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五分鐘後,高以知道為什麽季盛瑜的臉色會那麽奇怪,而且不跳圍牆了。如果知道他身後神不知鬼不覺的站了一位老師的話,他會選擇轉身跳向圍牆外。

“又見面了,季同學。”新來的教導主任神色溫和,五官間透着溫婉,沖着季盛瑜笑的十分純善,季盛瑜冷着臉,咄咄逼人的問。

“你怎麽在這裏?”

溫禾依舊那副神色,聲音也依舊柔柔的說,“因為學校需要我,我自然就來了。”

“別裝了,你就那麽聽他的話?”

“我并沒有聽誰的話,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溫禾說,“下午記得去上課,現在我接手你們班的語文課,還請多多指教。”

季盛瑜臉色難看,“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自然不會去管你的事,我是老師,你是學生,我有你們班級的課,要對學生負責。”溫禾對季盛瑜的态度不谄媚不奉承,更不拍馬屁,正因為她的态度,季盛瑜對她還算友好,不會因為知道她的底細而對她太過分。

“最好是這樣。”季盛瑜甩手走出主任辦公室。

高以沒動,他看着幾句話就讓季盛瑜破功的溫禾,“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溫禾看向高以,“是的,我們的确見過,高同學。”

高以眯眼,的确是見過,在他小姨也就是季盛瑜媽媽住的那個院子裏,“其實你是我小姨派來的吧?”

溫禾笑的深意,“我不知道高同學在說什麽,你似乎不是市四中的學生,現在卻在市四中的校園內,不符合學校的規定。”

高以不動聲色的想,這女人還挺會掐人命脈的,他抖開一張笑臉,“老師,我對市四中向往已久,無奈中考失利,與市四中的分數線失之交臂,今天有幸參觀市四中,我深感榮幸,還請讓我在市四中裏度過愉快的下午。”

溫禾還沒說話,本來走出門的季盛瑜又回來了,他扯住高以脖頸處的衣服,拖着高以往外走,高以因為身高受制于人,無論怎麽掙紮都無法掙脫,他只好放棄掙紮,笑僵了一張臉,“老師再見。”

“你和那女人說什麽呢?”季盛瑜把高以拖出辦公室就丢開了,高以整理自己的衣服,聞言扭頭看他。

“想知道啊?”

季盛瑜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我不想知道會問你?”

“想知道,我還就不告訴你呢。”高以哼着小曲子丢下季盛瑜在原地磨碎了牙。

賀森涼和程裴吃過午飯剛走到教室外的走廊,就看見賀森涼的座位上坐了兩個人,賀森涼抽了口氣,他認出其中一個人是季盛瑜,而另一個人,他定睛瞅了一會,覺得有點眼熟。

“我位置上的那人怎麽回事?”他說,“本來就有個找死的,沒想到今天還來一送一啊。”

程裴比賀森涼的記憶強上很多,他說,“坐在你座位上的人就是前天和季盛瑜站在校門口聊天的那個。”

賀森涼恍然大悟,“就是你那天多看了幾眼的那個啊,機會來了,走,瞧瞧看對方到底是花貓還是純/色/貓。”

程裴無奈的被他拉着進了教室,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對有一搭沒一搭聊的很沒默契的兄弟兩說,“板凳坐的還舒服嗎?”

季盛瑜擡頭,趁賀森涼沒在,他帶高以進來看看班裏環境,說好看一眼就走,高以非拖着不走,現在好了,拖到小霸王回來了,他看了眼還不清楚情況的高以,又轉眼去看眼神落在高以身上的小霸王。

“肯定是舒服的,我馬上把人帶走,坐了你的座位,我先給你道個歉,對不起啊。”

坐旁邊的高以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從來沒想過一直眼睛長頭頂的季盛瑜會有這麽低聲下氣的時候,他收起游散的目光聚精會神的研究起了賀森涼,第一眼,嗯,這位同學長得很好看,第二眼,這位同學的脾氣看起來不太好,第三眼,這同學和季盛瑜相處的并不是很愉快。僅僅三眼,他就大致能猜出季盛瑜為什麽這麽低聲下氣了。

“對不起啊,同學,我馬上就走。”嘴上說着馬上就走,身體卻沒有任何要走的動作,賀森涼對這光說不做的兩人算是耐心到底了,他剛要說話,站在他身後的程裴出口話說在了他開口前。

“坐一會也沒事的。”

賀森涼扭頭瞪着他:重色輕友!

高以玩味的看着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程裴,這位同學很有意思嘛。他從程裴身上感覺到了點相同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程裴沖高以笑了笑,眼神裏帶了點別的味道,至于是什麽味道只有兩位當事人知曉了。

目前還算兩位直男的賀森涼和季盛瑜不懂程裴高以你來我往的眼神交流,互相幹瞪眼了兩秒,分別轉開了目光,這邊兩人目光交流完畢,又互相露了個堪稱知己的心知肚明的笑容。

那笑容沒來由的讓兩位旁觀者瞧見了,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冷戰。

“這位同學,不知道怎麽稱呼呢?”程裴問。

高以微微一笑,雙目微彎,酒窩若隐若現,“高以,我不是你們學校的,今天來參觀參觀。”

程裴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以後歡迎你過來玩,這是我的聯系方式,你過來可以随時找我,這個學校,我還是很熟悉的。”

高以從程裴手裏接過寫着他手機號、QQ、微信三種聯系方式的書簽式的紙板,夾在指間轉了幾下,纖細修長的手指又讓程裴多看了幾眼。

“一定。”高以再次笑了。

賀森涼有種拉皮條的節奏感,他默不作聲的往後退了兩步,不知道季盛瑜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他搬着凳子也往後挪了挪,兩人的目光再次在空中相遇,交火,擦出一系列相互瞪視來來回回的交戰。

“我先回去了,放學後電話聯系。”高以說,賀森涼考慮要不要把高以坐過的板凳給換了,他從程裴蕩漾的神色裏看出高以和程裴絕對是一路貨色,兩人在他和季盛瑜的面前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達成了某種見不得人的約定。

他對兩個男性的約定沒有興趣,但想到高以是季盛瑜的朋友,那季盛瑜呢?他是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賀森涼忍不住抽了一把手心,這都是什麽和什麽?季盛瑜喜歡男女和他有什麽關系?他靜下心,打開化學書,開始記公式。

下午語文課,賀森涼見到了新來的教導主任,看見教導主任那張臉,他不淡定了,那不是他剎不住車幫他剎住車的女士嗎?沒想到她居然是新來的教導主任,還是他們班的語文老師。

“大家好,我叫溫禾,是接手你們語文課的老師,哪位是課代表?”溫禾臉上挂着笑意,那笑意沒讓賀森涼感到親切反而有種距離感,他無趣的掃了周圍人幾眼,他同桌的反應格外的引人矚目。

季盛瑜沒有看向講臺,也沒有看向任何人,他在安安靜靜的抄寫書上的課文,抄寫的不是其他的文章,剛好是把前任語文老師氣跑掉的愛蓮說。賀森涼一時間啼笑皆非,要讓走掉的老師知道季盛瑜這麽用功,得高興的又從醫院裏跑出來給他們上課了。

“沒什麽問題,就上課了。”溫禾在教師裏掃了遍,“今天我們重溫下之前的課時內容,愛蓮說。”

賀森涼看見季盛瑜的筆尖頓了頓,片刻後,他翻頁,直接丢下沒寫完的愛蓮說,開始抄寫其他的文章,賀森涼用舌尖抵了抵上颚,什麽意思?

程裴的心情很好,賀森涼從他蕩開的笑意彌漫在滿臉上讀出來的,有什麽值得開心的?因為下午那個少年?“你很開心啊?”

程裴收起了笑意,“你看的出來?”

“你當我瞎?”

“也許你是真瞎呢?”

賀森涼當即選擇不再和他讨論這個話題,“新來的教導主任你知道是誰嗎?”

“誰?”程裴随口問。

“那天廣場上剎住我車的那個女人。”

“嗯?”程裴皺眉,那天走之前笑的很深意的那個女人?“你見過新的教導主任了?”

“我難道沒和你說,新來的教導主任接替了我們的語文課?”賀森涼記得自己中午和程裴說過這件事,程裴滿臉寫着你沒和我說過,賀森涼連連說,“行行行,當我沒說過,我現在和你說,她不僅是新來的教導主任,還是我們的語文老師。”

“什麽叫當你沒說過?”程裴無奈說,“你本來就沒說過,她認出你了麽?”

賀森涼回想下午溫禾上課的神色,“應該是沒想起來,她看都沒多看我一眼,就像我是面目可憎的老妪。”

“你這,都是什麽比喻?”程裴被賀森涼的比喻雷的差點沒掌住車頭。

“你是不是要約中午那男孩?”賀森涼問。

程裴笑的像頭正要給小白兔下套的大尾巴狼,“現在不約,等他主動找我。”

賀森涼橫掃了他一眼,“我勸你不要打他主意。”

程裴神色瞬間回轉平時的人模狗樣,“怎麽?”

“我覺得你玩不過他。”賀森涼老實的說,高以給他的感覺比程裴還要狡猾,而且,程裴很明顯是想單純的和高以玩玩,而高以的神色也是玩玩就玩玩的随意感,即使是這樣,他還是感覺程裴玩不過高以。

“哦?”程裴發了個單音,“從哪裏感覺出來的?”

不用賀森涼提示,他也感覺到那只披着小白兔皮的人不簡單,僅憑他們幾個來回的眼神暗示就讓他一時頭腦發熱的把聯系方式都給了對方,可見對方也是個玩游戲的中高手。程裴不是沒腦子的人,他明白自己性取向到現在,第一次遇見了同類,這種感覺讓他隐約很興奮,也很想靠近同類。

“直覺。”賀森涼說,“別不信,我的直覺很準。你要和他做做朋友,我沒什麽意見,但你要和他玩,甚至做炮/友,我不建議啊,會玩出火的。”

程裴沒吭聲,到分道揚镳互相回家的路口,他才再次開口說,“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會對他怎麽樣的。”

賀森涼都要笑了,他從口袋摸出一個糖果,砸到了程裴身上,“我不是擔心你把他怎麽樣,我是擔心他把你怎麽樣。你自求多福吧。”

這邊擔心他把人怎麽樣的人正坐在客廳的地上,全神貫注的盯着電視手指翻飛的打着游戲,季盛瑜切好水果,放在茶幾上,又給兩人訂了外賣。

“中午給你聯系方式的那個人,怎麽回事?”

高以手下一頓,屏幕上的畫面立刻黑白了,他丢開游戲手柄,坐到季盛瑜身邊,“還能怎麽回事,就是想睡我呗。”

季盛瑜被蘋果卡住了,他咳了個驚天動地,到最後眼淚水都飚了出來,“什,什麽?”他啞着嗓子問。

高以遞給他一杯水,又抽了張紙遞給他,“我說,中午那個人,就是想睡我,懂嗎?sleep with me,or make love。”

季盛瑜擦掉被嗆出來的生理淚水,平緩了下心理跌宕起伏的感覺,“那你還接他給你的聯系方式?”那人是賀森涼的好朋友吧?除了上課,那人和賀森涼幾乎是形影不離,沒想到那人喜歡男人,這樣的話,那賀森涼是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

他思索起這個問題來,顯得自己格外的理所當然,一點都沒想到自己和賀森涼的關系可謂是如履薄冰,甚至可以說是水火不容。他不想讓開這個位置,賀森涼不想讓他坐這個位置。

“那有沒什麽,他給我了,不代表我就要聯系他啊。”高以吃了幾口橙子,“再說,他長得也不錯。”

季盛瑜頓時數落起程裴的不是了,“長得不錯?你就光看臉啊?你看他那副孱弱的身軀,再看看他那副精氣不足的臉,他哪裏好?”

“平時沒見你這麽說過人,今天怎麽了?”高以奇怪的問,“他身材要那麽好幹什麽,反正都是下面那個。”

季盛瑜慶幸自己這時候沒吃東西沒喝水,不然又是一樁慘案,他內心很郁結,臉上很沉郁,“你怎麽知道人家就是下面那個?”

高以很耐心的說,“這個吧,主要看氣質。”

季盛瑜:“……”

這說了,等于沒說。

于是,他又問。

“那今天的另一位,是上面的還是下面?”

高以用更奇怪的眼神看他,“你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了?”

“我就是問問 。”季盛瑜也發現自己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這時候說要收回這個問題這種話顯得太蠢,他只好接下了自己丢下的這個重磅,高以仔細的想着中午站在程裴旁邊那個人的長相。

“哥,那個是直男。”高以對賀森涼完全沒有任何同類的感覺。

“哦,是嗎?”季盛瑜喝了口水,遮掩自己的不自在,“那如果兩個,兩個下面的在一起了,這……”

高以又吃了塊蘋果,“兩受相遇,必有一攻。”

季盛瑜:“……”

他想控制住自己的想象力,但,想象從長期禁锢它的洞穴裏鑽了出來,自信、激情和驕傲應運而生。有些人注定是腦補文化的創造者,而有些人注定是腦補文化的衍生者。他顯然是屬于後者,即便高以說了賀森涼是直男,他還是忍不住腦補了一系列程裴和賀森涼的各種親親姿勢。

“你在想什麽?”高以看季盛瑜的神色越來越詭異,逐漸要脫離了正常人的區域,出聲詢問道,被他一問,季盛瑜從想象的世界裏脫身而出,他捂住自己的小心髒,從今往後怕是沒法直視賀森涼和那人了吧?

這時門鈴響了,季盛瑜約摸是定的外賣到了,他起身開門,果然是外賣,他接過外賣,沖外賣小哥道謝。

“吃飯吧。”

賀森涼的成績說起來并不算是很差的,如果當初憑自己的真本事進市四中,也不是沒希望的。他的腦袋很聰明,每次都控制着自己的分數,從不多考很多,都是在一個特定的數值範圍內。

這次月考,賀森涼依舊打算保持着低分飛過,另一位就沒有這種心态了,他直到前後同學都在朗朗背誦着考試的知識點,才意識到不同以往的氣氛,他拉着前面的李疏一問,才知道明天就要月考了。

季盛瑜對着數學書上的各種cosA,sinB幹瞪眼,這些數學公式像從天外銀河來整理他的,他頭痛似的揉着額角,多事之秋。聽說這個月考是新來的教導主任一手策劃的,他咬牙的想,這女人倒真會給人添堵啊。

“哎,打個賭呗。”賀森涼一肚子壞水又冒滿了肚子,他看季盛瑜的神色就知道人對這數學不懂,他想把人弄走,說不定這次月考是個機會。

“什麽?”季盛瑜看他。

“我們比一比誰能考到全班30-35之間的五個排名。”賀森涼說,年紀輕輕自以為把自己小算盤藏的很好的賀森涼,以一種就等着你跳坑的姿态看着早已看穿的季盛瑜,略帶挑釁的補了句,“誰做得到,要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作者有話要說:

想象從長期禁锢它的洞穴裏鑽了出來,自信、激情和驕傲應運而生。

——拿破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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