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堂

薛博雅找了輛馬車把薛宜送回了泰安書院,自己卻沒有跟随。

“我還有要事要辦,就不送你了。”薛博雅朝着薛宜眨了眨眼睛,神秘一笑。

“這位薛博雅公子看起來是個好人哩。”紫林頗為贊賞的說道,“若不是他,咱們可就都要被蛇給毒死了。”

薛宜輕輕嘆了口氣:“這一次真是多虧了他,只是,他怎麽會正好出現在咱們的屋頂上?”

紫林笑道:“這個啊,小姐昏迷的時候紫林問過他了,他說他白日聽見小姐彈琴,覺得好聽,想要再聽一次,害怕小姐不準,就準備躲在屋頂上偷聽,正好看到江家的家丁爬到屋頂上放蛇。”

說道這裏紫林越發覺得氣悶:“這些人也太過分了,等咱們回到京城,一定饒不了他們。”

薛宜苦笑:“哪裏那麽容易,同西秦和胡人的戰事吃緊,若不是有黃河為屏障,大炎的江山都不一定能保住,咱們哪裏能那麽容易的回京城。”

紫林眼看薛宜面色悲戚,心中煩悶,她同小姐躲到這小地方都這麽久了,小姐自從來了這裏,整個人都悶悶不樂的。

“小姐莫要傷心了,不管怎麽樣,紫林都會陪在小姐的身邊的。”紫林堅定的看着薛宜,緊緊握了握薛宜的手。

薛宜朝她一笑。

幸好有紫林陪在身邊。

小院子裏進去了蛇,太守大人也知道薛宜這私自出逃情有可原,并沒有深究這件事情,卻也沒有追究那些蛇都是從哪裏來的。迫于江家的壓力,決定三日後在府衙将薛宜主仆二人各打二十大板,以示懲戒。

總的來說,溫太守算是個不錯的人,薛宜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聽說被押到府衙去受刑的女犯人是坐馬車去的。

“薛姑娘,是本官對不住你。”溫太守首先是将薛宜請到了內院,表情十分的難受,薛宜沒有說話,她呆呆的盯着地面。

這溫太守過的是極其清貧的日子,他大約真是個清官,靠的也就是做太守的俸祿和夫人勤儉持家,內宅裏什麽精巧新奇的東西也沒有,她打量了一下這會客的西廂房,家具十分的普通。

“若不是姑娘傷的是江家,本官或許能網開一面。”溫太守嘆了口氣說道。江家財大氣粗,在京城有不少的人脈,這平南郡的太守哪一個不怕他三分,何況自己是個沒有什麽背景的小官,若不是自己這些年小心謹慎,也做不到這個位置。

“大人,江小雨傷的并不重。”薛宜悶聲說道,那個被寵壞的小女孩,其實只是傷了些皮肉,她不想回去書院上課,想要多玩幾天而已。

放蛇的那晚,她都已經聽見了江小雨的笑聲,一個受了重傷的人,怎麽能到處亂跑呢?

溫太守有些愧疚的道:“嗨,都是本官對不住你。”

自然是對不住,這件事情裏薛宜才是受傷最重的,她臉上的傷痕一直都在,一個女孩子臉上帶着傷痕,雖然不深,但是傷害卻是不得小觑的。

而那些同窗在她的住所放蛇,這件事情太守也是只字未提。

“大人不必歉疚,是薛宜時運不濟。”薛宜淡淡道,“大人只管打便是。”她說着一扯滿臉委屈憤恨的紫林,拉着她往外走。

太守府的差役連忙跟在後頭,裝作是押解犯人的樣子。

走過了幾道月門,迎面走來一個年輕公子,竟然是沈平君。雖然只是上一次匆匆見過一面,薛宜還是覺得這人可親可近。

薛宜多少對沈平君還是了解一點的,傳聞中平南城第一公子,叫人迷戀他不能自拔,書院不少女孩子偷偷談論過他。

“薛姑娘!”沈平君頗為尴尬的吃了一驚,薛宜今日出現在這裏,他自然也是知道是為什麽。随即溫和的安慰道:“你不要怕,溫大人心地很好,差役會放水的。”

薛宜想不到自己會在這個時候遇到沈平君,她覺得有些委屈:“沈公子,不是我的錯!”她輕聲說。

沈平君淡淡嘆了口氣,安撫的拍拍薛宜的肩膀:“小孩子打架,哪有什麽錯,我知道,江小雨仗着父母寵愛,喜歡捉弄同學,你以後避着她些,她覺得無趣,時日久了,自然便好了。”

薛宜不甘道:“她毀了我的臉,若不是紫林傷了她,今日我便死了。”

沈平君愣了愣,随即道:“日後,便沒事了,無論如何,不要招惹她們,你是個聰明的姑娘,将來會好的,溫伯父也是無可奈何。”

“可是我……”薛宜張口委屈的欲要再說什麽,卻又忽然住了口,她明明沒有招惹她們的,這樣的事情沈平君又怎麽會不知道?她有些悲傷的道,“一會兒到了大堂,我便要同那些雞鳴狗盜之徒一起受脊杖,你會如何看待我?”

“你性情溫婉,精通音律,是個好女孩。”沈平君說道,“日後盡量躲着她們,你的日子會好過很多的。”

薛宜臉色瞬間慘白,明白了,她其實已經不需要多說,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冤枉的,所有人都知道受欺辱的人是她,只是,她沒有父兄撐腰,說多了,根本就沒有用的。

“好。”薛宜木然的點點頭,再也沒有看沈平君。

沈平君望着薛宜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悵然若失。沈家同溫家是世交,沈平君十分明白溫太守的處境,這麽多年兢兢業業實屬不易。江家也并非是作惡多端的奸商,不過是寵愛女兒,見不得女兒受半點委屈罷了。

“你真是辜負了她啊。”薛博雅突然又從院子裏一株大樹上跳下來,“虧你還號稱平南城第一公子,我真想不到這樣的話是從你的嘴巴裏說出來的。”

薛博雅懷裏抱着一把寶劍,黑着臉對着沈平君。

沈平君展顏笑道:“原來是薛賢弟,你怎麽會在此?”

薛博雅冷笑:“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兄長,你還是不要套近乎的好。”

沈平君溫和清俊的臉上有些尴尬,他素來好脾氣,家世又好,人家好歹也對他禮讓一些,生平還是頭一次見到薛博雅這樣的人,說話這樣的帶刺。

“薛公子,為何這樣惡語傷人?”沈平君道,“學兄自稱對這平南城不熟,央我帶你游覽,沈某自問這幾日傾心相交,并無冒犯之處。”

薛博雅皺眉道:“我說你冒犯我了嗎,你冒犯的是那位薛姑娘,人家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你不幫她說話便是了,竟然還勸她委屈求全!”

沈平君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忙解釋道:“不是,她如今的處境,唯有忍耐這一條道,否則,憑她怎麽能鬥得過她的那些同窗們。”

薛博雅冷冷道:“忍耐,難道她忍耐的還不夠多嗎,她忍耐了,人家就會對她友善一些?別做夢了,泰安書院的女子們,簡直就是豺狼虎豹,等有朝一日,我必殺了她們。”

“薛姑娘固然受了些委屈,倒也不至于丢了性命,溫大人已經說了,二十杖不會傷的她太重,這也是為了給江家一個交代。”沈平君解釋道。

薛博雅大怒:“受了點委屈?好你個平南第一公子哈。”他臉色鐵青,好看的眉毛擰成了一團,咬着牙說道,“感情受委屈的不是你女兒哈,沈平君,我問你,若是今日受這點委屈的是溫太守的獨生女兒,或是你沈平君的妹妹,你還會這樣說嗎,你們一個個都有不得已,都萬千寵愛,獨獨叫人家無家可歸的孤女來受這委屈,真是笑話。”

沈平君臉色十分不好看,有些難堪的別過臉不敢正視薛博雅,這少年說的是事實。想到自己的妹妹,自己那純真嬌憨的妹妹,今年才七歲,真是童真可愛,自己是斷不會叫她受這樣的委屈的。若是哪一天有人這樣對她,那麽自己拼了命也要為她讨回公道的。

薛博雅冷冷打量了一下沈平君,嘴角嘲諷的輕輕歪了一下:“你們只顧自己的前程,只顧沖着自己的姊妹兒女,可曾想過別人家的女兒,別人也是有父母萬千寵愛的女孩。”

他說着,突然一個閃身不見了,沈平君呆了片刻,這才回過神來,這人是往大堂去了。他情知不妙,趕緊追了過去。

薛宜同紫林兩個跪在大堂上,聽着溫太守審問女囚犯,什麽通奸的,殺人的,偷盜的,場外圍了不少的看客。

女子犯罪本來就少,公開審理處罰的女犯更是少,來看熱鬧的人十分的多,口裏污言穢語的,還有登徒子哄叫着戲弄女囚們,太守幾次拍驚堂木都止不住。

薛宜原本以為自己會哭,但是她竟然沒有。

她的心裏默默的發誓,今日所受的屈辱,來日定要讓這些人十倍百倍的償還。

太守最後才審理的薛宜,也沒多問什麽,江家和薛宜的幾個同窗都派了丫鬟來佐證,都說薛宜傷人,按照計劃判了脊杖二十,算是安撫了江家。

太守的紅頭簽扔了出去,卻沒有落地,太守頭上明鏡高懸的牌匾上掉下來一個人,穿着暖黃勁裝的少年精準的接住了紅頭簽,然後靈巧的翻身落地。

薛博雅面上帶着少年人特有的稚氣和堅定,雙目純淨明亮。

他頗有些自得的一笑,朝着太守道:“太守大人怎麽不問人犯為何傷人,怎麽不問問泰安書院那和欣小院裏突然冒出來的蛇從哪裏來的,怎麽不問問她臉上的傷痕是怎麽回事!”

“你!”太守先是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少年吓得一跳,接着又被問的戰戰兢兢,花白的胡子陣陣發抖。

“你是何人,竟敢阻礙本官審案?”溫太守喝到。

薛博雅道:“本公子是誰,還不是你能管的,溫太守,看在你多年兢兢業業的份上,好好審案,本公子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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