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旁人都在歡歡喜喜度佳節,這薛家卻是一反常态,自上到下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

說來,薛老爺之所以在這祁安城內站住腳跟,歸根結底還是家大業大,底下經營着各行各業的商鋪,在祁安城衆商戶當中算得上是龍頭老大,不說尋常商戶高要看他一眼,便是有些名門世族也是樂得同他來往。

近日來,不知是撞了什麽邪,他手下不論是絲綢布莊、古玩玉器、珠寶首飾,亦或是香茗茶鋪上頭,皆是三天兩頭的出現狀況,且這對方皆屬于那胡攪蠻纏之人,若是手中無證據方好,空口無憑的将人打發了走,回頭在暗裏尋人教訓一頓便是。

可這事卻有些難辦,短短幾日之間,前後便有數十人前來鬧事,皆是道他家的絲綢不知用的什麽染料,竟是手上一碰便是一手的顏料,穿在身上奇癢無比,有的更甚撓爛了冒出膿瘡來。那茶鋪上的事更是離奇,開了百多年的老字號店鋪,賣出去的茶竟還能把人喝出了事來。

大年三十兒晚上便有人上前砸門,道是要他薛家給個理論。

薛老爺無法,心裏頭死也不信自個的茶有問題,衙門裏的人前來作證人,請了幾位醫術高明的大夫前來一查,竟一致查出裏頭摻了毒粉。這可把薛老爺駭得當場冒出冷汗來,他便是再傻也不會往自個的茶鋪裏頭摻毒啊!

可這人證物證俱在,想要抵死不認都是不行,好說好歹那衙門裏的幾位大爺才松了口,所幸那毒不算大毒,頂多摻着茶水一道喝下了嘔吐腹瀉個幾日,于性命卻是無有大礙。

話雖如此,可這衙門裏的人便似鐵了心一般,收了他大筆的錢財這才沒有被押進大牢,沿街的十多間鋪子,卻是在一日之間俱被封上了大紅條。

薛老爺一日之間好似垂老了十歲,這些個鋪子全是他一家的財路,如今被衙門一封,日後想要再開便是異想天開了,且便是真的開了,往日那些個老顧客還有膽子來嗎?

他那庫房裏還屯着一大批貨物,眼下門店被封,這貨豈不是要擱在家中生蟲長黴嗎!

薛老爺琢磨着開了庫房,暗裏又是花重金請了人前來查查家裏這批貨,查出來的結果皆是無毒,又是尋出往年家中的絲綢陳貨,你這手上再摸多少把皆是白白淨淨,哪裏會脫個什麽色啊這是!

他自個亦是穿的自家的料子,多少年了,怎麽就沒出現那發癢生瘡的事來!

薛老爺神色萎頓地耷拉在太師椅上,捧着茶杯的手都在發抖,卻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吓的。

“老爺消消氣,此事來的突然,依妾身的意思,老爺可是在哪處得罪了人?沒準兒便是人家早已蓄意謀劃好的。”楊氏在邊上軟語勸道。

她面上一副溫柔可親,心底卻是在滴着血,當日之所以聽了爹的話嫁進來,便是看中了他家的財産,如今這般一鬧騰,損的可不止表面上那十多家鋪子,而是那一箱箱的真金白銀打了水漂。

“天下商戶無數,且在這祁安城從來屬我薛家獨大,說是得罪,又豈是得罪了一家兩家。”薛老爺把茶杯擱下,重重嘆一口,“只我實在想不出會是哪一家,竟恨我如斯!”

“老爺何不再去會會那章大人,予他一些好處,不信他不會法外開恩。”楊氏近前撫着他的心口道,“妾身有一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興許與此事脫不開幹系。”

“章大人本就是個見風使舵的小人!如今我薛家遇事,他不落井下石便算好的,哪裏還敢前去自讨沒趣。”眼下沒有閑情同她打太極,薛老爺有些不耐,又沉聲道,“有話便說,莫要磨磨蹭蹭。”

“老爺莫急,妾身也是揣測罷了,定然當不得真。”楊氏斂一斂神色,繼而壓低了聲音又道,“聽二爺院裏的下人道,近來二爺屋裏總飄出一股香味兒,那味兒聞得人神魂颠倒,走起路來便覺着飄忽,一個個驚得不行,便再不敢蹲在門邊,只敢跑到房門幾步外守着。”

薛老爺先是迷糊,随即便是臉色一凜,差點自椅上跌下來,“此話當真?”

楊氏見他面色發白,便心知目的達成了,她故作不明的接着道:“這卻是下人來報的,妾身還不甚清楚,只那賬房先生倒是來過兩回,近日來二爺卻是支了不少銀兩,也不知這樣大的票額,都花到了何處……”

楊氏這話将一道完,薛老爺身形便是晃了一晃,他稍微穩了一穩,才又立刻喊了下人,“去,去給我把二爺叫到書房來!”

楊氏眯着鳳眼看着薛老爺離開,心裏頭正冷笑,腰肢上便是一緊,旋即耳垂處一股熱氣拂來。“母親~”

“你……”楊氏微駭,連忙一把将他推開。“你作死呢,青天白日,怎麽就來了……”說完,趕緊左右看一下,見兩個心腹丫頭出去把風了,這才放松一點,丹鳳眼睛又是斜一斜他。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薛家大爺薛禮謙。

“母親怎好這般對我?”薛禮謙上前捉住她的玉手,拿在手裏揉搓起來,白白淨淨的面上漾着陰笑。“母親都與父親說了,父親甚個神情反應?”

“你會猜不出來?”楊氏抽回手,盯住他看了兩眼,“說來,你這回膽子為何這樣大?竟把十多間鋪子也折了進去。”楊氏說道最後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那折的可不光是鋪子,還是銀錢啊!”

“母親怎會這般想?”薛禮謙亦收回了手,負手立在她身前,面色有些遲疑。“這并非是我所為,卻是有人送了封信給我,信裏将我一陣刨白,竟是對我之事了如指掌,他只叫我在某一日将薛二引進天香樓的一間房內,其餘後續,我皆是近幾日才知曉,至于咱家門鋪被封一事,我亦是一概不知實情。”

薛禮謙道完,面色亦有幾分冷凝,事情雖在按着計劃一步步實現,可他薛家此番折損一事,卻是有些令他心痛。

楊氏鬼主意再多,可到底是個內宅婦人,聞言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靜默少頃,薛禮謙卻又是陰森一笑,伸手便将這名義上的母親拉進懷裏,“所幸咱們薛家家大業大,便是折了幾間門鋪,家中的寶貝卻還是不少,母親想不想将這薛家財産俱都納入囊中?”

“大郎問這話又是何意?”楊氏伸手撫上他俊俏的側顏,眼眸深處有情愫在湧動,她順勢軟着身子偎在他懷裏,“這家既不是你當家,更不是我在做主,這些個想法怕只能是空想想罷了……”

“岚兒就是這般想的?”薛禮謙握住面上這只白嫩的手,拿至唇邊吻了吻,語聲魅惑,“岚兒若是辦成了這事,日後這薛家便由你當家做主,還有咱們的孩兒……”

撫上她尚還癟平的腹部,嘴角不禁溢出陰邪的笑意,這裏卻是珠胎暗結,該死的老頭子卻還以為自己老來得子,薛禮謙心裏嗤笑,摸一摸袖口,楊氏手心裏便多出一小包藥粉來。

“這、這是何物?”楊氏明知故問,面上神情微有些不自然,“大郎真要這般做……”

“你不是日日同我道,厭惡那個肥頭大耳、言行粗俗足以做你父親的人嗎?又道如何不願與他同床共枕,便是宿一晚上你也要受不住,怎麽這個時候又突然不忍起來?”薛禮謙似笑非笑,語氣顯得尋常,可楊氏心裏卻認定他定在不悅。

“可他終究是你的生身父親,你怎好這般……心狠?”楊氏自他懷裏離開,坐在了一旁的椅上,神色有些複雜。

薛禮謙卻不容許她這般心軟,遂冷聲道:“你忘了當日與我所言?你來薛家多年,就不曾看見他是怎樣待我?可曾将我當作是親子?從來我在他面前都是做小伏低,說起來在他心中,我給薛二提鞋都不配!”說罷,作勢就要離開。

楊氏一把拉住他的袖口,扳過他的臉便見他眸子猩紅,心裏免不得就是心疼起來。“只我這樣做了,我又能得到什麽好處?你有妻有兒,屆時障礙掃除了,我是否也該消失了?”

“我薛禮謙于天起誓,若是待你不好,便遭天……”楊氏及時捂住他的嘴,“我信你。”

“放心,此非急性毒藥,今日下下去,少說也要磨個半月才會斷氣,期間知道該怎樣做了嗎?”薛禮謙嘴角立時浮出笑意,“此事不可告訴任何人,便是你的心腹也不可。”

“我知曉。”楊氏抱住他的腰身,眼裏顯出幾絲癫狂,“記住你今日之言,若他日你待我薄情,必遭天譴!”

遲疑一下,薛禮謙方拍一拍她的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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