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直言

薛宜有點驚悚的看着薛博雅,看這人的架勢,差不多是要和太守杠上了,他這是真準備拖着自己浪跡天涯怎的。這樣做有什麽好處,又有什麽用處?

到時候海捕文書發下來,天下之大該何去何從?

然而她還是要感動這人的仗義執言,這少年仿佛是帶着光的,明朗幹淨,讓人想要追随,這不同于沈平君的溫暖安寧。

薛博雅是個讓人覺得快樂和希望的人。

雖然此刻看着不太靠譜。

“你好大的膽子,來人,把這大膽狂徒給我拿下。”溫太守氣極怒極,哪裏來的野小子,竟敢這樣無禮。

薛博雅一見衙役竟然真的圍上來,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正色看着溫太守,竟然也不動。

衙役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不躲也不藏,只這麽看着溫太守。

這眼神太過淩厲,太過威嚴,倒叫人有點害怕,他仿佛不再是那個明朗快樂的少年俠客,而是一個殺伐決斷久居上位的将軍,頃刻間奪人性命。

“溫游之,你好大的膽子,連我都趕抓!”薛博雅冷冷的開口,說不出的威嚴。

“你,你是何人?”溫太守嘴巴都在打顫,滿堂的衙役凡人和外頭的看客們都摒住呼吸看着薛博雅,就等着他說出個什麽了不得的來頭。

“我是誰?”薛博雅皺眉想了想,開口說道:“我是大理寺少卿薛子青。”他話一說完,薛宜差點沒給哭出來,這人扯謊的本事真是一流的啊。

溫太守面色不善,皺眉道:“少卿大人不在京城辦案,替陛下分憂,跑到我這裏來做什麽?”

“這你就不要問了。”薛博雅一本正經的道。

“一派胡言。”溫太守大怒,狠狠一拍驚堂木。

薛宜和紫林都被他這一拍吓得抖了一下,看來薛博雅穿幫了,也是,溫太守又不是傻子!

“哼。”薛博雅不高興的道:“你憑什麽說我是假的?”

溫太守氣的發抖:“大理寺少卿臨淄王薛子青乃當今陛下的堂弟,是以年紀輕輕就做了大理寺少卿,但是今年也有25歲了。”然後他嫌棄的打量了一下薛博雅,“敢問少俠今年幾歲了?”

薛博雅眨眨眼,有些懊惱的皺了一下眉,然後他腦袋轉的飛快,立馬道:“我話沒說完,我是薛子青的弟弟薛子佩!”

他似乎并不是個會說謊的人,一連這說了好幾個謊話,臉都有點紅了。

薛宜大感佩服,薛子青的弟弟薛子佩今年16,年齡差不多是對得上的,而且薛子佩才高八鬥,能酒能詩,據說也是會兩下子的,只是他一開始就說了一次謊言,溫太守只怕是不會相信的了。

“那麽敢問公子,可有什麽憑證啊?”溫太守懶得和薛博雅鬥氣了,好整以暇的逗一逗這個毛孩子。

薛博雅望天想了想,把自己懷裏的寶劍往前一推:“這是禦賜之物,兄長給我的。”

溫太守哭笑不得:“別說這東西是不是禦賜之物我不知道,就算是禦賜之物,又哪有轉手他人的道理,來人給我重大二十大板。”

“你敢,溫游之,你竟敢打我,你反了不成,我可是陛下的堂弟,是欽封的怡康王,你打了我,陛下饒不了你。”薛博雅慌了,大叫起來。

溫太守看他這架勢,又覺得有點沒底,傳聞怡康王是有點放蕩不羁,保不齊眼前這個還真是!

一旁的幕僚輕聲在太守耳邊耳語道:“大人,怡康王寫得一手好字,咱們雖然沒有見過怡康王的真容,但是好歹有人見過他的字,不如就叫這少年寫幅字,叫人看看。”

太守沉吟了片刻,點點頭:“有道理。”

薛博雅抓着毛筆端端正正的寫了幾個大字,衙役恭恭敬敬呈了上去。

經過薛宜的時候,薛宜瞥了一下,那字端正大方,絕非俗品,只怕真的薛子佩來了,也不一定能寫得出來這樣的好字!

溫太守仔細的端詳了字片刻,又傳給了左右幕僚,大夥兒都看了看。

一致覺得這字只有薛子佩和天下第一才子周蒼舒能寫出來,但周蒼舒年歲對不上,此刻又在前線打仗,肯定不是他。

所以,眼前這個少年就是薛子青!

人群中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既然薛公子來了平南城,本官倒是想要聽聽薛公子要怎麽判這個案子。”溫太守心中十有八九是信了這個行止錯亂的少年就是大名鼎鼎的神童薛子佩了。

薛子佩是臨淄王的異母弟弟,父親在世時尚且不受寵,如今他長兄更是嫌棄這個軍妓所生的庶弟,鬧的不可開交,幾年前京城裏頭就傳出來薛子青兄弟失和,薛子佩被兄長打得半死。

而且還不止一次!

雖然這薛子佩是個荒山野嶺之地的小小縣王,而且目測還和嫡長兄失和,但是,架不住這家夥少有才名,小小年紀就被稱作神童了,要不然,他這樣的身份,哪裏能封縣王。是太後看他伶俐可愛,才讓皇帝封的。

保不齊這人深受太後寵愛呢!

溫太守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得罪這人的好,畢竟是世家公子,又算得上是皇親。還是大理寺神斷薛子青的弟弟,于是他把這皮球丢給了薛子佩。

江家人在這裏,薛宜的那些同窗家裏好多都派了人過來,斷的好不好,都是薛子佩的事情!

薛子佩輕輕搖搖頭,嘆了口氣,他道:“這可不敢擔,我不過是個小小縣王,又沒有個一官半職,哪裏敢插手你堂堂太守大人辦案,小王也不過是心裏有些疑慮,冒昧說出來罷了,至于如何斷,也還是大人您說了算的。”

他一本正經又溫文有禮的把皮球給踢了回去。

薛宜凝眉看着薛博雅,覺得自己越發看不懂這人了,若說是行俠仗義的少俠,這說話未免也太周全了些,若說是世家公子,好像又太靈活了些。

溫太守聽薛子佩這樣說,心裏頭一陣苦,他幹笑道:“怎麽這樣說,薛公子是皇親,雖說是沒有一官半職,但是您的兄長可是大名鼎的大理寺少卿啊,您斷案的本事可比我等要強的多。”

薛宜同在場所有人一樣,将眼睛看向薛博雅,且看他如何作為,如何斷。

薛博雅似乎知道了溫太守的把戲,神色平靜的一笑,轉身看着站在一旁的沈平君,笑道:“這位公子一表人才,敢問是何人?”

沈平君追上薛博雅到了大堂,卻見薛博雅躲到了梁上,他站在一盤一直在看這一場鬧劇,冷不防被薛博雅點名,溫溫一笑道:“在下沈平君,太守大人的主簿病逝,新任的沒有到任,在下只是暫時代為記錄。”

薛博雅玩味的笑笑,偷偷朝着薛宜眨了眨眼睛,然後轉頭對着大家大聲道:“原來這位就是平南城第一公子沈公子,沈家在平南城可是望族啊,沈公子德行自然是沒有話說的,而且沈公子是泰寧書院的先生,處理這些小孩子打架的事情在合适不過了,此案,不如就叫沈公子來斷吧。”

薛宜瞪大了眼睛看着薛博雅,真是要給這個人叫好啊。

那太守看到沈平君可謂是救命稻草般招呼沈平君到了近前,“平君,你可要幫幫我啊,如今的局面,我是騎虎難下……”

太守低聲在沈平君耳邊道:“這小怡康王是大理寺少卿臨淄王的弟弟,陛下的堂弟,雖然這會兒不值幾個錢,但是保不齊他哪天就值錢了,江家財大勢大,我能不能終老在任上,平南城能否太平,他也是不能得罪的,這樁案件我該如何自救?”

沈平君輕聲道:“這案子沈平君來斷。”

雖說沈平君并非仕途之人,但少有才名,平南城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家又是望族,族中子弟出息的不少,他在陽江以南算得上是炙手可熱的人物。

聽到他這麽說,場上的人,包括圍觀的看客,都紛紛有了底一般。

沈平君溫和的朝着薛宜笑笑,算作是安撫她,又看看薛博雅,同樣也是朝着他展出個友好溫和的笑來。

沈平君道:“薛宜之事,本是書院弟子鬥毆所致,錯不在一方。”他頓了頓,看了一眼薛宜,繼續道:“如今江小雨受傷卧床,而薛宜也容貌有損,折算起來兩廂算是扯平了,倒也無所謂追究責任,命薛宜同江小雨悔過自省。其他的,也就不再追究。”

“什麽,我家寶貝女兒被人傷了,就這麽算了?就這麽白白挨了一刀!”江小雨的父親大怒,他也不是省油的燈,早也知道薛博雅假冒出來的這個薛子佩不值錢,不過就是有個不得了的哥哥來唬人罷了,賤妾嫈嫱所生的兒子,算什麽皇親,要不是太後可憐他,說不得被他哥哥給弄死了。

沈平君看了一眼氣急敗壞的江父,溫溫一笑:“江世叔不要激動,這件事情說到底,不過就是兩個孩子打架,現在兩個孩子都受了傷,您也就不要再生氣了。”

“不生氣,我如何不生氣,我的女兒,從小到大,我都沒舍得動她一個指頭。”江父憤恨的叫了起來。

“江先生,沈公子方才說了,兩廂折損,互不追究了,您還要抓住我薛宜不放嗎?”一旁跪着的薛宜突然出聲,清淩淩的目光淡淡的掃向了江父,冷冷的道。

沈平君沒料到薛宜這時候會突然發聲,他本已經算好了自己同江父說和,憑着沈家的地位和兩家的交情,江父倒也不會不給自己這個面子,只不過氣不過罷了。

如今一向軟弱的薛宜開了口,倒是叫沈平君有些措手不及。

“呦呵,你這女子,你傷了我女兒,還想逃不成!”江父果然被薛宜惹怒了。

薛宜并不怕江父發怒的猙獰面容,她冷冷道:“若江先生真要與我一點一點的算,那便将令愛也叫到堂上來,叫太守大人派人驗傷,看看是我薛宜傷了江小雨還是江小雨傷了我薛宜。”

“大膽!我的女兒怎麽能到公堂上來!”江父驚怒之下大叫起來,“好你個伶牙俐齒的女子哈,在堂上竟敢如此咄咄逼人,一看就不是良家女子。”

薛宜氣的眼睛發紅,驀然站了起來:“我伶牙俐齒?”她轉頭看着場外的一衆看客,做出悲憤的神色來,凄厲的道:“諸位,薛宜并非是伶牙俐齒,乃是因為薛宜是流落異鄉的孤女,沒有父兄招撫,如今受了委屈,遭人毀容,自衛之時失手傷了他家女兒,便要被人告上公堂,薛宜為自己說一句公道話,便是要被說成伶牙俐齒,非是良家女子!這平南城就沒有公理了嗎。”

她這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這事情原先大家其實也都猜了個七七八八,如今薛宜明明白白說到了臺面上,大家也都覺得薛宜可憐。

原先人家覺得這不過就是個軟弱可欺,自生自滅的孤女,倒是薛宜這一番說辭,人家倒也有幾分敬重她了。

“對啊,這位小姑娘說的對啊,不能這麽欺負人。”

“人家父母兄弟俱亡,把一個年幼的女孩兒告到堂上,天理何在,溫太守枉為父母官!”

“該把江小雨也拉倒堂上來審問!”

人群裏爆發出了不少的叫喊聲,有真心覺得義憤填膺的,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

沈平君皺眉,溫太守求救的望着幕僚們,哪知道他們也是同自己一樣不知所措。

最後溫太守把目标鎖定在了站在一旁抱臂看熱鬧的薛博雅:“薛公子,這……”

薛博雅笑了,伸手拍拍沈平君,十分悠閑地道:“沈公子心中自然已經有了定奪,又何必受他人的幹擾。”

沈平君頭大的點點頭,不再看江父暴怒的神情,轉而大聲道:“安靜。”溫太守十分配合的一拍驚堂木。

沈平君繼續道:“薛宜無罪釋放,此案實屬書院學生毆鬥事件,所謂教不嚴師之惰,即日起革去書院院長雷含,命其閉門悔過!”

太守又十分配合的趕緊一拍驚堂木:“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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