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ndless. (1)
「不覺得這個玩笑太過火了?」沒錯,醫生的脾氣再怎麽好,也無法承受這樣的指控。
「Dr. Watson,這不是無稽之談。」
「好,全都是我的錯,非常好!」John攥着拳頭。憑什麽?憑什麽他們能血口噴人?Sherlock若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又為什麽和他有關?
「所以呢?他們的假設是什麽?」醫生嘆口氣,緩緩問道。
「……這不是你的錯。就算他的死真的和你有關,你也不必自責,因為這不是你能控制的。」
「為什麽和我有關?我只想知道這個。」
Molly放下手裏的試劑,頭一次擡起眼睛直視他,語氣煞是不滿:
「Dr. Watson,拜托你,不要再欺騙自己了,好嗎?」
「欺騙?」John抽動一下唇角:「很好,非常好。這是不是也是Moriarty的詭計?Lestrade還有蘇格蘭場的其他人,甚至房東太太都有種共識——Molly,其實妳肯定也知道——Sherlock吸毒成瘾,Mycroft要求妳絕口不提,對吧?
如果最終證實他的死和毒品有關,你們都會是共犯。你們錯過了拯救他的最佳時機。」
這似乎也有些含血噴人,但John不在乎了。
Molly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沒等她回應,John就離開了實驗室。
「你要毀了我,我欣然接受。但這和John無關,為什麽妳要這麽做?」
「這是『清除敵手』。」Irene理直氣壯地說。
「就算妳這麽做,我也不可能——」
——我也不可能把對John的感情投射在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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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試試怎麽知道?好了,聰明的大偵探,說出你的答案。」
Sherlock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最終輕輕吐出幾個字:
「告訴他,我死了。」
「你就那麽看的起自己?就這麽篤定你對他重要如斯?萬一他一點都不在乎?」
這話挺傷人的。Sherlock在心底喃喃,但他相信這至少能對John造成一點打擊,又不會像那女人所說的真正「毀了」他。
「我的回答已經結束了。」
「好吧。很不幸的——那正是我們采用的策略。」
「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冷靜點,小男孩。沒有嚴刑、沒有拷打,他依然完好無缺。」
「不管你們已經、或者即将對他做出什麽,我都不會允許。」
「這是占有欲嗎?噢,Sherl……我要得到你是不是無望了?」
「本來就毫無可能。」Sherlock咬着嘴唇說。當他發現自己做出這個象徵慌張的動作時,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我将會和他進行一場談話。我們很用心地制造你死亡的假象,甚至在你們的公寓裏留了禮物。其實你也見過的,就是幾個信封,上頭滿是你的指紋。有些人會在自己死後留下訊息,也可能請人代為轉寄。我們走的就是後面那個模式。我們已經騙過了蘇格蘭場,只是那個可愛的軍醫……我想我得親自出馬。」
「別碰他。」Sherlock彷佛在泥濘裏掙紮着,反抗全都是白費功夫。
「這輪不到你說話,親愛的。」
John現在有充分的理由離開這間公寓——但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要搬家的念頭。
他盼着他回家的那一天。他只想抓住Sherlock——John要抓着他,先狠狠捏疼他的雙肩,質問他:「你這些日子死去哪裏了?」
接着捋起他的衣袖,檢查他的情況,最後看着Sherlock的眼睛——就像生病的那一夜,兩人對視的情景——他會用此生最溫柔的聲音問他:「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他相信Sherlock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John下班時已是夜晚。半路下起了雨,他一路狼狽地跑回221B。
二樓亮着燈。
樓上的門扉半掩、燈光被攤平摺疊,點亮了地墊上的花紋。潮濕的鞋印從大門口一路向上,看起來從容不迫,和他的情況截然不同。
這種時間——這種時間會是誰?John撥了撥濕透的發絲,在那人的鞋印之後印下自己的,地毯被踩得深淺不一。
Sherlock。
拜托,讓他出現。
John拾級而上,用鞋尖頂開門板。結果不過只有兩個——欣喜若狂、抑或一再地失落。
當他看到那把低調卻搶眼的黑傘時,他就知道了。
「Dr. Watson。」來着向他點頭示意。
「Mycroft。」John打了聲招呼,他再也不想掩飾自己的喪氣,等待太漫長,而他能做的如此有限。
「如果你妄想着從那些人口中問出什麽的話,我只能說,非常可笑。」
「我沒有別的方法。我沒辦法和你一樣,調動整個蘇格蘭場的人力資源去監控你的弟弟。不過,就算你已經這麽做,他還是失蹤了。這是不争的事實。」John的口吻滿是譴責與嘲諷。
但Mycroft紋風不動:「Dr. Watson,你究竟想知道什麽?」
「全部的Sherlock。」
「你早就認識他了。」
「不。如果他的背景真的那麽單純,你又何必監視他?」
「敝人一直擔心他。」
「我倒覺得你有某種控制欲。這根本有病!」
Mycroft坐在Sherlock的位置上,十指相抵。那是和偵探同樣的習慣,或許是Holmes家族的傳統。
他愠怒地說:「不,醫生,你什麽都不知道。這比你想像的嚴重許多,別用那個愚蠢的詞來形容我的作為。」
「這無法說服我。為什麽不讓我幫助他?你不會不知道嗑藥有損健康,而我又該死的是個醫生——你想親眼看着你的弟弟被□□害死嗎?我明明有能力幫他!」
「很好。醫生,你終於問到點上了。」
「你要求所有人保密,為什麽?」
「這是我和Sherlock之間的協議。」
「什麽鬼協議?這太荒唐了——」
「他不想讓你走。他只是不想讓你搬出去。」
Mycroft瞬間發現自己似乎說錯了話,但為時已晚。他警惕般閉上了嘴。
「你該告訴我所有事,Mycroft。」John幾乎是命令的口吻,「告訴我。」
「John,其實我想盡千方百計要讓你搬出去,包括對你坦露Sherlock的惡習——你知道,若是我狠下心來,這肯定不成問題。」
「為什麽?」醫生攥緊拳頭,又松了手:「我哪裏讓你看不順眼了?」
「他的過去有些複雜,這就是我為什麽——」
「可不可以少說點廢話!Mycroft,你能不能別該死的刻意瞞着我什麽?」
那人看着醫生好一陣子,似乎正分析着下一步該如何抉擇。
「他曾差些殺了一個人。」Mycroft說。語氣輕飄而快速,可John卻聽清了每一個字。
「他過去實在嗑得太猛了。某天晚上他不知發了什麽神經,跑到街上砍傷路人。
如果你覺得這不夠嚴重,那肯定是你的問題。
後來我和他商讨出一個解決辦法——找個室友,轉移注意力,還有監督 。」
「是我。」John不帶情緒地說。
「據他所言,你并不是他刻意安排的。由此可見,之後發生的一切『純屬意外』。」
「我不記得發生了什麽。」
「你當然不知道。好了,我說得的夠多了。
他們要替Sherlock辦場葬禮。下周舉行,你會出席吧?」
「你們會往他的棺木裏裝什麽?」
「不知道,可能找件黑色大衣。」
Mycroft拄着他的黑傘,從椅子上起身,正要離開,卻被John喊住:
「如果我的存在是讓Sherlock戒毒的一種手段,那又為什麽——現在的他依然——」
Mycroft閉上雙眼,起初沒有回答的意願,最後卻改變了想法。
「他遇上了別的事情。相較於我,他一直是個情感豐富的人——他失控了,他徹底失控了,就因為你,Dr. Watson。」
「所以我是個不稱職的室友?又是我的錯了?」
「軍醫,你起初做得不錯。但之後一切都失控了。」
「『失控?』」
「Sherlock的自制力一向很好,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方面。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發現自己做不到了。
起初他也只是喜歡你的陪伴,但之後他發現自己要的不僅僅是那樣……沒錯,他失控了。」
「那麽濫用藥物?我實在無法相信,怎麽可能這麽久了,我還一點都不知道——」
「我說過,我想讓你搬出221B。但Sherlock怎麽樣都不肯,於是他答應我徹底戒毒,而我也就善罷甘休。
他真的照做了,我簡直不敢相信。
不過,結果如你所見,他又重蹈覆轍了。」
「他什麽時候做這些……殘害自己的事情?」
「就是在你和那些女性出門約會的時候啊,軍醫。」
「最後一個問題,」John的雙唇開始顫抖,「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老天,你能不能用你那顆可憐的金魚腦袋好好想想?」
「我不知道,」軍醫回答,「我應該要知道嗎?」
Mycroft重重地嘆了一聲,最終瞪向他。
「你怎麽就沒想過——他愛你?」
「他為你雙手染血,你以為Moriarty是自殺的?不,他殺了他。他為了不讓你受牽連,不惜代價,更差些喪命——說到這裏,Dr. Watson,你除了抱怨他沒幫你磨豆子以外,你究竟為他做了什麽?我甚至覺得,你根本不配得到他的一切。
你最好從現在開始思考該怎麽做。」
John頭一次看見Mycroft痛苦萬分地離開。
「John,這只是如果、只是假設——會不會有那麽一天,你也變成了平凡人……那些,為情所困的……平凡人。」
他想起他在大街上說的話。他也想起Mycroft的一番言語。
——他愛他。
沒有。John沒有想過事情會是這樣。
那天晚上,他夢見了Sherlock。
「John,聽我說。」他看見他無限悲哀地道,「聽我說——」
我在聽,Sherlock,我真的在聽。夢裏的偵探看起來脆弱至極。
他想開口說些什麽安撫他的話,卻沒能如願。
他流着淚醒來。
「John,我真的很高興你今天能來,真的。」
Mary看上去确實心情愉悅,她從廚房裏端出兩杯威士忌,「你不介意喝點小酒吧?你是開車來的嗎?」
「不是,我是坐計程車。」
「那就好。我的酒量并不太好,到時候如果失态還請你多包涵。」
今天是Mary的生日,John買了一支中價位的鋼筆作為禮物。事實上,他們倆認識的時間并不長,所以挑選禮物困擾了John好一陣子,但Mary似乎很滿意。John笑了一下,「我的酒量也沒好到哪裏去。」
「如果你醉倒在這裏怎麽辦?」
「那就讓我睡沙發吧。」
John承認,他來到這裏是為了逃避,逃避那個充滿Sherlock影子的地方,逃避那個裝載着太多依戀的地方。
但自己現在又在做什麽?
他對Sherlock突地很是歉疚。
「你的表情怎麽那麽嚴肅?還好嗎?」
「沒事。」
John覺得自己的回答讓氣氛尴尬到了極點,但是Mary很快就接上了另一個話題:
「你平時都做些什麽?其實我對你的生活一直很好奇。」
「妳知道的,白天看診,晚上下班之後有時也無法休息。」John不自覺說起和Sherlock同居的日子:「有一個谘詢偵探室友,實在不是件夢幻的事。」
「我很有興趣,你能說說嗎?」
「确實,對一般人是難以想像——像是冰箱裏莫名其妙出現一堆器官,或是發現他在酒精燈上加熱食物,當然,還有許多訪客。他們可能灰心喪志、可能奇裝異服、也可能瘋瘋癫癫。我們甚至遇過一踏進門就開始亂砸東西的。」
「那不是蓄意破壞?」
「不是,」John啜了一口酒,「他還真的是客戶。」
「你們遇過什麽特別困難的案子嗎?」Mary興趣不減地問。
軍醫脫口而出:「Moriarty。」
「Moriarty?他是誰?」
「危險份子,犯罪顧問。他制造罪案,而Sherlock就是與他抗衡的那一個。」
「那他現在在哪裏?」
John晃了晃杯子裏的液體。他有些後悔談論這個話題,可那個當下,他腦海裏就只有這些。
「死了。」他沒說出Moriarty的死法。
「哦……」Mary不再追問,他看見John的眼神再次變得黯淡,她不希望自己的好奇令他難受。
「那麽,最近的狀況……還好嗎?」她覺得自己有點像他的心理醫師。不過若是有機會,她也希望John可以敞開心胸對她訴說關於自己的一切,即便是吐苦水,她也樂意聆聽。
「不是很好。」John的誠實連自己都訝異,這種時候就該說謊,至少說出一個三個字的謊言:「我沒事。」
「你想談談嗎?」
「Mary,這可是妳的生日,別管我,真的。」
「我不想看你這樣,受困在自己的情緒裏。」
室內頓時安靜了下來。軍醫盯着手裏已空的酒杯,雙手緊握,用力到顫抖,似乎想把杯子捏碎。
「都是我的問題,」John輕輕地說,「都是我的問題……」
「什麽問題?」
「我……」他說,「我對不起他……我對不起Sherlock……」
John Watson,冷靜下來,現在不是你哭的好時機。他咒罵自己:該死的!在一個女人面前落淚成何體統?
Mary把手搭在他肩上,那是一種無聲的安慰——拜托!別碰他!這會讓他更控制不住自己。
「有我在這裏,John。」
John眨了一下眼睛,淚珠順着臉頰滑落。
真該死。他有些無地自容。
好在Mary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手維持着同樣的姿勢。她靜靜地等,等到John冷靜為止。
「對不起,」軍醫說,「我想我該離開了。」
Mary點點頭,「你真的需要那麽做。」
她送他下樓,在門前正準備道別,Mary卻突然望向他——凝視着他的雙眸,這讓John手足無措:
「怎麽了?」
「John,」她慎重地說,似乎又有某種熱切的渴望,「你會讓我吻你嗎?」
「什麽?」
Mary向他靠近,帶着典雅的香水味道,如微風般向他吹拂過來。她靛藍的眼睛裏是一種果敢,沒有絲毫畏怯。
他見她閉上雙眼。John就在最後的幾厘米推開了Mary,John心知肚明:他辦不到。
他知道問題出在哪裏,於是他逃避,逃避Mary給他的感情。
就像無數次,他躲閃着Sherlock滿是柔情的指尖,他躲避着他近乎炙熱的視線,他不斷曲解Sherlock對自己的所有舉動——盡管那只是一個簡單不過的單詞。
他知道自己沒辦法愛眼前這個女人,更遑論給予她幸福。
他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我以為我們之間真的有那麽一點可能。」
Mary不慌不忙地退開,眼裏含着幾分失落。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別說了,我猜我可能喝多了。」女人笑笑,在門口揮別了軍醫:「晚安。我希望之後我們能再見面。」
「……晚安。」
他錯愕地看着她把門關上。
「……生日快樂。」John輕語。
你真是個廢物。John對自己說。
你剛剛傷透了一個女人的心,你究竟還要傷害多少人?
還有Sherlock。John覺得自己會愧對他一輩子。
他總以為那些行為只不過是他衆多把戲的其中之一,僅僅是一時興起。就為了看他偶爾慌亂的模樣,再好好調侃他一番。
他沒想過。他也不敢想。
所以他現在問自己:John Watson,Sherlock對你而言是什麽?
他知道答案,在Mary幾乎要貼上他的唇的時候,他一瞬之間知道了答案。
這就是為什麽他推開了她。
John将Sherlock的手機緊握在手,如今他只能用這種方式去想念他。他模拟着Sherlock拿着它的樣子,按下電源鍵。
依然是上鎖的屏幕。
他要解開密碼。就算耗上整夜他也得這麽做。
他必須找出什麽讓自己相信Sherlock還活着,他必須找出什麽去驗證Mycroft的說法。
他必須讓Sherlock知道,自己又是怎麽看待這一切。他要讓他知道,他不會離開他——不管發生了什麽,他都不會離開他。
他思索着該輸入什麽——不是名字、不是生日?
不管了。John再也不想管了。
如果設置密碼是為了讓Mycroft猜,那麽可以撇除名字的可能性。軍醫焦急地輸入自己的生日,接着緊抿雙唇。就賭一把吧,他想着。
解鎖了。
Sherlock又騙了他一次!可John并不怨他,他沒那個閒功夫去算帳。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麽——訊息匣都是案件相關資訊,通話記錄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
John原本指望着能夠從他的手機裏獲得一點零星線索,甚至将它看作最後希望——或許一廂情願,但他又能怎麽做?Sherlock最愛出其不意,John也只能出此下策。
John把每一個應用程式都查看了一次,終於找到了十個錄音檔。
——錄音檔?
他将它們一個個打開聆聽。
那些檔案大多是雜音,要不就終止於一個名字:John。
只有最後一個檔案是完整的句子。
「I love you, John.」
軍醫有些頭暈。恍惚間,他看見Sherlock就坐在沙發上,重複着那些字句。
他看見他了。至少他确信自己看見了他。
Sherlock。我知道答案。
我知道是什麽原因讓我再也無法對別人産生牢固情感,我知道是什麽原因讓我留在221B,我知道是什麽原因讓我對你死心蹋地。
但是我在逃,我不斷地逃。我的懦弱與無知令你心死、令你痛苦,你以為得不到我的回應、你以為我這輩子就只會周旋在女人之間。
對不起,我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渾帳。
Sherlock,聽我說。我現在要告訴你:
「I love you, Sherlock.」
John在他手機裏錄下,那顫抖的尾音到唇邊化作破碎的嗚咽。
你一定要回來。
「如果你死了,我絕不會饒過你。」
更不會饒過我自己。
Sherlock發現自己開始有頭疼的毛病,還伴随着畏寒。
他在床上瑟瑟發抖,抱着頭。偶發的劇痛讓他咬緊了嘴唇,指節用力到泛白。
「可憐的偵探,怎麽了?」女人看着他,帶着虛僞的關心。
「妳對我做了什麽?」
「你可能只是着涼了,我什麽都沒做。」
「我從未……生過這麽嚴重的病。」
「我倒覺得你生了另一種病——病在心裏,我可以藉由它讓你痛不欲生。」
「噢……」
Sherlock把頭靠在牆上,疼痛絲毫未減。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我實在很想和你的醫生說說話,」Irene朝門口走去,「至於內容——我想保持神秘。」
Sherlock額上有冷汗,他無力地癱在床上,看着女人離去。
Sherlock的手機響了起來,就在上午八點的時候。
John走到桌邊,看了上頭的號碼——未知。
他應該接嗎?有誰會在這種情況下打電話給Sherlock?
這太反常了。
正值他思索之際,鈴聲停止了。
接着換成John的手機開始震動。
「你是誰?」這樣的口氣實在無禮。John有種不祥的預感,對方是敵是友依然未定論,但敵人的機會比較大。
「我想你是知道的。」
是個女人。「我不喜歡玩這種游戲。妳是來詐騙的?」
話筒另一端傳來輕蔑的笑聲,「Irene Adler。」
——Irene Adler?這名字有些熟悉,但John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妳要做什麽?」
「Dr. Watson,樓下有一輛車在等你。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邀約,請放心,我不會傷害你。
還有,我這裏有些事,你肯定感興趣。」
黑色轎車直接帶他來到了廢棄電廠,一位身穿白色兩件式套裝的女子引領John上了三層鐵梯。踩踏的過程,斑駁的鐵鏽碎成了屑落在John腳邊,梯子不斷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音,彷佛随時要傾塌。
「直走到底,再右轉。」跟随他的女性簡單撂下一句,便掉頭離開。
John随着那人的指示挪動腳步,行過一條積水的廊道。盡頭是一個寬闊的房間,四周都開了窗戶,木質窗框已經腐朽,水漬從天花板延伸下來,幾乎是恐怖片才會見到的場景。John嘲諷地想。
「妳要我來,但是這兒半個人都沒有。」軍醫對着空房間說着,「妳為什麽覺得我會對妳手裏有的資訊——或者其他——感興趣?」
沒有人回話。
John頓時感覺自己活像個傻蛋,「很好,我要走了。這一點意義都沒有。」
「你其實一點也不趕時間,為什麽不多留一會?」
——是那個女人,Irene Adler。她從容不迫地走到房間中央。
「告訴我妳要說的,然後讓我走。」
「真有趣,」Irene饒富興味地笑着,「你和那個偵探一樣,對我都敵意極深。」
Sherlock?
「妳為什麽會提到他?」
「你看起來很訝異,為什麽?」
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她早已洞悉了一切。這是明知故問。這是她的技倆。
「妳是知道的。」John作勢要離開,「我說過,我不想陪妳玩這個無聊的游戲。」
「所以他發生了什麽事?」
「他失蹤了。」
「或者說,他死了?」
「那是蘇格蘭場的官方說法。他們連屍體都沒找到。我不管妳從哪裏聽說的,反正——」
「如果我說我殺了他,你信嗎?」
John的呼吸滞了一下。他的視線在四周飄移,找不到一個定點。最終,他還是看向了她。
「這是自白嗎?」
「是。」
「妳在說謊。沒有人會這麽——」
「誠實?愚蠢?它們通常一同出現。」
「所以,妳要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Sherlock死在妳手裏?」
「你可以朝這個方向想。但是又不盡然,你沒有證據。」
「在看見屍體以前,我并沒有想要告訴任何人——也沒有人會把妳逮捕。夠了,妳在說謊,」John憑着豐富的世事歷練,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妳就是在說謊。他沒死,要死也不會死在妳這裏。」
「你又怎麽會這樣覺得?」
「因為他是Sherlock Holmes!」
Irene雙□□叉地站着,玲珑有致的身材透過緊身連衣裙展露無遺,是那種John所見過最妖嬈的姿态。
但此刻他只感到不安。
「你們真像是一對。」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要走了。」
「你愛他。」
「妳和Mycroft一樣滿口廢話。」
「你很愧疚嗎?」
「……」
「Dr. Watson,建議你最近常待在家中。不久之後,你會收到一份厚禮。」
John拖着疲乏的腳步離開。Irene似乎還在後頭滔滔不絕,可他已無意聆聽。
「去調查Irene Adler,找出她最近的行蹤,越詳細越好。」
「你這是想頂替Sherlock的位置?你要當上一個谘詢偵探?Dr. Watson——」
「Mycroft!你能不能有點骨氣?聽着,若你相信Sherlock還活着,就照我的話去做。還有,我不會去參加那他媽的葬禮,你就跟着那群人站在棺木旁對着他的大衣哭泣吧。你現在有兩個選擇,幫不幫我?」
頭疼越來越嚴重,頻率有增無減。Sherlock已經被這個症狀折磨到幾乎喪失求生意志。唯一支持他清醒的只是一個回家的念頭。
——他不一定要回到221B,只要有John的地方,哪兒都能是家。
他開始視力模糊。有時,Sherlock會看不清楚桌子上擺放的物品。嚴重時甚至連來人的面容都辨不清。
他的手在顫抖。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手在顫抖。
這絕對不是傷風感冒。這絕對不是。
事态嚴重。
一至於此,Sherlock終於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
他一把抓起水杯往門上砸,玻璃應聲碎裂。
「你知道了。花了你不少時間啊,可不是?」
「這種手段不太光明。相對的,卑鄙至極。」
Irene似乎早預料到Sherlock會有這樣的舉動,她就在碎片悉數墜地的下一刻入了房間。
「你的推理能力退步了。直到現在才發覺?」
「如果不是我選擇不渴死的話,大概只消三十秒。」
「真有自信。我對你可愛的軍醫說了——我說我殺了你。」
「天大的謊言。」
「确實。我還說會送他一份禮物。」
「是什麽?」
「你。」
Sherlock用一只手托着自己的腦袋。他已然無法思考,只能像個蠢蛋一再地問:「妳說什麽?」
「你将會是一個禮物。一份厚禮。」女人幾乎是獰笑,「是終點了,Sherlock。我們就要分別了。」
「我迫不及待離開這鬼地方,女士。」
「好吧,看來我必須先開始包裝禮物——事實上,這些日子多虧了你,我過得還算愉快。」
「那不是我的本意。」
「誰在乎呢?我決定讓生活更多彩一點。
你可能被關得有些不耐煩了,需要點刺激。
——我的狙擊手,不,是Moriarty留下的狙擊手已經在你們公寓外頭。你肯定想問我:為什麽要開槍傷人?不為其他,有趣罷了。你難道不認為這很有趣嗎,偵探?」
「妳不可以——」Sherlock慌了起來。他當然知道女人的意圖,就像所有反派角色會做的,他們總是那麽沒有創意,卻又能用這種老掉牙的把戲逼你就範。
「有何不可?瞄準那軍醫的小腦袋。」
Adler将手機調成擴音模式,另一方是車水馬龍的街道,汽車喇叭的嘈雜不絕於耳。那是John偶爾忘記關窗時,外頭傳入室內的噪音。也是一種提醒他倆與世界還有連結的一種方式。有些時候,221B與世隔絕,只屬於Sherlock Holmes和John Watson。只屬於他們兩個。
「等候您的指令。」另一端是冷峻到幾乎呆板的男性聲音,聽起來活像個傀儡。
「Paul,去吧。別讓我失望。」
「是。」
接着便是偌大槍聲。
「John!」
Sherlock旋即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於事無補,但是他控制不了。
——不,Sherlock Holmes,你必須冷靜!控制好你自己!
「你徹底失控了,Brother mine。」
或許他該相信Mycroft。或許他不應該選擇John作為自己的室友。或許他可以主動疏遠他。或許——
他可以選擇不要愛他。
「告訴我,你愛的是誰?這才是我的目的。若我聽到我喜歡的答案,我可能會選擇放過你。」
「妳以為妳這麽做我就會愛上妳嗎?妳以為——」
「說出你愛我,相當於對我臣服。你可以繼續傲骨,但是——你可能會為了接下來的一切改變想法。」
開始了,她的預告應驗了。Sherlock的視野變得更模糊,這一回他連自己的手掌都看不清楚。所有景物都成了光點瘋狂晃動,晃得他暈眩。
他耳內感到一陣尖銳蜂鳴,鋒利地砍殺着他僅存的理智。
但是他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我愛他!」他說,「我愛的是John Watson!不會再有別人!」他吼着,用盡全身力氣吼着。通常他會為了達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