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隔天,孫蓓蓓在學校門口看見了那輛白色寶馬,她先是一愣,發現站在車子旁邊的人并不是卡羅。

是吉裏安諾,刀疤大叔。

她吓得差點把嚼到一半的甜甜圈給直接咽下去,她伸出食指,極具戲劇效果地指着對方——

「哇噠嘿唷啊伊嗚豆英依兒?!」她的嘴裏全是甜甜圈。

吉裏安諾笑了出來,「你先把嘴裏的東西吞下再說吧。你這樣說話,我要通靈了才能懂。」

她聽了,搗住嘴,含糊咀嚼了幾下,把東西吞下肚,才道:「你怎麽會跑到這裏來?」

「卡羅要我來接你。」吉裏安諾為她打開了後座的車門,故意擺了個紳士的動作,「女士,請。」

「什麽跟什麽呀,」她被這滑稽的畫面給逗得哈哈大笑,「你臉上的刀疤跟這個動作實在是很不合。」

吉裏安諾聳聳肩,不以為意。「先上車吧,卡羅在等你。」

一愣,她眨眨眼。

「等我?」

這可新奇了,過去幾天來,她每次前往卡羅的住處,他若不是在外辦事,就是鎖在書房裏辦公,直到大約六點多,她煮好了一桌菜之後,他才會現身……只為了吃一口。

然而,今天卻已經在家裏等她了?她皺起眉頭,擡手看了表針一眼。

才三點半。

「他有這麽餓嗎?」

吉裏安諾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應該不是為了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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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食物,還能為了什麽?難道昨天她那一哭,改變了什麽嗎?不可能吧。她側頭思忖了幾秒……

是麗珣的事?!

她心裏突然有譜了,趕緊跳上車,甩上車門,「快,吉裏安諾!快點帶我過去!」

十五分鐘後,孫蓓蓓沖進卡羅的住處。

卡羅已經坐在沙發上,似乎就只等她過來而已。

她氣喘籲籲,直勾勾地與他互相凝視了好一陣。她的眼神裏,有興奮,有期待,有害怕。

她緩緩走向沙發,試着從卡羅的神情裏讀到任何蛛絲馬跡,也許是帶來好消息的笑意,也或許是藏着壞消息的……

但她什麽都看不出來。

「……快告訴我她沒事。」她激動得連下唇都在顫抖。

他輕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俯視着她幾秒。「原則上是沒事——」

「哦,謝天謝地!」她直接撲了上去,緊緊抱住了他,「謝謝你、我太感激你了……你要我為你煮幾年的晚餐都沒關系。」

突來的熱情擁抱令他有些錯愕。

他苦笑了一下,道:「我話還沒說完。」

「啊……」她這才趕緊放開了他,「抱歉,一時激動。」

他拿出一張字條,夾在指間,遞向前,「她沒有生命危險,但還是必須住院治療個幾天。」

她怔怔地接過,字條上寫着:LenoxHillHospital。

「這是我替她安排的醫院。」

「麗珣在裏面?!」她又開始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是,這間醫院離我住的地方比較近,在照料上你如果然要幫忙或是需要人手,你随時可以過來。」

「我——」她一時鼻酸眼熱,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卡羅,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做的這一切。」

他沉默,沒有說話,只是對着她微笑。

也許過一陣子她就會恨他了。

「我叫吉裏安諾陪你走過去吧。」他不着痕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掌。

「不用了,很近。」語畢,她轉身就要走,腳步卻在大門前又停了下來。

她想了想,折回,又給了他一個擁抱。

「卡羅,謝謝你。」

「不必謝我。」他受不起,「這只是交易。你別忘了,你必須煮到我吃膩了為止。」

她笑了,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是是,我怎麽敢忘。」說完,她轉身離開,這回沒再跑回來。

她那句單純而天真的道謝,像顆晶亮的墜子,掉落在他心裏最黑暗的那一片田。

他花了很長的時間讓自己活得像死神,他的世界本是明與暗的高反差、是非分明,他連猶豫都不被允許。

然而現在卻有了一些的改變。

在明與暗的交界處,有個小小的東西,正高調地閃爍着它的光芒……

很突兀,他卻不讨厭,可他自己也明白,這東西不會在他身邊久留——不論是她的自由意志,還是情勢所逼。

當孫蓓蓓看見病床上的蘇麗珣時,她忍不住迸出了眼淚。

不是喜極而泣,是心痛至極。

麗珣的身上幾乎都是傷痕,那張漂亮的臉蛋被打到連她都快認不出來,左手臂還打了石膏。

她想不透,怎麽有男人能夠對女人下這般重手?

靜靜地坐到病床邊,她握着蘇麗珣的手,望着生命監視儀器發愣。她的腦袋似乎再也不聽使喚,不斷地冒出極其暴力的想象畫面——一拳拳的重擊不停地落在好友的臉上。

那令她渾身不适,也令她作嘔,但她卻無法遏止。

直到淩晨兩點,孫蓓蓓還待在醫院裏,她打定主意非要等到蘇麗珣醒來,不然她就算人離開了心也離不開。

期間當然也有護士來告知,因為蘇麗珣受了很大的驚吓,所以醫生施打了少量鎮定劑,恐怕短時間是不會醒來。

但是她只是笑着說謝謝,沒有離開的打算。

然後又過了一個小時,她開始有些困倦,但被她緊緊握住的手指卻突然抽動了一下。

「……麗珣?」她瞬間清醒,精神全來了。

「嗯……」蘇麗珣吃力地睜開那只被打腫的眼睛,視線一時模模糊糊,什麽也看不清楚,「蓓蓓……是你嗎?」

「對,是我,我在這裏。」她更加用力地緊握對方。

「麥可……麥可呢?!」

一聽,孫蓓蓓差點沒被喉頭裏的那口血給噎死。套一句武俠小說裏的話,這就叫作氣血攻心!

「麗珣,你是腦袋被打壞了嗎?那家夥把你害成這樣,你居然還想找他,到底在想什麽?」

「不是的……」蘇麗詢顯得有些虛弱,聲音低微得跟蚊子叫差不多,「蓓……你誤會他了……是麥可、是麥可把我救出來的……」

麥可救了她?真是這年度最好笑的笑話。

「不可能,那是你的幻覺。」

「不是幻覺、不是……那不是幻覺……我要見麥可、我要見麥可!」蘇麗珣頓時激動了起來,仿佛像是施打了腎上腺素那般亢奮。

生命監視儀器也在這個時候發出了尖銳剌耳的警示音。

孫蓓蓓錯愕了幾秒,連忙回過神來安撫她,「好好好……不是幻覺,你先冷靜一點,不然——」

「怎麽回事?!」

幾名醫護人員突然沖了進來,不由分說,立刻壓制住蘇麗珣的四肢,不讓她因激動揮舞而傷了自己。

孫蓓蓓吓壞了,杵在一旁動彈不得。

她從來沒有見過像這樣失控、抓狂的蘇麗詢,到大,一次都沒有。

然後她在混亂當中被一名護士給請出了病房,她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裏頭不斷傳出蘇麗珣聲嘶力竭的尖叫,她聽得眉頭深鎖、難過不已,心髒好像被人給狠狠掐住一般。

漸漸的,尖叫與嘶吼和緩了下來,她猜想大概是醫護人員使用了鎮定劑什麽的……

突然,房門打開了,一名亞裔的男醫生走向她。

「你是她的家屬?」他問。

「不是,」她搖搖頭,「我是她的朋友。」

「你知道她現在的狀況嗎?」

醫生的表情有些凝重,那令她産生一種不好的預感,「……有什麽是我必須知道的?」

那醫生輕籲了口氣,才道:「在她被綁匪軟禁的這幾天,我們懷疑她應該是被惡意施打了毒品,現在已經有很明顯的成瘾現像。」

她聽了大受打擊,說不出話來。

「不過別太擔心,我們在治療外傷的同時,也會盡力幫她戒毒,只是她這幾天的情緒會相對不太穩定,也請你在照顧她的時候多留意一些。」

「好,我了解了。」她低下頭,覺得腦袋簡直快要炸開。

醫生拍了拍她的肩,輕揚唇笑,「那就這樣,你可以進去看她。有什麽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不必客氣,請立刻向護理站的人員提出。」

說完,他轉身走遠了。

她怔怔地回到病房裏,蘇麗珣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似乎再次進入夢鄉。她走到床邊,伸出手去摸了摸蘇麗珣的額頭。

「你這樣叫我怎麽對你爸媽交代呢?」她低聲呢喃着。

隔天,孫蓓宿照慣例,還是為卡羅煮了一桌臺菜晚餐,不過她并沒有待在那兒等他回來,而是請馬西莫轉告卡羅,說她必須去醫院照顧蘇麗珣。

抵達病房的時候,蘇麗珣似乎已經醒來很久了。

她下床站在窗邊,安安靜靜地望着窗外,情緒似乎已經平複不少。「麗珣?」

聽見呼喚,蘇麗珣回過頭來,揚起一抹開心的笑容。

「蓓蓓,你來啦,我等了你一整天了!」

她的笑容讓孫蓓蓓的心中仿佛卸下了一顆巨石。

「唉唷,我也是盡快趕來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某些教授很機車。」

她陪着笑,說着謊,她明明就是從卡羅那兒趕來的。

然後她拎起手上的一只紙袋子,舉得高高的,像是在炫耀着什麽戰利品,「快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麽來?」

「香蕉磅蛋糕!」

「Bingo!」

「我就知道,我最愛你了!」蘇赍珣誇張地撲上來抱住孫蓓蓓,随後她又想想,「唔,不對,我可以吃這個嗎?」

「放心,我問過護士了,她說沒問題。」

「哦!Babe蓓蓓,我真愛你。」蘇麗珣故作一副心醉的模樣。

接着她迫不及待拿出蛋糕,大啖了起來,一面還含糊抱怨,「還好你買蛋糕來解救我,不然我都快被這裏的食物給搞瘋了。」

孫蓓蓓笑了出來。

「真有這麽難吃嗎?這家醫院已經算是設備很不錯的了。」

「也不能說是難吃……」蘇麗珣歪着頭,嘶了半天聲,「反正就是味道不合我的口味,怎麽吃都沒有滿足感。」

孫蓓蓓不再答腔,安靜地看着好友陶醉在香蕉磅蛋糕的世界裏。

瞧麗珣此刻這麽開心,她還真不知道該不該提起那件事……不知道提了之後,會不會勾起麗珣那段受創的記憶?

「對了,」突然,蘇麗珣擡起頭來,「我爸媽知道這件事了嗎?」

一聽,孫蓓蓓松了一口氣。幸好她自己提起了。

「還不知道,我是打算跟你确認之後再說……上次你媽打來,我騙她說你是手機送修,等修好了就會打電話回家。」

「幸好你沒講。」蘇麗珣露出了一副死裏逃生的模樣。

雖然她的确是死裏逃生。

「那你打算怎麽做?」孫蓓蓓問,「打電話回家,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蘇麗珣先是沉默了好久,才點點頭。

「也只能這樣。不然,他們要是知道我發生了這種事,不把我召回去才怪,以後我大概死也別想來紐約了。」

孫蓓蓓只是笑了一笑,沒說什麽。

但她心裏想說的是——如果你再繼續和麥可那個痞子厮混,我還寧願你被你爸媽召回臺灣。

「那個,昨天……你說救你的人是麥可,那是怎麽回事?」

「嗯?」蘇麗珣看了她一眼,「就是那麽一回事,我那時候昏沉沉的,然後就看見一群人沖了進來,先是把那幾個綁架我的男人打了一頓,之後又幫我松綁……喔,對了,麥可是第一個沖進門的。」

說完,蘇麗珣露出一抹甜蜜蜜的微笑,又接着道:「你知道嗎?他真的對我很好,雖然說這件事情是因他而起,但他也很努力想要彌補過錯。你看看,他還特地幫我安排這間高級單人房,就為了讓我住得舒服——」

「等等,」孫蓓蓓聽不下去了,「你說是麥可安排這一間病房給你的?」

「是呀,怎麽了?」

「不可能。」她斬釘截鐵的說。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他是真的……」

「麗珣,你別再這麽死心塌地了,我求求你。」她真想一棒打醒眼前這個女人,「好吧,說了也不怕你傷心。你被軟禁的這幾天,我親眼看見他在路上跟別的女人親熱,你說他會冒險去救你、會為了你砸錢訂下這間病房?你幹脆叫我相信地球是扁的好了,因為那還比較容易一點。」

「蓓蓓……」蘇麗珣的眼裏難掩受傷,「你為什麽不肯相信我,那是我親眼看到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低下頭,始終不曾提起自己與卡羅之間的協議。

一開始決定放在心裏不提,單純只是因為不想讓麗詢産生多餘的擔憂,但從此刻的狀況看來,麗珣的擔憂似乎已經變成了小事一樁。

「不然你是什麽意思?」蘇麗珣的口氣開始變得不悅,甚至夾帶着攻擊性,「你擺明就是不相信我,不是嗎?還是你認為我嗑藥嗑茫了,連自己看到什麽都不記得?」

「你想知道真相?」孫蓓蓓也不甘示弱,「好,我告訴你真相。」

她不甘心自己的犠牲、卡羅的幫忙,最後全都變成了麥可的功勞。事情怎麽可以變成這樣?

「你自己想想看,到底是誰救了你?自從你被擄走之後,我千方百計找到了一個黑手黨的高層,我付出了時間和自由來換取他的幫助,好讓你可以平安歸來。但,那時候的麥可在哪裏?他在路邊跟辣妹調情!」

她的話讓蘇麗珣聽得直發愣。

「可是……可是我真的看見麥可沖進貨倉,他還親手替我松綁……」

「夠了,我聽夠了。」

孫蓓蓓再也無法消化任何一句褒揚麥可、豪登的言論。她起身,當場決定走人,「你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好了,我再也不想過問,再見。」

「蓓蓓,你別這樣……蓓蓓!」

她沒理會好友的呼喚,甩了門就走,巨大的碰撞聲還惹來醫護人員的注目。氣呼呼地離開了醫院,孫蓓蓓在公園大道上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稍稍冷靜

下來,她才覺得事情真的很不對勁。

的确,為了麥可的事,麗珣偶爾會避重就輕,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但她從來沒有撒過謊,把黑說成白。

那麽是卡羅在糊弄她嗎?這似乎也不太可能……

想到這裏,她擡手看了腕表一眼,八點多,卡羅應該在家了。她決定過去找他問個明白。

「卡羅回來了嗎?!」

門口依然是吉裏安諾和另一名大叔站崗。

另一名大叔是個性格的光頭佬,名叫法比歐,孫宿語從來沒聽過他開口說話。直到,有一天吉裏安諾陪她去跑步時跟她說了一些事,她才知道,那位法比歐不是不理她,而是因為他根本無法開口說話。

「他是天生啞巴?!」她當時這麽問。

「不是,他的舌頭被割掉了。」

「割……」她吓得差點當街跌倒。

「他本來差點被殺掉,是卡羅擋了下來,上面的人才沒繼續追究。」

這也是為什麽法比歐後來會自願無償地待在卡羅身邊,擋刀也好、擋子彈也罷,總之就是徹頭徹尾的絕對忠誠。

「你怎麽又來了?不是去醫院看你朋友?」坐在門口處的吉裏安諾看見孫蓓宿,露出了有些訝異的神情。

「我有點事情想問問卡羅,他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現在應該正在……吃飯。」對方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困窘。

聽到此話,她一愣。

「吃飯?」是吃她做的菜嗎?這怎麽可能。

「呃,也有可能在沖澡……」

她不耐煩地籲了一口氣,「管他在幹什麽,反正他在家就好了,我只是要問他幾句話而已,不會打擾太久。」

說完,她睇着吉裏安諾,很明顯的就是要他開門,拗不過她,吉裏安諾只好拿出鑰匙,開了門鎖。

那反常的舉止與神情令她一陣莫名。

「你今天是怎麽回事?」她一邊咕哝着,一手則推開了那扇厚重的門板,「怪裏怪氣的,是吃錯藥了嗎?」

她本來還以為進了屋之後會撞見什麽不該見的畫面。

例如像是什麽你所沒見過的卡羅·曼契尼。

不過,客廳卻空蕩蕩,不但卡羅不在那兒,連馬西莫也不見人影。她遲疑了下,倏地想起吉裏安諾說他正在吃飯。

八成在廚房。

「卡羅?」她走過長廊,往廚房的方向去,「馬西莫?」

然後她踏進了廚房隔壁的飯廳,眼前的畫面竟讓她一時愣在那兒,忘了前一秒自己還在想象着各種不堪入目的畫面——她看見馬西莫正在收拾餐桌上的空盤子。

……空盤子?

「這是怎麽回事?那些菜……」她皺着眉,看着那桌所剩無幾的飯菜,腦中頓時轉不過來。

「小姐?你怎麽會——」

像是被她吓了一跳,馬西莫的身子明顯顫了一下,表情像是做了壞事被逮個正着一樣。

「啊、這個呀……不好意思,因為先生沒什麽胃口,我就自己把你煮的菜吃掉了,哈哈哈……」馬西莫抓抓頭,尴尬地傻笑。

那表情實在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你才不會做那種事。」

的确,他不會做出那種失職的舉動,但他也不擅長說話,馬西莫抿抿唇,雙手一攤,沒轍了。

好一會兒,孫蓓蓓自己理出了答案。

「……是卡羅?」那個一口先生?這猜測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笑。

然而馬西莫卻點了頭。

「是的,是先生吃掉的。」

居然真的是他!她倒抽了口氣,不敢相信對方的話。

「他是突然佛心來着還是怎樣……」

過去這一個禮拜,他每天都只賞她一口的面子,今天卻突然掃掉她半桌的菜,若他不是真的餓壞了,就是終于良心發現,知道食物不能浪費。

「其實——」這時,馬西莫開了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嗯?」她回神。

「其實從第二天開始,你煮的菜先生都有吃,就算當天晚上吃不完,也會留着當作隔天的早餐。」

這話太吓人,她張着嘴、呆在那兒,不知所措。

從第二天開始?那不就是馬西莫告訴她,卡羅不允許其他人分食起?

她頓時想起了自己對他說過的話——

你每天都只吃一口,要吃到膩恐怕還要三年吧?

原來,豈止是每天一口。

原來,她自以為付諸流水的心血,事實上他連一分一毫也不曾糟蹋過,他只是……沒讓她知道而已。

其實她應該要生氣的,畢竟平白無故跑了那麽多天的六公裏,她明明早就已經達到了他的标準,不是嗎?

但是,好奇妙,她一點兒也不生氣,甚至有點……窩心。

窩心?!有沒有搞錯,她是被虐狂嗎?她可是被耍了好幾天吶!為什麽還會産生如此莫名的情緒?

這問題暫時是沒有解答了,她只知道自己不能留在這裏思考,她需要獨處、她需要空間、她需要氧氣……

「小姐?」

見她像尊木雕一樣杵在那兒,馬西莫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背,「你還好吧?還有,你不是去探視朋友了嗎?怎麽又——」

這一拍,讓她從紛亂中驚醒。

「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明、明天見!」說完,她的反應簡直可以用落荒而逃四個字來形容,一溜煙地就不見人影了。

馬西莫有些無所适從。

他本來還以為她會很高興聽到這件事……至少也該感到驕傲吧,怎麽會像是聽見了什麽噩耗似的。

「剛才有人來?」

突然一個聲音自背後傳出。

回頭一看,是卡羅,他剛沖完澡,穿着厚棉浴袍,發絲上還懸着水滴。

「呃……是的,剛才孫小姐有來過。」

卡羅微微愣了下。

「她來過?」他以為她會在醫院耗上一整晚。

馬西莫面有難色地看了看餐桌,道:「先生,真是抱歉……我瞞不住,就全告訴她了。」

他靜了幾秒,點點頭,反正也不是多嚴重的事。

「所以呢?她特地跑回來,不會只是來說晚安的吧?!」難道連續兩天沒跑六公裏,讓她開始渾身不對勁?

馬西莫搖了搖頭,「她什麽都沒說,而且……」

「而且?」

「她看起來好像受了很大的打擊。」

「打擊?什麽意思?」

「她一聽到我說那些菜都是先生吃完的,她就露出了那樣子的表情。」

卡羅眉頭蹙起,「這反應還真有趣。」

于是他踅身走回卧房裏,換了套衣服出來。「先生要出去?」

「對。」但他沒交代要去哪裏。

他開了大門,踏出一步,吉裏安諾見他穿着外出服,便問道:「都這麽晚了,你還要出去辦事?」

卡羅沒有正面回答。

「你知道那女人去了哪裏嗎?」

吉裏安諾愣了幾秒,才道:「唔……她剛才只說她要去跑步冷靜一下……」

「跑步?」卡羅吃了一驚,「到中央公園?」

「肯定是吧。」

「你沒跟她去?!」

「我本來是想陪她一起去,但她……你知道的,她表情不太對勁,不願意讓我跟着。」說完,吉裏安諾又問,「怎麽?你現在要去找她?」

「找得到的話。」

「那我跟你……」吉裏安諾拿起夾克就要披上。

「不用了。」卡羅拒絕得很幹脆。

「可是你一個人安全嗎?」他有些擔憂。

卡羅笑了出聲。「放心吧,我的身手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好,沒那麽容易死的。除非有人在二十樓高的地方拿狙擊槍瞄準我。」

語畢,他拍了下對方的肩膀,這才轉身往電梯的方向去。

比起擔心自己,他反而還比較擔心她。

因為他可沒忘記在她公寓樓下所瞥見的可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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