絢爛得要命,又岌岌可危。

到兩個人都精疲力竭的時候我問他:你為什麽也會不安?不對,你為什麽還會不安?我以為這東西離你十萬八千裏。

他說,這種問題很難為情。

我笑着說他怎麽越來越像個妖豔賤貨。

他倒是無所謂,在我昏昏欲睡地時候說了句:因為這次不是在确定會離開後才開始的。

五十三

第二天早上他突然對我說:“找點事做呗。”

我懵懵懂懂:“嗯?”

他無奈地笑了一下:“我也受不了自己了。有想做的游戲嗎?單機或者多人聯機。”

我忍不住咋舌:“你怕不是個瘋子。要不我跟老板說你嫌不夠忙?”

“那不一樣。”他說。

我沉默了下:“我當年的老師找我問過你的情況,他的意思是,你這樣太浪費資源了。”

那老師是我大學的班主任,最後他還是做了那個項目,只是并沒有全程參與,所有東西都經我的手。

他是那種要人命的天才,可能因為對任何事情,專注力都擺在最前面。

我可以這麽說,就是我把一道題目念一遍,都沒他掃一遍看得清楚,因為我很不認真,念出來都不怎麽過腦。但他不一樣,他就不該在這呆着。

他回答得很利落:“不去。”

“為什麽啊?”我問他。

“我有二十年都在封閉或者半封閉的環境裏度過,即使已經能接受了,也不想再回去。”他這麽回答。

“可那也不一樣。”

他看了我一會:“我做這些事沒有成就感,只是消磨時間。我想在你身邊消磨時間。”

那大約是我聽到他說過的,最誠懇又最夢幻的告白。

五十四

非要給個我喜歡他的理由,那這麽說好了。

有回我想下廚,就做了幾個菜試水,結果一言難盡。

他嘗了一口放下筷子說:“我去重做,你不會要逼我吃掉吧?”

我手撐着腦袋看着他:“我沒有這種愛好,但是假如我逼你吃你吃不吃?”

他說:“吃啊。”

“可是你做成這樣的時候,我是肯定不吃的。”我想了想,“你就是放多點鹽我都不吃。”

他就笑:“你的道德觀可真苛刻。我不需要你對我這麽公平。”

就這樣,很多時候,他對我來說是個救贖。

他僅僅是在哪呆着,就會讓我感到輕松。即使我依然要給他我苛刻的公平。

五十五

很想給它寫個真正稱得上結局的結局,可結局就對應着開始。

以怎樣的欲望開始,就以它的結束為結局,以怎樣的謎題開始,就以謎題的答案為結局。

可開始的時候我沒有疑問,也沒有索求,直到如今我依然沒有。

我覺得我就是一個很喪的人,無論怎麽樣,無論我是不是喜歡他到他一句話就能讓我腦子一片空白。

但他實實在在地生活得越來越陽光了,他話仍舊很少,仍舊不愛搭理人,但他會拉着我去玩各種東西,我問他為什麽,他會說因為沒玩過,而不是說,因為看着別人覺得有趣。

那時候我又覺得,噢,好像我就很滿足了。

其實我是有期望的,從我見到他的那天起,撐着傘帶他回家的那天起。

他後來問我,如果他再走,我會找他嗎?

我回答說:不會了。我看見你,像看到信仰溺在沼澤裏,就想把它拽出來,如果拽不出來,那和它一起沉下去也可以。換個角度講,我想陪着你,是不想你一個人沉下去,那讓我如鲠在喉。可你已經在地面上了,甚至如果沒有我,你都要上天了,我就不用再找你了。

我說:雖然沒了你很難受,但我從不覺得我需要一個特定的人對我好,也就包括我不需要我喜歡的人對我好。只是處于某種關系下,我希望對方負責任,不然總有種老板不發工資的不高興,即使我不缺錢。

我想了想:其實在現在這個節點,你要是喜歡上了別人,我真會很不高興,甚至不高興到恨上你。因為那讓我覺得很不公平,這種占有欲不由愛産生。而我跟你說我愛你,你什麽都不用做,甚至不需要靠近我,我還是愛你。剛開始的時候,你要不說在一起,我永遠都不會告白。我不是拿戀愛來索取被愛的。

他聽了後摟住我:“我不太理解這種感覺。但我覺得你也很喜歡我對你好的樣子。”

過了會,他又說:“雖然我不會再走了,但我希望你找我。”

我想他的要求真是越來越小女生了,又想那真是太好了。

這樣,也就算結局了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