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節課是高數啊……煩死人了

膝蓋坐在床上的夏然身子一僵,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女人臉上的神情。

耿如雲優雅地帶上房門,緩緩地走在夏然身邊坐下。

“離開她吧。你也看到了,她現在是個什麽狀态。你們現在的生活會不會長久,我想你應該比我清楚。”她緩緩地翹起腿,清冷的語氣如同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一般不帶一絲溫度。

夏然顫抖着,帶着謊言直接被這樣□□裸地戳穿的緊張而不甘,修長的手指死死地抓住雪白的床單,沉默。

“現在的年輕人啊,可別對門當戶對之類的話不屑一顧。如果你願意聽的話,我和耿樂薇的爸爸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在他的印象中從未抽過煙的耿如雲此時卻忽然掏出一只女士煙,夾在纖細的手指間緩緩地吸了一口,很快,那張與耿樂薇相似的臉便在朦胧的煙圈若隐若現,“我也不想說我們當年做了多少傻事,但你現在也看到了,她的父親離開了我。”她沉默了半響,又繼續說道:“曾經的我們難道不好嗎?我們感情好到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幾對夫妻能像我們一樣好,幾乎沒有幾對情侶能像我們的愛情那樣轟轟烈烈。結果呢?她父親最終還是跟另外一個女人走了。那個男人的自尊不能容許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他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人,盡管有才華,盡管善良,甚至善良得有些可愛。”

耿如雲低下頭笑笑,優雅地将那只細長的煙湊到唇邊又吸了一口:“那天你看到耿樂薇把零錢給乞讨的那位老人了吧。其實那是她爸爸的習慣。我就是愛他這一點,他太純粹了,純粹得有些犯傻。耿樂薇随他,太老實,從小到大我就怕她被人欺負,怕她吃虧,結果現在,”她無奈地搖搖頭,嘴角浮起一絲微笑,“她還是被我帶成了這個樣子。”

夏然坐在一旁默默地聽着女人有些懷念的語氣,想起那個女孩的時候心口就有些莫名地疼痛。

“兩個人在一起,真的是很難的一件事,如果磨合得不好,兩人之間的分歧和差異就會變成無法回避的矛盾和鴻溝。你很聰明,我想我一說你就能明白。他是個男人,男人怎麽能忍受和我這樣的女人在一起?男人需要女人的崇拜依賴,需要有個女人待他如英雄一般仰望他。有時候兩個人分開并不是因為不愛了,而是因為有些事情不是彼此相愛就可以萬事大吉。”

“這些事情我都沒有跟我的女兒說過,我今天告訴你,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勸你,我希望你能離開她,因為現在的你,和她是不可能有未來的。”

“大神!我給你買了最愛吃的起司蛋糕,晚上一起吃吧!”

耿樂薇一進門便将一盒蛋糕放進冰箱,興奮地三步并作兩步跑上了樓梯。

“大神?”不同于以往一聽到她的聲音便打開房門露出的笑臉,空蕩蕩的走廊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

難道是睡着了?

耿樂薇連忙收聲,輕手輕腳走到夏然的房間門口,悄悄地将門打開一條縫,探出半個腦袋朝裏看去。

安靜的房間裏一片空蕩,只有收拾好了的書架和床鋪,還有在燦爛的陽光下空氣中飄忽不定的浮塵。

沒有青年轉過頭來看着她微笑的表情,也沒有青年窩在被子裏熟睡的側臉。她呆呆地站在門口,空蕩蕩的房間裏如此安靜,安靜得仿佛從來就沒有人存在在這個房間裏過,仿佛這些天來的溫馨和美好都是一場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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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樂薇不敢相信地走了進去,彎下腰一點一點地撫摸着夏然常常躺在上面賴着不起來的雪白床單,夏然整個人窩在上面神情專注地看書的木椅,夏然曾抱着它在床上滾來滾去朝她撒嬌的枕頭。

怎麽可能呢?

這怎麽可能呢?

耿樂薇看着房間裏的每一個物品,每一個裝飾,眼淚便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她走上前去,卻在窗臺前的書桌上發現了一張壓在筆筒下面的白紙。耿樂薇擦了擦眼淚,驚訝地拿起它。上面的字跡遒美健秀,雖然飄逸,卻寫的十分認真:

“親愛的薇薇,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坐上了離開這座城市的飛機。

原諒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其實我的病早已沒有大礙。

看着你一天天地消瘦下去,看着你的辛苦和勞累,看着你每當看見我迷茫的眼神時受傷的神情,我的心都像被撕裂一般地疼痛。那種痛不是很強烈,卻那麽執着而固執地,一點一點地割痛着我,如此長久,而我,卻什麽也無法為你做。因為我的懦弱,我的自私,我不知道應該以怎樣的一種面孔來面對你,我害怕你會以怎樣的一種眼神來看待已經恢複正常的我。那樣陰郁的我,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心疼嗎?

我喜歡無憂無慮的自己,也喜歡自己每天以一種單純得不谙世事一樣的模樣面對你。這樣的我,是生活在陽光下的,抛卻了過去所有的一切,重新開始的自己。他總會讓我忘記過去生活在陰暗裏的自己。我多麽恨啊,恨我為什麽不能徹徹底底地變成他,偏偏還是要想起一切,想起過去曾發生在我身上的所有經歷。在變成他的時候,我可以忘記一切,忘記同學,老師,甚至還有黎風,于佳航,于叔叔,所有所有,我的世界如此安靜,安靜得只剩下了你。

我可以誰都不需要,我可以誰都不顧忌,我只要你。只要你陪在我身邊,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

但,對不起。如今的我,終于懂得再甜美的夢也有必須醒來的那一天。看着你一天天快樂起來的笑臉,我多麽希望就這樣變成你喜歡的模樣,然而我卻無法再逃避下去了,也無法繼續生活在自己編織的幻境裏,雖然它很美好,但我卻不得不掙紮着醒來,因為它永遠也不可能變成真的。

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現在的我,已經失去了站在你身邊看着你的資格,每一天,只要看着你對我微笑的表情,我都能看到這樣自私地欺騙着自己,也欺騙着你的,愈加醜陋的自己。

對不起,薇薇,真的對不起。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不要來找我,甚至也不要想起我,因為只要你找到了我,我就會忍不住回到你身邊,而我,卻無法原諒那樣的自己。

你曾對我說過你的夢想是考上C大中文系,那麽,我對你最後的期盼,就是勇敢地去追逐你的夢想。

對不起哦,薇薇。

即使到了最後也還是要任性地對你提出這麽多要求。

真的,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無處不在

“是你做的嗎?”

正坐在書桌前看着文件的耿如雲身體一僵,她放下眼鏡,擡頭看了就這麽不管不顧地推開門闖進來的耿樂薇一眼,面無表情地轉過臉去,秀麗的臉上仿佛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出去。”

“是不是你跟他說了什麽?!昨天他還好好的,怎麽會……”耿樂薇不依不饒地嘶吼着,明亮的大眼睛裏蓄滿了淚水,“怎麽會?……”

“我說出去。”耿如雲擡起頭,表情淡然地直視着很少沖着自己發火的女兒,冰冷的目光帶着隐隐的怒火,“我現在不想跟你讨論這個問題。”

“我不出去!”耿樂薇忽然爆發的怒火就這麽毫無預兆地熊熊燃燒了起來,“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他!我知道你看不慣!所以你這些天來一直對我不聞不問,你以為我心裏不難受嗎?在我最需要人支持的時候,你不管我!”

耿如雲冰冷的目光和冷漠的眼神仿佛一根尖利的針,狠狠地刺痛了了她的心髒。她徹底被激怒了,像一個要求得不到父母滿足的孩子,哭着,鬧着,幾步走到書桌前,一下,又一下,将桌上堆着的雪白的文件全部掃落在地。

耿如雲靜靜地坐着,眼神愈發冰冷。她的嘴角輕輕地勾起一個嘲諷的微笑,不知道為什麽,此刻背着光的她,冷漠的神情中卻帶了一絲傷痛。

“是我做的,你又怎麽樣?”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麽!你就是冷血!難怪爸爸會離開你……”

“啪!”

看着哭得雙眼紅腫毫無形象的女兒如此無所顧忌地沖着自己大吼大叫,耿如雲站起身來,毫不留情地狠狠地抽了她一耳光。

耿樂薇捂着迅速腫起來的臉頰跌坐在地,前一秒還喧鬧而動蕩的空氣瞬間恢複寧靜。

耿如雲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那雙看起來和她一模一樣的眼睛微微泛紅。

她在一片靜默之中開口,清冷的聲線微微顫抖:“我不希望你為了他再這麽跟媽媽說話。”

自從那噩夢般的一天過去之後,耿樂薇便很少與自己的母親交談。

即使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但她的心中卻好像還是打了一個死死的結,每當看到耿如雲的時候,就會想起那天的情景,久久無法釋懷。

平淡的日子如流水一般逝去,夏然離開後不久,耿樂薇便一掃之前的陰郁和沉悶,好像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和影響已經漸漸開始消散。

她又變得愛笑了,變得開朗了,變得溫和了,唯一不一樣的就是對待學習的态度甚至比以前更認真了。她不好意思打擾殷雪的二人世界,即使沒有殷雪的陪伴也能無比嚴格地要求自己的學習時間,仿佛成天有個計時表在她後面死死地追着一樣,除了上課就是自習,除了做題就是看書,沉靜得一度讓宿舍的女孩們以為她是不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然而時間一天天地過去,耿樂薇平靜而溫暖的性情卻還是一如從前,開朗愛笑得好像時間倒回,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還是那個遇見夏然之前的耿樂薇。就連度蜜月回來的黎風和Reba也漸漸放下了對她的看望和擔心,安靜地過着自己婚後溫馨而甜蜜的二人世界。

殷雪說她變得沉穩了。

劉曦說她哪裏有些不一樣了。

耿樂薇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只是笑笑。

或許只有她們知道,曾經存在在她身上的一部分,已經随着夏然的離去而悄然逝去了。

黎蜀黍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麽喜歡發微博,只是想起夏然的時候,就會發幾條看起來很莫名奇妙的傷感的話,引得下面的粉絲一度很擔心很焦慮。只有耿樂薇看到的時候,才知道他一定是又想起他了。其實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的,黎風雖然嘴上不說,卻一直後悔自己在度蜜月的時候屏蔽了一切,所以才沒能及時出現在他們身邊。

Becky姐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麽愛操心,明明在國內沒有什麽人脈,卻還是逼着黎風跟她一起找夏然,每次在看到耿樂薇的時候總是信誓旦旦地說:“我就不信找不到!”

暑假過去了,夏天結束了。

碧綠的樹葉被風吹走了,蕭瑟的秋天開始了。

王子俊從美國發來了明信片,是她喜歡的标志性圖片——一張面對着碧波蕩漾的大海的自由女神像。

他現在過得很好。

他說。

“我會努力忘記你的,薇薇。如果你不喜歡我,我就會把你忘得一幹二淨。所以,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哦。”

他還說,也許他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林英申請了轉專業,憑借優異的成績,成功轉去了他們學校最熱門的金融學,她索性連宿舍也申請換了,搬走的那天,寝室裏只剩下了耿樂薇一人。正在她收拾東西的時候,耿樂薇猶豫了很久。其實自從她們那天鬧翻以後,林英在宿舍裏就再也沒有和她們說過話了。不過看着她佝偻着腰蹲在地下,好像很辛苦地整理着東西,耿樂薇還是鼓起勇氣走到她面前輕聲問道:“需要幫忙嗎?”

林英停下來手裏的動作,擡起頭來笑了笑:“不用了,謝謝你。”

當林英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走出宿舍的時候,她忽然回過頭來,微笑着沖站在門口送她的耿樂薇說道:“我都知道的。在這個宿舍裏,只有你……”她頓了一頓,微笑着的表情有些複雜,又有些苦澀。她的視線稍微有些低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仿佛有什麽想說的話,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她沉默了半響,還是露出了一個微笑:“不管怎麽樣,樂薇,真的謝謝你。”

看着林英拎着東西走遠,空蕩蕩的走廊又恢複了寂靜的一片。她想到了大家都來報道的那一天,那麽樸實的一個女孩拿着包裹站在門口,怯生生地朝裏看的情景,那天晚上,她是那麽小心翼翼地參與着她們之間的談話,開朗的笑容裏卻又充滿了快樂和期待。

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一切都變了呢。

在她毫無發覺的時候,這些曾經存在于她生活裏的東西,都已經悄然改變了。

她曾無數次在深夜裏醒來,着急忙慌地跳下床,來不及穿鞋便赤腳跑到那個房間,直到推開門的那一刻,模糊的意識才開始清醒。

她便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看着空蕩蕩的房間開始發呆,很久很久。

她也曾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覺,反反複複地看着那張薄薄的信紙,想着夏然,猜測琢磨着他的意思,直到天明。

整理床鋪的時候會想起他,看着洗漱臺的杯子和牙刷的時候會想起他,切菜的時候會想起他,洗臉的時候會想起他,甚至在做題看課本的時候,也會想起他。每當想起他的時候,她便會停下手中的動作,良久地發呆。

撒嬌的,任性的,溫柔的,天真的,憂郁的,孤寂的,好的,不好的。

她會想起那麽多那麽多。

他就是一切。

他無處不在。

作者有話要說:

☆、約定

“您好,您的快遞,請您簽收。”

看着那張被封得嚴嚴實實的快遞信封,耿樂薇簽過字,将它拿過來小心翼翼地拆開。

一張紅色的錄取通知書露了出來。

“耿樂薇同學:你被錄取為我校文學院漢語語言文學專業研究生,請于……報到。 C市大學研究生招生辦公室”

她拿着這張薄薄的紙張,看着上面精致的燙金字體和左上角無數次出現在腦海中的C大校徽,這一刻她才終于切身體會到,手中這份薄薄的紙張所帶來的沉甸甸的喜悅不僅僅只是存在于修辭中的。

她想叫,想大喊,想大笑,還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

耿樂薇拿着那張紅色的紙,飛快地跑下樓,跑向灑滿陽光的地方,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這一份喜悅與他分享。

看到灰色的地面上灑落的陽光,那一刻她驟然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看着暴露在樹蔭下,金燦燦的灑滿一地的陽光。

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啊。

充盈在胸口的滿滿的情緒好像一個暴脹的氣球,忽然被一個冰涼的針尖戳了一個小孔,嘶嘶地放着氣,沉默而平靜地慢慢癟了下去。

曾經多少個夜晚獨自坐在在逐漸變得空無一人的教室裏學習,曾經多少個清晨獨自走在清冷的校園街道上,曾經多少個靜谧的深夜默然無眠,曾經多少個,她已經那麽努力那麽努力,終于在

今天這一天,收獲了這麽多天以來堅持不懈的回報。

可你呢,你在哪裏。

幾百個始終如一的日日夜夜,在我終于完成了和你的約定的時候,在我奔跑着拼盡全力想要抱住你告訴你,我做到了的時候,可惜你卻不在了。

耿樂薇緊緊地攥着那張通知書,手心裏的汗水将光滑的封皮表面沾染得濡濕一片。

她站在那片金色的陽光裏,緩緩地擡起手,無聲地擦去了沾濕臉頰的淚水。

兩年後。

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廳此刻熱鬧非凡,畢業後因為班長結婚,K大四年的同窗們時隔兩年,終于再次聚首。

“耿樂薇!哈哈哈,好久不見,怎麽樣,居然考上C大中文系的研究生,牛逼啊!”班長一看到她,便熱情地迎上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真沒想到,是真沒想到啊。大一那會可沒覺得你怎麽好好學習了。”

耿樂薇笑了笑,也抱了抱好久不見的班長,說了句恭喜,便獨自朝裏面走去。

畢業後,殷雪放棄保研的機會選擇了出國,吳夢清考了公務員,最終進入政府機關工作。只有之前一直以為會直接參加工作的劉曦和她一樣,選擇了考研。雖然她們沒有在一個大學讀書,兩人的學校之間也離得很近,因此四年下來,她們之間的感情也越發好了起來。在一起相處的時光裏,兩個同樣懷着心事,懂得對方,也知道彼此過去的女孩,比起只是單純的友誼,好像還多了一絲相互扶持,彼此依靠的意味。

入座許久,答應她今天一定會來的劉曦才風塵仆仆地姍姍來遲。在入口處一見到耿樂薇,她便大大咧咧地揮揮手徑直走了過來。也許是因為外面有些冷,她的臉上紅撲撲的,不知是因為風吹

的還是因為走得太快。劉曦一臉喜氣地把耿樂薇放在椅子上占着的包還給她,美麗的臉上是抑制不住的興奮和激動。

耿樂薇轉過頭一臉好奇的看着她,見她明明是一副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好事與自己分享,卻還想賣個關子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曦姐,什麽事這麽高興啊?”耿樂薇湊上去笑嘻嘻地說道。

劉曦俏皮地眨眨眼,一雙大大的杏眼裏閃爍着從未有過的快樂光芒:“我今天和樂思哲攤牌了。”

“啊?”耿樂薇驚訝地張大了嘴,“不是,你……啊?那他怎麽說?”

“看。”劉曦抿着嘴露出一個嬌羞的微笑,一臉幸福将手背舉到臉頰旁。白皙修長的手指上,銀色的鑽戒在纖細的無名指處靜靜地閃着微光。

“天哪!!!!!”耿樂薇尖叫一聲,激動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啊啊啊!!!天哪天哪!!!他求婚了?他求婚了?!!!”

劉曦被耿樂薇如此大的反應給逗笑了,拍拍她的肩膀笑眯眯地調侃道:“他跟我求婚你怎麽比我還激動呢!”

耿樂薇抓着她的手又語無倫次地說了一些什麽,臉上的表情又是開心又是激動,笑着說着,忽然就紅了眼眶。

“你看你。”劉曦有些無奈地笑笑,平靜的神情裏帶了一絲了然,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神情溫柔,“好好的,這又是怎麽了嘛,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越來越像小孩子了……”

“我高興……嗚嗚嗚……”耿樂薇忽然往前一撲,直接抱着她輕聲哭了起來。同桌的賓客莫名其妙地看着這兩個舉止奇異的女孩,劉曦一邊安慰懷中的耿樂薇,一邊笑嘻嘻地朝左右兩邊的賓客們打着圓場,“新郎是我們大學的班長,他今天結婚,我們太高興,太高興,這孩子感情豐富,喜極而泣了哈哈哈……”

夜深了,耿如雲獨自坐在光線昏暗的客廳裏安靜地看着電視。

忽然玄關處傳來開門的聲響,随着門輕輕關上,女孩不緊不慢地換着鞋的聲音穿入耳朵。

“回來了?”耿如雲轉過頭去,看着女兒脫下身上的大衣,清秀的臉上神情有些疲憊。

“嗯。”耿樂薇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挎着肩膀圾拉着拖鞋慢慢悠悠地朝裏面走去。

婚禮過後他們又是鬧洞房又是在外面打牌唱K,多年沒見的幾個同學哥兒們湊在一起,更是熱鬧。她和劉曦好不容易才脫身出來,現在風塵仆仆地回到家,只想回到自己親愛的小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覺。

“明天晚上有個聚會,你陪媽媽去一下。”耿如雲平靜地盯着電視機說道,平淡的語氣中卻帶了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

耿樂薇的身子一僵,背對着坐在沙發上的耿如雲,在離樓梯還有幾步距離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電視裏還小聲地放着深夜的電視劇,熒幕透出來的光亮一閃一閃。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沉默了半響,卻還是語氣生硬地開口問道:“為什麽?”

“明天是一個新銳畫家回國的發布會,他很喜歡你,非常想見你一面,所以拜托我務必要把你帶去。”

“我不想去。”耿樂薇還沒等她把話說完,便抗拒地說道。一邊說一邊毫不猶豫地快步走上了樓梯。

耿如雲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平淡中卻帶了幾分微不可見的苦澀和無奈。

“你不去的話,你會後悔一輩子。”她看着女兒執拗的背影輕聲說道,坐在沙發上的姿勢一如耿樂薇剛進門時一樣優雅。

“到時候你可別怪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

☆、驚喜

耿樂薇身着一件寶藍色的絲緞抹胸短裙,獨自一人站在酒店宴會廳陽臺。

她靜靜地撐着頭,看着遠處漆黑夜幕下的萬家燈火,此刻纖瘦的身影伫立着,仿佛處于和宴會廳內熱鬧的場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世界。

她站在那裏,孤獨的身影仿佛融入夜色。大大的裙擺褶皺着鋪開,精致柔滑的緞面在身後燈光的照耀下閃爍着微光,白皙的頸後系着蝴蝶結,烏黑的頭發挽成一個高高的發髻,露出半個美背和骨骼纖巧的肩膀,俏皮中又不失典雅。

在離她不遠處的大廳中有不少男士已經注意到了這個很少出現在上流交際圈裏的女孩,紛紛低聲談論着這個似乎從天而降的神秘女孩。

宴會開始将近一個小時了,她自從進來後幾乎就只在會場中漫不經心地轉了幾圈,還沒等主持人上臺,便毫不在意地走到了陽臺處,再也沒有進來參與過裏面的活動。

仿佛她對裏面的人、對裏面的一切連半點興趣也無。

耿樂薇一動不動地看着遠方,光潔的額頭邊散落着幾縷烏發在微涼的夜風輕輕飄舞,大大的眼睛迷蒙地半眯着,不知道想些什麽。

宴會中似乎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活動,主持人透過麥克風的聲音傳來的聲音仿佛透過了一層薄紗般朦胧。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一陣掌聲,接着淡淡的音樂聲響起,應該是舞會開始了。

耿樂薇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有些厭煩地悠悠嘆了口氣。

真無聊。

微微皺起眉頭,她還是維持着剛才的動作一動不動。她只想這個聚會快點結束好讓她早點回家,早上起得早,現在已經有點困了。

伴随着淡淡的音樂,剛剛熱鬧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

身穿白色西裝的年輕畫家在衆人驚羨的眼神中,幾乎在萬衆矚目的情況下毫不猶豫地跳下舞臺,走向那個不起眼的,映照着富麗堂皇的燈光,靜靜淹沒在暗處的露天陽臺。

他腳步輕慢地走向那個纖瘦的身影,銀白色的月光下,女孩伫立的身影只投下了一條細細長長的剪影。看着她的背影越來越近,心跳劇烈得讓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一步,兩步,三步。

女孩沉默着看着遠處,纖瘦而執拗的背影孤單地伫立着,她靜靜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的呼吸忽然開始急促起來。

你好嗎?

你怪我嗎?

你會不會已經忘了我?

你……還愛我嗎?

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你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會笑嗎,會罵我嗎,會憤怒嗎,會流淚嗎……

還是,你會迷茫地看着我,根本不想再記得我?

他深吸了一口氣,顫抖着伸出手,彎下腰,微笑着做出一個優雅謙恭的邀請動作,仿佛在請求一個高貴的公主與自己共舞。

“可以請你和我跳今晚的第一支舞嗎?”

清潤的嗓音伴着輕柔的夜風緩緩傳來,仿佛經歷了一個世紀般漫長的等待,她緩慢而又訝異地回過頭來,好像電影裏被放慢了幾倍的慢鏡頭。

她靜靜地看着他,飽滿的嘴唇微張,明亮的眼睛裏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氣,此刻看着他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夏然笑起來,漂亮的丹鳳眼彎成了一個明媚的弧度,他不由分說地拉住她的手将她摟入懷中,領着她走出陽臺,滑入大廳。

耿樂薇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母親,大大的眼睛裏生動地閃爍着怎麽也掩飾不住的驚喜和快樂。耿如雲站在舞臺上,遠遠地看着她點點頭,露出一個微笑,帶頭鼓起了掌。

她笑起來,眼淚卻也滑落了下來。

她是快樂的,她甚至覺得今天是她這一生中最快樂最驚喜,一時間百感交集卻又心存感激,高興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知道如何用言語來形容,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奇跡般的一刻。她看着夏然,眉毛眼睛和嘴巴在一瞬間全部舒展開,快樂幸福得仿佛全力綻放開的燦爛花朵。

那是一個久違了的明媚早晨。

而這個人們不停忙碌着的偌大場所,正是夏然回國後,算得上是第一次有他本人參與的正式畫展即将開設的地方。

“嘿!你好~薇薇!”

一個清澈的聲音傳來,少年帶着濃重的異國口音含糊不清地說着半生不熟的中文,少年特有的聲線混合着熱烈的擁抱,将正在背對着他們準備畫展布置的耿樂薇抱了一個措手不及。

耿樂薇有些驚訝地轉過身來,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這個俊美的異國少年。

金色的柔順短發在白色的燈光下閃爍着耀眼的光澤,純淨如碧海一般的藍色眼睛,深邃而優美的面部輪廓,瘦削的下巴,嫣紅的嘴唇形狀優美,精致漂亮得就像童話中走出來的精靈王子。

還沒來得及細看,面前的俊臉就放大般地湊了上來。

Elio捧着女孩細膩的臉頰,笑眯眯地就要來個熱情洋溢的貼面吻。

耿樂薇也沒多想,這樣的禮儀不說看過多次了,她其實也親身經歷過幾次。剛想從善如流地摟住少年,伸長脖子送上臉頰處的皮膚讓他來兩下,沒想到少年溫熱的臉頰還沒碰到她的臉,就被粗暴地揪住了後衣領被扯得一個趔趄。

“嘿嘿嘿!……”Elio穩了穩身形,氣呼呼地轉身爆出一長串意大利語,憤怒地朝夏然揮舞着胳膊表達自己的不滿。

夏然面不改色地朝耿樂薇笑了笑,随意地指了指這個金發碧眼的少年介紹到:“這是Elio,我在意大利讀書的時候認識的。”

耿樂薇張大嘴巴,做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點點頭,眼睛笑得彎成兩個月牙的形狀,有些腼腆卻帶着一絲女孩微笑時的俏皮語氣說了句:“Ciao.”

Elio仿佛瞬間被點燃般激動地說了句“Ciao!”,又張開雙臂熱情洋溢地想要抱上來,卻還是立馬被夏然毫不猶豫地抓住衣領硬生生給扯了開來。

“我帶着他去那邊看看,”夏然溫柔地一笑,輕輕地在耿樂薇的嘴角落下一個吻,“這邊就拜托你啦。”

耿樂薇臉一紅,揮了揮手看着Elio一邊抱怨般憤憤不平用意大利語嘟囔着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夏然扯走,輕輕地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離開

取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收拾了幾件簡單行李,就這麽頭也不回地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獨自來到這個陌生的南歐國家。

初來乍到的夏然,無依無靠,甚至連一句意大利語都不會說。

街頭陌生的建築,陌生的街道,陌生的風景,陌生的人群,這樣日複一日的情景,如此模糊卻又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腦海裏,也深深地壓在了他的心上。

此刻站在阿諾河邊,看着夜晚的燈光下,黑色中靜靜地閃着微光的水面,夏然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種意義上的孤獨,那是一種不同于以往的,前所未有的孤獨。

離正式開學還有一個月。

白天他在一家餐館中工作,相比起他以前幹的waiter,薪水不是很多。但他寧願做刷盤子這種枯燥的工作,也不願意做一個穿着得體的制服在大堂中穿梭的服務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相貌的原因,每次服務他基本上都會拿到不少小費,可即使是這樣,他還是覺得心裏有些別扭——

他不太喜歡他們看他的眼神。

在意大利的生活每一天都過的很充實,白天打工,會晚上報了語言班,學習意大利語。一到空閑的時候,夏然就會在上街找一個合适的地方給人們畫像,就是那種很簡單很有趣味性的肖像,

有一次他還一條老街上偶爾碰到了一個同樣給人畫像的先生,只不過他給人畫的是素描。

盡管自己的意大利語磕磕巴巴的說得十分生澀,但他們依然度過了一個非常愉快的下午。

這樣的行為在歐洲不會讓人覺得不受尊重,在他們身上,夏然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了“街頭藝術家”這個名詞。有時候在街邊碰到一個彈着吉他悠然地唱着歌的,一個優雅地拉着小提琴的,他

們看起來都十分自在享受,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氣質,倒并不比那些開獨奏的藝術家們差。

就這樣,夏然在這個遙遠的國度度過了幾個月,平時忙碌的時候,倒也不會覺得孤獨,但是一旦空閑下來,就總是會想起很多。

這天傍晚,夏然又站在河邊,呆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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