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0)

,就像妓女唇上塗抹得最俗豔的顏色。那一刻,我真的覺得他如那些妓女一般,在沃裏亞的床上,翻雲覆雨,在沃裏亞的身上,出賣自己。

我想起了那兩箱純白卻不純潔的海洛因,突然想吐。

沃裏亞還在等着我的回答,我艱難地從麻木的唇齒間吐出恰當的解釋:

“我裏亞先生,我住得離這裏近所以就先過來了,安圖拉他們傍晚之前就能趕到,您不是去羅馬了麽?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嗯,臨時改了航班,明天再飛去。。。對了,我還沒給你正式介紹,這個。。。”他把佩洛拉了過來,攬着他的腰說:

“他是佩洛,佩洛,他就是皮耶羅,想必你們已經知道了,你們這次作為安圖拉的助手到阿根廷幹活,旅程兇險,你們還要互相照應。”

我和佩洛有過多少次這樣尴尬的自我介紹?我在心裏冷笑。

在隆達在羅馬,在那不勒斯沃裏亞的船上,我們是最熟悉的兩個人,卻總要做這樣陌生的自我介紹。也許我們根本就陌生,我們永遠無法真正了解彼此。

他話音剛落,佩洛就主動伸出手來,笑容滿面,無比開心的說:

“初次合作,合作愉快!”

他真裝得出來,我恨不得沖上去把他那身美麗的人皮撕下來,看看裏面是什麽做的。

我伸出手去,以同樣輕松的口吻回道:

“合作愉快。”

他笑着,笑得那麽天真,令在旁的沃裏亞也忍不住親吻他誘人的笑容,直呼:“我的小牛犢。”

我的小牛犢遠遠不如我的小老虎來得更貼切。

“那麽,不妨礙兩位,失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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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耐住自己要爆發的妒火,悻悻地爬上樓梯,離開了游艇。

我要去哪?我能去哪?想喝酒,得找個酒館。

我漫無目的地在港口附近的大街上兜圈子,大街上店鋪比比,就是沒有酒館,我裝了兩圈,只好在一個商店裏随便買了一瓶不知名的烈酒。

我握着酒瓶邊走邊喝,路過鮮花攤,我覺得那花是灰色的,路過面包房,聞到的只有刺鼻的臭味。。。我走着走着又回到了港口,走着走着,仍然在原地踏步。

“他媽的!”

我遠遠把酒瓶扔到大海中,眼睜睜地瞅着它在海浪中一沉一浮,就像我的命運,在浮與沉間掙紮着,漸行漸遠。

我重新回到游艇,安圖拉他們已經到了。

沃裏亞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佩洛也穿好了衣服,坐在椅子裏冷冷地看他們搬運貨物和行李。

我走上船,幫他們搬東西。向其中一個人詢問:

“什麽時候開船?”

“東西搬好了就開。”

“幾天能到阿根廷?”

“一個星期左右。”

“這些都是老板的貨?”

“不太清楚,有些是有些不是,還要裝食物和水。。。還有武器。”

我試圖找出那個裏查德的另一個眼線,可是每個人都不露痕跡,我根本就無從得知。

夕陽西沉了,游艇和整個港口都被最後染上一層金紅色,等到金紅色消失,安圖拉就吩咐舵手:可以開船了。

馬達轟鳴。

我們的船駛向茫茫大海,駛向遙遠的南美彼岸。

我望着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的那不勒斯,心裏越來越沉重。

今夜無眠

安圖拉帶來的廚子手藝不賴,香噴噴的幹酪,牛肉濃湯,火腿起司牛排,沙利托,莎樂美和匹薩,再加上物美價廉的維諾葡萄酒,船上的每個人都在遠離那不勒斯的地方品嘗到正宗的家鄉菜。

雖然人并不多,但廚子堅持晚餐采用自助的形式,說這樣讓每個人都能充分享受到美味,他的手藝才沒浪費。

廚子是個有些倔強的胖老頭,有着一把大胡子,禿頂,眼睛像銅鈴,說話粗聲粗氣,走路風風火火,做出來的飯菜卻相當精致,不但味道可口,而且色彩搭配協調,錯落有致,尤其是匹薩,我還沒吃過如此味美的意大利薄餅,同樣的食材:青椒、面粉、芝士、 蘑菇和火腿,在他的手中精彩誕生,在我的口中翻雲覆雨。

我躲在一旁享受美味帶來的□與快感,暫把阿根廷抛在腦後。

安圖拉從對面的餐桌走了過來,坐在我面前一本正經地問道:

“好吃?”

“漂”在牛肉湯碗裏的頭用力點點:

“好吃!”

“那你多吃點。”

“謝謝。”

這是自上船以來,安圖拉第一次對我說話,更多的時候他只是點頭、搖頭、揮手、擺手,與舌頭相比,肢體語言似乎更适合他,他不茍言笑,嚴肅正經,連問候也生硬冰冷,他沒有華麗的聲線,語言也不幽默俏皮,聲帶好像是多餘的,可是我卻偏偏對這樣的人心生好感,對于這樣惜字如金的人,我永遠不用為找不到重點而擔心,他的話不多,但最起碼都是真心話。

安圖拉端着盤子離開了,我繼續埋首牛肉湯,湯喝光了後,我又打算去弄點提拉米蘇嘗嘗,可是還沒等我起身,面前就多了一小盤美味的提拉米蘇。

“是不是想要這個?”

我從提拉米蘇一路看上去,是同樣美味的一張面孔。

“我記得,每次餐後你都要吃這個...”佩洛橫起大拇指,把提拉米蘇盤子推到離我更近的地方,近到我只要稍微動動食指,就能夾起一塊兒直接扔到自己的嘴裏。

我看看盤子,小小的一砣卧在當中,我又看看佩洛,滿溢的自負撐足了他整張臉。

你以為什麽都盡在掌握?你以為扔塊好食,我就得像狗一樣地對你搖尾巴?

我偏不。

“我從不吃這個。。。”

“不,你吃。”

“我讨厭這個味道。。。”

“不,你非常喜歡,非常。”

他輕易地否決了我的謊言,讓我的反抗多少有些無力。

“你還記得?”我小聲地問。

“嗯,記得。”

“你還記得什麽?”

“記得你愛喝葡萄酒。”

我的手不是我的手,它自動夾起了那塊提拉米蘇,我的舌頭不是我的舌頭,它不按我的心說話。

我鼓起兩腮,用提拉米蘇堵住舌頭,大快朵頤地嚼着,努力地嚼着,不讓它有機會自動發言,說我很意外他還記得。

佩洛用手遮住了嘴巴,可我知道他一定在私下嘲笑我。

笑吧笑吧,我這狼狽相,還怕被你笑麽?

“咳——咳咳——”

在用餐的時候,千萬不能跟自己較勁兒,否則,後果是嚴重的。

一小塊兒提拉米蘇的殘渣溜到了我的氣管,我猛嗆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我咳得艱難。

忽然,多了一手的溫熱,我發現半杯紅酒塞到我的手中,救人如救火,我想也沒想便一股腦兒地全下了肚,從嗓子眼兒裏竄出一股辛辣後,緊接着胃腸傳來一陣熱流,那塊殘渣也終于下肚。

我擡起頭,佩洛表情得意,嚣張地望着我。

“好喝麽,酒?”

我看看手中的酒杯:

“太快了,沒嘗出味道。”

“我替你嘗過了,很不錯。”

他一邊用食指在自己的嘴唇上劃來劃去,一邊牢牢地盯着我的,長長的睫毛投下兩片陰影:“很不錯的‘維諾’。”

我這才意識到,我飲了他的酒。

我相信我的臉比這杯酒還要紅彤彤,一半是不勝酒力,一半是不堪被騙。

他狡猾的調笑讓我措手不及,慌不擇路。

“失陪一下。”

我趕忙從座位上站起來,快速離開餐廳,如果我繼續留下,不知道還會出什麽亂子。

他倒玩得不亦樂乎。

我恍惚着,昔日重現。

我來到甲板上,登上船頭,望着船底黑色的海浪,頭腦猛然間清醒。

我們的船行駛在茫茫的大海上。

海水的鹹腥灌注進我的鼻腔,海風的呼嘯鼓塞着我的耳膜,四周是無盡的暗夜,遠方是閃爍的燈塔。

風把我的風衣吹得鼓鼓作響,沒錯,我是在船上。

我們的船,浮游在浪尖上,像一只流離無所的幽靈,飄蕩在這茫茫的大海上,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麽,不知道阿根廷是否在前方。

我只知道,要找機會,漂亮地搞砸沃裏亞的生意,然後把這一切都歸罪于理查德。

我要等機會,等機會。

“皮耶羅—— ”

安圖拉在甲板上叫我,我抓住欄杆,低下頭朝他喊去:

“風愈來愈大了,看不見星星,暴風雨要來了?”

“是啊,你先下來。”

我從船頭爬下來,跳到甲板上,安圖拉被風吹的臉上,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短發在風中飛揚着,聲音也仿佛被風吹得散開了。

“今晚要有——暴風雨,大家都要注意了!”

“啊倒黴!——第一夜就航行不利,我們的船能經受得住麽?”

“船沒問題,只要儀表不出問題就沒問題,關鍵是貨——皮耶羅,你負責看好那批貨,別出什麽差池,別人我不放心。”

“貨放在什麽地方?”

“底艙的貴賓房裏,佩洛睡在那裏。”

我略略一驚,這麽說一直是佩洛守着那批貨,在他與沃裏亞交歡的房間裏,我想起了白天的情景,說不定沃裏亞早就把他們提前運上了船,交給了自己的情人看管。

佩洛果然深得他的信任。

“有他在,您還用擔心麽?”

安圖拉低頭沉思了一下,篤定地說:

“不放心,還是不放心,有你幫忙,我會更放心些。”

“多謝您的信任。”

我該微笑。安圖拉怎麽也想不到他找了一個最不該相信的人當保镖吧,呵呵,這非常有趣,沃裏亞信任佩洛,安圖拉信任我,可是他們都不知道,我和佩洛是他們最最不該相信的人。是的,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當你把所有信任都給了一個人時才發現,最會背叛你的就是這個人。

晚餐過後,安圖拉帶領機械工把游艇的馬達檢測了一遍,在确定儀表羅盤都正常運轉之後,吩咐舵手開足馬力逆風前行,其他人則在自己的房間休息待命。

安圖拉不放心那兩箱貨,叮囑我每個兩小時就去底艙檢察一下。他也太謹慎過度,游艇完好,佩洛又守在那裏,除非底艙漏水,貨物有可能受潮,否則怎麽會出問題?倒是我,深更半夜,其他人可以休息,我卻要每隔兩小時跑到底艙去敲佩洛的房門,擾人清夢的活計總是費力不讨好。

我向安圖拉解釋沒這個必要,但安圖拉堅持要這麽做,我只好硬着頭皮應付差事。

晚上8點到10點,我第一次要求佩洛随同我到他的房間檢查,佩洛十分配合,打開保險櫃讓我仔細察看海洛因。

“怎麽樣?”

“沒問題。”

我回到自己房間,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了,我不停地看表,耐心地等待着第二次的探訪。奇怪的是,這樣的等待雖煎熬卻令人興奮,我如此興奮地盼望着十點鐘的到來。

10點到12點,船開始搖晃,外面下起了雨,我穿好雨衣又來到底艙,輕輕地敲了敲門。

“誰?”

“皮耶羅。”

門開了,佩洛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地站在門口,領口解到胸前,隐隐透出胸前的皮膚。

“怎麽?”

“時間到了,我來看貨。”

他摸摸頭,擡手看了看腕表,微張着雙眼說:

“很晚了。”

“我知道。”

你不情願,我也不情願,但我不想惹安圖拉不高興,我是他的助手,我還得聽從他的命令。

“一定要看?”

“一定。”

他擡起眼皮,撅起了嘴唇,想了想還是側過身,把我讓了進去。

“那就請進。”

我打開保險櫃,海洛因安好無恙,我放心地再關上保險櫃門後,準備離開。

“喂,我有個建議。”洛佩斜靠在門上,抄起手臂,翹起左腳。

“什麽?”

“你這樣來去會影響我的睡眠。”

“我知道。”

“這樣折騰到天亮,你不被累死,我也要困死。”

“可我沒辦法,這是命令。”

“你還真喜歡聽別人的話,以前是教父,現在又換了安圖拉。”

我聽出了他話裏的嘲諷,如鲠在喉:

“職責所在。”

他哼了一聲,不屑一顧:

“職責?如果我把你真正的目的告訴沃裏亞的話。。。”

還沒等他說出下半句,我已經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地警告他:

“你要是敢告訴沃裏亞,我就殺了你!”

他窘迫地盯着我,方才還強硬的目光一下變得柔軟,不知是否我錯覺,我覺得他要哭了。

算了,我投降。

我放開他的衣領,慢慢退到門口:

“我走了,過兩個鐘頭再來。”

”不如。。。”他吸了口氣。

“不如。。。什麽?”我突然緊張了起來。

“不如你留下來。。。”他眼神清亮,湊近到我面前一字一句地說:“就睡在這裏,守着那箱爛東西,這樣我們都省力,你不必辛苦來去,我也能睡個好覺。”

我出神地望着他身後潔白的大床,似乎在鼻底聞到了他身體的芳香。

“好。”

鬼使神差地,我徑自答應了他的要求,在我看來,那更像是一個邀請。

暴風雨之夜

我竟鬼使神差地默許了佩洛的提議,心懷鬼胎地重又走進他的房間,打算與他共度這個危險的夜晚。

在我心中還抱有某種熱切的期望嗎?

我無法确定,但我可以憑借超強的忍耐力和以往暗殺經歷過程中養成的,對任何人、事都可漠然處之的殺手本能,來抵禦他在這方狹小天地所能施展出的所有玩耍伎倆。我之所以進來,一方面出于身為在教父身旁擁有絕對靈敏嗅覺的忠誠獵犬的本能,另一方面,我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下手良機,不但可以趁此機會偷換那兩箱海洛因,以此點燃克拉莫與阿根廷方面交易破裂的導火索,還能順帶監視佩洛,不讓他有所出格的行動——這個頑劣的家夥,骨子裏天生注滿西班牙式的狂熱和意大利黑手黨所延續下的黑色血液,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只任性而為,我擔心,為了打擊克拉莫,他甚至能做出毀船創舉,只圖一時之快卻不懂放長線釣大魚在這種智慧交戰中是多麽重要。

他關上門,腳步輕盈地在原地轉了一圈後,跳到了身後的那張大床上,床墊似乎很柔軟,他整個身體還在上面上下彈動了幾下,然後像小孩子一樣玩味似的盯着我看。

被這樣“無邪”的目光捕獲着,我覺得非常不自在,如果他用“怨毒”或者“敵視”,亦或“冷漠”的眼神也許我會更加從容,可他偏偏一臉無辜,孩童般好奇地長久的打量着我。

你看什麽呢?不要以為在這個房間裏你能為所欲為。

我把後腦勺晃給他,随便他怎麽看,我只不離開保險櫃。

“皮耶羅,你好像瘦了,嗯。。。頭發已經長過耳了,有好久沒理發了吧?”

身後傳來他破天荒的柔和無害的聲音,他玩心頗重,竟關心起我的肥瘦和發型來了。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和下巴一帶,又順着耳朵摸了摸鬓角,似乎是他說的那樣。他倒觀細心。。。是嘛,他一直在暗中觀察我?

我坐直了身體并不打算理睬他,但心裏不免為他難得的頗有人情味的關心而稍有動搖。

“呵呵。。。”我只好以低笑敷衍。

“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不必擺出那種冷冰冰的姿态吧?”

冷冰冰?一向保持這種姿态的,應該是你吧。我依然盯着保險櫃的旋轉機關,在他時而柔情時而冷酷的挑釁之外思考着怎麽把那兩箱毒品弄出去。

他繼續發問:

“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你在想,我怎麽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對你忽冷忽熱?”

是,這正是我所想,你本該恨我,更本該與我形同陌路,何似現在這般又對我軟語溫存?

“這也是拜你所賜呢。。。”他的語氣陡轉之下,恢複了之前的冷硬,“對什麽都無所謂,只憑自己的情緒就胡作非為,一時心血來潮想救人,一時又把他逼上絕路,把他捧在手裏卻又重重踢開,根本不顧被你玩弄于股掌間的人的感受,強迫對方按照你的喜好或悲或喜或生或死,讓他感激卻又憎恨。。。這就是你的可恥做派!不幸被我言中了不敢看我是嗎?把你的頭轉過來!”

我感覺床墊在微微上下顫動,他在指責我時一定激動得身體也跟着顫動,可以理解,隐藏心中許久的憤恨終于找到了恰當的地點發洩,他怎能不興奮?只是我實在無法全心全意接受懲罰。這個時候激怒他是不理智的,情況錯綜複雜,窗外又醞釀着一場暴風雨的襲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起碼不要讓他與我為敵。

我低下頭,誠心誠意地忏悔:

“。。。。。。至于以前我做的那些,我向你道歉,我也曾為自己對你所做的那些固執的行為寝食難安。。。如果能順利離開那不勒斯,我願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進行補償,只是眼下,還不可以,我要工作。”

我從襯衣口袋裏掏出香煙和打火機,點燃之前遺留在香煙盒裏的半根煙蒂安心地抽着。

身後許久沒有傳來他的回應。

也許他生氣自顧自地睡下了,畢竟現在已是淩晨時分。

可是我剛這麽想,正打算回頭瞧瞧他,背上就突然一暖——兩只有力的手臂緊緊地箍住了我,來不及作出反應,煙蒂順着我的身體骨碌着掉在地毯上。

大腦瞬間空白,在想到抱住我的人只可能是佩洛後,我的身體僵直,意識流暫被阻隔。

“你。。。”我發現自己竟無力反抗,或者潛意識裏根本不想反抗。

“你這該死的。。。”

他低聲嗫嚅着,把頭埋在我一側的脖頸,嘴唇輕輕摩挲着頸部敏感的皮膚,我稍一用力想掙脫他的手臂,手臂便收得更緊,柔軟的嘴唇立刻蜻蜓點水似的一下一下地一路吻上我的耳垂,電流瞬間通過耳垂傳導至我的四肢和大腦,我能感到皮膚火燙,腦袋裏嗡嗡作響。

“現在就要接受懲罰啊你這該死的人。。。”夢呓般低沉夢幻的嗓音在我耳畔奏響,“一定有報應的。。。”

我忽然不寒而栗。緊接着,襯衫的鈕扣被一粒一粒扯開了,略微粗糙的手掌蛇一樣蜿蜒進襯衫,在胸膛附近的皮膚上揉搓擠壓着。

呵,多麽好的演員,這又是上演的哪出?

任他表演。

他似乎沒有停的意思,手繼續向下蜿蜒,直到我的皮帶被挑起。

我抓住他妄想繼續游弋下去的手喝叱道:

“該停止了吧,不要太過火!”

可能是我聲音的不可侵犯性,他停頓了一下,不過指望他因此而住手那絕對是妄想。他飛快撤出襯衫裏的手把我扳倒在床上,騎坐在我的小腹上,居高臨下地把我的手臂高高按在我的頭頂。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竟來不及反應,以我的體魄無需多難就可扭轉形勢,我本想反抗,甚至手臂已經暗自發力,如果我動真格的他根本贏不了我,但是中途一個念頭倏地鑽進了我的腦中。我側頭看了看床頭櫃上放着的陶瓷煙灰缸,只要一伸手就能把握在手裏。。。稍微思考了一下後,我打算先禮後兵。

“聽我說佩洛,你來那不勒斯,并不是為了每夜都與沃裏亞同眠共枕吧?”

他微微一怔,随即眯起眼睛,拉長一邊的嘴角,嘲諷地說:

“你以為呢?我為什麽來那不勒斯?”

我把他引入正途:

“為了端掉克拉莫,為了教父。”

“錯了。”他平靜地說,“我就是為了每夜與沃裏亞同眠共枕,他不知待我有多好,只需付出一點點代價,就能得到我一直渴望得到的。”

一點點代價,我知道那指的是什麽。

他低下頭俯下身體,用嘴叼住我的襯衫領子,粗魯地把它拉向一邊,熱後是另一邊。

我們的距離很近,他呼出的氣體濃厚地攤在我的胸膛上,微熱,那裏的皮膚卻似乎很喜歡這樣的溫度。

我又側頭看了看那個煙灰缸。

“佩洛你知道,我們的目的是相同的。。。”

他擡起眼睛,彎成了月牙弧度:

“呵呵?共同目的?不要告訴我你對沃裏亞也有那方面興趣。。。”

“佩洛!”我生氣地打斷他,“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既然我們都要幹掉克拉莫,那就該攜起手來,你該幫助我,理查德他收買我,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你應該。。。”

“住口!”

他直起身體,可下身依然坐在我身上沒有挪動的意思,我的示好似乎更加激怒他,他掐起我的下巴冷冷地問:

“你有資格對我說‘應該’嗎?”

我的一只手臂空閑了,它慢慢地慢慢地匍匐去床頭的一側。。。

“要我跟你合作?告訴你,妄想!我偏不順你的意,不與你這種人渣為伍!”

“你以為憑你一個人的力量就能整垮沃裏亞?那男人絕對沒那麽簡單!”

快了,就快拿到了。。。

“哼,他已經為我拜倒,什麽都聽我的,連這次這麽重要的交易也有我的份,他已經完全相信我,一點也不會懷疑我會對他下手,我會讓他死得很難看。。。可是在他死之前我最放心不下你呢,你的報應還沒來呢。”

“沃裏亞他不會相信你,他不信任任何人,相信我。。。”

“哼哼,”他冷笑起來,“随便他信任誰。。。如果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與你攜手。”

“什麽條件?”

他眯起眼睛,嘴唇動了動,從他嘴裏噴出一個小小的氣流,接下來這成了不小的沖擊。

我已經拿到煙灰缸了。

如果他打算囚禁我幹掉我或者向安圖拉出賣我,那個煙灰缸将毫不猶豫地砸向他的後腦。我實在不願他卷入其中,也為了我的計劃,只能出此下策,當然,只是讓他暈兩個小時而已,兩個小時已經足夠讓我成事。

“我的條件就是。。。我想要。。。”他突然變得吞吐起來,犀利的目光竟有所緩和,他這樣的反應令我有些詫異,趁他猶豫不決時,握着煙缸的手已經在身體旁邊蓄勢待發。

“我想要的是。。。你!” 他忽然俯沖下來,面對我的臉只有幾毫米近。

幾乎同時,我擡起的手臂凝滞在半空中。

只有如此?

得到我已經成了你的怨念了嗎?

他的嘴唇輕輕擦過我的上唇,顫抖的,冰冷的,卻不殘酷。

他是那麽地哀怨:

“你早該給我的,對麽?你讓我這麽累,這麽辛苦。。。我真是。。。受夠你了!”

他揚起手臂,我的臉上挨了重重一拳。

好疼啊。他果真恨我。

可是,只有瞬間,我胸口長久壓置的巨石竟被他那一拳碎成了粉末,我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這樣的放松甚至讓我暗中舉起兇器的手臂也變成了輕盈的羽毛。

他喘息着,痛苦地望着我,并不采取下步行動,等我與他訂立這個契約。

我長長呼出一口氣,仿佛是随風而去的往事,化作一縷輕煙從我麻木疲憊的軀殼裏帶走我所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而他,是我的最重。

如果一切的重都能被輕取代,我們是否活得快樂?

“就是這樣麽?”

他點點頭,仍然擺出一副戰鬥姿勢,如果我不答應,随時準備消滅我。

我也凝視着他。

這樣的他,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野貓,急切地跳到主人的懷抱裏,用自己尖利的爪子威脅他,大叫着懇求:“請讓我屬于您!”

即使羅馬的那個家,也無法溫暖你麽?

我放棄地微笑了:

“這還是不行啊。。。不過我可以。。。”

我稍一擡頭便吻上了他的嘴唇,他有一瞬間的僵硬,随即我們的唇便細密地輾轉交疊着。。。世界只有這麽大,在這艘船的船艙底層裏,我們的世界。

就用顫栗和虛無暫且安撫他焦躁的靈魂吧,只有這短短的片刻。

與此同時——

“嘭——”

我沒有手下留情,那只煙缸發揮了它該有的作用,佩洛如我預計那樣倒在了我的懷抱,他一直貪戀的懷抱。

我把他放平,為他拉上被子,從地上撿起那截剩下的煙蒂繼續點燃。抽完煙後,我來到保險櫃前坐到地上,按事先設定的密碼打開機關取出海洛因。

暴風雨該來了吧,這間位于地下船艙的房間密閉性極強,只能感到輕微搖晃。我拎起那兩個箱子快步走到門口,在離開之前再次回頭看望佩洛的臉——眉頭緊鎖的,英俊的面孔——他一定非常後悔沒有先下手為強,我能想象得到他醒來後抓狂的樣子。

不過那時形勢已經大不相同了吧。

我微笑着關上了門,望着長廊盡頭的懸梯目光凜冽。

暴露

我提着那兩箱東西,用皮帶把它們捆在一起背在背上爬上了懸梯,推開艙蓋,瞅瞅四周空無一人,準備爬上來。

寒冷的空氣潮水一樣灌來,我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噴嚏。

一個同樣寒冷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

“哎?皮耶羅?。。。你又去驗貨了?”

就像從外太空瞬間降臨的外星人,在眼前突然憑空出世。

是菲力。

我告訴自己不要驚慌,縮了縮脖子:

“呃。。。啊,是,外面的風好大,溫度也很低。”

“當然了,明知暴風雨要來你還只穿了件襯衫。。。喏喏,扣子也不急系,難道下面很熱麽?”他搖着頭,對我不知體諒自己的身體感到無可奈何。

佩洛那家夥!

我低頭看看自己袒露的胸膛,十分懊惱。因為着急,臨出門的時候竟然忘了把衣扣扣好,害得我不但冷得打顫,還要被人嘲笑。

菲力蹲在我頭頂上似無意地譏諷我,一邊卻又好心地拉我上來。

“我說啊。。。貨還安全嗎?”

他看似漫不經心地随口問道,轉身把艙蓋關好。

望着他弓下的脊背,我忽然意識到理查德所收買的沃裏亞的手下,他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因此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當然安全!為了進一步的安全着想,我打算把它轉移更隐秘的地方。”

“貴賓房的保險櫃還不夠隐秘嗎?什麽地方還能更好呢?”

這個家夥果然難纏,

我更仔細地打量他:歪戴着鴨舌帽,小而長的眼睛從不正視對方,胡子拉碴,嘴裏永遠叼着牙簽,寬大的衣褲随意挂在身上,尖頭軟牛皮鞋,走起路來總是沒有聲音。想到他的時候不知他在何地,想不到他的時候卻會突然從某個角落裏冒出來,這個人總是神出鬼沒地來去無蹤,即使他真是理查德收買的對象,我的同道中人,我也一點都不喜歡與他共事。

他見我不答,直起腰走近我說:

“負責的人只顧着自己逍遙,可是要出大事的呃。”

我渾身一顫,立刻懷疑我與佩洛在房間的談話是否被他竊聽了。我悄悄把手伸到背後槍支所在,如果身份暴露,我會迅速結果他的性命。

“當然有更好的地方。。。”我低聲說,目光不離他臉。

他歪着頭看了看我背在背上的兩個箱子,伸出手指了指笑道:

“ 哈哈哈,難道你打算把它們藏在自己身上?這倒是個好主意,讓我想想。。。”他翻起白眼,眼望天空,一只手拖着下巴,裝作思考的樣子,“聽說,為了讓毒品不被警察搜索出來,運毒的人就是先做手術把毒品藏在自己的肚子裏,難道你也打算這樣?”

他攤開兩手聳了聳肩膀,又搖了搖頭:“啊哈,不過這對你太殘忍了些吧!”

我慢慢拔槍,準備趁他自顧自地胡思亂想之際結果了他。

可是還沒等手槍上膛,閃電般地,他忽然緊緊抱住了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左手按住了我背在後背要掏槍的手。

“別想有什麽動作。。。殺了你的合夥人,想單幹嗎?乖乖的聽話,把槍給我,把貨也給我!”

他的另一只手早就拔槍頂住我的右肋,危在旦夕,我只要稍一反抗,他會毫不猶豫地開槍打死我。

眼前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繳械投降。

“這話該我問你吧?打算殺了你的合夥人?”

“哼!”他從鼻底發出不屑的聲音,“少說廢話!繳槍!”

我把槍交在他手上,他拿住槍退後了兩步,右手的槍仍對着我,喝道:

“把東西放到地上,然後退後站到一邊去!”

我依言彎腰把箱子小心放下,舉起雙手一步一步向後退,退到一丈遠他命令我站住。

“皮耶羅,雖然你肯為理查德大人賣命,可是我還是不相信你,你這個人太可疑,尤其你那雙眼睛像。。。狼,讓人看着很不爽。所以東西就暫時我來保管,至于接下來怎麽幹才能讓阿根廷那邊發火,你就不用插手了,現在回到你自己的房間去,不論發生什麽都閉緊自己的嘴巴!”

我暗暗焦急,如果是這樣,一切就不在我的掌控了,盡管也許他會聽利差的話搞砸那筆交易,膽。。。誰知道呢?人心難測,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到一個我無法了解的人手上,那就相當于把自己在那不勒斯所傾注的所有努力也交到他的手上,這是我絕對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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