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謀殺
薛博雅瞪着大眼睛看着薛宜,見她似乎受了驚吓不說話,覺得好生無聊,就又厚着臉皮去招惹另一個。
“兄臺,敢問高姓大名?”他十分熱絡的将手搭在那一旁沉默的年輕人肩膀上,臉上挂着愉快的笑。
年輕人顯然是個讀書人,不太消受得起這人的熱情,有些尴尬的把那不老實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扒拉下來,斯斯文文的說道:“敝姓沈,沈平君。”
“原來是沈兄啊,幸會,我初來乍到,對這平南城還不熟悉,沈兄可否帶我轉一轉。”薛博雅熱情的說道,似乎又要把手搭在沈平君的身上,沈平君叫這人的熱情弄得不太好意思,這誰家的孩子這麽不懂事,爬到人家屋頂上玩,還嬉皮笑臉的。
薛宜開口道:“這位……薛公子,你來此做什麽?”
薛博雅似乎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麽的,立即又把那過了頭的熱情轉到薛宜身上,他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樣絮絮叨叨道:“我本來是京城裏一家頂有錢人家的公子,七歲被送到離此地三百裏開外的青雲山上學道,如今奉師命下山行俠仗義,行到這裏聽到姑娘在彈琴,就來此聽聽。”
他說完自以為編的很完美的看着薛宜,臉上全是滿足的笑。
薛宜看了看他那白淨的臉和白淨的手,心底裏發笑,誰家的孩子在山上學道學了七八年還能這模樣,當初父親送自己去武當山習武,沒過三天手上就被磨的全是泡,父親心疼的把自己接回了家。
這人滿口胡言亂語!
“哦!”薛宜好歹說了個字,算是給足了這個騙子的面子。
薛博雅又道:“我方才在屋頂上聽你彈琴,你彈的可真是不怎麽樣,這曲子淡雅溫和,曲調沖淡靜谧,內裏卻是很愉悅的,我聽你彈起來,倒像是苦大仇深的。你還是換一首曲子吧。”
薛宜有些驚訝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看來這人說的也并不一定全是假的,他關于曲子的事情說的很對,父親的這首曲子當初在京城上流社會廣為流傳,懂這曲子的人也不少。
至少這人真是從京城來的!
薛宜往身後的沈平君方向移了移,說道:“這曲子我彈的不好,薛公子若是嫌棄,出去便是。”
沈平君見薛宜不太高興,便溫聲說道:“哪有,我雖然未聽別的人彈過這首曲子,但是對琴曲也頗有些研究,你彈的琴聲已經是我聽過的人裏最好的了,如今你年紀尚小,假以時日,等你長大了,一定會彈的更好的。”
薛宜淡淡道:“多謝。”
沈平君看她依舊興致不高,料想她定是難過了,便又道:“假以時日,你一定能彈的同你父親一樣好的。”
薛博雅一看這架勢,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了,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說你彈琴彈的不好,我只是覺得你的琴聲感覺上不太像,你彈個別的曲子給我聽聽吧!”
薛宜冷冷道:“你當我是什麽人,我的琴聲,也是你想聽便能聽到的?”
沈平君一看這兩個孩子真是要吵起來,這天上掉下來的少年真是個怪胎,看着也不像是個笨人,怎麽說話總是這樣亂七八糟,叫人頭疼。
為了避免已經夠傷心的薛宜更加生氣,他趕緊在薛博雅開口之前把這人給拉了過來,熱情的道:“方才薛兄說什麽來着,想要逛逛這城裏,相逢便是有緣,今日愚兄我便做東,請你去好好在平南城走一遭。”
“真噠?”薛博雅立即興高采烈的看着沈平君,恨不得馬不停蹄跑出去。
沈平君體貼的朝着薛宜道了別,拉着薛博雅便走。
薛博雅臨出院門還大叫一聲:“姑娘啊,其實你彈琴很好聽,下一回我來,你換個歡快點的曲子彈給我聽。”
薛宜涼涼掃了他一眼,沒有出聲。
下一次,她馬上要被太守大人抓取大堂打板子,到時候整個平南城都會知道,泰安書院有個孤女,失手傷了人,無錢賠償,被太守責罰。
雖然本朝不像前朝那樣拘束女子,但是這樣的事情,到底也不是什麽好事。
倘若我身敗名裂,千夫所指,你還會來找我玩嗎?
想罷她又自嘲的笑笑,伸手去扶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其實也沒什麽了,臉上有了淡淡的傷痕,只怕是一時半會兒消不了了,或許,永遠也消不了了。
晚間的時候,薛宜就着微弱的燈光看書,紫林一旁織布。
外頭一陣騷動,紫林起身要去看,薛宜道:“不必去了,想必是我的好同窗們在外頭吵鬧,不要理她們就是了。”
“薛宜,有種你就出來,你膽敢傷我們的姐妹,我饒不了你。”外頭是女孩子們的聲音。
薛宜皺着眉頭,只當是沒有聽見。反正外頭有太守派來的人守着,也不怕她們進來鬧事,這些女孩子深更半夜不回家,也難為他們的父母家人不擔心。
想着,薛宜苦笑了一下,也是,她們的父母自然不擔心,擔心的是別人的父母。
沒過一會兒,外頭的吵鬧聲停了,或許是叫喚累了。
薛宜準備繼續看書,可是下一刻,她吓得尖叫起來。
蛇……
好幾條蛇,正在向着小屋子的頂上鑽進來。紫林同樣吓得臉色慘白,她們是怎麽把蛇引到這裏的?從哪裏弄來的蛇?
原來只想着這些女孩在院子外頭吵吵鬧鬧的,沒想到她們竟然爬到了屋頂放蛇!
怎麽辦,她很怕蛇!不管有毒沒毒,她都怕。
紫林慘白着臉看着慢慢盤旋在屋頂的幾條蛇,覺得自己都要暈過去了,她雖然會兩下子,但是也頂不住怕蛇!
兩個小女孩吓得就要奪門而出,可是讓她們感到絕望的是有人在向院子裏不停的扔東西,不用想,這也是蛇。
薛宜驚恐萬分的看着那些平時避之不及的蛇,她一定會被吓死的,這東西太可怕了,當年的皇後,據說就是被毒蛇給咬了,最後不治身亡。
今天她不被蛇咬死,也要被蛇給吓死了。
“救命啊……”薛宜驚慌失措的大喊起來,她一定不能死在這裏。
紫林也跟着大喊起來,可是她們叫了許久,都沒有人來救他們。那些太守派來看守的兵丁似乎全都聽不見她們的聲音。
“碰!”
屋頂上突然破了個洞,掉下來一個灰頭土臉的薛博雅,他幹淨利落的幾下把蛇給砍成了兩半。
然後得意的朝着薛宜笑笑。
薛宜愣了愣,最終抵不過疲憊和恐懼,暈了過去。
薛宜醒來的時候,她正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紫林不知道去了哪裏。而薛博雅正坐在一方小桌子前喝茶。
他模樣認真的盯着面前的一個小杯子,表情凝重裏透着稚氣。或許是因為他年少的緣故,他表情越是認真,薛宜越是覺得他周身都籠罩在一股子怪異的感覺。
過了一會兒,薛博雅猛然把杯子裏的茶給喝了,然後如釋重負的把杯子放下。
“你既然不喜歡喝茶,幹嘛要去喝?”薛宜忍不住道,看這人的表情,這茶想必是不好喝的。
薛博雅轉頭看看薛宜,搖頭嘆息了一會兒道:“我生來帶了寒症,這茶裏放了藥,我若是不喝,病就不會好,只是啊。”他擰着眉毛道,“這藥實在是太苦了。”
他說完大步走到薛宜跟前,一把把薛宜拉了起來,笑眯眯道:“我救了你一命,你要怎麽謝我啊。”
薛宜掙紮着起來,淡淡道:“多謝了,薛公子,勞煩薛公子送我回去。”
“回去?”你回去幹什麽?薛博雅驚叫一聲,“你那書院的同學們個個腦袋都不太正常,你難道還想回去招她們的戲弄?”
薛宜淡淡搖頭:“不,我如今是太守大人的逃犯,我不能走。”她冷笑一下,“我若是走了,便真的罪過更大了。”
“大不了不回去呗,跟着本公子浪跡天涯!”薛博雅熱情的說。
這位少俠大約真是什麽京城裏大戶人家的公子,通身都是大俠的打扮不說,腦中回路也是清奇,好好的人家,若不是作奸犯科有家不能回,做什麽要去浪跡天涯,那俠客的世界,都是人們幻想出來的。
人生哪裏來的那麽多的快意恩仇,大多時候,人們總是委曲求全。
想到這裏,薛宜覺得有些諷刺,當年她風光無限的時候,總覺得那些委曲求全的人真是又蠢又沒有用,到了如今她才懂得,人為了活着,總是會做出許多常人不能理解的事情。
人啊,好壞不過都是一輩子。
“我如今不過是過失傷人,一點小錯罷了,若是畏罪潛逃,那罪過可就大了,要是江家再來告我個蓄意殺人畏罪潛逃,太守大人派滿城的兵丁捉拿,那就晚了。”
“本宮公子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送上門去讨打的!”薛博雅惆悵的叫喚了一聲,沒再言語、
他神色複雜的看着薛宜:“你就這麽想在泰安書院?”
薛宜苦笑:“我除了這裏,已經無處可去,少俠行俠仗義,我感激不盡。”
薛博雅一拍大腿:“嗨,你既然是要回去,那我就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