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打從那天起,賀森涼真的沒碰過那個游戲,自認為發揮穩定的考完了月考,緊接着十一國慶長假來了。國慶這天,他一覺睡到了十點半,在手機微信提示聲不停的轟炸裏,他甚至把手機摔進了床底,還是沒能阻斷擾人清夢的聲音。
他一骨碌抱着被子坐起來,愣是傻坐了好幾分鐘才清醒過來,他嘆了口氣,認命的下床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從床底下扒拉出被自己一手送進去的手機。按亮屏幕,上面一排的微信消息,他劃開手機,點開微信,出乎意料的是,消息都是他媽姜奕發來的。
-姜女士:兒子。
-姜女士:涼涼。
-姜女士:賀森涼!
-姜女士:賀森涼起床。
-姜女士:賀森涼小混蛋。
……
十幾條喊他起床的消息,他按住自己跳動歡快的太陽穴,給他家刷屏狂人的母上回了條消息。
-力口貝:媽,你幹啥。
他的消息剛發過去,姜奕的消息立馬回了過來。
-姜女士:!!!你終于醒了。
-力口貝:什麽事?
-姜女士:你高阿姨和我說,你要從家裏搬出去和盛瑜一起住?
賀森涼即将昏睡的腦瓜子被這句話砸的精神抖擻,他拿着手機在房間裏猶如困獸般轉悠,轉了幾圈後,給他媽回了消息。
-力口貝:媽,其實這事吧,它其實……
姜奕沒給他過多的解釋時間,刷屏狂人再次上線。
-姜女士:嗷嗷嗷,你去吧。
-姜女士:最好能把盛瑜拐到家裏,以後你兩都是我兒子最好。
-姜女士:你搬去和盛瑜住,記得多做家務,別弄的像個大少爺樣的什麽都不會。
-姜女士:要聽盛瑜的話。
-姜女士:要學會做菜,聽你高阿姨說,盛瑜做菜可好了。
-姜女士:你要多學學盛瑜。
-姜女士:不要和盛瑜吵架,更不要動手,知道嗎?
賀森涼:……
到底誰是親兒子?現在說他是充話費送的,他都信了。
-力口貝:你一點都不反對我搬出去和季盛瑜住?
-姜女士:為什麽要反對?盛瑜有很多值得你學習的地方,你願意搬去和他住,說明你想學好,媽媽怎麽會阻止我兒子學好呢?
賀森涼對姜女士的聯想力拜服,他無力去解釋這件事的真正原委,木已成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季盛瑜上趕着找虐,那他就不多為人家着想了。
他翻出季盛瑜的微信,給季盛瑜發了條消息。
-力口貝:我決定今晚就搬過去,準備好房間。
收到賀森涼消息時,季盛瑜正把他能力超群的表弟——高以送上車。
-季盛瑜:好的。
和賀森涼打賭那天起,所有的小動作惡作劇都停了,他忽然間有點不習慣,可想到接下來三個月極有可能每天都處在随時随地解除惡作劇的狀态裏,不知怎麽,他隐約還有點小興奮呢。
賀森涼說到做到,晚上六點,他拖着行李箱敲響了季盛瑜的房門,他百般無聊的靠着牆等着季盛瑜來開門,季盛瑜的速度比他想象中要快點,他的背剛靠上牆,還沒來得及整理自己被忽然掃地出門的思緒,門就打開了。
季盛瑜穿着簡單的家居服,朝他輕而寡淡的一笑,“進來吧。”
不用季盛瑜多說,他拖着行李箱進去後,自己從鞋櫃上翻了雙新鞋穿,季盛瑜看見他的動作,饒
有興趣的問,“你怎麽知道那雙就是新鞋?”
賀森涼似乎意外他會這時候搭話,朝他瞥了一眼,把還沒放到地上的鞋子翻了個底朝天,“鞋子很幹淨,還有股剛拆沒散開的新鞋子的塑料味。”
季盛瑜等他換好室內拖鞋後,領着他到朝陽的房間前,推開門指着房間說,“這是你暫住的房間,裏面有獨立衛生間,床單剛換的,用不習慣你就自己再換吧。”
賀森涼興致缺缺的掃了兩眼,從他站的位置望過去,房間應該很大,有個朝陽的飄窗,飄窗的窗臺上還放了毛毯和小凳子,看樣子這房間應該是主卧,“這是主卧?”
“嗯。”季盛瑜指着對門的房間說,“這是我的房間,有什麽事可以找我。”
賀森涼:“你把主卧讓給我住?”
季盛瑜:“沒有,這套房本身就有兩個主卧。”
賀森涼沒去追問為什麽會有兩個主卧,他拉着行李箱進了季盛瑜指給他做房間的主卧,對站在門外的季盛瑜說,“吃飯不用喊我了,我吃過了。”
砰,房門在季盛瑜面前關上。季盛瑜聳肩,他本來也沒打算喊,現在把人弄到眼皮底下了,接下來,就看他怎麽管管這個自以為有點小本事的小霸王了。
賀森涼從沒有被人用掀開被子這種方法喊起床過,他怒視着站在他房間裏,居高臨下看着他的季盛瑜,聲音極冷的問,“你怎麽進來的?”
他昨天晚上明明是鎖着房門睡覺的,這人,怎麽進來的?
季盛瑜叮鈴伸開手,抖露出挂在手指上的一串鑰匙,“這裏是我家,你說我怎麽進來的?”
賀森涼只覺得從心髒急促的湧出一片名為憤怒的血液分子,它們順着七經八脈迅速到達身體各個部位,群湧而上乃至讓賀森涼陡然從床上一躍而下,朝季盛瑜手裏的鑰匙發出了進攻。
季盛瑜一直細致的注意他的動向,見他下床二話不說直奔自己而來,自然能想到他的目标是什麽。季盛瑜一旋身,躲開他伸過來的手,另一只手趁機環抱住他的腰。
論身高,比季盛瑜小了兩歲的賀森涼要矮上五公分,但要論力氣,兩人不分上下。
被季盛瑜箍住了腰的賀森涼并不急着擺脫,只見他用赤着的右腳抵在前方,身軀的重心微微往後,以左腳為重心,身體一用力,在季盛瑜圈住的胳膊裏硬生生轉了半個身體,他的兩只手也沒閑着,直接利落的按在了季盛瑜的肩膀上。
左腳支撐了身體的重量,收回來的右腳直接擡了起來,朝着季盛瑜的腹部就那麽橫沖直撞的頂了過去。
季盛瑜眸光一暗,被同一個招式傷兩次,他得有多蠢?他松開箍住賀森涼腰的手,動作看似輕柔,實則快準的按住了賀森涼頂過來的膝蓋上。他擡眸和賀森涼因被人吵醒而盛怒的目光對上,在對方黑亮漂亮的眼睛裏,他看見了自己勾唇輕笑,手上陡然用力,硬是把賀森涼的腿給按了下去。
賀森涼的右腳狠狠的砸在了木地板,他的唇角一僵,不服輸的再次擡起了左腳,并且雙手圈住了季盛瑜的脖頸,壓着對方脖頸朝下,使對方後背拱起,腹部略朝下。他僵住的唇角略微微上揚,還沒等他露出這個微笑。
季盛瑜扣着鑰匙的那只手直接捏住了賀森涼的手腕,随即用力一拉,賀森涼只覺得自己自己的手腕一痛,不自覺的松開了緊握的雙手,因為雙手沒了支點,他又倉促擡起左腳,作為支撐點的右腳沒能及時站穩,致使他身不由己的朝後倒去。
他身後是空蕩蕩的地板,這麽一倒,不是重傷也得來個腦震蕩。想到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他惡狠狠的瞪向季盛瑜。
季盛瑜不慌不忙的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再次箍住了他的腰,一用力,兩人齊刷刷朝床上倒去。
賀森涼手腳并用的推開季盛瑜,“你最好給我個理由。”
“什麽理由?”被他推開,并且沒有起身又平躺在他旁邊的季盛瑜扭頭問。
“進我房間的理由。”賀森涼的目光在他手心停留了一瞬,兩只手幹幹淨淨,鑰匙似乎只是他一剎那的錯覺。“別告訴我,你是為了報複我整你那麽多次。”
“怎麽?不可以嗎?”季盛瑜懶洋洋的說。
賀森涼沉默了,半晌他開始扯被子,季盛瑜壓在了被子上,他扯了幾次都沒能成功的扯出來,于
是,他怒了,上腳去蹬那個眼帶戲谑,看他奮力扯被子的人。
“哎哎哎,你腳踩過地板,也不洗洗就朝我身上招呼,你好意思嗎?”
看着高聲嚷嚷的人,賀森涼丢了句,“你有本事你別起來啊。”
季盛瑜本來已經擡起了半個身子,聽見這話,他腰部力量一卸,又躺回到了床上,再次壓在了被子上,“既然你有這個要求,那我勉為其難的滿足你好了。”
“你可以不用為難自己。”賀森涼牙癢癢的說。
“那怎麽行,為了激發出你的潛能,我必須滿足你的要求。”季盛瑜說。
賀森涼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不知好歹的人,他譏笑一聲,再次伸腳去蹬季盛瑜,季盛瑜穩如泰山,任他在自己身上亂踩。賀森涼蹬了幾腳,發現對方壓根不為所動後,他停下了,忽然他用腳直直的捅進了季盛瑜的咯吱窩,并且十分技術性的用大腳拇指在咯吱窩裏按了幾下。
原本面色正常,呼吸平穩的人像離了水的魚撲騰了起來。季盛瑜把賀森涼的腳從自己的咯吱窩裏丢出去,他嚴肅着一張臉,從床上坐起來,用從沒和賀森涼說過的正經語氣說,“我喊你起床是讓你和我一起跑步。”
賀森涼沉浸在咯吱窩是季盛瑜的死穴認知裏,陡然聽季盛瑜說進他房間的原因,他轉不過彎來的應了句,“啊?”
季盛瑜被他一臉懵逼的表情震的有點兒想笑,過了幾秒他反應過來後,表情立馬繃緊了,看起來又有點生氣炸毛的前奏,季盛瑜立刻壓下笑意,“我說,我喊你起床,是想讓你和我一起跑步。”
“你瘋了嗎?”賀森涼問,“大好假期,你讓我起床跑步,這就像我都提槍上陣了,你非要我去擠牛奶一樣。”
“對,我現在就是讓你去擠牛奶。”季盛瑜換了他的概念說。
賀森涼炸了,“滾滾滾,我要睡覺,跑跑跑,跑什麽啊?”他指着鬧鐘,“你看看,看看,幾點,才幾點,你就讓我起床。”
“你是不是忘了,三個月的同吃同住同行,我去哪你去哪。”季盛瑜好心提醒道。
“有這回事?”他瞪眼,這時候賴賬不知道行不行。
“別想耍賴。”季盛瑜早留了一手,他放了段錄音,錄音的內容正是賀森涼和他在校長辦公室裏說的償還人情——三個月的他走哪,賀森涼跟到哪。
“你……”賀森涼指着他,“無恥。”
“我這一口大牙好着呢。”季盛瑜張開嘴,露出一口整齊白亮的大牙,“牙口胃口好,吃嘛嘛香。”
“滾。”賀森涼立刻踹出一腳。
“我滾,你也要跟着滾。”季盛瑜調侃,“你現在接着睡,肯定也睡不着了,既然睡不着,不如
和我一起去跑步,中午可以小憩會。”
他自以為很中肯的建議,聽在賀森涼的耳朵裏格外的不是滋味。
賀森涼想:我這他媽的是碰到了哪輩子的煞陣啊,遇上這麽個貨。小時候被這貨坑,好不容易順心如意了幾年,現在又遇上了,假期都不讓睡覺,還有沒有點人性?!
“走吧。”季盛瑜走到飄窗前,直接把飄窗的窗簾給揭了,S市的天亮的早,即便是入秋,早晨五點天也已經蒙蒙亮了,季盛瑜把窗戶打開,指着窗外說,“出去跑跑步,空氣很清新的。”
賀森涼把頭埋在被子裏,他不聽他不聽,千年王八念經。
看他一副要把自己悶死在被子裏的樣子,季盛瑜直接動手把被子掀開,團成一團抱着往對門自己的房間走去,賀森涼死狗一樣躺在床上,目送他抱着被子進了對門,片刻後兩手空空的出來了,大概是把被子丢床上了。為了讓他起床,季盛瑜也算是費盡心機了。
“走不走,沒被子了,看你怎麽睡。”
賀森涼心裏像被千萬只泰迪日過了一樣,他神色悲怆,在床上翻滾三圈半,入水而不出水花的卷到了枕頭,他把枕頭往自己肚子上一蓋,略帶挑釁的看向季盛瑜,沒被子,有枕頭啊。上帝為你關上了一扇窗,卻留下了一條縫,你為我拿走了一床被,卻留下了一枕頭啊。
季盛瑜神色呆滞,他沒想到賀森涼對床的執念也這麽深。被子都沒了,他還堅守要睡覺,實在是,讓人心生佩服。然而,佩服也僅僅是佩服,他還是會剝奪走這份讓他産生佩服的源泉。
他扯住枕頭一角,一腳踩在床上,居高臨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賀森涼。
這樣一來,兩人之間的姿勢顯得略微妙。
從賀森涼的角度來看,季盛瑜的腿長的過分,一張臉這麽看也是英俊逼人,帥出了新高度。就算他穿着土氣昭然的運動服,也依舊帥瞎衆人。他只要一扭頭,就可以看見季盛瑜白皙勁瘦的腳踝,往上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季盛瑜肥大的裆部,他盯着裆部不知不覺的出了神。
季盛瑜垂眸看着雙眼無神,神游在外的賀森涼,狀若桃花,淺笑間似暧昧似勾人的眼睛,精致好看的臉,他知道賀森涼長得好,難得的是從小到大長的都好,沒被歲月這把削骨刀給刮歪了。他用腳輕輕的踢了賀森涼的肩膀。
“喂,回神了。”
賀森涼雙目焦距一定,落在了季盛瑜的唇瓣上,他雙目一眯,“真想讓我和你一起跑步?”
季盛瑜點頭,好學生不該只擁有一個好用的頭腦,更該有一個強壯的體魄。
“好啊,只要這三個月裏,你每天都做飯給我吃,我就每天都和你一起跑步。”他沒忘記姜女士的那句,盛瑜做飯超好吃,你要多學學。
季盛瑜略思忖,想要得到某些東西,必要時候必須付出某些勞動。他心裏有了決定,“這樣我豈不是吃虧了?這樣,我每天給你做飯,你必須每天和我早起跑步,晚上和我一起寫作業。”
“成交。”賀森涼幹脆的應下了。他和季盛瑜目前的情況有點兒像被捆在了一起的難兄難弟,他依舊會為難季盛瑜,只不過,沒有之前的苛刻。畢竟他也是要生活的。這三個月的時間,對他和季盛瑜來說,都是全新的挑戰。
季盛瑜因為校長的委托,或者說,因為季盛瑜自己需要在市四中讀書的緣故,答應了校長提出的,讓他認真的對待考試,別再畏縮的壓着自己的真實成績。他略帶嘲諷的勾唇,靠自己考出真正的成績又能怎麽樣?
人有一張口,只管進不管出。
在什麽樣的地方說什麽樣的話,有時候取決于大腦,有時候取決于面對什麽樣的人。伏爾泰說,
人生而平等,卻命運各異,無關出生,唯力量與功業所使。但在當今社會,相差甚遠的人在感嘆命運時,首先感嘆的便是出生。
他會想:為什麽我生來不是富二代?
他會想:為什麽我生來不是官二代?
勞動不與所得成正比的人總愛把命運和出生釘在一起,仿佛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讓人堅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