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女漢紙口三四

回到莫府的時候,莫府的官兵早已經撤去,我同莫無康下了馬車,剛要回院之際,莫無康卻是叫住了我。

“如今皇上歸來,春闱在即,你可要用心把握!”

這番叮囑讓我有些受寵若驚,我擡着望着莫無康,鄭重的點了點頭,對着他道:“爹,這次春闱,我會盡全力的。”

莫無康微微皺了眉,他瞧着我,繼續道:“原本從來不指望你能有什麽出息,如今皇上也平安回來,想必他定會念着當年你做伴讀之情,你且好好努力就是,仕途這條路,我莫家的人走得定比他人輕松!”

我連連點頭,莫無康又囑托了幾句,便與我分開而行。

今年的年關似乎過得特別快,我手中的策論未寫滿二十篇,轉眼間,便已經到了來年的一月。

而這些個月,我在莫府瞧着文博士丢給我的書籍,腦海中卻始終覺得有些怪異之舉,細想之間,似乎自赫連瑾回宮後,竟然一次沒找過我,且上次他回宮之日,望着我的目光也有些淡漠。

想到這,我握筆的手再也難寫字跡,索性松了手,莫非,這在雲州的日子讓赫連瑾性情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也對,人總是要成長的,當年的不能獨當一面的帝王如今已經脫胎換骨,我不過是他一時興起的侍讀,大抵,在他的心中也無足輕重的吧。

我暗自嘆了一聲息,這便将手中的東西統統卷起,往着文博士的府上走去。

赫連瑾自接手了玺印,蕭侯爺同平陽王的動靜少了不少,可我真正關心的是,赫連瑾既然請的動朱雀大軍前來助陣,莫非他已經得到了朱雀印?

可那日莫無康同蕭侯爺所說,那朱雀印不是分成了兩半,一半在下落不明,而另一半在朝中當年的司馬先鋒手中,赫連瑾如何取得?

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竅,我搖了搖頭,将腦海中的思緒紛紛打散,走在半路之上,卻見熟悉的聲響在耳邊響起。

“莫老四!”

我擡了頭,便見前方街道上,蕭正銘從馬車上一躍而下,走過來,一下子興奮摟着我的肩膀道:“遠遠瞧着你的身影,走來一看,還真是你!”

十五六歲的少年人個子總會蹿的很開,尤其是蕭正銘,站在我的面前都要高出我一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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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蕭侯爺對這赫連家的江山有非分之想,但他的嫡子蕭正銘似乎并沒有遺傳到蕭家人特有的老謀深算,抛開身份和立場,蕭正銘可算得上是一個講義氣的好兄弟。

“小侯爺怎麽會出現在此地?” 見到他,我心中異歡喜。

“東街的河邊新開了一家酒樓,裏面來了許多番邦的美人,莫老四,小侯爺我帶你去瞧個新鮮!”說着,蕭正銘極其熱情的欲要拖着我走。

我瞧着他的舉動,心中可是一慌,連連阻止道:“侯爺說笑了,我還得趕至文博士的府院呢!”

瞧着我懷中的宣紙,蕭正銘忽然恍然大悟過來,他松了手,臉色有些失望,“自你中了舉人,真是沒勁!”說着,他伸出了手拍了拍我手中的宣紙繼續道:“成日做着這些文章,整個人老氣了不少!”

我躬了身,“春闱在即,委實不是我願之事,但不得不抓緊,待名落孫山,怕是又要再來三年!”

蕭正銘了然,既有些不舍,又安慰我道:“文博士那個老古董性子可是古怪的很,他如今有心指點你做學問,定是你的資質入了他的眼,此次你有他親自教習,定會高中榜首!”

“借小侯爺吉言!”我趕緊謝過,可心中仍然沒底。

“莫老四,你且好好準備吧,聽說太傅家的趙恒宇也在準備,當年在太學,我們向來不對盤,我們幾個當中,就你入了春闱,你定要好好考,他日高中狀元讓我等為你置辦宴席,好讓我們揚眉吐氣,滅了趙家人的威風!”

蕭正銘想得太美,趙恒宇的學問向來令文博士贊賞一二,且有滿腹經綸的太傅在家中親自點撥,我這等半路出家的人如何能勝過他,只待進士榜上有我一席之位就好了,于是我對着蕭正銘道:“小侯爺的心意我明了,那我便一心一意,只待放榜之日小侯爺應允的這頓酒席!”

我的話說完,蕭正銘好似想起了什麽,對着我道:“皇上這幾日可曾召見你入宮?”

他一提赫連瑾,我的心也跟着陡然一沉,對他的話語不解,只好搖了搖頭道:“不曾,皇上自回宮後便不曾召見我入宮。”

蕭正銘拍了拍我的肩膀,“當初你如此關心皇上,雖說你當年同皇上有過半年的共讀情誼,但皇族中人,豈會需要這等感情,皇上的事情你莫要多想,等今後你入了朝,封了官,往後他便是君,你便是臣,這期間的分寸,即使我不說,你也是應該曉得的。”

蕭正銘的這一番話,也似乎解答了我心中的疑問,心中竟有些失落之意,但蕭正銘說的極對,情誼是當日的情誼,人事變遷,也許赫連瑾早就忘記了當年之語。

想不到,蕭正銘雖然為人不着調,但對這等事情卻是看得通透,倒是我入了局走不出來,迷失了方向。

我點了點頭,對着他道:“小侯爺的話,我心中記下了,你且放心,我自己知曉,君臣之間向來如隔鴻溝,況且,我同皇上之間,如今連君臣都不是了。”

蕭正銘瞧着我的模樣,這才放了心,同我道了別,這便踏上了馬車。

到了季府,文博士似乎還沒有下太學回來,季府中下人将我帶入別院等候,開春的別院中的臘梅綻放的正豔,我落座在一旁的石凳上,将宣紙放置在一旁,從懷中又掏了一本論語細讀。

太過入神之際,忽然聽見幾聲歡聲笑語,我擡了頭,緊接着便是有紙鳶悄悄從空中緩緩落下。

畫工精細的朱紅色大雁,兩邊垂落着兩條細長的絹帶,就這麽輕飄飄的在我頭頂飛過。

我仰了頭,手中的書卷未曾放下,便聽見一聲惋惜的嘆息聲,緊接着,那紙做的大雁便是從空中栽了跟頭,徑直落在了我身旁那高大的梅樹上。

“這位公子,可否幫我們将這風筝取下?”

我仰頭之際,耳邊忽然一陣帶着笑意的輕語,我偏了頭,卻見那院中的拱形石門內走來了幾位衣飾鮮亮的世家小姐。

聽着她們之言,我恍了神,待其中一位穿着鵝黃色衣服的姑娘又喚了一聲:“莫四公子,可否勞煩你為我麽将這紙鳶取下?”

我這才回神過來,明白她們口中的公子叫的乃是我,有些歉意的對着她們笑了笑,我這邊風度翩翩的卷了袖子,放下了手中的書本對着她們道:“我這便幫你們去取!”

說着,我便将身上素色的衣袍系了系,踩上身側的石凳上,爬上了虬狀的枝幹。

文博士季大人家中的這棵梅樹似乎有些年頭,枝幹錯亂,我翻上之際,鼻息間到處是梅花的冷香,斷線的風筝挂在了枝幹的最頂端,我伸了手踮了腳,卻仍然有些夠不着,引的那樹枝竟有些劇烈的晃動起來。

瞧着我微顫的身影,樹下的幾位幾位姑娘皆是驚吓的出聲,“莫公子,你可要小心那!”

我又攀上了一個枝頭,努力伸了手,正欲抓住那紙鳶的翅膀,冷不丁,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怒喝。

“真是作孽!快給我下來,臭小子,我一不在,你就曉得上房掀瓦了!”

文博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喝吓了我一吓,手中下意識的抓緊了枝頭上的紙鳶,但腳下卻是一踩空,左手抓着的那樹枝也“砰然”斷裂,随即一聲聲驚呼的“小心!”,我便從樹上徹底甩了跟頭下來。

這聲響中竟然夾雜了一個年輕的少年人之音,我疼痛之際卻又疑慮湧上了心頭,撕了冷氣,在這鋪滿梅花瓣的石板上爬起了身子,身邊湧來了面色悲痛的文博士。

他弓了腰撿起了地上的那粗壯的斷肢,心痛道:“老身這百年的香梅啊!”

我有些心虛的退了身子,正欲将手中的風筝遞給幾位世家小姐的時候,擡了頭,在院門處意外的見到了一人。

穿着一身黑色錦袍的人立在遠門處,身後跟着一名帶刀的侍從,我看見了他,下意識的想要跪地叩拜,卻見遠處的人伸了手阻止。

我有些無言的看着他的動作,轉了身子便将手中的紙鳶遞給了一旁幾位姑娘。

那穿着橘粉衣裙的姑娘接了手中的紙鳶後,對着我連連說謝,而那位穿着鵝黃色衣物的姑娘卻是對着地上的文博士道:“祖父,莫四少爺幫我們取了紙鳶才會如此,如今都是您的呵斥讓他摔了下來,此刻,你怎能心疼這地上的死物,而不顧活人呢?”

說着,她便取了手中的繡帕有些愧疚的遞給我道:“莫公子,你手上有些傷痕,且包紮一下吧!”

我低了頭,卻見那長着一臉清秀的姑娘伸出了手來。

“好你個莫止辛,來我府上不過四月餘,連阿鳶都開始替你說話了,真是讓老身氣吶!”文博士抹了胡須對着我厲聲道,随即又看了看我的雙手,眯着眼睛對着身旁的人道:“丫頭,誰說你祖父我不關心活人的?這小子天生是個左撇子,如今傷了右手不礙事,你這帕子不管用,還不去拿些膏藥來,竟會在府中惹事!”

穿着鵝黃色衣物的姑娘受了訓斥,沖了文博士努了努嘴,便又是極其歡喜的帶着她身邊的人退了下來。

文博士舉着手中的斷枝,待院中的其他人走遠了,便向院門處的人伸了手道:“皇上來訪,随老臣來,這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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