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想聽的不是對不起,我想聽的是,你不會再跟着我!”季盛瑜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盤,季昕惠,想利用我讓你媽媽重得他的歡心,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季盛瑜對這些小算計大陰謀毫無興趣,他不會參與其中,更不會主動去算計別人,但也不會允許別人算計自己,利用自己,他很早就看出季昕惠緊跟着他的理由,衆多兄弟姐妹中,只有季昕惠的地位最低,他睜只眼閉只眼讓她過的稍好點,看在有點血緣關系的份上,也無可厚非。
現在他顯然不希望他爹對他幹涉過多,更不想身邊還有他爹安排的人。季昕惠現在的舉動無疑是虎口拔須,撩到了老虎大牙了,“別再跟着我,更別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否則,我能讓你過的好點,當然也能讓你過的比以前更差。”
季盛瑜頭也不回的走了,季昕惠看了地面很久。
不同的出生,會注定各自的起點不同,奮鬥的方向不同,從而導致地位懸殊。地位上的懸殊在天時地利人和情況下可以翻身上位,但這種時機少之又少。多數人都是走在上位途中而被壓的翻不了身。
季昕惠胡亂擦了幾下臉,她深呼吸幾口氣,将眼睛裏的濕意壓了回去,她會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自己現在的地位的。
季盛瑜手撐在桌子上低頭看着自己新拿來的凳子,他撩起眼皮笑盈盈地問,“這次,凳子不會又莫名其妙的出了問題吧?”
賀森涼扭頭看他,眼神在他新搬來的凳子上溜了一圈,“你要不放心,站着上課啊。”
季盛瑜還就不信他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對自己的凳子再做點什麽,他大大咧咧的坐下了。還雙手撐在桌子上前後搖晃了幾下,沒有發現任何毀壞的跡象,他放心了。
“看來上次是個意外。”他說,賀森涼理都不理他,眼瞅着要上課了,在多本書的旁邊摸出了自己的筆,剛上手他就感到一陣涼涼的,有點黏糊糊的液體,等他反應過來,只覺得晴天霹靂。
賀森涼看他一臉懵逼的僵坐在那,就知道他肯定握住了那根塗了膠水的筆。
“怎麽了?”賀森涼故作無知的問。
季盛瑜慢慢的把手放在了課桌上,他和賀森涼這組臨時組建的同桌,還沒來得及和心思去劃那條時尚流行的三八線,賀森涼看他把手平穩的擡放在了桌子,右手指着粘在左手手指間的筆問,“你可以啊,怎麽辦到的?”
他以為凳子斷腿被用膠水粘好已經是賀森涼能做出來最荒唐的事情了,結果,這人總有新花招,比如這招,筆上黏膠水,他在賀森涼注視的目光下甩了甩手,那支筆用實力證明了賀森涼買的膠水不是摻水的假貨。
季盛瑜這次是真的郁悶了,“你就不能對我友好點麽?好歹我們也是同桌。”想好好的做個同桌怎麽就那麽難呢?他就不明白了,賀森涼對同桌這個詞的仇恨值到底有多大,筆沾手後還會有什麽花招呢?他一點都不想知道,也不想充當小白鼠,但他不想離開這個座位,到後面去重新開辟一片新天地。
“我說了,只要你從這個位置搬出去,一切都會回歸平靜。”賀森涼說。
季盛瑜也不再去嘗試甩開手上那支筆,他就這麽粘着根筆,很平靜的說,“我搬出這個座位?別搞笑了,你覺得一切回歸平靜,那你整我這兩次怎麽算?”
“你想怎麽算?”賀森涼問。
“我不想怎麽算,因為我不會搬出這個座位。”季盛瑜說。
賀森涼丢開手裏的筆,扭頭看他,季盛瑜也扭過頭看他,兩人針鋒相對的看了半晌,在上課鈴聲中互有默契的同時轉回了頭,賀森涼握回筆,繼續算着未算完的數學題,心中不期然的想:既然你自己非要往這邊湊,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季盛瑜看着自己被膠水糊住的三個手指,忍不住嘶了聲,前前後後,從被坑進警局到凳子腿斷裂,差點出洋相,再到被膠水粘住了手,他和賀森涼之間的梁子的高度都能和珠穆朗瑪峰看齊了,他氣得牙癢癢,一個十六七歲的人,怎麽能有這麽多的鬼點子?就因為自己坐在他旁邊,所以遭了殃?
他季盛瑜還就不信這個邪了,這個座位,他坐定了!
放學後賀森涼和程裴兩人在學校的停車棚拿車,程裴單腿着地,一腳搭在腳踏上看賀森涼蹲着換自行賽車的腳踏,他想起中午的事情,“賀賀,中午那人怎麽樣了?”
賀森涼卸下舊腳踏,換上新腳踏,擰着螺母,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還能怎麽樣?”
“真摔了?”程裴瞪着眼問,他回到班裏打聽了下這位新來的轉校生,小道消息說這位轉校生身手矯健,打架是一把好手,在他之前的學校,旁邊的學校老大都給他幾分薄面,這麽一個人,居然被兩條的斷腿凳子撂倒了?這可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世界呢。
“沒,他反應很快的撐住了。”賀森涼用扳手使勁擰緊了螺母,換個腳踏的時間,讓他大汗淋漓,程裴遞給他紙巾,他很嫌棄的接過,随便擦了擦,“我懷疑他練過,一般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你就沒打聽過他的來歷嗎?比如他為什麽轉校。”程裴說。
賀森涼收拾好工具,挂在車把上,“你好像對他格外的感興趣,看上他了?”
程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這是在擔心你好不好?”
賀森涼:“你擔心我,我都慌死了,生怕你要我以身相許。”
程裴這回連個白眼都懶得給他了,“我要你以身相許?那怕是活夠了。”
“說回正題,為什麽我要打聽那些呢?他只要不坐在我旁邊,就算是玉帝大仙兒,那也和我沒關系,只要,他,不坐,我旁邊。”賀森涼語氣重磅的說,他對身邊坐了人這個設定極其不滿意,先不說一個人睡覺不能肆意妄為,就說放東西這塊,一個人的桌肚根本不夠放他那些小玩意的。
“老師給安排的位置,再說,你們教室的座位,除了你旁邊的,都滿了吧?”程裴給他分析着說,賀森涼當然知道這點,但他還是不想讓季盛瑜坐在他旁邊,他不甚其煩的說,“給他換個班不就好了。”
程裴無奈的說,“真要那麽簡單就能換班,還用得着你說?現在各個班的座位都滿了,你們這屆只有你旁邊有一個空位,還是學校老師特意申請校長留出來的,你當死神來了的稱號是怎麽來的?”
賀森涼恍然大悟,他回過神來說,“這也不能成為他坐在我旁邊的理由。”
“無理取鬧了啊。”程裴說,“你這樣一點都不正人君子,更不通情達理。”
賀森涼發現新大陸似的看着他,“通情達理是形容女人的,正人君子這個詞和我更不搭邊,你今天是怎麽了?”
程裴終于對這個冥頑不靈的貨失去了耐心,“你丫就等着被反擊吧。”
賀森涼嗤笑一聲,“反擊?我今天下午剛糊了他一手膠水,他會怎麽反擊,也糊我一手的膠水?”
程裴原以為他就幹了件毀人凳子的事,現在聽他的口氣,顯然下午還發生了其他的事情,他對當初沒把賀森涼引上正路的事感到後悔,“搞不好人家糊你一臉膠水呢,想想你這張漂亮俊俏的小臉上滿是膠水,我怎麽就那麽樂呢?”
賀森涼怒了,“你說誰漂亮呢?”
程裴毫不在意的說,“你啊。”
話一說完,一蹬地面,呼啦呼啦的騎着自行車跑遠了,賀森涼咬牙切齒的怒罵,“你給我等
着。”他緊跟着騎上車朝着程裴的方向追了上去。
等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車棚後方走出一個人,這人玩味的看着早已沒了人影的大門,換班?咱兩就看誰能磕得過誰。
此後一個多星期,季盛瑜見識到了各種整蠱小手段,比如鞋子被粘在了地面上,他使了老大的力氣只拔下了鞋幫;書本裏夾着會彈出的死老鼠,這只死老鼠并非假貨,貨真價實的真老鼠,如果不是自凳子腿斷裂那天起賀森涼都不搭理他,他真的想問問這死老鼠從哪弄的;上課莫名其妙覺得屁股很癢,接着全身都很癢,明明進來前檢查了凳子的完好度,地面以及桌肚裏東西的安全度,還是會中招……他由衷感嘆:賀森涼的小點子多不勝數。
賀森涼每天換着花樣的給季同學體驗大冒險,這位同學從剛開始的無奈憤怒到近來的淡然麻木,短短十天裏,他赫然發現這位季同學的心理素質越來越好了,小強,千足蜈蚣,死老鼠……各種軟體小蟲子輪番上場,季同學各種不慫。
哪怕鞋子只拔下了鞋幫子,季同學依舊巍然屹立,迎風不動的坐在他旁邊,今天季同學被他毀了件襯衫,襯衫後面印了只超大鴨子,被發現後,季同學也是很冷靜的走進了廁所,半小時後,換了件新衣服。
他一直等着季同學的反擊,別說反擊了,連一絲風吹草動都沒有,他不禁想,這位季同學怕是個抖M吧?越受虐越開心?他身上接二連三的起了雞皮疙瘩,現在他的智齒好了,也就不再戴口罩,露出一張好看的臉。
市四中的人都知道,賀森涼的雷區——臉。
要是被他聽見說他臉蛋漂亮好看,連死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學校裏的同學,背地裏讨論過這位同學的盛世美顏,當面沒一個人敢說的。剛從廁所換了身新衣服的季盛瑜,不打算再繼續忍氣吞聲了,忍了這麽久,被整了無數次,他打算反擊了。
他的反擊并不是賀森涼想的那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想的很簡單:既然你那麽不想坐我旁邊,那讓你天天不分時間地點的和我坐在一起,會很難受吧?恨不得脫離地球吧?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季盛瑜需要一個機會,一個拿捏賀森涼的機會。讓他,不能反抗的跟在他身邊,必須聽從他的要求。這個機會,不太好弄到,但,總會弄到的不是?事在人為,他相信只要他肯下功夫,這個機會會有的。
“你臉這麽好看,為什麽每次出教室後要戴口罩?”季盛瑜似不經意的問,他當然知道臉是賀森涼的痛點,果不其然賀森涼的臉色立馬難看了起來。他眯着眼睛看向季盛瑜,看他一臉的淡定麻木,這十多天季盛瑜一直是這麽表情,賀森涼也不知道季盛瑜是裝的,還是真不知道。
“你讓我更讨厭你了。”
“是嗎?可是我還挺喜歡你的。”季盛瑜勾唇笑着說,眼睛裏散發出迷醉的神情,活脫脫的調戲良家婦女的神色,賀森涼看了他半天,才慢吞吞的說。
“信不信我讓你哭不出來。”
“那最好,這樣我就可以笑了。”
“以後不準那麽說,否則。”賀森涼露出一口齊整亮白的牙,“我會讓你知道為什麽你坐的座位叫死神來了。”
季盛瑜裝着不懂的問,“哪樣說?說你臉好看嗎?”
賀森涼當然看出了他是裝不懂,至于他的目的,大概是為了看自己發火?自己發火有什麽好看的,雖然這裏面不知道有什麽陷阱,但賀森涼還是避開了這個點,他口氣很冷的說,“別試圖惹怒我,惹怒我的下場,你承擔不起。”
季盛瑜這會兒想笑了,他沒了給賀森涼下絆子的心思,對方說話的口氣不僅中二還偶像劇,還別試圖惹怒我?他沒刻意的掩飾自己的情緒,于是他在賀森涼的視線裏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了好半天,一邊笑一邊問,“你是不是中二時期發作了?要不要哥哥我做次好人,幫你治好中二病啊,有中二病可不好找老婆啊。”
賀森涼看傻子似的看着季盛瑜,班裏人也不知道他們兩之間發生了什麽,看季盛瑜笑的很愉快還以為兩人和解了,班裏人叽叽喳喳的讨論了起來,看季盛瑜開心的樣子,死神來了的座位似乎也沒那麽恐怖了。
“精神病院的電話我知道,你有需要我可以幫你撥打。”賀森涼憐憫的說。
“治療中二病醫生的電話我也有,你有需要我也可以幫你撥打。”季盛瑜認真的說。
賀森涼爆了,撞冰山都壓制不住他爆發的火山之怒,“季盛瑜!”
“哎。”季盛瑜脆生生的應了聲。
“你以為那些手段是我的真本事嗎?”
“難道不是嗎?”
賀森涼冷笑,“那些都只是開胃菜,你既然這麽不識好歹,那我就給你上點大餐。”
“大餐?”季盛瑜驚訝的問,“你還有什麽招數,盡管使出來,來,哥哥我不怕,怕了我叫你弟弟。”
賀森涼第一次遇見這種油鹽不進,話裏話外慣會和他耍嘴皮占他便宜的人,他一句話也不想再和這種人說,他翻着手頭的書,季盛瑜賤賤的湊了過來。
“你這麽認真看書,能考第一名嗎?”
賀森涼沒理他,季盛瑜又說,“不能考第一名,你還這麽認真幹嘛?哦,我知道了,是做給其他人看的?我知道你是砸錢進來的,沒關系,我也是。”
季盛瑜在他旁邊絮絮叨叨的說,賀森涼忽然想起季同學的檔案,他扭頭,因為季盛瑜靠的太近,兩人的鼻尖幾乎是相擦而過,他驚吓的猛然往後一仰,季盛瑜顯然也沒料到他會忽然轉頭,先是
愣了愣,随後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目光還停留在他的鼻尖上。
“你沒事靠我那麽近幹什麽?”賀森涼忍了忍,沒忍住暴怒的問。
“你回頭連個招呼都不打?”季盛瑜第一次和人這麽親近,他自從記事後,就不再和人親近過,尤其是鼻尖對鼻尖這麽親昵的動作,當然,他和賀森涼頂多是無意之舉,但這無意之舉讓他滿腦子亂哄哄的。
“我在自己的座位範圍內回頭還要打招呼?你在自己屋裏睡覺,起床難道還會大吼一聲,不準進來再起床嗎?”賀森涼氣沖沖的問,他不知道剛才擦過季盛瑜鼻尖時那種怪異的感覺是怎麽回事,這種時候他只有通過氣急敗壞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
“你規定自己的座位範圍了嗎?你刻字了嗎?”季盛瑜問。
賀森涼看向光滑的課桌,他和人坐了快半個月的同桌了,一直因為各種忙碌原因都沒有畫線,畫線這種行為在他心裏一直是女孩子的特權,他難道要因為規劃範圍否定這個認知嗎?
兩人的争吵沒有注意聲音,班裏人偷偷摸摸的看着兩人吵,坐在他們前面的李疏回頭分別看了兩人一眼,“你們兩別吵了,快上課了。”
兩人齊齊朝李疏看了過去,異口同聲的說,“要你管。”
李疏怯怯的轉了過去,兩人互相瞪了半天,心裏同時逼叨了句:你給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