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正是子夜時分,潮濕的街道上空曠寂寥,車廂內異常安靜,自上了馬車陸敘便不曾開口說過一句話,此刻結實的手臂雖則環住她的腰肢,寬厚溫暖的胸膛亦就在眼前,可那股無端的漠然與疏離卻是再清晰不過。

佟姐兒眼裏酸辣,美目裏水汽氤氲,只強行忍住不叫它掉下來。耳畔是得得的馬蹄聲,一聲聲回響好似踏在了她的心坎上,令她的心房傳出鈍鈍的疼痛。

短短的一截路,好似成了十萬八千裏,佟姐兒喉嚨噎着一口氣吐不順,這時間只覺如坐針氈,腦袋裏一直暈暈沉沉,寬松的鬥篷下是她那具玲珑的身子,此刻手足冰涼,足上的繡鞋亦不知去了哪裏。

籲地一聲,馬車停了下來。

佟姐兒心裏微緊,不願再擡眸看他,只覺察他要起身的時候,才輕輕展開玉臂松松攬住他的脖頸,腦袋小心地擱在他的寬肩上。腰間的臂膀一緊,旋即便出了車廂,一股寒風呼嘯襲來,佟姐兒不禁顫栗兩下身子,往他懷裏鑽得更深。

陸敘身子微繃,面上則仍舊一副淡漠神情。

平安如意躲在一旁提心吊膽這許久,眼下見姑爺抱着姑娘下了馬車,方才懸着步子上前,見姑爺一張面孔不比往日來的溫和,二人不免互看一眼,一時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幾人将一跨過門檻,羅媽媽便就迎上來,她還不知實情,同甄氏一般只以為是舅太太将姑娘留住了,姑爺三更半夜出門,便是為着把姑娘接回來。

雖則兩家離得不遠,可兒子大晚上的出門,甄氏心裏還是有些擔憂。強捱着睡意坐在燈下等了這許久才将人盼回來,甄氏心裏本就有幾分不悅,眼下又見兒子如珠似寶的将那小蹄子抱在懷裏,心底長久壓着的火氣便就一下蹿了起來。

“這又是怎地了?腳上不利索了?”甄氏語氣不善,狠狠瞪了一眼兒子。

佟姐兒縮在夫君懷裏正冷的發顫,聞言便是一愣,正不知如何回答時,耳畔便傳來夫君清冷的嗓音。“崴了腳。”

不過短短三個字便将這事圓了過去,甄氏雖未懷疑,面色卻還是不好。“真是叫你操碎了心,豆腐做的呢,整日裏磕磕碰碰不是這處傷了,便是那處崴了腳,只怕比那花瓶還要易碎,真不知你這是……”甄氏還在身後念叨不休,陸敘便已道了聲,“天色已暗,早些安寝。”随後,便就抱着佟姐兒回了房。

一進房,羅媽媽幾人便觑着姑爺臉色小心湊近前,佟姐兒被他放在榻上,為着不露出身子,她一雙小手便時刻揪緊鬥篷,羅媽媽伸手就要替她褪下,佟姐兒正欲開口拒絕,頭頂便傳來夫君的聲音。“下去吧,将門合上。”

雖不曉得生了何事,可姑爺已經放話,羅媽媽便是心中擔憂,也不得不領着兩個丫頭退了下去。

屋裏一時之剩下他二人,佟姐兒坐在榻上垂了腦袋,烏密的長發鋪了一肩,掩在烏發底下的小臉白得發青。心房正怦怦亂跳,面上便襲來一陣冷風,旋即身子一顫,玉臂趕忙抱住了胸房。

一頭烏發盡數被攬于身前,底下一句具白花花的身子細微打着顫兒,眼眶裏淚花閃現,佟姐兒用烏發遮住大半身子,垂頭盯着腳底的鬥篷看,心裏滋味複雜難言。

正咬着唇兒不知所措,纖細的腕子便被夫君一把握住,腕上傳來的疼痛令她細眉輕蹙,嘴裏忍不住輕呼出聲,即便如此,那一只大掌仍舊不動分毫。

佟姐兒眼裏噙着淚,擡頭往他,便見他面上神情陰晴不定,眼裏實在看不出喜怒,她心裏打着顫兒,還不待出聲呼痛,便被他牢牢壓在了身下。

寝屋裏紅燭高燃,映照的滿屋亮堂,架子床搖晃不止,床幔重重落下來。佟姐兒一張玉面煞白如紙,整個人好似沉在了湖底,被無數藤草纏住手腳,動彈不得。利刃一般毫不憐惜的捅進嬌嫩,佟姐兒覺不出半分快樂,只覺自己要被他撕裂,疼的她兩眼翻白差點暈厥過去。

仿似一個破布娃娃一般被他狠狠搗弄,便是喊破了喉嚨,也沒能使他停止一下,佟姐兒已經疼的哭不出來,身子一陣冷一陣熱,甚至還在輕微打着顫,又是幾個蠻力的搗弄,佟姐兒疼的牙齒打顫,狠狠咬住了唇瓣,小腹傳出陣陣絞痛,令她額上冷汗津津,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的暈了過去。

紅了眼的男人總算尋回一點理智,自那嬌嫩處一退出來,便有一股殷紅緩緩流出。眸色頓時一沉,托起她纖細的腕子便開始把脈,指腹一搭上她的脈搏,陸敘整個人便是一震。

……

佟姐兒醒來時已是次日,睜開眼睛便見着床頭守着的三人,她想要動一動身子,羞處便傳來澀澀的疼痛,昨夜之事一瞬間浮現于眼前,那個從來就悉心呵護她的夫君,竟似變了個人般,待她那般粗暴……

只消一想,眼眶裏瞬息便蓄滿了淚意,羅媽媽三人在邊上瞧得心疼不已,昨夜姑爺那般胡來,她幾個怎會沒有聽見動靜,隐隐聽見姑娘的哭叫聲,她幾人險些就要沖了進來,最終還是強行按耐住了,不過是怕因此牽連了姑娘罷了。

“莫再去想那傷心事,萬幸已經過去了,眼下不是一個人了,可得好好養起身子來。”先還發苦的嘴裏,說到後半句苦味便但卻不少,羅媽媽為她擦了淚,見姑娘一副傻愣愣的模樣,不禁就是由衷的笑出來,“傻姑娘呢,就快做娘的人了,日後可得學着照顧好自個。”

“媽、媽媽,你說的都是真的?”一把扯住她的袖口,滿臉的難以置信,“怎、怎麽可能,明明……”明明夫君同她說過,不會讓她這般早有孕,且她曾偷偷問過一回,原來那物不留在裏面,便就不會有孕。

“自是千真萬确,姑爺親口說的!”不待羅媽媽答話,平安便激動地插話道,“姑爺還道,只怕姑娘須得卧榻一月,養穩了胎才可落地,還讓奴婢與如意捧了許多安胎藥回來。”說着又是興沖沖地跑到桌前,端起溫在一旁的安胎藥送至床前。“姑娘趕緊趁熱喝了吧……”

“姑娘剛醒來,待用過了早飯再喝才妥當,放回去吧。”羅媽媽伸手止住她,與得如意二人扶了姑娘靠坐在榻上,邊掖着被子邊道,“姑爺昨夜一宿未睡,眼下正在書房裏……”羅媽媽适可而止,盯着姑娘的臉上的神情看。

佟姐兒此刻還未完全回過神來,錦被下的小手小心地挨着腹部,不久前還煞白的臉色,現下卻是恢複了兩分神采。“媽媽!我餓了,快去端來早飯。”卻是一心記挂着孩子,将姑爺忘之了腦後。

羅媽媽斂一斂神,姑娘這般卻是一樁好事兒。

伺候姑娘洗漱過後,丫頭才将早飯擺上炕幾,佟姐兒強蠻用下一碗,便再咽不下去,羅媽媽見她不欲再用,便命丫頭收了炕幾。“慢慢來便是,每日多用個小半碗,一日日下來,自然而然便可養大胃口,這事卻是急不得,暴飲暴食亦會傷了腸胃。”

佟姐兒點點頭,飯罷一刻鐘後,丫頭才又端來安胎藥,羅媽媽接過藥碗,坐在榻沿上仔細喂姑娘喝下了,一顆心才算放了一半進肚子。“昨夜之事,媽媽已是知曉。”羅媽媽停頓一下,見姑娘一瞬紅了眼圈,便是止不住地嘆一口氣。

“惡人自有天來收,那個挨千刀的畜生定會遭到報應,此事萬幸沒有傳進太太耳中,姑爺雖知曉了,可這事說到底怨不得姑娘,姑娘萬不可歉疚太過,越是這般軟性,便越會使得姑爺多想。眼下連天老爺都在幫着姑娘,正好借着安胎的名頭,好好冷一冷他,莫要對他千依百順慣了,回頭樣樣都給他拿捏的死死。

佟姐兒眼睫銜淚,聽了這話心下仍舊十分難過,眼下她身心受創,實在不願耗費精力想得太多,羅媽媽拍了她一會兒,她便閉了眼睛睡過去。

……

甄氏卻是到了晚間才曉得這事,還是走下人嘴裏得知,一時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怒。在房裏來回走動許久,到底還是沒能忍住,頭一回進了兒媳房裏。

佟姐兒仍靠坐在床頭,身上覆着柔軟的錦被,面色比得白日要好上不少,剛喝下漆黑發苦的安胎藥不久,丫頭便道甄氏來了,她心下微驚,卻也曉得這是常理之中的事兒,便就命丫頭迎她進來。

“這也太不知事兒了,待我稍後便去教訓教訓他。”聽丫頭道兒子一日不曾現身,又見兒媳小臉慘白,甄氏難得沒有數落兒媳,頭一遭站在了佟姐兒這邊。“小兩口可是鬧架了?按理他不該這般啊?”

婆婆待自個的态度好了,佟姐兒一時半會兒還有些不習慣,便是隔了層被子,她亦感受到婆婆那雙眼裏的渴望,她二人是自來便處得不融洽,反之若是素來相處融洽,眼下依着甄氏這盼孫的心,很可能早就坐近前摸上了她的肚子。

這般想着,她便抿一抿唇兒搖着頭道:“娘誤會了,夫君課業繁重,且兒媳邊上還有媽媽與丫頭服侍着,夫君便是不來,也是沒有大礙……”

“甭騙我了。”甄氏沒好氣地道,“娘這便教訓他去。”

佟姐兒咬住唇瓣,一時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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