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入龍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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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外的清晨是濕漉漉的,披着霧氣,于木、言落和張虎早早地收拾好東西,命令其他人繼續前往第六支隊的根據地,他們三個準備上龍岩山。

三個人才出林子沒多久,就聽到有人在後面氣喘籲籲地喊:“于隊長,于隊長。”他們向後看去,原來是江城地下黨的小陳,一直以來潛伏在江城裏的同志就是他們的眼睛和耳朵,也是他們和上級聯系的重要橋梁。第七支隊撤離的時候,地下組織也轉為深度潛伏,沒有要緊的事,他們是不會出城尋找于木的。

于木趕緊走了過去:“怎麽了?小陳?出什麽事了嗎?”

小陳一臉不安地說:“上級來電,日本鬼子最近有一個‘無間之城’的計劃,是小崗寧二和山本十一負責的,計劃詳情我們的同志還在偵查中,就目前的情報來看,這個計劃已成為日軍軍部的重要機密,上級命令我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打破這個計劃,摧毀日本鬼子的任何陰謀。”

“‘無間之城’?那是什麽東西?”于木和言落異口同聲地問道。

“目前還無法完全确定,上級推測可能是與小崗寧二一直負責的炮彈研究有關,事情緊急,你們的人必須要阻止這個‘無間之城’。”

于木眉頭緊皺:“明白了。小陳,你先回去,這件事我們會好好商量的。”

“好,那我先回去,有什麽事我再來通知你們。對了,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我們先上龍岩山,找個人,其他人去第六支隊了,我們本來打算在第六支隊那裏休整,但現在看來我們沒有這個時間了。”張虎在一旁牽着小白答着。

“龍岩山?前兩天日本人派了皇協軍隊長上去過,龍虎寨的土匪這是要和日本人同流合污嗎?”

“不見得,他們把人趕下山了,我們去看看能否把人争取過來一起抗日。”于木越來越覺得這座龍岩山她必須得守住,日本人的陰謀她一定要摧毀。

“于隊長,你的統戰意識真是強,難怪能讓第七支隊不斷壯大,那你們多加小心。”小陳向三人敬了個禮便離開了。

“大木魚,日本人盯着龍岩山不放,看來這個‘無間之城’和它一定脫不了幹系。”言落也在想如果是炮彈,他們抓着一座山是想幹什麽?

“兵工廠!”于木和言落相視一眼。

“兵工廠?隊長,小鬼子這是在搞什麽鬼?”這一年多以來日本人迫害江城百姓的手段層出不窮,建兵工廠肯定又是一條毒計。

“人間地獄。”于木掐了掐手心,“廢話不多說了,我們趕緊上山吧。”

言落握住她的手,按了按她的虎口,“我們可以的。”

張虎看了眼前方雲霧缭繞的山峰,神往地說了句:“等打跑了日本鬼子,我就想做個木匠,這麽大片好林子,不能給浪費了。”

“成,到時候我和小煙羅的家,家具都讓你打,你可得給我倆做漂亮點兒哈。”于木一直都在期待着那一天。

“沒問題。”張虎憨厚地笑笑。

言落向前走了會兒,不自覺地扶了扶腰,于木眼尖地踱過去,手摸上人的腰,左右按了按,湊到人耳邊說:“辛苦你了,難受是不是?”

“才沒有,”言落不好意思又帶點兒埋怨地看看于木,昨晚上明知今早要出任務,她也沒有忍住,僅僅是于木坐在床邊換衣裳,她看着看着就想纏上去賴着她,纏着纏着吧就有點升溫了,惹得于木耕耘了好久,“我想伸伸懶腰不行呀。”她又嗔了于木一眼。

“行。那我陪着你稍稍走慢點兒。”于木揉着她的腰,昨晚是鬧騰的有點過分,可是她忍不住啊,她的小煙羅太好吃了,每一寸都讓她欲罷不能。

“大木魚,別揉了,張虎還在呢。”言落拍拍她的手,“趕路吧。”

“隊長,要不你和言落姑娘騎着小白趕路吧,小白行得穩,不會磕了你們。”張虎看了半天,偷笑着指着小白對着兩人說。

“小白還負着重呢,不用了,大木魚我沒事,別小瞧我,暗殺的時候比這還累我都經歷過。”言落不好意思地說着,她都這麽大了,出過的任務也不少,大風大浪都闖過了,居然栽在了床上,真是難為情。

“好了好了,我們趕路吧,前面不遠就是龍岩山腳了,等到了那裏,我們再休息會兒。”于木把言落身上的東西卸到自己身上,“走吧,小心些。”

“你看,這龍岩山位于江城的西北方,大概十公裏的樣子,江水的支流有一條從山的正後方流過,山後除了江又是這整個山脈的另一支,日本人若是想打我們,以他們的機械兵力絕對不會舍近求遠繞到後面,所以他們只能從正面進攻,除非這座山他是要定了,如果他用殲擊機對我們前後夾擊,那我們的确要好好想想如何應對。”阿九認真地和賀常彪研究着地形圖,龍岩山雖然易守難攻,但如果小鬼子集結大量火力,這龍虎寨還是岌岌可危,他們以前動靜小,是因為這群山綿延的,一下子把人全滅不了,只要他們人還在,這些山就能作為他們的屏障和依靠。

“沒錯,小鬼子來打過我們兩次,但是火力不足,光在這山林裏繞也會把他們困死,你說,他們不會真的用飛機炸吧,這可是好幾千畝林子呢,絕對會帶來滅頂之災的。”賀常彪心知這龍岩山只是龍虎山脈的一峰而已,它之所以詭谲多變就是因為所有山體共同的靈性,如果日本人心一橫,那光有靈性什麽用都抵不上。

阿九搖搖頭:“我不能肯定,但是我總覺得日本人這次派人上山來,用那麽高的報酬就是想讓你們全部下山,那這座山一定對他們有大作用,至于這座山能派上什麽用場,反正在日本人手裏都沒什麽好事。”他把筆往桌上一扔,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隊長他們怎麽樣了。”

賀常彪坐在桌上,一只腿搭在桌面上,一只腿在下面晃蕩着:“小書生,我猜呀,你那個隊長一定會來找你的。”

“真的?他們來了?是不是到山腳下了?你怎麽不早說呀。”阿九驚喜道。

“哼,”賀常彪真是郁悶,這人故意氣他是吧,“就算他們到山腳下了,你覺得我會讓他們上來帶你走?”賀常彪騰地一聲下了桌,轉身就沖着屋外喊:“來人。”

阿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要幹什麽?”

兩個小喽啰跑了進來,哈着腰:“大當家有什麽吩咐?”

“給山下的暗哨說一聲,要是看到有眼生的人上山,一律轟出去。”賀常彪面無表情地吩咐道。

“是。”兩個小喽啰答應着便出去了。

阿九哭笑不得地看着這個鬧小孩子脾氣的人,走到人身邊,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賀常彪,你怎麽這麽無理取鬧呢?是誰昨晚上還跟我說要和我一起回八路軍那邊的?現在又要把我隊長攔着,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賀常彪把頭扭到一邊:“這是老子的地盤,老子想怎樣就怎樣。”

“賀常彪,如果隊長他們來了,我是肯定會和他們走的,你以為就你山下那些暗哨能攔得住他們嗎?”阿九覺得這人挺有意思的,心裏怎麽想,手上就怎麽做,大氣不陰暗,難怪能當上大當家。

“就算我的人攔不住,他們進了山,肯定也會陷在裏面,那可就不怪我了。”賀常彪滿不在乎地說,這龍岩山的本事他也想叫八路軍好好嘗嘗。

“行,那你就留在這裏,我親自去接他們,大不了一起被困在山裏。”阿九有種直覺,他覺得也許于木能勘破這龍岩山的靈異,他之前已經有點看出來這龍虎山脈自成一體,相互影響,占盡了風水的優勢,只是他不通這些,沒辦法破解,但他相信于木有這個本事。

賀常彪把人拉住:“去什麽去?你想得美,安生給我待着。你們八路不是很厲害嗎?那就讓他們憑本事進我這寨子裏來。”

“那他們要是真進來了,你怎麽辦?想賭嗎?”阿九突然來了興致。

“賭什麽?”賀常彪絲毫沒放在心上。

“就賭你這寨子,他們要是順利進來了,如果他們要你這寨子,你就給了他們。”阿九心想,隊長一定是知道日本人想要這龍岩山做什麽。

賀常彪信心滿滿自己能贏:“那他們要是被困在這山裏了?”

“那你得先把人安全救出,然後看我們隊長的意思。”阿九說出口都覺得自己霸道極了,簡直沒給人活路嘛,好像是和某人學的,這算是近墨者黑?

賀常彪指了指自己的頭:“小書生,你看這是什麽?”

阿九扯扯嘴角:“腦袋啊。”

“它不是撥浪鼓吧,”賀常彪搖了搖阿九的肩膀,“你覺得它就只是搖起來會響是嗎?”

“哎哎哎,別搖了,”阿九笑着抓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只是說說而已,我跟你說啊,要是隊長他們真的進了山,你帶我去接他們。”

“看看再說吧。”賀常彪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屋子。

山下于木三個人一番趕路終于在正午時分到達了龍岩山腳。在離山腳還有一公裏的時候,他們就隐了腳步,悄悄前行。

“隊長,前面有個山拐角,龍虎寨的人肯定會在後面布置暗哨。”張虎到前面觀察了一會兒,退回來向于木報告情況。

“不錯,張虎,長進了不少。”于木贊了他一句。

“那隊長,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我們把槍都收起來,牽着小白過去,裝成是進山伐木砍柴的老百姓,土匪再不講理,正常情況下也不會輕易動手的,等他們近了身,我們再出手,記住,他們沒下死手之前,我們也不要輕易動手。”

“好。”兩人同時答着。

果然,剛剛在山前現了身,他們三人的腳前就“砰砰”被打了兩槍。

“什麽人,站住,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就亂闖。”一個男聲從高處傳來,于木眼睛搜尋了一下,就聽見言落低語着:“十一點方向,那塊凸起的岩石後面,直線距離大概一百八十米。”于木循着方向看過去,果然有人影,“特工就是特工,這本事真厲害。”言落勾勾嘴角:“家常便飯。”

張虎高聲應着:“各位好漢,我們是旁邊王家林子的農戶,家裏娘親病重,我們兄妹三人把能賣能當的東西都換成了錢,但還差好大一筆,這不是族裏叔父給張羅了份賺錢的活計,讓我們伐木砍柴拿到城裏的手工店裏賣,那家店看重的是咱這龍岩山的老榆木,就請各位好漢高擡貴手,放我們兄妹三人進山吧。”

“你們三個雙手舉起來,慢慢走過來。”那人命令道。

他們三個照做了,一步步走過去。“大木魚,看情況,他們看守的人不在少數,而會來搜我們身的肯定不會是全部人,我們是把人劫持下來,還是直接動手。”言落看了看岩石上倒出的人影,數了數大概有五六個。

“劫持下來,我們不動手,跟他們談判,既然我們是來争取人的,還是別傷了和氣。”雖然這樣說,但于木覺得這裏還不足以困住他們,真正難的是眼前這座郁郁蔥蔥的大山,在自然面前,人總歸是渺小而無力的,這龍虎寨的人肯定不會輕易讓他們三人上山。

“你們三個真的是來砍柴的?”那個男子背着槍帶着另外兩個人走了出來,準備進行搜身。于木使了個眼色,三個人還沒反應過來,頭上就各被頂着了把槍,“砍柴的事先不急,我們先說點別的事兒。”

“山上的弟兄,”于木拔高了聲音吼着,“我知道你們現在一定拿着槍瞄準了我們,你們放心,我們不會動你們的人,去告訴你們大當家的,就說你們壓寨夫人的隊長來找他了,看他讓不讓我們上去?”

“你們等着,我這就去通報。”上面有個人回答着。

“隊長,你說阿九會下來接我們嗎?”張虎問道。

于木搖搖頭:“他倒是想,可他們這大當家未必願意,你看着吧,就算他同意我們進山,也不會派人把我們送上去,也好,我倒想見識見識這龍岩山的厲害。”

他們手裏被劫持的人插了句:“那你們就別想活着出去了,沒有我們的人領着,這山就是你們的葬身之所。”

言落擡手就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讓你說話了嗎?閉嘴。”自從相遇,言落就再也聽不得和死亡有關的事,她還要和她的大木魚白頭偕老呢。

“小煙羅,算了,我們又不是來找他們麻煩的。”于木知道她的心思,好言勸着。

張虎也看出言落的臉色一變,連忙打着圓場:“就是就是,言落姑娘,眼下上山要緊,別為了這種人動怒。”

賀常彪吃過午飯正死皮賴臉地纏着阿九想要一起午睡呢,就聽人來報說有兩女一男到了山腳,要上山來,其中一個女的還說是壓寨夫人的隊長,要來找他。

“小書生,你這隊長是女的?”賀常彪斜着眼看着身旁高興地不能自已的阿九,狐疑地說。

阿九也沒理他語氣裏的陰陽怪氣,點着頭說:“是啊,你別問這麽多了,趕緊派人把他們接上來吧。”他伸手便去推賀常彪。

賀常彪把手掌打開,伸到人眼前:“慢,我什麽時候答應過了要去接他們。既然想上我的山,那就自己想辦法,當我這裏是什麽,迎來送往的客棧?真是可笑。”

“欸,你怎麽突然這樣啊,合着之前說好的都是在騙我呢。”阿九不知道他哪根筋又打錯了,真像夏日裏的天氣,變化劇烈。

“我一直就這樣,”賀常彪又沖着小喽啰說,“你們讓人進山,吩咐沿途的暗哨注意點,有什麽動靜随時向我報告。”他想見識見識一個八路女隊長究竟有怎樣的本事,是不是值得他投誠的好去處。

“隊長,你還真猜對了,他們果然放我們進了山。”張虎一直都很佩服自家隊長的神機妙算,“不過他們居然把小白扣下了,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于木仔細地觀察着腳下的路,又看了看密不透風的林子:“別計較那麽多了,我本來也打算把小白留在那裏的,它可沒辦法和我們一起上山。而且進山容易,上山可就難了,這是殺威棒呢,我們要小心。”

言落一進林子也察覺出了不對勁,明明是大中午,林子裏卻一片死寂,就好像故作收斂的食人花,瞄準時機便會把獵物一舉吞下,“大木魚,這林子有些詭異,你瞧出什麽來沒有?”

于木斟酌着開了口:“你覺不覺得這根本就不是片林子,呃,我不是說它真不是,但是很明顯它有生氣,這種生氣和小動物以及花花草草散發出來的不一樣,就好像它本來就是個生命體,能夠自由變換着。”

張虎聽着,後背直冒冷汗,緊張地望着四周:“隊長,有這麽瘆人嗎?這鬧鬼啊?”

于木給了他一記爆栗,從衣服裏摸出地圖來:“你見過鬼有生氣的嗎?好歹是個革命戰士,別那麽疑神疑鬼的。”她仔細看了看整個龍虎山脈的走勢、分布和高低,又結合着進林子裏來一路所見,腦海裏閃現了一個東西。

“這座山果然是個寶貝。”她笑了笑,難怪歷史上各朝各代都有所謂的龍脈,也許那些并不都只是傳說,就像眼前這座山,雖然她不清楚它在歷史上是否留下過印記,但就她了解的關于周易八卦、風水堪輿的一些知識來說,這座山是當之無愧的龍脈,所以山林才會這樣有靈氣。她把地圖收好又放進衣服裏,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劃了起來。

言落看了看,沒太明白她在幹什麽,“大木魚,你這是在做什麽?”

“小煙羅,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在學堂圖書館裏看的那些舊書嗎?”從前念書的時候,她倆中午有的時候不樂意睡午覺,便會去圖書館看書,她們學堂的藏書很豐富,大多都是硬殼精裝,有一次她們在角落裏無意中發現了一批積灰已久的線裝書,頁面都泛黃,看上去特別破舊,裏面的內容卻很精彩,是她們在課堂上從未聽到過的東西,兩個人都看得興致勃勃。

“你是說這整個山脈都是渾然天成的?裏面全都蘊含着陰陽五行的道理?”言落想了想覺得很有可能,看來這真是一座寶山,呵,小日本還想要它,怕是無福消受了。

張虎很是納悶:“隊長,你剛才都還讓我別疑神疑鬼的?怎麽你和言落姑娘還故弄玄虛起來了,這不也是封建迷信嘛。”

“什麽迷信,這是對自然規律的探索和總結,我們的祖先很智慧,留給我們的東西很寶貴,只是他們不懂得怎麽運用才是正途,才會讓後人覺得這些全是怪力亂神,對此諱莫如深。”于木十分痛心這樣一種珍寶的失傳,“好了,別多說話,林子裏瘴氣多,應該是山體感應到了有外人進入,做出了防護措施,我們都蹲下來,盡量別吸入瘴氣,這會使我們戰鬥力大大下降。”

張虎蹲下了,看了半天于木在地上畫的一道道小杠,簡直雲裏霧裏,只好朝外做着警戒。

“小煙羅,你看,”于木指着剛剛判斷出來的八卦示意圖對言落說,“整個龍虎山脈居然自成了鹹卦,一開始我還沒有看出來,因為橫着兩條江水的支流,把這卦象沖亂了些,不過現在看來這些水流并不是主體卦象,但正是有了它們,才印證了這是個相互感應的鹹卦,山澤遙相呼應,各為其變,果然是個好地方,不過······”于木停頓了一下,這個卦的護佑難道不該指向?

“不過鹹卦應該是利女的,大木魚,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麽一群男人卻能在這裏生活得很好,如魚得水?”言落經她提點也反應了過來,所以也看出于木的疑惑。

于木看了看龍岩山所處的位置,喃喃自語:“而且明明這座山不應該是卦心所在,可為什麽它的靈敏度如此之高,一定還有什麽我沒有考慮到的,是什麽呢?”她認真想了想這周圍林子的布局,意識到這可能是卦中藏卦。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陰陽風水之理,全是我望文生義,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如有錯誤,請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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