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2)

教父的籌碼。那麽——

兩敗俱傷的仇殺,将不可避免了。

“我們任何一個人死去,對方都會為他複仇,如果你開槍,只要我還活着,我就會追殺你到死!“

沃裏亞愣住片刻,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倆還真是恩愛哪!”出人意料地,他竟收起了槍。

我暗暗松了口氣,對他的善變摸不着規律。

搭在腿邊的手被輕輕握了一下,佩洛沒有看我,他的表情冷峻,我卻從那裏感受到了心靈互托的力量。

沃裏亞撫上佩洛臉頰的手被無情地甩開了。

“我的小獅子,在床上與我雲雨時,你滿腦子想得都是他吧?”

佩洛微微低下了頭,沃裏亞朝我看來,重新細細打量。

“相信你也知道黑鷹,我的親弟弟就是被k幫的人閹割的,怎麽說,我得為他讨一個公道!”

啊,我想起他那個被閹割的弟弟,魯莽愚蠢的弟弟,那是佩洛的傑作,既然沃裏亞要報仇,不如就由我來代替——我總是想着能償還他什麽,我總是覺得我欠他什麽。

我慢慢站了起來:

“沃裏亞,要報仇,找我,傷害你弟弟的兇手是我。”

佩洛使勁拽住我的手,他臉色蒼白,嘴唇在發抖——即使面對最兇狠的公牛和沃裏亞的槍口也沒曾畏懼的他,此刻為了我竟六神無主。

“沃,沃裏亞,他說謊!他撒了謊,他是個騙子!閹割你弟弟的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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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激動地看向我,好像我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皮耶羅,你是個天底下最狡猾的騙子,你還想在我面前繼續撒謊嗎?”

我不理他的責難,對沃裏亞肯定道:“我發誓,我沒有撒謊!”

撒謊算什麽?在佩洛的眼中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謊言家,撒謊對于我,不過是一種生存的調味劑,那濃烈的,刺激的味道,不知給我乏味的生活平添多少猛料。

沃裏亞的表情淡然,可是從他如深潭般不可捉摸的眸子,我看到了仇恨的火種在慢慢點燃。

“皮耶羅,知道什麽叫做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嗎?”

“當然,沃裏亞先生,随您處置。”我冷冷地回答。

沃裏亞用嘴唇親吻着冰冷的槍把,面頰親昵地與槍身摩挲,那陶醉的神态好似與愛人厮磨神往。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沒用我的槍殺過人,甚至一只動物。。。可是現在我卻找到了完美的獵殺對象。。。皮耶羅,”他再次舉起槍,槍口對準我的下半身,

“在死亡面前拼盡全力求生是人類的本能,可是你卻丢棄了這個本能,你讓我驚訝。。。打個比方吧,就像認真追逐山羊的老虎,老虎追趕着山羊,山羊本能地拼命逃跑求生,老虎也以為山羊只能向前快速奔跑,沒有其它選擇,可是當老虎遇到的是一只根本不想逃跑的羊,你猜它會怎麽想?”

我搖搖頭:“這是您的故事。”

他笑了起來:“你還真是乏味得要命啊。。。好吧我說。”他頓了頓,手中的槍依然沒有放下。

“它會想:‘它為什麽不跑?’然後老虎會暫時忘記獵殺這件事,對山羊産生從未有過的濃厚興趣,‘一只不想逃跑的山羊?’是因為它吓破了膽,還是因為厭惡了做羊而無所畏懼?要知道,一種生命的終結就意味着另一種生命的開始,也許它早就不想做羊了。”

“可能它想做老虎。”我接到,“畢竟老虎有更強大的剝奪別人生命的權力。”

“哈哈哈,不,”他笑道,“它不想做老虎,它想做的是,人。”

他接着說道:

“在獸類的世界裏,像它這樣懷揣人性夢想的,并不多見,一只想成為人的羊,怎能不讓老虎感到有趣?皮耶羅,你是一只有趣的山羊,我很不想這麽輕易就殺死你。”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不殺我這個決定下得艱難,為弟弟報仇對于他卻似乎并沒那麽迫切。

“如果你願意離開K幫留在我身旁,我會既往不咎。我為你結束一種生命,再給你創造另一種生命。但是在這之前我必須。。。”

他說着把槍移到佩洛的方向,對準他的下半身:

“我可愛的小獅子,總有山羊要為老虎果腹,既然我還不想殺死你的同伴,那只有委屈你。那麽。。。為你的隐瞞、背叛以及對我弟弟犯下的罪行付出應代價吧,佩洛,不。。。麥克!”

“啊——”

猝不及防,沃裏亞突然扣動扳機,子彈射中了佩洛的左腿,佩洛應聲倒下,發出慘叫,鮮血從黑洞噴射而來,濺滿了大理石光潔的地面。

“啊——”

緊接着,另一只腿上,子彈無情穿過。

我發瘋地握起拳頭向沃裏亞沖過去,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不知從何而來的一群人一擁而上,把我鉗制在地,我只有痛苦地如受傷野獸般哀嚎着,眼睜睜看着他本來鮮活的生命随血液流逝。

他的臉色漸漸蒼白。。。。。。

四周一片蒼白。。。。。。

我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見,面頰傳來大理石的冰冷觸感,眼前晃動着若有若無的人影,惟記得被按倒在地的一剎那,佩洛受傷的身體在我身旁極力扭曲,而沃裏亞望着他掙紮時的眼神,寒冷徹骨。

——吾愛,如果我死能換你生,那麽我願竭力死去。——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看了許多吸血鬼系列的影片,所以。。。哎,腦子自動把沃裏亞想象成吸血鬼的模樣了

月色

當我醒來時,自己仍躺在沃裏亞家客廳的大理石地板上,從小腹和後脖頸處傳來痛感,我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發現地上的血跡被擦得幹幹淨淨,沃裏亞仍微笑着坐在我對面,而佩洛已不在我身邊。

難道方才發生的一切只是夢嗎?

不,四周依然彌漫着子彈破膛與空氣磨擦産生的火藥味,以及從佩洛身體裏噴射而出的血液蒸發在空氣裏的甜腥氣味。我回想起那一剎的情景,沃裏亞掏槍,本來是瞄準我,卻忽然改路向佩洛發射了子彈,子彈嚎叫着撞向他的雙腿,接連發出兩聲慘叫後,他倒在血泊中。而身體的傷痛提醒我,緊接着,我就被沃裏亞的手下打暈了。

我還記得那時的心情,和在馬德裏那日的鬥牛大賽上,佩洛因我的欺騙而絕望地自殺式表演相同,在他倒地的那一刻,他的鮮血染紅了我的雙眼。

“他死了嗎?”

我坐直身體,整了整因為挨打而皺皺巴巴的衣領,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這樣的姿勢便于我做某些重大的決定。之所以如此冷靜,是因為我确定沃裏亞不該殺死佩洛。

“不,他還活着,作為一只羊他尚有生存的價值。”沃裏亞甩了甩左手,然後用右手玩弄着另一只手上戴着的戒指。

我注意到,他的左手上多出三枚戒指,翡翠、鑽石、瑪瑙。沃裏亞從不在配飾上下功夫,他雖然相貌華貴,可是穿着從來都是簡潔低調,除了小手指上有一只常戴的黃金指環外,手上沒有任何其他寶石出現,可是此時我才發現,在我暈倒之後,他的手上突然多了這麽多種類各異的寶石戒指,而且這些戒指竟然十分眼熟。我仔細地回憶着,在克拉莫所見過的人當中,只有一個人喜歡把自己打扮得如六十年代英國搖滾派所張揚的那種視覺盛宴,誇張而華麗,這個人便是理查德。

不用想,在解決我倆的同時,理查德的奪權之戰,也被沃裏亞悄無聲息地鎮壓,而理查德的命運,我猜不怎麽樣,或是被判處死刑,或者,永生囚禁。

我的另一個希望破滅了,指望以理查德的力量能與沃裏亞相抗衡而坐收漁利,那絕對是過高估量,由此看來,理查德根本無法動沃裏亞一根指頭,不但無法動,連自己也搭進去了。

他見我盯着那幾枚戒指,看了看它們笑着說:

“很昂貴卻俗氣的東西,我本不想戴自己手上,可是,這是勝利的果實,我需要炫耀。”

“您有這實力炫耀。”

“哈哈哈——”他大笑起來,似乎非常開心,“我就是喜歡你這點,明明死到臨頭,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仍會贊美敵人。”

“我沒有敵人先生,我不與任何人為敵,只要您肯與我交換條件,我可以把您當成夥伴。”

“交換。。。嗎?”他歪起頭,眼中顯現出異樣的神采,“拿你沒辦法哪。。。我真替老K擔心,對于主人來說,你可不是一頭好的忠犬,缺乏起碼的忠誠,只要談判成立,你就可以放棄主人,我很好奇他是怎麽能把你留在身邊?”

“很簡單先生,他給我殺人的自由。”

“就這麽簡單嗎?殺人。。。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

這就是我想要的自由?我反問自己無數次的問題,再次被從別人的口中說出,同每次一樣,我無法給自己清晰明了的答案。

教父給我這自由,雖然我無權選擇不殺,雖然我對殺人這樣的行為感到厭倦還有些愧疚,但是不得不承認,我仍從中體會到了快感,這快感從最初的第一具死屍開始到現在,已經漸漸變得不那麽強烈,甚至令我麻木,可是我那從童年起就隐晦在心底最深處的,企圖毀滅一切的仇恨的火焰,因為得到了适當的宣洩而不致把自己燒毀。從這點來說,我該感謝教父。可是為什麽,想擺脫他擺脫這一切的念頭仍時不時地出現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想我怎麽樣?”所剩的機會,只有談判。

“幫佩洛實現他的價值。”

“他有什麽價值?”

“他當然有,否則我也不會留他一命,作為老k的兒子,他的價值很大,很大。”

他點燃一根纖長的香煙,優雅地吮吸,優雅地噴吐,優雅地和我談論一個人的生和死。

沒有任何激烈地交鋒,我大腦的判斷區立刻做出決斷,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換得佩洛,哪怕背叛教父和K幫也在所不惜。

人生是無數個輪回,在上一個輪回我選擇不要他的命,并且幫他逃亡,即使背叛我的教父也無所謂,這一個輪回,我仍選擇他生,即使再次背叛也仍無所謂。在我的腦中,似乎沒有道義這個詞的存在,只有本能的喜歡與不喜歡,我喜歡這個叫佩洛的生命活在我眼前,于是,我可以接受另一個生命在我眼前消逝。

“在那不勒斯,K幫的地下毒品加工廠共有三家,一家在西區的汽車修理廠底層,另外兩家分別在南區普利斯特印刷廠的兩個隐秘車間。由我和另一個人負責,只要我倆同時到場,你就可以毫無阻礙地進入那裏,這三家工廠,要或不要,随你的便。。。”

他滿意地點點頭,不說“好”或者“不好”,也不說“交換成立”,優雅地等着我繼續提出可供交換的條件。

“想要教父的頭,我可以為你去取。。。”我暗暗屏住氣息,心裏有微微緊張,好似在策劃着一場慘烈屠殺前的那種緊張,“我可以協助你,取代他的位置。”

他再次點點頭,把煙湊在嘴邊深吸了一口,淡淡地笑道:

“很好,可是還不夠。”

我擡起眼睛,對他的“還不夠”感到不解,工廠、教父、 吞并。。。這對從事不法事業的黑幫頭目來說,只用區區一條生命來換取,實在太過喜出望外,可是他仍說“還不夠”。

“您還要什麽?只要我能辦到。”

他沒有回答,朝旁邊煙灰缸裏撣了撣燃盡的灰燼,盯着我看了足足好幾秒,然後看向高大的落地窗外:

“今晚的月亮很美哪,不是嗎?”

我無心觀賞月色,只求敷衍:

“唔。。。”

“他。。。是不是對你很重要?”

“。。。。。。”

“是不是重要到你對什麽都無所謂,乃至自己的生命?”

“不。。。我要救他,只不過為了兌現當初給自己立下的承諾。”

“承諾?”

“嗯,是啊,正如您所知,k給了我可以殺很多人的自由,最初我沉浸在這種掠奪他人生命所帶來的巨大喜悅中,但是時間長了,這種掠奪越來越不能為我帶來愉悅,甚至後來我厭棄了以這種方式繼續生存,失去了所有感覺,為了讓自己還有存在的理由,在知道我殺錯了人時,就突發奇想,讓我本該殺的人活下去,這個人就是佩洛,不,該是麥克,那時我根本不知道他就是K的兒子。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我便忠實地履行着,直到現在。我不是一個忠誠的殺手,卻是一個守信用的人。”

“嘿嘿,不,你只對自己忠誠。”他嘆了一口氣,“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正流失的,做為人的一點激情。。。我們以一種方式生存了太久,許多人都因為習慣而無力或不想改變,世界在變,我們卻不變,這是可怕的。。。而你,則讓我看到了改變的希望。”

我有些驚訝他的言論:

“您對自己目前擁有的仍感到厭倦嗎?”

“厭倦?哈哈——”他笑了起來,似乎我提了一個十分愚蠢的問題。

“沒有厭倦,只是不能停滞不前。那不勒斯太小了,克拉莫卻在長大,雖然長大的速度很慢,但仍在生長,僅僅那不勒斯是不夠的,必須是羅馬、佛羅倫,整個甚至是意大利,乃至整個世界!這就是我想要的改變,也是理查德那家夥要謀逆的原因。而第一個改變,就該是你為我帶來的,用你那奇妙的生存理論。。。”

他頓了頓,似乎在察看我的反應,發現我仍平心靜氣時,接着說道:

“沒有發現自己的這種潛質吧?。。。還有啊,你身體裏尚存的那絲人性——啊哈,請原諒我把那稱作人性——因為在道德和自我的渦漩裏掙紮而痛苦萬分的你,看上去竟然那麽美。。。”

他扔掉煙蒂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向我,雙目如盛滿蠱惑的罂粟:

“我說過我喜歡美麗的東西。。。”他用修長卻冰涼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今晚的月亮,你看不到,它在哭。。。還有你的臉,它也在哭泣。。。”

仿佛着魔般的,這一刻我受到了黑暗的誘惑,沒有躲開那萬分冰冷的嘴唇,還有他如夢呓般的低語:

“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沃裏亞的月亮的确很美,但那是他的。

在我心中,沒有光明,唯一的那絲亮光,已被他囚禁。

我感到自己,正徹底堕落在黑暗中。

準備

從沃裏亞的府邸走出,已是午夜時分,大街上空曠冷清,只偶爾可見撿垃圾的流浪漢,或是伏在街角牆壁邊嘔吐的醉鬼,他們在這城市的邊緣,在那不勒斯的暗夜裏失魂游蕩。

喬治不知從哪個街角或者灌木叢後突然跳到我面前,狠狠拍了我的後背。

“皮耶羅少爺!”

我正在咳嗽,冷風灌進我脆弱的肺,在那裏引起陣陣痙攣,我感到很不舒服,被他吓了一跳後,咳嗽竟停止了,我揉揉自己的胸口,差點忘了還有自己的同夥埋伏在外。

“喬治。。。。。”

“皮耶羅少爺,麥克少爺呢?你一個人出來了?”

他發神經似的上下察看我,在看到我并無受傷後,才一副放心的表情。

“麥克他,咳咳。。。被沃裏亞扣留了,受了傷,是槍傷,在腿上。。。咳咳。。。”

又來了,這該死的肺!

喬治仍感到不解:“扣留了他?那,他怎麽肯放你走?”

“我——!”

突然爆發的咳嗽折磨得我只好彎下腰,用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頂住那該死的肺,意想不到的嘔吐感如潮水般猛地向我襲擊着,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但仍只有少數氧氣補充進來,感到渾身的血管都在跟着爆裂,胸部火燒火燎地疼痛,我用牙齒咬住小手臂背以抵禦這疼痛,等它漸息之後,喬治發現了我手臂上的一攤紅漬。

“上帝啊,皮耶羅少爺,血!你咳血了!”

他大叫起來,仿佛看到什麽不可思議的情景,我擺擺手讓他稍安勿躁,一邊抓住那只袖子,搖晃着向前進。

有些心驚,對于我身體的反應。

他沖上來扶着我,勸道:

“還是先上醫院檢查一下,您本來好久沒再犯了,這突然咳得這麽兇,一定不是好事。。。”

“不——我沒事,”我啞着嗓子甩開他,“時間不多了,我得救他。”

“救他?看你這樣子啊,怎麽從那麽歹毒的家夥手裏救出麥克少爺?您尚自顧不暇呢。。。”

“少廢話!”我掐住他的脖子,威脅道,“如果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擰斷你的脖子,讓你親身體會我到底還有沒有力量!咳咳——”

他無奈地搖搖頭,從我的手下逃脫出來,離開一段距離,歪着頭支起下巴打量我,在發現我不過是外強中幹後,他語重心長地對我說:

“怎麽說能放您出來都是奇跡,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只要麥克少爺暫時安全就還有時間,沃裏亞不殺他說明他還有被利用的價值,這樣就為我們争取時間了。”

他打了個響指繼續自顧自地說道:

“不如我們分頭行動,您留在這裏養病順便拖住沃裏亞有所行動,我連夜趕回羅馬找教父商量對策,畢竟是他的親生兒子被綁架,他一定能親自出馬。。。”

“不!”

我立刻否定他的提議,該怎麽做下什麽決定的人是我,與其他人無關。

“這件事情你不用插手了,我會處理的,也沒必要驚動教父,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沃裏亞,我一個人就能搞定!”

“皮耶羅少爺!您別怪我多嘴,您就是怪我我也要說,從我們的行動失敗上來,沃裏亞并不是一個‘小小的’,他很有智謀,仿佛能洞悉一切,就像。。。就像教父那樣,更可怕的是,他比教父年輕多了。‘強龍難壓地頭蛇’,雖然克拉莫不算能與K幫那樣大幫相抗衡的組織,可是我們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動手腳,總是犯了忌諱的。我看這事兒還是先跟羅馬那邊彙報一下,如果能和平解決那就最好。。。”

“不可能的,”我打斷他的妄想,“沃裏亞已經識破了麥克的真實身份,知道了他是教父的兒子,而且也知道了把他弟弟閹割的人就是麥克,還有,沃裏亞有非常大的野心,他想利用這次機會擴大克拉莫的勢力範圍,而握住了麥克這顆好棋,你以為他會輕易撒手嗎?何況維托也落在了他的手裏。他會好好利用一番,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可是。。。這還真棘手哪,”他搓了搓手,“不報告教父,您打算怎麽辦呢?”

“怎麽辦。。。”我擡頭望望夜空,月亮似乎遠了一些,被雲彩遮住了一角,看上去不如先前圓整明亮。

“按他說的辦。”

對着沃裏亞的月亮,我篤定地說。

和喬治回到公寓我先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稍稍休息了一會兒,便馬不停蹄進行我的營救行動。

我讓喬治在三天後與弗朗西斯探長匿名聯系,把k幫在那不勒斯的三家毒品加工廠的地址、規模、人員部署等一些基本資料洩露給他,希望他能多調些警力,或者和當地警察合作,在沃裏亞接收這三家工廠後,來個一網打盡。我想沃裏亞再能洞悉一切,也想不到我會抱着兩敗俱傷的心态與他交換條件。既然必須舍棄,那就讓誰也得不到。

但是喬治相當反對我铤而走險的做法,用工廠交換麥克少爺的性命固然沒有什麽可惜,可是讓警察也摻和進來就不那麽妥當了,即使警察因工廠制造毒品而逮捕沃裏亞,他完全可以推得一幹二淨,且一定會把k幫也牽扯進來,到時狗咬狗,警察又完全掌握證據,那不是兩敗俱傷嗎?

我當然清楚喬治的擔心,可是沒有選擇的餘地了。佩洛在他們手裏多一天就多一分危險,我也十分了解沃裏亞的為人,即使用這些他感到滿意的條件交換,佩洛也很難活命,沒有誰希望事後還被仇家的後代追殺,這就叫做斬草除根。所以我必須再給沃裏亞制造些麻煩,讓警察插一腳,拖延些時間也能幫助我争取更多力量救出佩洛。至于今後面臨被調查的危險,那是以後的問題,憑借教父在政府部門滲透的力量,要化解并不算困難,眼下救人最要緊。

我又想起那位對克拉莫無比仇恨的作家來,不知道他的書有沒有出版,如果出版了,并成功地在民間煽動了仇恨黑勢力的火焰,也夠沃裏亞焦頭爛額一陣。

喬治說書早就出版了,已經投放市場,只等着血腥的黑幕在每個那不勒斯公民手中被揭開,那些史實豐富的邪惡事件,通過一個個鉛字,會變成利刃直插克拉莫心髒,如果能煽動游行,示威或者暴亂就更好,這樣就逼得官方必須投入更大的精力與克拉莫對峙,那時沃裏亞非氣得炸肺。

我笑着直誇喬治幹得非常不錯,雖然我們打入克拉莫的行動失敗了,但是外圍的這一創舉還是給沃裏亞放了一個冷箭,讓他猝不及防。

我讓喬治繼續留在那不勒斯,我要趕在明天回一趟羅馬的教父哪裏,搞清楚為什麽他這段時間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在這個當口羅馬那邊出了問題,營救佩洛的行動就會陷入僵地——沒有教父的協助,我根本無法成事。

沃裏亞還指望我提着教父的頭來為他掃平吞并的道路呢,我可不能讓他的希望落空。

當然喬治并不知道我回羅馬是受了沃裏亞之命,我只告訴他我回去請求支援,教父手下有一隊訓練有素的秘密暗殺集團,而我就是那個集團的頭號指揮者。平時沒有重大動武事件時,這些集團的成員都分散在全國各地,有着自己公開的身份:政府職員,教師,商人,醫生,大學生,超市收銀員,裁縫,甚至退伍軍人。他們是教父秘密組建的一支精良的小型部隊,各有個擅長的領域,有些是教父經營多年插入國家機關的楔子,例如那位政府職員,有的是因為懷着對現世法律不能維護弱勢者尊嚴的仇恨而加入黑暗勢力的,例如那位教師和商人,有的父母本就是k幫成員,其子女也順理成章成為成員之一,例如那位大學生,還有的,對一成生活感到乏味和厭倦,想尋求改變的,例如超市收銀員和裁縫,而那位退伍軍人,則是教父早年的好友,為了助好朋友一臂之力,自願給自己的勳章抹上一抹濃黑。

這些人,我從未謀面。我只在教父的授意下向他們發布命令,而不用親見本人,他們會在接收命令之後,自動彙集在行動實施地,幹完之後再立刻解散。為了身份保密,他們彼此之間互不知道對方底細,作案時也蒙着面,連相貌都不能透露一分。如果有一個人暴露了,就會立刻被取代,而那個人也會自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除了教父,只有我才知道他們的公開職業,但也僅此而已,連他們真實姓名也是保密的,只用代號聯絡。教父為他們配備了世界上最精良和先進的武器,每次任務都能漂亮完成,可以說彈無虛發。

教父給了我随意調遣這支隊伍的權利,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只使用了這架秘密武器三次:潛入中央銀行盜竊,爆破一座私人大廈,還有,掃平一個與k幫結下仇怨的幫派。

為了救出佩洛,我準備即刻調遣他們,把他們在一天之內集中在那不勒斯。為此我必須回到教父那裏下達帶有k幫印章的任務書。

而沃裏亞的第二個條件:殺教父。根本不成立。

我想擺脫教父,可是我并不想要他的命。

他是我的養父,也是佩洛的生父,我不想再讓佩洛因父親被殺而繼續生活在仇恨中。還有,我要從他那裏知道,我父親的死跟他有什麽關聯。

作者有話要說:敬告:

此文改為西城往事系列之歐羅巴天空。

此外,作則還将陸續推出西城往事另外兩部:西城往事之美國往事,和西城往事之教父前傳。

如看完此文還算認同作者的創作者,期待您的繼續鑒賞。

夜襲

從公寓出來已是淩晨兩點一刻,按照與沃裏亞的約定,我要先趕往位于西區的汽車修理廠的工廠,在那裏等着與安圖拉會合。

我開着車在空曠的馬路上飛奔,足足有一百二十速,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必須與時間賽跑,如果在後天日落前我能提着教父的頭來見沃裏亞,佩洛就能安然無恙,如果太陽落山後我還沒有趕回那不勒斯,沃裏亞就會立刻要了他的命。我曾對他表明我是個守信用的人,但我隐瞞了後半句,我只對和我同樣守信用的人遵守承諾,明知沃裏亞鏟除k的野心,我仍做君子,那就是助纣為虐。所以我只須在後天太陽落山前帶好那支精良的秘密武器,直搗克拉莫巢穴救出佩洛,我的承諾就可以終止了。

所以,我與時間賽跑,所以,太陽,請你晚一些升起,讓黑夜盡可能地掩護我完成我的使命,當一切終了時,我願永生生活在沒有陽光照耀的地方。

我到的時候是淩晨三點過五分,遲到了五分鐘,安圖拉已經靠在車門上點煙了,仍是讓人窒息的冷酷,豎起的黑色風衣領子,随風飛舞的衣擺,煙頭的亮光随呼吸明滅。

“你遲到了。”他看了看表對我說。

“是你太準時了。”

他眼中略過一刃肅殺。

我暗暗心驚,如果再遲到一些,說不定他就會立刻報告沃裏亞,中途有變,那麽我将成為被追殺的對象。

“汽油不夠了,路上彎到一個加油站加了些汽油,所以,咳咳,遲到了幾分鐘。”

我彎起拳頭放在嘴邊以遮掩病征,避免被對方識破那副外強中幹的身體。

“他。。。帶來了嗎?”

“嗯。”安圖拉一轉身拉開沃爾沃面包車的拉門,立刻從裏面魚貫而出十二個身強力壯,手持重型沖鋒槍的黑衣男子。最後兩個下來時,攙着一個被蒙着頭的人——

他個子雖不矮但身形瘦弱,穿着深藍色的恤衫,下身穿着灰色西褲,衣服和褲子都皺皺巴巴,好像經歷了一場摔跤運動,被那兩人攙扶卻仍搖晃着,從車上下來時因為腳軟差點跪在地上。

“打起精神!”安圖拉朝他厲聲喝斥,從他斜睨的目光中我看到了鄙夷,仿佛面前的人比出賣耶稣的猶大還為人不齒。

我立刻認出,那個被蒙着頭還遭到喝斥的可憐人,就是維托。

沃裏亞果然抓了維托。

我的腦中自動搜索出一個結論:維托執意要跟我來那不勒斯的最重要的理由,就是找沃裏亞報仇雪恨。從眼下情況來看,不但仇沒報成,連自己也成了沃裏亞手中的牽線玩偶。

“維托!”我輕輕呼喚他,安圖拉破天荒地頗具人情味,讓手下摘掉維托的面罩,維托的眼睛緊閉了一下緩緩張開了,借助袖珍手電的微弱燈光,我看到他虛弱、憔悴而驚恐的臉,他突然瞪大眼睛尖叫着:

“救我!救我!”

然後發起狂似的,和安圖拉的手下扭打成一團。

兩個強壯的男人好不容易才按下他,拼命地抽他耳光,維托痛苦地呻吟着,嘴裏還喃喃自語:“我不放過你!我不放過你!”

我再也無法忍受,沖上去把那兩個兇狠的暴徒推開,抱起他支撐不住下滑的身體。

“維托,我是皮耶羅啊,你怎麽?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會被沃裏亞抓住的?”

他的目光渙散,在我的搖晃下終于慢慢聚焦在我的臉上:

“皮耶。。。羅?”

“是!我是皮耶羅!”我用力點點頭,希望能用這響亮的肯定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他似乎真的從我這裏獲得了力量,臉部的表情不再是驚恐。

“皮耶羅啊,快回羅馬,找教父,告訴他沃裏亞打算暗殺他,讓他小心提防!”他急切地握緊我的手,生怕我從他掌心飛走,就失去了最後一個希望。

“喂!你們不許交談!”

一個暴徒命令我,朝我後脖頸砍下拳頭。

“住手!”在鐵拳即将到達我虛弱的身體上時,被安圖拉硬是接了下來,那個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與莽撞,急忙撤回手臂向安圖拉賠罪。

“是,安圖拉大人,小的魯莽!”他一面點頭答應着,一面畏縮着退開.

安圖拉用眼角瞥了瞥維托,對我說:

“他也是個半死的人了,如果有什麽臨別贈言,或者對上帝禱告的話,且聽一聽,所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要死了?!

怎麽會!維托不過看起來虛弱一些,憔悴一些,可也不至将死啊,安圖拉倒也真會危言聳聽。

我低下頭更加握緊維托的手,柔聲在他耳邊說:

“維托,你想說什麽回去再說,現在先休息。”

他痛苦地搖搖頭:

“皮耶羅,沒時間了。。。還記得我們在火車上說的話麽?我,命中注定,要再次回到他的身邊。。。不是愛,而是恨,是恨讓我又去找他,讓我離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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