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女漢紙口六二

“聽說莫大人同平陽世子有些怨仇,如今,平陽王如願死在了莫大人的面前,莫大人還記得你同柳三的承諾?”

聽見承諾二字,我心神微微一動。

蕭太後見我不答話,嘴角的弧度拉的更甚,“哀家只是幫柳三傳話,明日午時,你應允的東西可要準時送入東門大街。”話說完,蕭太後瞧着我的臉色,又瞄向了我身後的侍從,對着我繼續柔聲道:“或者,若是你出不了皇宮,你可将東西交予我。”

我不知蕭太後打的什麽算盤,只是避重就輕對着她道:“太後的話,罪臣知曉了,答應柳先生的事情,罪臣絕對會辦到,不過,在此之前,罪臣可否鬥膽問一事,平陽王的死因究竟是為何,他中的是什麽毒?”

蕭太後擡了眼簾望向我,“死了便是死了,莫大人何必刨根追底?”

這話的意思便是要對此事閉口不談了,我也不再多問,壓下了心頭的心思轉了身。

然,剛走了幾步,身後的蕭太後又開了口:“你若是想知道,不妨親自問柳三。”

我轉了頭,蕭太後起了身,身邊湧來了兩個婢女,小心翼翼的挽着她的手臂,蕭太後輕聲道:“聽說園中的六月雪開了,哀家要去瞧瞧,可惜,這花的顏色向來太素。”

“娘娘,奴才這就陪您去!”全公公聽言,趕緊上前領路,蕭太後看了我一眼,便轉了身離去。

困在宮中始終不是辦法,正當我為蕭太後幾番話而緊鎖眉頭之際,我爹莫無康進了宮。

宮內的院落,侍衛嚴守,莫無康落座在石凳上,濃密的樹影遮住了我們二人頭頂的豔陽,我掃了周遭一圈,這才上前喚了一聲:“爹!”

莫無康應聲,瞧向了我,從袖口中掏出了一軸畫卷。

我望着畫卷熟悉的軸聲,微微蹙了眉頭,直到莫無康開口冷聲問我道:“你同朱長忌是什麽關系?”

莫無康口中的名字太令我陌生,我一時不知怎麽回答,卻聽見莫無康又開口,“我是你的父親,難道對于我,你也要執意隐瞞?”

我在莫無康的話語中聽不出任何一絲怒氣,料想他同他口中之人應無太大的怨仇,我這才開口道:“我不知爹你要問什麽,但你口中的朱長忌我卻是不知。”

莫無康見我的神色不似說謊,只是打開了卷軸的一半,畫卷上五行之器的布陣甚是精密,而阖上的另一半,我知,還有一處機關我未曾畫好便擱了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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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處的關卡當年我便看之不甚懂,如今畫起來更是吃力無比,索性那時便擱置不問,沒想到,莫無康竟然在我的屋中将它翻了出來。

莫無康此時望向我的目光卻充滿了深意,“你不識此人不要緊,你只需告知我為何你畫這副圖?你可知這圖中所畫之物的含義?”

我對上莫無康的目光,越發覺得莫無康的眼神銳利,脫口想否認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良久我這才對着他道:“這畫曾經是一位朱姓老板教予我所畫,我只知它是一副機關圖,其他的便一概不知。”

莫無康聽言便陷入了沉思,只片刻他便問我:“朱姓老板?呵,那便是錯不了,可如今你将它畫出,又是為了何故?”

我剛想回答,莫無康卻是道:“這天下知曉這機關圖的人少之又少,若是我沒猜錯,是柳三向你索要?”

莫無康的直覺之準讓我心中一驚,耳邊卻又聽見他出聲,“難道平陽王身亡的手法如此熟悉,柳三同平陽王毫無怨仇,斷然不會這麽平白無故的出手殺他,是你!”

莫無康忽然擡頭望着我,冷聲叱問我:“是你同柳三做了交易,他應早知道你同朱長忌相識,便以此為換?”

所有的事情一下子被猜中,我竟有種無可藏匿之感,莫無康的眉色沉重,渾身之氣凜冽,我一時不得反駁,只好以沉默來應對。

哪知莫無康此刻卻是輕聲道了一句:“這真是天意!”說着,他望向了我,“想不到我流落在外許久的兒子竟然會有這樣的際遇,你如此替赫連瑾着想,怕是他定然不知你同柳三交換之事。”

我神色微變,不知他此刻提赫連瑾做什麽,便開口道:“柳三此人察言觀色甚是厲害,如今柳三讓我交畫的日子迫近,爹以為我該如何做?”

既然莫無康已經猜到,那我也不有所隐瞞,将燙手的此事交予他裁奪。

莫無康微微沉思了片刻,這便将畫遞予我沉聲道:“柳三雖然為人謹慎,但對機關之術并不十分透徹,你既然知曉如何畫此機關,想必也該知道如何将機關八卦之陣調換而看不出破綻。”

我對上莫無康的視線,心中微微一動,瞬間便明白了莫無康的含義,而莫無康繼續道:“柳三信也好,不信也好,他永遠都找不到真正的機關圖。”

“可,爹,明日柳三讓我将此物交予他,林大人一事還未了結,我仍然要留在宮中——”

莫無康沉了神色下來,像是在思量什麽,語氣篤定的對着我道:“今日,你便出宮。”

我被關在宮中之際,兩處的鑰匙皆被盜,刑部調查的人也是焦急如麻,赫連瑾辦理此事葉未曾有所消息,但為了謹慎起見,莫無康命我換上了小厮的衣物掩人耳目,随着他的馬車悄悄的出了皇宮。

如今,我是偷偷出宮,莫府也回不得,喬裝打扮後便是付了銀兩在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送離莫無康之際,莫無康瞧了一眼我所住的客棧之名,像是想起了什麽,複又問我:“你同朱長忌相識的事情,你娘知幾分?”

莫無康突然問起娘,我連忙道:“娘當時一直在家中坐繡活,這些事情我怕她知曉了擔憂,一向偷偷瞞着她,她定然什麽都不知!”

莫無康卻是蹙了眉,瞧了我一眼,似在辯識我話語中的真假,“那你可知,這畫我是在何處發現?”

耳邊聽到莫無康這樣說,我心神倒是一亂,預感此事有些脫離我之料想。

“前些時候,我經過你之院落,見你娘從你屋中取了一物出來,後在她屋中又瞧見甚是好奇,打開一看才知畫中之物竟是柳三朝思暮想的機關圖。”

莫無康說的不經意,我聽着卻是失神了片刻。

我本是将此畫藏得夠深,放置在博古架書畫中最裏頭的一層,莫無康能取來便是讓我詫異不已,可竟然是娘将它找出。

莫無康見我心神不在,囑托了兩句,又對着我道:“等你将此畫交予柳三,為父便将柳三同這圖的來歷告知予你。”

說完,莫無康坐着馬車離去,人群湧動,很快淹沒了他之馬車,我腳步虛浮的站在酒樓的門口,心中更是片刻的茫然無依。

沉思中,那零星的回憶又躍之心頭。

當日,我将畫軸卷起擺放的時候,端着吃食的娘恰好走了進來,難道是那個時候,娘開始注意到了它了嗎?

可是,娘為何要取走這幅畫?她什麽都不知,她取走這幅畫有什麽用?

心頭陡然沉重了起來,蹙着眉頭,問店小二讨來了筆墨,點亮了房中的燭燈,遵從莫無康之約,便動手畫了起來。

長夜漫漫,房中的燈燭燃盡,只剩下了一堆軟燭,層層疊疊在銅臺上。

一待天亮,我便換上了甚是普通的衣物,怕被人認出,束了發後,将用一旁的陳墨抹粗了雙眉,對着銅鏡瞧了瞧,又将臉抹黑了幾分,這才将畫用包袱束好背在了後頭。

現在離午時尚早,我出了門便趕向東大街。

此時的大街尚熱鬧,人群湧動,買賣聲不斷,我瞧着來來往往的人影,心中卻莫明的空曠起來。

身後的背着的東西也越發的沉重的起來,多年前朱扒皮教我一身畫藝,卻不曾想,今時今日它亦能掀出這般的風雲。

這機關圖究竟藏了什麽,莫無康定然知曉一些事情,如今我細想也想不出結果,也只好等與柳三一會後再聽他告知這些事情的緣由。

可是,柳三是東陵臨君的人,這東西若柳三如此看重,想必也同東陵臨君有關,林大人的死也是一件蹊跷之事,為何青龍武士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要選在此刻動手,莫不是林大人發現了什麽,而東陵臨君探尋不到結果,以免後患便起了殺意?

那林大人的死,會不會同這機關圖背後的秘密有關?我頓住了腳步,眉頭早就緊鎖。

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我繼續往着前方趕去,然沒走幾步,前方卻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攔住了我的去向。

我擡起了頭,皺起眉望着眼前穿着一身錦袍翻手搖扇的司知鶴。

“莫大人,趕得這麽急,可是要去往何處?”司知鶴合上了手中的紙扇,轉了身問着我道。

我心中暗道此人好眼力,我将臉抹成這樣也能認出我,我心中對此人頗有些忌憚,眼見勢頭不對,便要隐了身形轉身而去,然剛欲轉身,卻見身後出現了兩名威武的侍從一左一右攔在了身後。

司知鶴見我這般舉動,似乎早有預料,邁步上前對着我道:“莫大人莫怕,我司知鶴無惡意,不過是路上偶遇了老朋友碰巧打個招呼而已,說起來,于莫大人,赫連正一事,我還算幫了你一個大忙!”

他如此一說,我轉會了身子,望着他的清秀的面目,低聲問:“那日給我送信之人真的是你?”

“莫大人心中早就有答案,又何必發問?”司知鶴聽言,對着我反問道。

我戒備未松,蹙着眉頭問他:“若是我沒猜錯,平陽王手中的朱雀印怕是也是你所給,那個時候卻臨陣倒戈,司公子究竟是哪邊的人?”

“我是哪邊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若不是我将朱雀印交予赫連正,又如何能逼住你爹手中的那剩下的半枚?”司知鶴笑了笑,“莫大人只需記住,我們不是友,但非敵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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