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7)

呢,還有強尼。。。”

聽到我提到強尼,他眼中有什麽一掠而過,是柔情,還是被第三者洞悉隐情的擔憂就不得而知了,相信二者都有吧。

“皮耶羅,你。。。知道一切?”

我笑道:“如果那是一切的話。”

維托是聰明的,他的聰明就在于,他知道在教父家庭裏的每一個分子,都擁有各自的聰明,為了自己的生存,即使是天生的傻瓜,也會強迫自己變得聰明。

“好吧皮耶羅,我答應你不與克拉莫的人接觸,但是如果他們找上門來,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所以。。。”我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他身旁俯下身體對他悄聲說:“你要把自己藏好。”

然後我走出餐廳,回到自己的包廂裏。

我累了,我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覺。

作者有話要說:由于宿疾重犯,筆者坐立不得,此章,寫得艱難。

神父

等我睡醒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桌上擺着熱水瓶,旁邊的茶杯還冒着熱氣,藍色的窗簾只拉了一面,我的身上蓋着一條毛毯,維托不在,我看看懷表,時間是下午四點十八分。

我從床塌上坐起來,起得猛了,頭有些發暈,等了一會兒才慢慢站起來,

我記得和維托在餐廳裏聊天喝咖啡是下午二點鐘左右,這麽算來我已經睡了兩個鐘頭。

我提着水盆和毛巾準備去盥洗室洗把臉讓自己清醒過來,這時包廂的門開了,維托端着餐盤走了進來,那裏面裝着牛排沙率,還有我喜歡的提拉米蘇,另外是一小杯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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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他把餐盤放在桌上,“洗洗手吃點東西吧。本來想等你醒來一起吃,可是見你好夢正酣,所以沒有吵醒你。”

“不知不覺睡過了。”我歉意地笑笑,他一邊把餐盤放在桌上一邊說:“在五點之前就能到,吃點東西,也好提提神,到了那不勒斯恐怕就沒時間偷閑了。”

“嗯。”

我順從地接受了他體貼的建議,洗好了臉用完餐,目的地終于到了。

我們提着行李下了火車,車站的人并不多,甚至有些空蕩,偶爾看到一旁擺小攤的生意人,賣些畫報手編工藝品,有的大聲叫賣,有的則一臉的寂寥。

我們出了站驅車前往預定的旅館。

旅館的地理位置很方便,臨近主要鐵路線,到市中心也只要十幾分鐘的車程。旅館的整體風格簡潔大方,并不奢華卻古樸含蓄。我和維托各自入住到自己的房間,整體藍白的色調很符合這座意大利著名的港口城市,我想像着日間裏藍藍的天空下漂浮的潔白的雲朵,雖然夜晚将至,可是推開窗,還是能感到地中海濕潤的海風和溫暖的氣候。

“陽光和歡樂的天堂”,那不勒斯自古享有美譽。

我記起了西班牙的隆達,那座天空中的城堡一樣美如天堂,又有誰想到在這麽美的地方,偏偏有魔鬼出沒。

我打開電視機,裏面正播放那不勒斯與尤文圖斯足球隊比賽的盛況,馬拉多納這個小個子的阿根廷男人,此時正奔跑在綠茵場上,每當他像鹿一樣的奔跑,場上都能傳來爆炸式的歡呼聲,絲毫不亞于二戰時的飛機轟鳴。

我呆呆地看了會兒,然後點燃煙坐到三樓的窗臺上朝下張望,街道有些狹窄而混亂,有匆匆來往的行人,也有騎着摩托車呼嘯而過的“飛車黨”,還有一些小商販,跟買主激烈地讨價還價。不知道在夜色的掩映下,這座看似平靜的城市,會暗藏哪些波瀾。

克拉莫在哪個方向?我擡頭望去,除了太陽降落後灰暗暈染的橘色天空,只有建築物的穹頂出現在視野裏,間或有幾只鴿子飛過,咕咕地叫着,唱着只有它們自己才懂的歌,那歌聲裏,不知是歸巢的喜悅,還是迷失的傷感。

“皮耶羅,聯系好了,對方打來了電話,明天下午我們就去附近的一個教堂。。。”

維托快步走了進來,不像我的随性,他辦事一向效率很高而且很有計劃。

“去教堂?”我從窗臺上跳下來,“為什麽要去教堂?”

他搖搖頭說:“對方稱,要在教堂見面。”

我失聲大笑:“哈哈,難道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要向上帝禱告之後才肯做虧心事?”

“無論怎樣,我們最好入鄉随俗。”

“好吧好吧,教堂就教堂,我也該去見見上帝老爺了。”

第二天下午我和維托就去了附近的一座天主教堂。

白色的教堂并不很大,可是聳立在低矮的民房旁邊還是有些突兀,就像是随手搭建而成的。

我們走了進去,彌撒正在進行中,人并不很多,粗略地看了看,也就十幾個左右。人們跪在長凳上雙手握拳禱告,遠處耶稣雕像下站着一位身穿黑色長袍的神父。

還沒等看仔細,維托就拉着我跪在靠後的一個角落,雙手合十握拳,把頭抵在弓起的手背上,口中念念有詞。我瞅他發了一會兒愣,也照樣做起來。我不知該禱告什麽,就期望此行順利,我和維托最好留住小命,阿門。

十分鐘後,彌撒結束了,等人全部走光,我們來到了那個神父面前。

“岡察洛夫先生。。。”

他正低着頭整理經書,棕綠色的頭發抿得整齊,當他擡起頭時,一雙同樣“整齊”的深綠色眼瞳閃過一絲戒備,瘦長的臉龐,兩頰有些凹陷,皮膚發黑,但兩頰和下巴的胡子刮得很幹淨,年紀大概四十出頭。

他迅速掃了我們一眼,平靜地說:

“年輕人,我的教袍還沒有脫下,請仍然稱呼我為‘魯本神父’。”

維托詫異地看了看我,然後識相地改了口:“是,魯本神父,早上好。。。是馬科?卡帕雷拉介紹我們來找您的...”

他忽然擡起左手,阻止了維托的介紹,謹慎小心地把聖經平放進一只黑皮公文包內,然後把胸前的十字架和教袍也脫了下來,整整齊齊地疊好捋平一起放了進去。換上皮外套之後,他向身後的耶稣像深深地鞠了一躬,在胸前閉眼默劃了一個十字,對我們說:

“現在是岡察洛夫先生了,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他拎起公文包快步向後門走去,我和維托對視了一眼,也跟了出去。

在路上,不等我們說話,他就滔滔不絕地反問起來:

“覺得奇怪嗎?”

“啊?什麽?”

“一個看起來根本不像好人的人去做神父?”

“這。。。并沒有。。。”

“不過是幫朋友臨時客串,真正的神父回家看老媽去了。”

“老媽?”

“不要懷疑,我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

“這個當然。”

“我要很小心才能不被他們認出來。”

“誰?”

“還能有誰?啊哈夥計,有火兒嗎?”

維托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煙。他又快步走起來,我和維托加緊腳步以防被他落下,還要分擔一部分注意力不撞到行人和障礙物,一部分注意力捕捉他時不時跳躍的思維。

“岡察洛夫先生,關于克拉莫,我們想。。。”

“等等!”他突然停住腳步,望着街邊的一家門口排起長隊的批薩店出神,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他媽的,老子最愛這家的馬格麗特,偏偏這麽多人!”

這叫說者有心,聽者也有心。我立刻沖上去跑到隊伍的最前頭,因為插隊,我用了5萬裏拉換了一份價值只有不到3千裏拉的馬格麗特,不過這招果然奏效,岡察洛夫走路的速度明顯放慢,而且還忍痛割愛,分給我和維托一人一小塊馬格麗特。

“這餅真他媽好吃!”

等他飽餐之後,我們又提到了克拉莫,他還是不太願意多講,堅持要我們陪他去做一單買賣。

“我得去趟珠寶店。”

“您要買珠寶?送人?”

我身上沒帶太多的錢,如果這家夥要是想讓我拍馬屁拍到獅子大張口,我決定立刻放棄這條能進克拉莫的唯一線索,總會有別的辦法的。

“蠢豬才把錢白白送人呢!”他揮揮拳頭說道:“達裏諾那臭小子欠了我的錢,用他老媽的鑽石耳環抵債,我手頭也緊,又沒老婆,不如拿到黑市上去賣。先到珠寶行打聽打聽行情。”

我随口說了一句:“不如先給我看看,珠寶鑒定我略通一二。這樣萬一是贗品,也不至于大庭廣衆下丢了您的面子,而且鑒定也要另外付費的。”

“你也懂鑒定?”

“真假還是能分得清。”

他重新上下打量我一番,把煙頭随手扔在馬路邊,從裏懷裏掏出一個藍色的金絲絨小袋子交到我手上。

“看看你的能耐。”

我從袋裏子倒出鑽石耳環,款式很老舊,但是做工很精致,水滴型,中間一顆大概一克拉的大鑽,四周鑲着6顆小鑽,放在陽光下,光澤淨度和純度都能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可惜,假的始終是假的。

我把耳環放進袋子交還他手上,肯定地說:“仿制得很好,如果拿去賣,也許能夠以假亂真,可惜,假的真不了。”

他狐疑地從袋子裏重新掏出耳環左看右看:

“真假我也不知道,你怎麽說都是了?”

我笑道:“不信您可以拿到珠寶商那裏去鑒定,鑒定費用我來出,如果不是假的,随您怎麽處置。”

“這可是你說的。”

“嗯。”

我們三個找到了一家珠寶行,結果鑒定師的結論和我一樣,那副鑽石耳環确實是假的,岡察洛夫立刻就抓狂了。

“媽的,達裏諾果然在騙我,這個死同性戀老子要做了他!”

他氣呼呼地沖到馬路上攔下一輛出租車,招呼我和維托也上去。

“尼羅河大街501號。”

車子飛馳而去。

“那是什麽地方?”我在後座小聲地問維托,“唔。。。不知道。”維托的表情變得怪異,似乎想起了什麽,又在刻意回避。

等到車子開到那裏,我們下了車,穿過了幾條小巷,才到達目的的。

原來是一家地下酒吧,而且是同性戀酒吧,岡察洛夫說的那個叫達裏諾的,就是在這裏靠跳舞為生的。

現在時間還早,達裏諾還沒來上班,岡察洛夫氣急敗壞地堅持要在這裏等,我費了好多唇舌,最後用一頓大餐把他勸離了那裏。

“先去吃點東西,晚上再來,他跑不掉的。”

就這樣,我們又離開了酒吧,奔赴下一個目标,那不勒斯最有特色的一家餐館。

岡察洛夫出氣的好胃口,就像個惡鬼,這害得我又浪費了好多錢。

到了晚上,暮色降臨,我們又回到了酒吧。

酒吧裏的人不少,以男性同性戀人居多,當然也有女性。

人聲嘈雜,音樂聲很大,伴随着強烈的鼓點,所有人都拍着巴掌圍在表演臺中央,口哨聲不時從人群裏傳出來。

岡察洛夫霸道地擠到最前面,我和維托也緊跟上。

三個年輕男人在臺上和着音樂節奏扭動着身體,他們只穿了一條緊身三角內褲,曲線畢露,不過肌肉發達,身材健美,這麽看來倒像是一場健美表演,外加舞蹈動作。

這樣的表演顯然無法滿足臺下火辣的口味,随着音樂越來越熱烈,人群裏竟然起哄要更徹底的表演。

“脫掉!脫掉!脫掉!”

其中一個個子稍矮的金發男孩開始有所動作,他稍稍拉起內褲的一角,立刻就有瘋狂的尖叫,還有紙幣扔在他腳下,他大受鼓舞,勾起嘴角,拉起另一角十分緩慢地,一邊扭着胯,一邊褪下內褲。

這姿勢實具挑逗性,人群更瘋狂了。

但是還沒等他完全春光乍洩,只聽身邊一聲大吼:

“達裏諾!你這個臭小子!”

我和維托都來不及反應,岡察洛夫已經跳上舞臺,一拳把達裏諾打倒在地。

“媽的你這個死同性戀敢拿假鑽石騙老子!”

那個叫達裏諾的金發男孩瑟縮在一角,驚惶地看着憤怒的岡察洛夫。

步步為營

岡察洛夫的暴力舉動不但吓到了達裏諾,還招惹來意興正濃的觀衆們的強烈

不滿,他們惱火地向他噓口哨,把手裏的啤酒易拉罐扔到他身上,他卻根本不知避讓,還一意孤行的以寡敵衆,揮舞着拳頭像頭獅子一樣對他們咆哮,這更激起了衆怒,甚至有人躍躍欲試要爬上臺去揍扁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達裏諾趁着混亂溜走了。不過他沒能溜出我一直密切的視線。

能不能博得岡察洛夫的信任,在此一舉了。

我暗中囑咐維托趁岡察洛夫還沒被踩扁之前,無論如何把他從臺上拖走,然後朝達裏諾逃跑的方向追了過去。他沒穿衣服,總要找個地方找塊遮羞布,我的時間足夠了。

果然這小子先跑到了更衣室,正慌慌張張地套褲子,身後還背着一個大的帆布挎包,我上去一把把他掀了過來,卡住他的脖子,抵在鐵櫃子上。

“想跑嗎?”

“大,大哥,我真的沒錢,再寬限兩天吧,我會想辦法去籌錢給你們的。。。”

他的聲音抖着,稚嫩的臉蛋兒因為恐懼而變了形,我才意識到他把我錯認成高利貸債主。寨主成群,看來他的生活也是一團糟。

“我不是高利貸。”我及時表明來意,“你得罪了岡察洛夫,用假鑽石騙他,他一定會要了你的命。”

“你們是一夥兒的?”

“目前還不是,萍水相逢而已,不過。。。我不忍心看你死在他手裏。”

他對我的話信了大半,長籲了一口氣,用手拍拍心口說:

“既然這樣,你該盡快放我走,否則那老頭來了你也救不了我,他在克拉莫混的年頭不短,殺個人就像切塊雞似的。”

“不行,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今天走了,他明天還會來,除非你離開那不勒斯遠走高飛,否則他下次再找到你我擔保你會立刻沒命,死無全屍。”

“那怎麽辦?我沒有錢啊,一百萬裏拉,我上哪弄去?跳一場舞最多只有一千裏拉,脫光了也只能翻一倍吧,這要多久才還得上。。。”

他豎起手指盤算起來,此時倒是單純得像個十幾歲的孩子。我忽然想起了佩洛,還有馬修,他們年齡相差無幾,卻都要過早地為自己的不幸買賬。

“怎麽欠了這麽多?”

“本來沒那麽多,加上利息就多了。我媽病了,沒錢看醫生,所以就。。。”

“那出來跳舞也是為了給她治病?”

“嗯。”

我按下他的手指說:“這個好辦,我有錢,可以先替你還債,不過你要配合我,我帶你去找岡察洛夫,為了表示誠意,我必須在他面前暴打你一頓,不要緊張,這也是為了救你,因為你騙了他,只還錢不讓你吃點苦頭,你還不會徹底安全,怎麽樣?”

他很高興,又猶豫起來:“挨打沒問題。可我想不出你為什麽要幫我。”

“幫你也是為了我自己。放心,肯定不會牽累你,我們互惠互利,誰都不吃虧。”

“可你的錢,我一樣還不上。”

“還不上就不還,就當你中了頭彩,我是賣你彩票的人。”

“那可不行,一定要還的,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呵呵。。”我有些受不了他的羅嗦了,維托能按住岡察洛夫多久?

“好吧,随便你用什麽還,不過假鑽石就免了,我的眼睛很厲害,一眼就能分別真假。”

他的臉紅了,嘟囔着:“那個是不值錢,但是我爸送給我媽最貴的東西了,我媽一直舍不得戴呢,要不是他追得兇,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去偷,害得我媽傷心。”

“好了別再磨蹭了,再耽擱一會兒他火氣更大,把你腦袋當雞頭切,到時我也幫不了你。”

我拎着他的胳膊,把他重新帶回酒吧大廳。

維托和岡察洛夫正在坐在牆角,桌上已經擺滿了酒瓶子,岡察洛夫臉色陰沉,不停地灌着啤酒,看來他覺得自己這次面子丢大了,搞不好真能把達裏諾的腦袋擰下來。

我暗中朝維托擺了個手勢,維托看到了我,正勸岡察洛夫往我這邊來。

一見到達裏諾他立刻暴怒起來,撸胳膊挽袖子沖刺般跑過來,頭發也好像鬃毛一樣豎了起來,還真是個火爆脾氣的“神父”。

“達裏諾你這個臭小子,今天我不打死你我他媽就不叫岡察洛夫!”

趁他的老拳還沒到達抖成一團的達裏諾的臉前,我先發制人對達裏諾招呼起拳腳來。表面上看下手兇狠,但我心裏有數,我的拳腳都落在他的非要害處,可能會吃些疼痛的苦頭,但不會傷筋動骨,要了他的小命,總比被那頭發狂的獅子的利爪撕碎要好太多。

一邊打還一邊破口大罵: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也不睜大眼睛看看你得罪了誰?岡察洛夫老爺是那麽好糊弄的嗎?識相的就快把錢拿出來,否則今天要你死無全屍!”

為了騙過岡察洛夫,我盡量讓自己演得逼真,甚至揪住他的衣領把他甩來甩去,還把他的頭按在水池子裏,嗆得他差點透不過氣。

岡察洛夫目瞪口呆地在一旁看着,我偷偷瞄了他兩眼,顯然我的兇狠也出乎他的意料,與其說他還在因為達裏諾而憤怒,還不如說我的暴力讓他更嘆為觀止。

“該交錢了。”我悄悄在達裏諾耳旁說,然後大吼一聲抓起他後腦的頭發往鏡子上撞去,“咔嚓——”鏡子應聲而裂——不用擔心,達裏諾的頭不傷一根皮毛,我暗中發力,真正被撞的是我的手。

“別打了!我,我交錢,還不行嗎?”

聽到我的暗示,達裏諾暈暈乎乎地從大挎包裏拿出我事先準備好的錢。幸虧臨出門為了以防意外我帶足了鈔票,否則這出戲還真演不成,達裏諾也只能悲慘地淪為魚肉了。

“不是沒錢了?怎麽又有了?你還敢騙老子!”

岡察洛夫搶過這沓錢塞到口袋裏,還要繼續教訓達裏諾,達裏諾連忙求饒:

“這是我媽看病的錢,救命呢,您行行好吧,饒了我。”

哼,這小子還真會演戲,完全進入角色了。

看他跪下了,也看到錢了,再加上我和維托在一旁給他降火,岡察洛夫還是眼開了,決定放過達裏諾。

“以後別讓我看到你,滾!”

達裏諾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地逃開了,我也稍微放松了緊繃的神經。

“何必跟這種小子斤斤計較,別讓他破壞了興致,不如我們繼續去喝酒?”

“哼,算他命大!”岡察洛夫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轉身摟着我的肩膀,關系一下子親密了好多,邊走邊說:“話說回來了,今天要不是你,我這錢和這口氣還不一定順得過來呢,看你小子還有點手腕兒,馬科他倒沒看走眼。怎麽樣?跟着我一起幹吧,有你吃香喝辣,財源滾滾來的好日子,如何?”

正中下懷。

我馬上順水推舟:“求之不得了,在那不勒斯,誰不知道克拉莫的厲害?”

岡察洛夫笑着使勁拍拍我的背,注意到一旁的維托,說:

“那麽多酒也不能白喝啊,不如你也一起來?”

維托剛要張口,我連忙搶過話頭:“我弟弟就免了,他有份體面穩定的工作,雖然報酬不多,發大財的機會就讓給哥哥我吧,阿哈?是吧,維托?哈哈哈——”

維托一臉的不情願,可是既然我這麽說了,他也不敢執拗:

“誰不想發大財呢哥哥?不過進了克拉莫你就忙得沒時間了,還是我犧牲些默默支持你吧。”

我搗蒜似的點頭,虧他沒意氣用事,否則全盤皆輸。

“那麽。。。明天早晨8點鐘你到第五大街的香拉裏披薩店來找我,我在店裏等你,帶你去會會兄弟們。

“好!”

第一步,成功。

然後我們三個又繼續喝酒到深夜,各自返回各自的住處。

快到旅館的時候,我發現有人在跟蹤我們。

我們躲到一個拐角的地方,等那個人跟過來,正好抓了個現行。

我把他扭在地上,借着路燈看清了他的臉:

“怎麽是你?達裏諾?”

“啊哈,是我,怎麽樣?”

我把他拽了起來,他臉上還有幾塊被我打的淤青,看看身上的裝束,還是酒吧的那一套,看來并沒有回家,一直在跟着我們到這裏。

“這麽晚了不回家,跟着我們幹什麽?”

他擦擦嘴角,疼得歪着嘴巴:“咝——好疼!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将來怎麽還你錢?”

我啞然失笑:“不是說不用還了嗎?”

“不一定用錢還,可以用別的。”

“嗯?”我忽然來了興致,“除了錢,你身上還有什麽值錢的?”我上下打量了幾個來回,破衣服破褲子,看不出他還有什麽包袱可抖。

“我跟你回去。”

“回哪兒?”

“去你住的地方。”

“幹什麽?”

“還你的人情。”

“怎麽還?”

“用我自己還。”

“你自己?”

“岡察洛夫也說了吧,我不但作舞男,還是個死同性戀?”

“這有什麽關系?”

他忽然擡起眼睛,像抓住什麽秘密似的,神秘地笑道:“我知道,你也是。”然後又轉向維托:“你也是。”“我可以為你們提供無限制性服務,随便你們怎麽玩兒,直到我還清了債為止。”

我和維托都一愣,想不到他小小年紀,竟然語出驚人。

“你弄錯了,我們不是,即使是,對你也沒興趣。”

他絲毫不以為意:“沒想到你這麽不坦白。。。咳,我剛才還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呢。同性戀也沒什麽好丢臉的吧?即使你不是,也不會對同性感到抵觸,我還敢确定,你倆不是一對兒。這樣就沒什麽障礙了吧?”

“聽着小子!”我真的生氣了,揪住他的衣領說:“我再說一遍我對你沒興趣,如果你還惦記你生病的媽媽,就趕快回家,不然我還有很多力氣在這裏教訓你,把你帶到岡察洛夫那裏也行!”轉身就走。

他愣住了,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送上門兒的鴨子也不吃吧,我猜他會這麽想。

“我媽早死了,家也沒了,被高利貸的人拿去抵債了。。。”

還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低泣,與方才嚣張的語氣不同,達裏諾的聲音聽起來可憐至極。

我轉過身,發現他蹲在地上,正把頭埋在肩膀裏哭呢。大挎包皺皺巴巴地窩在他的腳邊,像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維托走到他的面前,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摸摸他的頭,對我說:

“皮耶羅,這次你一定要答應我,同意我留下他。”

他的眼睛閃爍着,一臉的堅決。

我很快就明白,在達裏諾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所以,他對這個男孩兒心生憐憫了。

“維托,你知道我們很不方便。。。”

“我知道!只有這一個請求,就這一個,皮耶羅,算我求你了。”

“這。。。那好吧,不過你要看住他,不要妨礙到我們。”

“謝謝你!謝謝。”

維托摘下達裏諾身上的挎包背到自己肩上,摟着他慢慢朝旅館走去。

我在後面默默跟着。

這樣做是福是禍?此刻我的腦子裏并沒有出現這個顧慮,在我腦子裏出現的是臨走前佩洛的那個“忠告”:殺了維托。

可是這樣的維托,我下得去手嗎?

佩洛他下得去手嗎?此刻他又在做什麽?

我望着維托和達裏諾兩人的背影,心中的悵然一下子把方才的成功沖得無影無蹤。

街頭

維托把原來的客房調換成一間套房,他和維托睡在雙人的裏間,我睡在外間。

我不喜歡被人打擾,因此更願獨門獨戶居住,這樣的安排我并不贊賞,可是維托有他的理由:其一方便聯絡和商量問題。其二如果我進了克拉莫,房間總空着,還不如給他們享用。套房也比獨立的三人間更省錢。

我沒有執拗下去,如果換作別人我肯定不會答應,但是維托,到了那不勒斯之後,我總能感受到他情緒的波動,他正陷于極度的不安中,他之所以收留達裏諾,讓我和他們住在一起,除了同情,無非是想增加一些安全感罷了。看來克拉莫在這可憐男人身上留下的烙印實在太過深刻。

第二天早晨7點鐘我獨自出了旅館乘出租車到第五大街的香裏拉披薩餅店與岡察洛夫碰頭。

飯店不大卻很整潔幹淨,色調以淡綠和檸檬黃為主,方桌上鋪着紅格桌布,牆上挂着各種美味披薩的招牌廣告。店裏的人不少,都在享用豐富的早餐。

岡察洛夫還沒有來,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點了一杯拿鐵,從雜志架上抽出一摞那不勒斯時報随意浏覽。

很奇怪,報紙上對克拉莫這個組織的犯罪行徑并沒有太多的報道,用得最多的字眼無非是“疑似”,“懷疑”、“推測”。這樣寫的原因恐怕只有兩個:第一,警方無能,根本找不到相關證據,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又不願放棄用輿論造勢,只好用這種方式“強詞奪理”。第二,克拉莫用了什麽他們作為黑幫所特有的權利:暴力,威脅、或賄賂,與警方或者媒介達成了某種交易,以掩人耳目。這些慣用的伎倆我都太過熟悉了。

沒過多久,岡察洛夫就來了。

“嘿,老弟!”

他穿着那件标志性的古銅色皮大衣,歪戴着一頂同色禮帽大笑哈哈地同我打招呼。

“沒點東西?”

“在等你。”

“我肚子可是餓扁了。”

他迫不及待地招呼服務員,點了兩份皮薩,還有一些通心粉。

“一會兒吃完早餐,我帶你去個地方轉轉。”

我敏銳地意識到,他所說的地方一定就是克拉莫成員的聚集地。

“又是讨債?”

“讨債?那倒好了,這樣我也不用為克拉莫賣命了,做債主多麽輕松。”

“在那裏幹活兒很辛苦?”

“不,也不是,只是。。。”他瞅瞅左右,勾了勾手指示意我把頭湊過來,低聲說:“組織裏最近不安定,理查德那老不死的總想當頭兒,自己也沒什麽本事就喜歡挑刺,還有老大的兩個叔叔,因為和自己侄子意見不合,也暗地裏使勁兒呢,我看過不了多久,克拉莫就快起內亂了。”

“那你是那一頭兒的?”

“我?”他撇撇嘴,靠到椅子後背上翹起二郎腿說:“最強的那個是哪個,我就是哪頭兒的。”

“誰又最強?”

“現在看起來嘛,當然還是沃裏亞,畢竟老當家的死了之後,沃裏亞已經領導克拉莫十幾年了,各個方面都作得很出色,雖然我也是後來才進組織裏的,但是總能聽到底下人對他的贊美。”

“他是個怎樣的人?”

“怎樣的人。。。性格脾氣沒人摸得透。我也不過是個跑腿的,平時很少能看到他本人,不過聽人說,沃裏亞出了名的狠辣,辦事果斷,賞罰分明,你為他賣命,他就不會虧待你,你要是吃裏爬外,他也決不手軟,殺你全家都手下留情了。他本人倒是魅力非凡,還不到四十歲,情婦一大把,個頂個的美豔風騷,媽的好女人都被他霸占了!不過。。。”

“不過什麽?”

“呵呵,呵呵”他幹笑了兩聲,有些幸災樂禍,“那些女人也不見得多得寵,比起女人來,沃裏亞可能更喜歡男人,尤其是長得漂亮又野性難馴的那種。也難怪,像他這種男人,一般甜奶酪似的女人早沒胃口了吧。”

“呵呵,不會吧。。。”我也跟着幹笑,忽然想起了維托,就再也笑不起來。

“怎麽不會?他身邊的保镖一個賽一個的年輕威猛,說不定除了保他的命,還順帶床上服務呢。哈哈,這可真叫徹底的保镖了,哈哈哈哈——”

我啞然。

正說着,早點上來了,岡察洛夫不再和我說笑,專心致志地與一堆披薩和通心粉作戰。沒有什麽能比吃更讓他如此認真。

用完了餐,他帶我來到一個僻靜的巷子裏,在一家工廠的後門早已聚集了十幾個人,聚在一起說笑,抽煙,東張西望。從外表上看,這些人與普通市民無異,沒有什麽不妥,但我知道他們不過是些小喽羅,真正的大魚總是隐藏在深海裏,不會輕易露頭。

岡察洛夫把我介紹給他們認識,說是新來的弟兄,還請他們多關照。

他們并不以為意,沒有提出異議,也沒有因為有新幫手而感到欣喜,一切都平淡無奇,我的加入絲毫無法引起他們的興趣。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最好誰都不要注意我,這樣幹起活兒來就輕松多了。

岡察洛夫與別人随意交談,我就在一旁作個微笑的傾聽者。他們除了談天氣,談女人,談哪家酒館的酒好喝,還會說一些我比較感興趣的話題,比如他們做了那些“買賣”,哪些失手了,哪些很順利,還有理查德,沃裏亞,以及沃裏亞的兩個叔叔都會被他們談及。關于那些“買賣”無非是暗殺、綁架,還有毒品,雖然只是零碎的線索,但積少成多,我一一記在心中。

之後一大群人去了酒館喝酒,這種生活和習氣非常對我的胃口,我飲酒的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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