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中秋夜
天色将暗時,陸敘方來。佟姐兒等了一日,早叫磨得失了早先的興致,見着他來,看也不想再看他一眼,轉身便入了內室。羅媽媽幾人雖也對他老大意見了,可作為下人又不好幹涉太多,因而只好嘆着氣退出去。
陸敘來到內室,便見她靠在窗邊垂了腦袋,一副不願搭理他的模樣。他心中柔軟,走近幾步便将她攬到懷裏,佟姐兒氣性還未消,自然在他懷裏掙紮起來。“放開我,再不願見你!”
“怎地了?”陸敘微微使力,将她兩只不聽話的小手捉住,略低下頭湊近,緩聲道,“又是哪個惹了你?”
“除了你還有哪個!”佟姐兒咬了唇,仰起小臉,眼眶裏的淚花兒便直打着轉兒。“白白候了你一日,你這時候才來……”佟姐兒癟着嘴,心下好不委屈。
陸敘瞧着心疼,手上輕輕為她抹了淚才道,“可見你是記錯了時辰,昨日便約好的日落才來。”
陸敘話一道完,佟姐兒就愣一愣,片刻後好似憶起來卻是如此,小臉上不覺有些紅起來,隔着一層水霧看他一眼,才又嬌起來,“……那也來的晚了!”
這樣強詞奪理,陸敘心下覺得好笑,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道:“既是這樣,我便同你道歉,可還要出門?”
佟姐兒仰着面看着他,嘴上想硬氣地說聲不去了,可心裏又是十分向往,怎樣說她都覺失面子,因而不直接回他,玉臂一擡便挂在他身上,難得主動獻一回吻。
陸敘只覺驚訝,可這到嘴的美味哪會拒絕,當下便捧住她的小臉,狠狠索取起來。
佟姐兒叫他一下抵在了壁上,他一副結實的胸膛狠狠壓上她的嬌軟,腰間被一條有力的臂膀緊緊箍住,整個小身子被牢牢按在他身上,腳下一時懸了空,她擔心掉下去,便緊緊抱住他的脖頸。
許久後,陸敘方放開她。佟姐兒仍挂在他身上,酡紅的面頰貼在他的肩上,兩條玉臂雖是挂在他頸上,卻是半分力道也無,還是陸敘使了力氣箍緊她的腰肢,她才未掉下來。
時辰一耗,天色便已全暗下來。中秋之夜,街道上自然不缺往來行人,佟姐兒叫他牢牢牽住一只小手,慢了半步跟在他身側靠後一點,她頭上戴了帷帽,薄薄一層白紗垂在眼前,看人看物便不分明起來。
早在兩日前,陸敘便在觀月樓定下一間房,這觀月樓既被稱作“觀月樓”那必定樓層不矮,且進了房間不論是走哪個方向望天,皆能夠觀到圓月。
兩日前他便進來付過訂金,店小二自然記得準,将二人引至樓上,擺上茶水點心,方合上門出去。
陸敘将她牽至窗邊,伸手替她掀起面前一層白紗,手指靈活地解開系于她下巴底下的絲帶。佟姐兒面頰微紅,他的指腹總是有意無意地觸碰兩下她的玉頸或是下巴,陸敘将帷帽随手一放,之後伸出手便将她擁進了懷裏。
佟姐兒背靠在他懷中,仰起玉面望天,潑墨的天際繁星點點,星光璀璨,圓月如盤。佟姐兒眼睛不眨地盯住頭頂的皓月才看了幾眼,脖勁處便開始犯酸,她不由低下頭來再去瞧街道上來來往往,熱鬧嘈雜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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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剛要靠上窗沿,貼在腰間的大掌便是一緊,佟姐兒只好作罷,靠在他懷裏放遠了目光,不遠處似是有一條江,江上浮着數只畫舫,首尾高懸着大紅燈籠,搖搖曳曳,恍恍惚惚,朦胧至極。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莺莺袅袅,纏纏膩膩,道不清悲喜,訴不盡衷腸。
兩岸邊皆盡是茶樓酒肆,家家燈火通明,滿堂金輝,裏面喧嘩震耳,屋外酒肉飄香。璀璨燈火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卻是更添意境。
佟姐兒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往日身處紀府本就少能出門,便是出門,也是去了別家做客,如何會有夜間出來的時候。白日裏坐于轎中,雖也會好奇地偷偷掀一角車簾瞧瞧,可那瞧的景象卻與這大不相同。
陸敘觀她久未開口,便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待看過一眼,他便低下頭來貼着她的小臉問道:“可是也想過去瞧瞧?”
佟姐兒回過神來,她本就靠在他懷裏,這時間他一湊進來,清新溫熱的氣息便噴灑在她的頰上,面上不由微燙起來,羞怯地垂下眼睫,抿了唇輕輕點着頭。
陸敘盯着她看了兩眼,到底遵從心意輕輕吻了吻那張水嫩的小口。佟姐兒正揪緊裙子,怕他要個不休時,堵在唇上的溫熱便離開了。
她微微垂下頭,悄悄拿了絹帕擦了擦嘴,待她做擦完後,擡起頭便對上他一雙含笑的眼眸,面上登時一燥,面頰埋進他懷裏便是嬌嗔起來。“在外頭你竟還這般……”
“眼下邊上又無人。”陸敘淡淡道,全未将此事放于心上,他問出先前問過一回的話,“想不想去?”
“嗯。”佟姐兒靠在他懷裏扯了扯絹帕,到底是說出了真話,她确實想去。
距江邊越近,寒意便越重,陸敘包緊掌心裏微涼的小手,讓她行在他身後,多少也能遮擋一些涼意。佟姐兒抖抖身子,一只手叫他包在掌心裏,一只手攥着絹帕緊緊捂住了領口,越靠近江邊那股風便越大,撥了撥鬓邊吹散的發絲,緊跟其後。
二人上了一條小船,卻不是先前瞧見的畫舫。佟姐兒從未坐過一葉扁舟,一只腳剛踩上去便覺晃悠起來,吓得她連忙收回了腳,縮進他懷裏直說不去了。
搖船的是一對年過五十的夫婦,他二人只把他兩個當做了中秋之夜出門游江賞月的夫妻,見那小娘子露怯,搖船的阿婆便勸道:“我同老頭子可搖了一輩子的船,小娘子莫須害怕,跌不下去的。”
陸敘亦是撫上她小巧的肩頭,安撫道:“莫怕,便是落了水,我還在身邊。”
他這話說的格外溫和,佟姐兒靠在他懷裏不由紅了小臉,心裏甜甜的,嘴上雖是答應下來,可心裏還是害怕。這回陸敘先上船,之後轉過身來牽她下來。
佟姐兒害怕不已,兩腳尚未落定,便覺一陣搖晃,若不是他扶着,定然要腿軟地跌進江裏。
“莫怕莫怕。”陸敘一面緊攬着她的腰肢,一面輕拍着她的肩頭,吻了吻她的頭頂,緩聲道,“你看,可是無事?不過是晃蕩一些,定落不了水。”
小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襟,臉埋在他懷裏害怕的不敢再看別處,佟姐兒眨眨眼睛,逼回眼眶裏欲掉不掉的淚珠兒,有些委屈地道:“為何不坐大船,這一個吓人的很……”
她所說的那個大船,便是先前在觀月樓瞧見的數只畫舫,陸敘自然不好同她解釋,那上頭皆是些尋/歡作樂之人,烏煙瘴氣的,自不願領了她去那等地方。因而只道:“那個太大,租金貴……”
未想到竟是這樣的答案,佟姐兒輕輕哼了一聲,咬了咬唇,心下有些生氣起來。
船已經漸漸離了岸,搖船的夫婦與他們各在一頭,晃晃悠悠的行在江面上,佟姐兒腳上仍不敢挪位,一雙眼睛卻是悄悄自他懷裏探出去,她還不敢有大的動作往頭頂上望去,只敢平平探出視線去瞧那江岸兩邊的燈火人家與倒映在粼粼江面上的一盤圓月。
陸敘觀她不似方才那般害怕,便摟着她慢慢坐下來,他兩個卻是坐在船尾,船頭船尾俱無遮蓋,只船身那一截有個卷棚做遮蓋,平日落雨時便可躲進去。
“可覺着冷?”手臂緊緊圈住她的細腰,一手來到她膝上将兩只小手一并包進掌裏,“這樣涼,早該多穿些出門才是。”
佟姐兒搖搖頭,擡起臉貼上他的俊臉,“你也涼呢。”
“我不覺冷。”陸敘将她摟的更緊,低了頭湊近她,“喜不喜歡?”今夜他的聲音格外溫和。
佟姐兒點點頭,雖是覺着有些涼意,可這樣的事情她從未做過,上來待了這許久,便不似方才那般膽怯了,腦袋靠在他的胸膛上,也敢四處張望起來。
“咱們這是要去哪兒?”佟姐兒問,她微微轉過頭往後看一眼,便見方才那些外觀華麗好看的畫舫離得自己好遠,看着那繁複華麗的裝飾與各式各樣的燈光燭火,她便覺着喜歡,心裏仍是想着那個才好。
思到這裏,佟姐兒不覺擡頭看他一眼,心裏一時有些說不上滋味來。
“到了橋頭便調頭往返。”陸敘道,并不知她此刻心作何想,輕撫着她的後背說道,“更深露重,還是早些送你回去較好。”
二人上了岸,卻是運道有些不好。陸敘未想竟在這裏碰着了孫昱清,他本想當做未瞧見直接離開,哪知卻叫孫昱清一眼認出了他。
二人打過招呼後,孫昱清盯住佟姐兒看了兩眼,不由對着陸敘笑道:“陸兄所說的有事,便是同這美人兒幽會罷。”
孫昱清張口便說出這樣一句葷話,他身後還立着幾個狐朋狗友,聞言便一齊哄鬧起來。
佟姐兒已經吓得藏到了他的身後,陸敘握緊身後的小手,面色已經沉了下來。“敏清兄好玩,恕我先行一步。”
“诶?”孫昱清攔下他,走近幾步方發覺那美人兒當真美,他也是閱美無數,這樣的姿色倒還頭一回見到,可謂世間千百年難見一絕色。
陸敘的情況他是一清二楚,知道尚未說親,且家中無通房侍妾,眼下這又靠近青州城風月場所之地,因而只當這是哪家青/樓畫舫裏新進的姑娘。
這樣想着,他不禁口吻豔羨着道:“陸兄好豔福,這等姿色的美人兒卻是世間難得啊!敢問是哪家的姑娘?叫什麽名兒?”
孫昱清嘴上說着,腳上還轉了半個圈到了陸敘身後,佟姐兒見他近前早怯的轉到陸敘身前,躲進他懷裏便再不敢擡頭。
“孫昱清!”正想逗弄一番的孫昱清,聞言身子便是一抖,看着陸敘陰沉的臉色,與被他緊緊護在懷裏的女子,不免感到幾絲受傷,“俗話說的好,有了媳婦兒忘了娘,你這是有了女人就忘了兄弟啊!”
孫昱清面顯憂傷之色,陸敘只作不見,“此事我日後再同你道,眼下我先行一步。”陸敘話一道完,便牽着佟姐兒離開。
孫昱清站在原地瞧着離開的二人,待再瞧不見身影時,方忍不住道一句,“這是哪個啊?竟叫你這般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