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大婚前

一場大雪落下時,已是年關将至。

今歲的雪雖是比得往年落得要遲一些,可這凍骨的寒意卻是不減反增。佟姐兒出生于江南之地,在紀家雖也待了這麽些年,可每逢冬季,身子骨仍舊十分畏寒,除開每日去上房請安之外,平素皆是躲在屋裏不出門。

屋檐上與庭院走道上覆着厚厚的雪,兩個小丫頭穿着冬襖兒正在庭院裏掃雪,不過一晚上的功夫,這雪便快積到小腿肚子上,掃雪前二人手腳皆是僵硬凍到不行,待掃清過道,堆出兩座雪丘時,俱熱的手臉發燙起來。

寝屋內佟姐兒不過剛起身不久,這幾日連續降雪,想是顧及幾人行走不便,周氏便暫時停了這晨省一事。屋內門窗閉得緊緊,碧霄館本就設的偏,屋子裏并未打通地龍,與往年一般,每逢冬日便只在屋裏設下炭盆,以燒炭取暖。

府上分下的碳量不多,只有白日歇着晚上才夠用,若是整日裏燃着,這一月的碳量只怕用個三五日便沒了。好在主仆幾人手頭上還有些活錢,燒了銀子叫采買處的每月捎點回來,倒也能勉強捱過去。

如今距成親當日還剩下二十多日,算算日子同他已是近兩月的時間未見面,也不知他現今是回了青州,還是仍在祁安城待着。

周氏自聽了杜氏一番話後,便是急起來。

派了身邊的曹嬷嬷親自過來教她怎樣備嫁妝,不過一個下午的功夫,樣樣都給理順出來。需要現制現買的俱派人拿去訂制與采購,要走府上庫房裏取的也是樣樣照着規矩辦,一一在嫁妝簿子上記好記清後,才上了銅鎖再貼了紅雙喜字。

眼下這該備的嫁妝已是基本上備妥,除了木匠鋪子上定制的一批家具還未送來外,榻上枕的蓋的鋪的俱還要縫制,針線上佟姐兒手藝向來便慢,如今一件嫁衣還未完全縫制妥當,如何抽得開身再去縫制那些。

羅媽媽幾人瞧不過去,開了幾回口勸她莫逞能,嫁衣、送婆婆的孝敬禮與發小輩的見面禮可自個縫制,旁的鴛鴦枕百子千孫被便由了平安如意兩個來縫制,佟姐兒有些遺憾,卻也只得點了頭。

……

薛二爺當日之所以同意将佟姐兒還回去,不過是因為宮中胞姐來了信件,自胞姐入宮得選,不過幾年的時間便爬上妃位,薛家也是一路跟着水漲船高,他薛二亦在這祁安城日漸有了聲望。

紀家幾個陰險鼠輩不知使了何手段,他薛二嚣張酷吏的惡名竟然傳到了今上耳中,胞姐容妃更是在信中言辭激烈憤慨,無一不是斥他整日不學無術,盡做些狗茍蠅營之事,于她薛家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又道薛家榮耀來之不易,他日不論誕下的是皇子還是公主,都不願有個游手好閑,且行徑可憎的舅舅,更不願讓其拖了後腿。不盼他榮耀門楣,只盼他莫再行出辱沒門楣之事。

便是如此,薛老爺一陣大發雷霆,當日便逼問他近來又是行了何傷天害理之事!薛二爺為保佟姐兒名聲,自然未照實回答,薛老爺只恨他冥頑不化,怒地當即便一巴掌扇了過去,更是狠心痛斥他,若是不将此事平息,便要與他斷絕父子之情。

薛二爺亦是沉了面,甩門而去,如此,便有了紀大爺接佟姐兒回紀府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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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已過去數月,在這期間薛家亦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今上跟前的第一寵妃容妃不幸小産,且被診出再難有孕,容妃大恸,自此終日以淚洗面,身段美貌日漸消逝,已是一蹶不振。

今上起先還能溫言安撫于她,待多來個幾回,見昔日風情萬種的美人兒已成為一個枯槁婦人,頓時失了興致與耐心,再未踏入容妃宮裏一步,可見是皇恩不再。

容妃地位一落千丈,娘家送來用以周旋的銀錢也是阻礙重重,宮中幾道關卡下來,落入手中的銀錢自是所剩無幾,宮中容妃處境不佳,薛家亦是整日愁雲慘淡。

就在薛家以為無力回天之際,失寵許久的容妃又日漸振作起來,眼下雖再不是今上跟前的第一寵妃,可每月裏也能分到兩回寵,便是如此,薛家也是大不如前。

薛老爺整日唉聲嘆氣,再是得寵又有何用,無法誕下皇嗣,日後總要紅顏逝去,君恩總會不在,薛家的風光榮耀又如何能夠日久天長?

薛老爺只嘆沒有二女,來回愁苦個幾日,竟又将主意打到了年華豆蔻的親孫女兒身上。

老話說得好,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薛家當日地位登峰造極的金貴娘娘,今日位落千丈,不說那往日被薛二所欺之人大感痛快,便是常與薛二厮混于一處的幾個趨炎附勢的狗腿子,也是不如當日那般敬他俱他。

薛二爺平日雖不學無術慣了,可他腦子卻不傻,如何不明原因,想來也是覺着無趣,自此買進不少美女豔婢,美酒佳肴,嬌婢環繞,日子快活得賽過神仙。

近日紀家喜事連連,不僅又令他想起紀家那個絕色的小美人兒來,如何沒有惱意與不甘,只眼下他大勢已去,待看明日。

……

大婚在即,陸敘近來亦是十分忙綠。婚期定下後,他先是同襄王一番辭別,随即便回了青州。

甄氏再是不喜,可如今木已成舟,不喜又能如何,還不是照樣得籌辦起婚事來。陸敘告了近半月的假,眼下不得不去學裏報道,白日裏兒子不在家中,幾個下人倒是聽下不少甄氏的埋汰話。

幾個心下無不唏噓起來,暗道不知東家要娶的女子是何人,竟這樣不得太太喜歡。大冷的天兒,三人被使喚的片刻不得消停。

甄氏叉着腰點着幾人道:“将東邊耳房整出來,正屋裏的床榻甚個幾案陳設都先挪出來。”幾個點了頭就要去辦,卻又叫甄氏叫住,“得得得,正屋全給空出來,陪嫁來的物件只怕是不少,位置窄了怕是沒地兒擱置。”

東廂房是一間大屋與左右兩間耳房,大屋也是分了前後兩間,眼下婚期在即,只好暫時委屈兒子睡在耳房了,先叫下人們打掃出大屋,屆時嫁妝擡來了便可直接擺進去,也免得到時沒處擱置,堆在了庭院裏平白叫人瞧了笑話。

如今院裏一個廚娘并兩個丫頭俱歇在倒座房裏,坐北朝南為正房,自是甄氏在住,倒座房便是坐南朝北,屬于各個宅院裏位置最差的一排房。西廂房卻是無人住,甄氏嘆一口氣,命幾人将平日陸敘不用的物件俱鎖進了西廂房內。

這院子小,人卻不少,娶個媳婦兒住進來四口人,甄氏還在頭疼,要她開了西廂房給幾個下人住,她心裏便老大不願了,可若是不開,難不成還要安在了婚房邊上?

待到傍晚兒子回來後,甄氏便與他說了這事。陸敘聽言,便是道:“娘,那三人皆是陪了她十餘年,一下分開想是不妥,屆時兩個丫頭便居西耳房,她的奶母便住在東耳房即可。”

“這哪行!”甄氏面露不喜,“丫頭便罷,要個老婆子住在邊上算甚?”

“大戶人家皆是如此,并無不可。”陸敘道。

“咱們又不是大戶人家。”甄氏仍是不願,陸敘不由嘆一口氣,“娘,這些皆是小事,不足為道。算算時日也不遠了,您看是請了兩位伯母來幫忙,還是花錢雇幾個專門辦酒宴的大廚進來。”

“花費那個冤枉錢做甚?”甄氏節儉慣了,自然舍不得花費。

“今日時辰不早了,明日娘報你來寫,把各項清單寫出來了,娘把能放的先給買回來,不能放需現買的就留到最後兩日再買。這些事你就甭操心了,娘問你,醫館那些家什可怎麽處置?花了錢買的哪能擺在那接塵蒙灰,抽個時間命人擡進來罷,你那屋裏是擺不下了,便擱在娘屋裏。”

這事陸敘自然沒有放在心上,當下便颔首由她處置。

待一樣樣搬進來之後,甄氏是見一樣便倒抽一口氣,心下狠狠啐了口個小狐媚子,騙了他兒子這樣大的手筆。這些個俱是好木質,比得她房裏哪一個都要顯得上乘。

甄氏原就是個守舊的,屋子裏堆的一半都是些舊物,有一些還瘸了腿斷了把,眼下要将這些個擺進去,必然需要先清出來一部分。她心裏猶豫不決,最後還是咬牙命人搬出幾件廢物,這才将東西擺了進來。

佟姐兒早先睡的架子床再是精致漂亮,也叫甄氏鎖進了西廂房,鏡臺幾案甚的皆可換新,唯獨這睡了一輩子的床榻不可換。甄氏心裏本就将她比作狐媚子,如此一來,便更是不敢躺她睡過的榻。

鏡框邊兩上嵌的扇貝,就叫甄氏稀罕許久,待她再一瞧見浴桶,就更是埋怨起兒子敗家來,甚個好處都叫她先享了,她這生養他的娘卻都還未享過。甄氏嘀嘀咕咕嘴上半刻不停,當日不久後卻是又命人燒了水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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