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女漢紙口七三
“凝兒!你是孤的凝兒!”
雲王這一聲叫喚,讓我心中莫名一驚,只見他神色多有激動,就連手也跟着抖動了起來,語調也放輕了,對着我道:“你是凝兒,孤的凝兒,孤找到了!啊哈哈哈!”
一陣瘋狂的笑聲過後,他便要上前要抓住我,然他的手被觸碰到我,被赫連瑾一把抓住,冷然對着他道:“雲王,你認錯人了!”
雲王似乎還有意識,赫連瑾的話明顯觸到了他的怒點,他大吼了一聲,“我不會弄錯的,我不會弄錯了,我怎麽會弄錯!”
不由分說,他一把推開了赫連瑾,向我走來。
我心中一動,看着他這般帶着期盼之色的面容,否認的話剛到嘴邊,便由吞了回去,而是望着他,對着他道:“對,我是阿凝,你可曾随我們一同離開這裏?”
見我承認,雲王像是了卻了心中之事,連連點頭,對着我道:“好好好,我随阿凝你走,我随你走。”
這句輕語,雲王一直在口中喃喃念叨不停。
時間緊迫,我扶着赫連瑾,身後的雲王安安靜靜的跟着我們,不吵不也鬧。
石道裏頭,赫連瑾瞧了一眼我們身後甚是安分的雲王,這才面露詫異之色對着我道:“雲王被我偷偷藏在宮中多年,他胡言亂語中雖說有意無意告知了我許多信息,但我從未聽過他提起阿凝這個名字。”
我心頭也一陣疑惑,凝兒這個名字我聽着也異常的熟悉,然,片刻司馬知鶴的話語躍然跳至我的心頭。
我恍然驚覺的開口:“莫非,雲王口中的那個凝兒指的是沈凝?”
“沈凝?”赫連瑾皺了眉頭,似乎對這個名字極其陌生。
“這事說來話長,也許這位沈凝姑娘的真實身份便是雲王同那位外姓女子沈望之女所生。但,似乎,這位沈姑娘,早就在十五年前剛出生之際過世了。”我說道此,微微嘆息了一聲,轉頭望了一眼毫無神識的雲王,這才對着赫連瑾道:“你知道雲昭此人?”
“我知曉,他不是雲後同雲王所生?”赫連瑾反聲問我。
我皺了皺眉頭,卻不知道這件事該從何說起,只是對着他道:“不,雲昭并非真正的王室中人,這一切都是雲後的計謀,雲昭的真實身份乃是——”
Advertisement
眼看,出口就在前方,我的話語還未說完,忽然,我們的上方傳來了陣陣驚天動地的馬蹄聲響。算了算時辰,此刻應該是深夜時分才是,為何宮外的北門會有這麽大的動靜?
我和赫連瑾對視了一言,互相斂了心神,靜默的聽着石道上方的動靜。
“葉大人,我等剛剛偷偷夜探了皇宮,并未發現皇上的蹤跡,而福寧宮的跡象也同傅大人所言有些出入,屬下懷疑,皇上是否已經被——”
一名進言的下官未言明,突然一聲莫名熟悉的聲音響起:“不可能,紹言他不會如此?他軟禁皇上有何目的?”
想不到葉紀玄對傅紹言如此信任,我想起了身,想要翻身出去卻被赫連瑾一把攔住,他對着我搖了搖頭,這才輕聲道:“葉紀玄對我忠心不二,這正是他,傅紹言才未知曉我對他早已心生懷疑,我們再等等他要說些什麽?”
“大人,不好了,蕭侯爺叛變,公然在宮外迎接發兵而來的東陵王!”又一陣馬蹄聲,報信的侍從止了身下的馬,言語中的聲音甚是迫切。
我聽言,心頭一驚,而上方,那名侍從有道:“宮中,傅大人利用皇上的虎符調動了京中的人馬,被傅大人擒住做人質的蕭太後也下落不明,失蹤了!”
“糟了!宮外東陵王不安分,蕭侯爺如此動作,定然是要趁着此刻大兵攻向皇宮,我得趕緊同紹言會和!止住東陵大軍才好!”
見我神色憂愁,赫連瑾在一旁安慰我道:“你放心,傅紹言雖然是東陵家的人,可是他自幼便被東陵王所重視,他如此潛伏在我身邊,定然是想有朝一日借我之手除掉東陵臨君等人,如今見我身體越見不好,他早就失去了耐心,這才逼迫我交出朱雀印和虎符,想親自動手。”
話語剛落,赫連瑾像是到了極限,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氣息便也随之虛弱了起來,我見狀,雙手顫抖的扶住他,更是哆嗦着手擦掉他嘴角處的流出的血跡,對着他道:“你別說了,我現在什麽都擔心,我只擔心你的安危。”
赫連瑾似乎真是累了,密室下的石道冗長曲折,想必走到現在也消耗了他為數不多的體力,我看着他微微阖上的雙眼,心中更是急切,哽咽着出聲對着他道:“你千萬別睡,我帶你出去,雲王在我們手中,我們以之做交換,雲後定會救活你的!”
似乎聽到我提到了他的姓名,一直在碎碎念的雲王走了過來,歡喜的對着我道:“阿凝你叫我,你叫我,爹帶你回家,帶你回雲國。”
我心中悲傷,直到上方的馬蹄聲響再也消失不見,這才吃力的扶着快沒有意識的赫連瑾起身,将比我高出半個頭的他搭在我的肩膀上,一步一步的挪向密室的洞口。
“赫連瑾,你千萬要撐住,你說要送我的東西還沒親自送給我!”我的輕語落在快沉睡的赫連瑾耳旁,他卻悄然無聲息,不做聲回答。
看着他蒼白快昏睡的容顏,面前的視線一下子又模糊了,我吃力的扶着他,踉跄的往前面走。
忽然,身上的力道一輕,我猛然楞住了,只見雲王一把将赫連瑾背在身後,讨好的走到我的面前對着我道:“阿凝不哭,我的好阿凝不哭,爹帶你們回家,走,我們回家!”
雲王瘋瘋癫癫的話語,讓我想起沈凝的死,心中更是有些不忍,摸了臉上的淚水,望着雲王身後的人,我走道了前頭,緩緩打開了石道的出口。
月光皎潔,照耀着我們出口的路。剛剛侍從遠去,這隐秘的頹牆處雜草叢生,我再前頭探着路,扯開了身後的雜草,将背着赫連瑾的雲王從出口中拉了出來。
黑色的夜幕下,天空皆是絢麗的繁星,我望着對面高聳的樓閣,忽見遠方星火點點,紅色火把照亮了不遠處的天幕,我心中頓時一驚,不好,怕是又有不知何方人馬的隊伍來了!
帶着雲王穿過這一道頹牆,走向了無人的巷道,天大地大,我帶着赫連瑾竟然不知道該去往何處。
我很快鎮定了下來,不能慌,絕對不能慌,對了,去找莫無康,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想到此,我打定了注意,便帶着雲王朝着朱雀大街趕去,然,還沒邁出步伐,前頭便湧來了一對官兵。
我趕緊讓雲王躲在一旁的木箱後,自己也跟着躲了起來。
大抵當我是真的沈凝,雲王對我的話意外的言聽計從,乖乖的帶着赫連瑾躲在一旁,還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他的視線。
舉着火把的軍隊沖了過來,我透過木箱的縫隙瞧見馬匹上為首的來人,意外的有些陌生。
“小侯爺,我等還未找到太後,這可怎麽辦?”馬匹上的蕭正銘倒是許久不見,他焦急的忘了四周,繼而對着身旁的人道:“那蕭府中其他的人,我二姐也送往京外了嗎?”
“可是侯爺說,讓我等在京中複命!”那下官一臉的為難。
蕭正銘聽言,卻是對着他怒聲叱罵道:“你現在聽我的還是聽我爹的,你若再不講蕭府中的人給小侯爺平安送出京外,你便提着頭來見我吧!還不快去!”
蕭正銘氣急敗壞,便是甩了手中的馬鞭過去。
那侍從吃了一鞭,只好低頭領命,帶着人欲要離去,然,就在這時,昏迷的赫連瑾手臂滑落,竟是撞到了一旁的木箱上,頓時輕微的響動令欲要離去的人又留了神。
“誰在那裏!”刀劍出鞘,冷聲言語直面撲來,眼看着馬蹄聲向我們迫近而來,我握緊了手心,安撫了有些躁動的雲王,一下子從一旁跑出。
望着馬上的人,急切道:“是我,小侯爺!”
馬上的蕭正銘看到我的出現,似乎有些意外,想要脫出叫出我的姓名,卻是想到了什麽有抿上了唇,對着身旁的人道:“這裏由我小侯爺敘舊就好,你們還不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侍從在蕭正銘的喝聲中牽動了手中的缰繩,駕着馬匹領命而去。
巷道上,蕭正銘見來人都散了去,這才下了馬走到我的面前,打量了我這一身打扮後,見我神色略有尴尬之意,這才嘆息了一聲,對着我道:“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以後不能稱你為莫老弟了,京中如今要有大事發生,丞相大人怕是也不能避過一劫,你還是早日離開京城為妙。”
蕭正銘的口氣中多有無奈,我想到剛剛聽到蕭侯爺叛變一事,不由的出口問道:“可是蕭侯爺他——”
提到蕭侯爺,蕭正銘的臉色便沉了下來,他抿了唇對着我道:“我知曉我父親的打算,平陽王一死,皇上的勢力壯大,他知道自己無機會,便想着投靠東陵一族卷土重來,我知道我勸不過他,只能講蕭家無辜之人送去京城,無論此事怎樣,我只求蕭家的人能夠平平安安。”
忽然,又是一陣動靜,躲在角落的雲王似乎看見我同蕭正銘熟識,竟忍不住的從裏頭跑了出來,雲王瞧見我,便是急切喊道:“阿凝,我們快回去,我們快回去!”
蕭正銘一見雲王身後的赫連瑾,頓時臉色劇變,我見狀,立刻護在雲王的面前對着他道:“小侯爺,我求你,你莫要向人提起皇上的事情。”
不同的立場,蕭正銘站在我的面前,望着我的懇求之态,默不作聲,最終,他開了口,牽了馬過來,對我嘆了一聲道:“莫老四,你可知道,從我們認識到現在,你求我之事皆是為了皇上,你知道,一面是情一面是義,我今日護送你們離開,若是他日我爹淪為敵寇,你要保我蕭家無辜的人平安!”
蕭正銘望着我,咬了牙牽着馬對着我道,“走吧!”
我知道他口中的兩個字涵蓋了多少的取舍,只是将他的話深深記在心中,對着他道:“小侯爺的情我記下了。”
蕭正銘牽着馬,走在前頭為我們護航,這去往莫府的路上,腳步一步一步的越發沉重,同蕭正銘往昔相處的情景也一幕幕的在腦海中浮現。
人生能得這樣的知己,是我的幸。
但,立場之間,在冥冥之中便早已經注定,蕭侯爺的心不死,我不知道這樣為情義,為道義的友情又能堅持多久。
腳下的路已經不能回頭。
我們注定得到,也注定失去。
莫府的朱紅色的大門緊緊的合上,紅色的燈籠懸挂在門匾的兩旁,照亮了那一方曾經讓我有歸處之感的地方。
皇上被困在宮中,傅紹言似乎調動了所有的兵馬,就連莫府門口的侍從也調離了而去,這一場惡戰一觸即發,蕭正銘不能久留在這裏,他将我們安全送到,這便騎上了馬,馬匹踏動了幾步,蕭正銘猛然回頭,對着我道:“莫老四,他日再一見,也不知會有什麽樣的情形,望你珍重,也望皇上珍重。”
說完,他便收了缰繩,遠離而去。
莫府中的門前的家仆似乎聽見了動靜,只見從大門中邁出的孤不齊一瞧見我的身影,立刻欣喜的趕了過去。
莫府的大門緊閉,前廳的大門中,莫無康坐在上座上,身旁立着回報消息的司馬知鶴,衆人看着雲王身後昏睡的赫連瑾,神色皆是一驚,我站在人群中央,心頭卻極是無力,一下子跪在了孤不齊的身邊對着他道:“孤大夫,求你救皇上,求你救他。”
再多的言語已經無法說出口,只剩下我這一聲哽然的嗚咽之聲。
孤不齊聽我之言,一下子要扶我起來,面目卻落為難之色,對着我道:“非不是我不願,而是,這銀針已經拔去了大半數,我真是無法。”
而此刻,雲王将赫連瑾放至在一旁的太師椅上,見我跪着,趕緊欲要将我拉起,對着我道:“阿凝,我們回去,我們回去!”
孤不齊這才看清我身邊此人,頓時吓得面色一驚,出口的話語竟然驚不成調:“雲王,是雲王!”
赫連瑾被安放在我竹軒,我知道赫連瑾挑剔,但這間屋子他曾經住過,也許,熟悉的氣息能令人昏睡的他得到寧靜。孤不齊為他重新探了脈,施了針,走了出來,良久這才皺着眉頭對着我道:“真是奇了怪了,照理說被拔了兩根針,這蠱蟲的動靜應該更明顯才是,可如今雖不似我想到那樣,莫非是最後一針的緣故還是皇上服用了什麽?”
話說完,孤不齊瞧見我的脖子,對着我道:“你身上還有傷,讓我瞧瞧你的!”
莫無康坐在一旁,轉動着手中的琉璃球,靜默的望着一旁又在自言自語的雲王,這才問我道:“雲王為何會在皇上手中?”
我瞧了一眼瘋瘋傻傻的雲王,擡了頭對着莫無康道:“這我不知,要等皇上醒來…”說到這裏,我心中又是一痛,“要等皇上醒來,才能知原委。”
莫無康似在沉思,我又對着他道:“傅紹言心有不軌,奪了皇上的虎符和朱雀印,蕭侯爺叛變,東陵臨君又發兵北上,莫大人,如今皇上九死一生,還…請莫大人站出身來!”
說着這一聲帶着哽咽之聲的懇求,我對着莫無康彎下了腰,丞相心性莫測,可如今有關赫連瑾的事我再也無人能求。
莫無康瞧見我的動作,心中似乎有所透徹,只是淡淡一語道:“想不到,這最終補刀的竟然是皇上身邊曾經最親信的人,傅大人如何行事我不容置喙,但我莫無康是守信之人,對先皇的承諾,自然是應承到底,如今,當務之急乃是救皇上之性命,若是皇上之命保不住,則,天不佑大齊,我也無力回天,現在,我等便盡人事,知天命吧!”
莫無康一聲輕嘆,更道出了我心中的凄涼。
我站直了身子,對着衆人道:“此蠱當年乃是出自雲後之手,我想以雲王為易,換皇上一線生機!”
孤不齊聽言,頓時出聲阻止,“不可啊,若是雲王交予雲後手中,定然性命堪憂——”然,孤不齊說完,頓時收了手,神色無奈對着我道:“雲後為人陰戾,即使莫姑娘将雲王交予她的手中,她也不一定會遵照承諾。”
孤不齊的話落下,突然安安靜靜坐着的雲王一下子站起了身子,瘋癫的向我撲來,将我大力的拉扯到一旁,對着我道:“阿凝,阿凝,爹有東西要給你看!”
我心中正煩憂,對着這樣神智失常的雲王委實提不起精神應對,卻見雲王警惕得掃了一圈衆人,竟惶恐的将我拉至門外的角落處。
眼看四周無人,雲王這才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掏出一物對着我道:“阿凝,你看,爹一直将它藏得好好的,你看!”
說着,雲王張開了手掌,我不經意将視線掃過,然,只瞧了一眼,驀然愣住了。
雲王掌心中的印牌上,雕刻着黑色的龜蛇圖紋,難道…這就是雲後想要尋找的玄武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