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女漢紙口四六
那大人送來了文書,放下之後便道了一句:“就是前些日子,好像是皇上下的旨,我們院傅大人領的旨,帶的人前去!”
我手中的動作一頓,随即閣中便傳來了幾位同僚嘆息的聲音:“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怎麽皇上要封了這個賭莊?”
“聖意難揣啊,此處被封,王大人不如另尋他處吧!”
書閣中的同僚還在談論此事,我坐在一旁的席位上攤開了手中的書,眼中掃着掃着上面的記載,心中卻是對這件事甚有疑惑。當初赫連瑾出宮指明要去這個賭莊,而如今卻是将這賭莊查封,這是為何故?
我百思不得其解,翻了書頁,視線卻落在了冊書上停了下來。
“天順十八年,雲州指揮使司馬方受平陽王推薦,在同雲國一戰中帶領齊軍大獲全勝,後司馬存回朝,受武帝冊封為禦前先鋒。”
我久久凝視着司馬方這三個字,連着這禦前先鋒也覺得甚為熟悉,好似在哪裏聽過。我提了筆,在齊史編纂中寫下來司馬方這個名字。
突然,腦海中不知閃過一句話,令我筆下的動作一頓,
“當年東陵文君聯合東陵王設計搶奪朱雀印,印雖丢失,可丢失的只是朱雀印的一半,而另一半則被當年的司馬方趁亂帶了出去。”
我猛然想起,此人跟朱雀印甚有關聯!想到此,我也顧不得手中的編纂,只是匆匆起了身,找尋着有關司馬方的記載。
翻遍了書庫中殘留的孤本,對于司馬方這三個字只依稀有他的生平記事。記載中,并未詳細描述司馬方的出生,只說此人勇猛善戰,當年受平陽王提拔得以升職,伴随武帝左右,深受武帝信任,家中有一妻和兒女一雙。天啓六年,武帝殺東陵王那一戰,司馬方作為先鋒,護武帝安全,但卻是在東陵王死後,武帝受傷之際,司馬方也失去了蹤跡,書載之言,司馬方下落不明。
依遵書冊上的記錄,我重新編寫在案,将司馬方此人的事跡攥寫完整。但是,在松筆之際,我卻是陷入了沉思,為何我爹莫無康這麽篤定另外半枚朱雀印在司馬方的手中,當年之事,莫無康又知道多少?
松了筆,我便将謄寫好的上冊拿去給林大人查看。林大人坐在案桌上,身旁堆了一簇厚實的竹卷,他手中的筆一直在宣紙上不停的寫着什麽,寫的既快又潦草。
我候在了一旁,将手中之物送了過去,林大人這才停了筆,也不看我,只是兀自接過我手中的東西,随意翻了翻。
我一時沒忍住,躬着身子問他:“大人,武帝即位之前的大事和身邊的人都已經編寫完畢,但當年與東陵王之間的戰事,書冊上并未多記載,這該如何是好?”
聽到我此言,林大人翻書的動作未聽,即使迅速的将我所寫的每一頁內容看完又圈化了出來後,他只吩咐我手中的東西再謄抄一遍,并不在出聲,埋頭又寫着筆下的東西,并不理會我剛剛的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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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林大人沉默寡言,性子頗有古怪,我也不再多問,領了手中的東西,走了出來。
出宮後,我欲往東大街的聚鴻賭莊一探。馬車駛向那裏,便見那聚鴻賭莊的八扇門被官府白色的封條給封的嚴嚴實實,賭莊的招牌也跌落了地上,當年鼎盛一時的賭莊竟然成了如今這般慘淡的模樣,實在讓人無限感嘆。
回到府中,天已經暗黑,府中的大廳氣氛肅然,大太太和莫無康分別坐在大廳的高坐上,而地上卻是跪着大姐莫安媛。
快入夏的天,到了傍晚時分,天還是有些莫名的燥熱,可是我自邁步走入大廳中,廳內便是一片死寂。
“老爺,四少爺回來了!”領着我進來的下人小心翼翼的向着莫無康禀報着,莫無康淡淡的嗯了一聲,便指了旁邊的一處椅子令我坐下。
待我坐下後,莫無康輕擡了手,下人們極是有眼界的将廳中的大門都阖了上去,下人們也躬身退了下去。
“爹,為何讓大姐跪着?”我走上了前,望着地上的莫安媛有些不解。
我的話剛落,大太太臉上一片冷意,突然怒掌拍了桌子一聲:“你老實同我說,那叫知鶴的人你是何時認識的?”
提到這個人,我心頭莫名的一突,而跪在地上的莫安媛将背脊挺的筆直,“京城之人,娘,難道我連結識一個人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結識?那也要看看你同誰結識,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如此同一個商賈之人來往,難道不怕辱沒了自己的名聲?”說着,大太太将桌上一旁的紙信揮了出去,瞬間寫滿字跡的宣紙漫天飛舞,又輕飄飄的落在了我的腳旁。
莫安媛跪在地上,視線不變,正視前方對着大太太說話不卑不吭,“這些不過乃是詩鑒之流,我們所讨論的不過只是各自的見解罷了,并無見不得人之處,且,我們從未私下裏書信來往,這些不過是詩會時極性所作,女兒代為整理罷了,娘将這些拿出,女兒我也問心無愧!”
我聽言,小心的彎了腰将地上的東西撿了起來,那紙張上所寫的确如莫安媛所說,不過乃是文墨交流,并無一絲一毫的不妥,大太太如此說,是有些過了。
“那這個呢!我問過你身邊阿雲,你可是将這個當做寶貝一般收藏,這你又做何解釋?”
我定睛一看,只見大太太甩出的正是一本我交予大姐的那本詩集,頓時,我心頭一突,而地上的莫安媛也沉默了下去。
大太太見狀,心中更氣,望着面前的莫安媛,氣的頭上的簪花也在微微搖晃,她怒聲道:“好啊,那你道同我說說,這些年,娘為你尋了那麽多的親事,你都一一拒絕,是不是為了這個人?”
莫安媛抿了唇,對着她道:“娘找的那些人,女兒都看不上眼!”
此話剛落,大太太氣的整個人都站了起來,“那你同我說說,你又看上誰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是太慣着你,才讓你到了這個年紀還未嫁出去!”
我在椅座上如坐針氈,說起來,此事莫無康屏退了所有的人,卻留下我在場,實在讓我有些不解,然,大太太正在氣焰上,我亦不能插話說些什麽。
可就在這時,在一旁沉默的莫無康卻是突然開了口:“今日,平陽王世子親自派人送來了庚帖,向我提親迎娶你做王府的正妃。”
莫無康這番話說完,着實讓我有些震驚,不僅如此,地上的莫安媛也再也不能平靜,她瞪大了那雙杏眼,甚是不可置信的望着莫無康,對着他道:“爹,這樁婚事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大太太聽言,卻是一巴掌甩在了她的臉上,清脆的巴掌聲響在大廳裏,格外的刺耳,我的身子也跟着抖了一番。
眼看大姐的面頰上紅了一片,大太太像是不忍一般無力的跌坐在自己的椅座上,掏出了繡帕傷心的抹了眼淚,“你這也不願意,那也不願意,你要是遁入空門氣死娘嗎?”
“止辛,這門親事你如何看?”莫無康坐在椅座上問我。
地上的莫安媛聽言,轉瞬擡了頭,充滿希冀的望着我。
燈光明滅,我看不清莫無康的表情,可對上了莫安媛的目光後,又不忍的瞥了過去,想了想擡起頭對着着莫無康道:“爹,平陽王并非安分守己之輩,他如今之舉怕是想以結親之名拉攏父親,我覺得此事父親大可拒絕!”
莫無康坐在椅座上,不怒自威,身旁的大太太還在一旁用繡帕捂着口鼻輕聲哭泣,莫無康面無表情,對着我們道:“此事,我已經答應了平陽王。”
地上的莫安媛卻是激動了起來,“爹,我不想嫁給世子,我不想嫁給世子!”
大太太此刻止了臉上的淚水,對着地上的莫安媛道:“這可由不得你,世子的正妻之位也不算辱沒了你的身份,若是平陽王安安分分的,那你便是尊貴的世子妃,若是平陽王不安分,我們便助他一臂之力,到時候,你便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皇後!”
大太太的話語落下,我只覺得頭頂驚雷一道,更是瞪圓了雙目震驚萬分的望着莫無康,“爹!你——”
莫無康從椅座上站起了身子,瞬間無盡的壓力撲面而來,莫無康臉上的表情太讓我陌生,他向前走了一步,望着地上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的莫安媛一眼後便直視前方的雕梁,對着我沉聲道:“此事讓你知曉的原因便是此,朝中政局變化,我亦不能孤軍奮戰,蕭侯爺既是不可信之人,那我便要另尋盟友。”
“那為何不能是皇上?”我也站起了身子,望着面前的人,甚是激動的問着他:“爹,難道為臣之道不是好好的以君主為尊,為什麽,爹不選擇皇上呢?”
莫無康将負在身後的手拿了出來,琉璃球在他的掌心轉動中,就像他欲要掌控的一切。莫無康并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邁出了步伐走向了廳門,廳門的陰影處遮住了他大半個身影,繼而,他轉了身子對着我道:“那的确是為臣之道,可卻不是我莫無康之道,你且記住一點,你先是我莫無康的兒子,然後,才是赫連家的臣子。”
這一席話說完,莫無康便隐入了黑暗,大太太抹了眼中的淚水,欲要扶起地上的莫安媛,卻是被她輕輕推開。
大太太氣的身子抖了抖,對着她道:“娘真是要被你氣死了!”說着,便是揮了衣袖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阿辛同東陵王沒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