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洗三剛過,紀老爺便為嫡孫起了大名,乃紀晖。晖同輝,君子之光,其輝吉也。紀老爺便是盼他自小沐浴于正氣光輝之下,日後長大成人時能做個有品行、有抱負、有遠志的男兒。

晖哥兒一誕下,杜氏在紀家的地位便是一路上漲,眼下還在坐月子的期間,不說周氏難得大方一回,日日命了廚房好湯好水的送進來,便是家裏的下人本月月錢也是跟着翻了兩倍。

這日杜氏用罷早飯不久,聽奶娘道晖哥兒已醒過一道,喝了奶又睡去了。

兒子平日睡在暖閣裏由着下人們照看,在她跟前的時間卻是為數不多,杜氏自能坐起了,便就恨不得時刻看見他,眼下聽見嬰兒尖細的哭聲,便曉得這是醒來了,即刻便命奶娘将他抱過來。

瞧着奶娘喂完了奶,杜氏這才接過抱在懷裏,她伸指碰碰他白嫩的小臉,面上神情十分的柔和。“道是佟表妹亦是有了身孕,如今正同我一般在榻上躺着,不若你們哪個揀個時辰替我過去看看她,順道将我那幾包保胎的好藥給她帶過去。”杜氏突地便想起了佟姐兒,曉得她身子自來弱的很,心裏不免為她憂心。

“奶奶也太愛操心了,佟姑娘的夫君便是個大夫,甚個好的保胎藥會沒有?”杜氏的大丫頭聽了便笑她,“不過帶去也無妨,算是個好的心意。”

杜氏點了頭,“她卻是個運道好的,這個時間有了身孕不失為一樁好事兒,聽說陸姑爺近來亦上了山,家中便只得她幾個女眷在,不若你今日便去走走,順道看看她過得如何。”

杜氏自得了嫡子,整個人便似換了一副頭面,不說容光煥發了許多,便是以往略顯溫吞的性子,如今也是爽利開朗不少。

“奶奶日日道那佟姑娘是個好運的,何不覺着自己比她還要好運,陸姑爺是舉人不錯,可咱們大爺還是舉人裏的頭一個,實乃解元,怎麽不見奶奶多念叨幾句自己好運呢。”這丫頭嘴皮子本就利索,眼下房中又無事,便有意在邊上同主子說笑。

“你呀……”杜氏正欲說下去,周氏便又是走了進來。

自晖哥兒一出世,周氏可謂是一日要跑個三五回,便是為着每日多抱抱她的金孫子。常年無子的心病雖是除了,婆婆待她的态度亦是明顯好上不少,可多年的媳婦才可熬成婆,只要周氏在一日,她這做兒媳的便得對她恭恭敬敬一日。

“老遠便聽見什麽好不好的,主仆幾人在說叨甚呢?”周氏是府上當家太太,進兒媳的院子丫頭自不敢将她攔下後,先通報了主子才給放她進來,因此她這一邁步進來,身後雖跟着靜頤院的丫頭,可也不敢大聲嚷着太太來了。

所幸未說何不妥之事,杜氏看着一進屋便抱着兒子逗弄不停的婆婆,笑着道:“不過是說佟姐兒一事,不久前親家太太前來赴晖哥兒的洗三宴,那日佟姐兒之所以未來,聽親家太太的意思,好似是有了身孕,只興許胎像不穩,如今整日卧在榻上,卻是與兒媳一般短時間內落不得地。”

“原是佟姐兒,她也該懷上一胎了,畢竟成親這許久……”周氏不鹹不淡地道一句,晖哥兒叫她寵的脾氣壞起來,一刻不颠颠便要哭,周氏樂此不彼地在房裏走動,輕輕拍着孫子道。“咱們珍姐兒肚子亦是老大了,待你出了月子晖哥兒整完了滿月酒,咱們便過去竄竄門兒。”

一提起佟姐兒,周氏便不可避免的思起嬌寵到大的幺女來,眼下幺女雖是嫁進了自個的娘家,婆婆便是親舅母,可人心到底隔了一層肚皮,也不知近來過得如何,只聽了媳婦子來報近來尚且安寧。

婆婆主動提出的,杜氏自然只有點頭應下。

……

眼下日子越發冷了起來,入了冬月,來年朝廷舉辦的春闱便是不遠。幾日前夫君便去了鶴山書院,這一去少說又要一月才回得來,有些個無妻室的更甚,兩三月才歸家一趟。

夫君不在邊上,佟姐兒自是生出幾分寂寞之感,所幸如今懷了骨肉,倒也算是個貼心的陪伴。每日大半時間仍是歇養在榻上,這廂丫頭奶母正陪着她做針線,杜氏跟前的丫頭便來了。

“請姑奶奶安,咱們奶奶心中惦念着您,特派了奴婢過來探望探望您。”說着便命身後的小丫頭呈上了禮,她卻是先走甄氏那處問了安才過來的。

“表嫂太過體貼,只嘆我現下不宜出門,不若定要過去看一看侄兒才是,聽婆婆道生的胖胖乎乎,格外讨人喜歡。”佟姐兒命丫頭收下禮,又給她看座,那丫頭便道了聲謝挨着椅子邊緣坐了下來。

那丫頭聽了便是笑,少爺卻是生的虎頭虎腦,手腳都跟藕節似的,不說老爺太太愛得不行,便是素來性子淡的大爺也是歸家就要尋他來抱抱。

笑過之後,這丫頭又是瞅一眼姑奶奶炕桌上的針線,見到盡是些小嬰兒才用得上的小鞋小帽兒,便知自家奶奶的猜測未錯。“還未給姑奶奶道一聲喜,咱們奶奶特命奴婢送了些許保胎藥過來,道是好用得很。”

“回頭替我向你們家奶奶道一聲謝,屆時你們家小少爺的滿月宴見。”那丫頭自是笑着應下來,不多時平安如意便領着她在外間用了些許茶點,亦是談及了一些紀家的風聞瑣事,待要離開時又進來與佟姐兒辭別。

将她送至了門口,瞧見走遠了,平安如意二人才回屋。

“紀府近來喜事連連,方才聽大奶奶跟前的香蘭道,曾家母女早自半月前便離開了紀府,至于去了哪處,府上之人卻是不甚清楚。”如意近前道,“再有一樣便是,舅太太好似已經為紀二爺暗定了親事,姑娘可知定的是哪一家的?”

如意面色有些古怪,佟姐兒自然猜不着,因此便搖了搖頭,如意就又道:“竟是周家的三姑娘,也便是紀家二姑娘的親小姑子,這事兒卻有些令人意想不到。”

“這也不知是做的什麽孽,紀二爺竟攤上這麽個娘,瞧瞧他這一樁婚事,竟是一波三折,眼下只要還沒大婚,便不可全信。”羅媽媽心裏頭瞧不上周氏這番作派,想一想又是奇道,“也不知是犯了什麽沖,竟一連三次都是說的表親。”

可不就是表親?只這一回怕是真的定下了,畢竟周三姑娘是周氏的親侄女兒,且珍姐兒便是嫁進了周家,如此一來,便是那周家二太太想不待見珍姐兒都不行,自己的親閨女也是要嫁進紀家,倒是相互可以省心不少。

“各人有各人的命,咱們不消去管得太多。”說了這許久的話,佟姐兒不免顯出兩分倦意來。自懷了身孕她便十分易乏,近日來也有些反胃作嘔,好在夫君走前留了一個香囊與她,也不知裏頭縫了何物,孕吐的厲害時聞上一聞倒還可緩和兩分。

……

陸敘歸家時,已是臘月年關将至。

佟姐兒已經能落地走動,只還是不敢頻繁于屋外走動,但凡要出屋皆是由丫頭左右扶着才敢走。入了臘月,自是頻繁降雪,陸敘歸家這一日,正是漫天飄雪之際。

佟姐兒躲在屋裏避寒,她自來便畏寒,身上裹着一件緞面水紅襖兒,底下一條嬌紅棉裙,襖兒的領口與袖口處皆縫了一圈兔毛,毛茸茸的既美觀又保暖。

一月不見,她一張清麗絕美的小臉上卻是圓潤不少,原本細巧的下巴上亦是長上點軟肉。一月不見好似如隔三秋,陸敘将她抱在懷裏狠狠親了親,随後才摟着她坐在屋中取暖,摸上她生了點肉的下巴,便是低聲笑道:“我的小宛越發有韻味了,一月不見可曾想我?”

佟姐兒緊緊抱住他的腰身,有些發紅的臉蛋兒在他胸前輕輕蹭了蹭。“一月不見,夫君可曾想我?”

陸敘啞然失笑,手掌來到她的小腹輕輕摩裟,末了,又湊近她白嫩的耳垂邊輕輕啃咬,嗓音暗啞。“想了,不光一心想着小宛,還念着咱們的骨肉。”手掌在她腹部摩裟不停,不禁又令他憶起前世那個未曾睹面的孩兒,心中痛惜的同時又迸發出兩分恨意來。

“夫君?”他的手臂圈的過緊,令她腰身微疼,佟姐兒不免輕輕推一推他。“夫君,別把咱們孩子勒疼了……”

陸敘趕忙松開手,有些自責地親了親她的臉頰。“咱們孩兒定會平安出世。”

未想他突然說起這個,佟姐兒雖覺奇怪,可也曉得這話沒錯,便點了下頭,之後又是擡起手要他為自己把脈。“夫君,看看咱們孩兒還好不好?”

一月未診脈,陸敘亦是有些擔憂,便搭上她的脈搏,少頃便道:“咱們孩兒像是每日都未吃飽,身子還有些瘦小,看來小宛日後還要多吃一些。”說罷,嘴角便含了些許笑意。

佟姐兒聽完便苦了小臉,“我吃的已經不少了,咱們孩兒為何還這般瘦小,夫君再給我看看,可是他太過挑食導致的?”

陸敘便又是笑,再次為她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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