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等季盛瑜走進廚房,賀森涼眼皮悄悄掀起一條縫,看見季盛瑜背對着他整理冰箱,又閉上了眼,季盛瑜彎腰給他蓋毯子的時候,他聞到了一絲淡淡的香水味。像某種女士香水味的尾調,甜膩又纏綿。他堅信這不是季盛瑜自己會噴的香水。
他翻了個身,想到季盛瑜背着他出去和女人見面,他的心裏有點發酸還有點擁堵。普通人行走過的寬闊大道在季盛瑜走來就成了羊腸小道,不準這個人看任何的街邊風景。
賀森涼又翻了個身,季盛瑜這個人真是令人煩惱啊。
令人煩惱的人收拾完冰箱,出來見他翻來覆去,明顯已經醒了的狀态,冷漠的沖他說了句,“晚上不做飯了,叫外賣吧。”
原來躺在沙發上的人一躍而起,站在沙發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季盛瑜,他冷着一張臉問,“你剛才說什麽?”
“晚上不做飯了,叫外賣吧。”季盛瑜冷聲再次說。
賀森涼冷笑道,“怎麽?父母眼中的好孩子,老師眼中的好學生裝不下去了?你自己答應我,每天給我做飯的。現在你的意思是想反悔嗎?”
季盛瑜僵着臉,不欲多說的神色惹的賀森涼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和季盛瑜面對面對立,他看了季盛瑜半晌說,“你是不是嫌我煩了?”
季盛瑜挪開目光,不看面前的賀森涼,不解釋也不應答賀森涼的問題,仿佛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今天唯一一句想說的話。
賀森涼光腳站在地板上看着季盛瑜,季盛瑜不看他,也不理他,他忽然就累了,“你要叫外賣,你自己吃吧,不用叫我的份了,我不吃了。”說着彎腰撿起拖鞋,套在腳上進了自己的房間,把
門砸的震天響。
門的響聲喚起季盛瑜的神智,看了眼門又看了眼家裏的垃圾桶。沒發現任何外賣殘留物,只看見一個被捏扁了的牛奶盒,那箱牛奶是他前幾天剛買回來的。
他想,賀森涼中午沒吃飯嗎?
賀森涼這位少爺級別的人從來不會主動倒垃圾,廚房裏沒有任何外賣袋子,客廳裏也沒有,這說明賀森涼中午沒叫外賣;
冰箱裏的東西都是生的,賀森涼不會做的;
平時賀森涼不會主動拆牛奶,在什麽情況下賀森涼會拆開新買的牛奶?對方餓的時候,所以,賀森涼中午沒吃飯。
是因為他嗎?因為他中午沒回來做飯,還是因為他中午不在家,所以賀森涼沒有胃口吃飯?可他呢,回來不到半小時,就把人弄的生氣砸門回了卧室。
季盛瑜嘆了口氣,他不想這樣,平白無故的讓人生氣,更不想莫名其妙的欠下不知情的債。但是,賀森涼總歸是不一樣的。他重新折回廚房,捯饬起來。
賀森涼回到房間裏,在床上滾了好幾圈,沒能平複下剛才在客廳裏和季盛瑜說話倏然突起的怒火,把窗戶打開,站在窗前吹了半天的冷風,持續升溫的腦子才開始慢慢的降溫直至到達平時的恒溫度,他才啪的關上了窗戶。
門被敲響,賀森涼看了門一眼,不予理會。門外的人是誰,不用想也知道。他怕開門見了人,剛降完溫的腦子能瞬間飙升一百八,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他打算暫時不見外面的某人。
某人沒能接受他的腦電波,锲而不舍的敲着門,斷斷續續敲了兩分鐘,門外傳來了季盛瑜軟化了的聲音,“出來吃飯吧,我做了你喜歡吃的菜。”
賀森涼心想,我才不是那麽輕易被糖衣炮彈打倒的人。他想着又打開了窗戶,這回是怕自己得意過頭,導致腦子升溫一時不妨會做出令人難堪的事情。
“我不在家,你中午就不好好吃飯了?”季盛瑜說,“難道我出門前,真的要叮囑你好好吃早飯,好好吃午飯,好好吃晚飯再好好做作業,你才能按照這些一條一條的做?”
季盛瑜的聲音隔着一道門依舊清晰動聽的傳進了賀森涼的耳朵裏,他面上對季盛瑜說的話絕不茍同,心裏卻有個小人悄無聲息的點着頭,季盛瑜每說一句,小人就點頭表示符合一句。
“養你比養兒子都難,養過你了,以後我連兒子都不想養了。”季盛瑜自嘲道。對賀森涼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今天不哄,從明天往後數的一個月裏,怕是都沒好臉色看,最後低頭的人依舊會是自己。
季盛瑜坐在賀森涼的門外,背靠着牆,一條長腿支起,另一條長腿伸直了放,手無力的搭在膝蓋上,另一只手玩着手機,屋內沒有動靜,光憑耳朵聽,壓根不能知道屋內的具體情況,季盛瑜再次嘆了口氣,真生氣了吧?
“不想養兒子,那就不要生啊。”門打開,賀森涼的聲音随之而出,“或者你幹脆不要結婚好了。”省得你結婚的時候,我會嫉妒的發狂發瘋,想要去大鬧婚禮現場。
“說的容易,難道你不結婚不生子?”季盛瑜語氣緩慢的說。
“對,我就是不結婚不生子。”賀森涼蹲下,和季盛瑜平視着說。
季盛瑜看他,把握不準他說的這句話什麽意思,只聽眼前人輕聲說,“因為我想結婚的人,國內不承認。”
季盛瑜心裏一沉,“你才多大,就想着結婚了?”
賀森涼深深看了季盛瑜一眼,不去糾正轉移了的話題,“想結婚和年齡無關。為什麽國家結婚年齡一調再調?因為結婚的人年齡總是越來越年輕,當然這也增加了一定的離婚率。如果是我結婚,我一定會在領了結婚證當天,拍個照留作紀念,然後把結婚證給毀了。”
“哦?”季盛瑜笑,“是因為沒有結婚證就離不了婚嗎?”
“嗯。”賀森涼輕輕應道,“不過,大概我是用不到國內的婚姻系統了。”
舊事重提,季盛瑜偏偏不去接這個茬,輕笑着轉開了目光,“吃飯吧,一會飯菜要涼了。”
“時間這麽短,飯能蒸熟嗎?”賀森涼懷疑的看着季盛瑜。
季盛瑜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誰說我做的米飯?面條。”
賀森涼無語,“我都懷疑你是北方人了,總吃面條。”
季盛瑜:“面條方便。”
賀森涼:“……”
餐桌上放着的果然是面條,兩碗面條加了不少料,季盛瑜直接舍棄了平時吃飯用的小碗,采用了裝湯的湯碗,賀森涼一臉無語凝噎,“你把我當豬養?”
“不是,吃吧。”季盛瑜說,賀森涼也不會想讓自己知道他中午沒吃飯吧?
賀森涼沒再說話,坐在了餐桌那邊,和往常一樣,拿起筷子呼啦呼啦的吃了起來。中午沒吃飯留下的後遺症漸漸顯露,他吃掉了放在往常吃不掉的一大碗面,倒是中午在外吃飯的季盛瑜,同樣吃完了一大碗面。
今天的季盛瑜沒讓賀森涼洗碗,站起身收兩人的碗,身體前傾靠近賀森涼面前,倏地賀森涼湊近在他耳旁輕聲說,“我說國內婚姻法不适合,是因為我看上了一個男人。”氣息噴灑到季盛瑜的耳廓上,導致他端碗的手猛的一抖。季盛瑜極力穩住心神,微微偏頭和賀森涼無比認真的眼神對上,然後只聽季盛瑜輕聲說。
“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你還小,別因為這種不貼合實際的事情而走錯了路。”
賀森涼大大的露出了個笑容,“你怎麽知道是一時的意亂情迷而不是日久生情?”
季盛瑜不答話,把餐桌收拾幹淨後,端着兩人的碗進了廚房,“時間不早了,洗洗睡吧。”
賀森涼冷哼:膽小鬼。
預備鈴後賀森涼季盛瑜和坐在前面的劉修李疏在練英語對話,忽然班級裏的通報喇叭響了,溫禾獨特而輕柔的聲音傳了出來,“請高一五班季盛瑜同學五分鐘內到教導主任辦公室。”連續播報了三遍,在賀森涼瞅着季盛瑜沉靜不動的側臉裏結束。
“好端端的,找你幹什麽?”李疏問。劉修在旁邊推着眼鏡,猜測着說,“是不是找你談成績?”
季盛瑜頭也不擡的說,“不是,你們三個先練着,三缺一的話就找後面的鐵山補上。”鐵山就是一直坐在賀森涼後面,整天都在睡覺的壯漢,壯漢對這種鳥語練習沒什麽好感,上英語課是他睡得最歡的課。
“不用,你去吧。”賀森涼說。
季盛瑜合上書,起身朝外走去,賀森涼直到看不見季盛瑜的身影才收回目光,溫禾忽然找季盛瑜有什麽事?溫禾到市四中任教有段時間了,大張旗鼓的找學生去教導主任辦公室還是頭一次。賀森涼坐立難安,他掏出手機找程裴。
程裴:“你是擔心教導主任還是擔心季盛瑜?”
賀森涼不用掂量都知道自己擔心的是季盛瑜,但這話不能直白的和程裴說,程裴那個人精絕對能聽出他話語間的意思,“都有,你說教導主任沒事找學生幹嘛。”
“沒事就不能找學生了?人家是教導主任,想找誰就找誰。”程裴大大咧咧的說。
賀森涼懶得聽程裴扯淡,挂了電話他趴在桌子上,回想昨晚和季盛瑜在餐桌上的對話,季盛瑜那張微微被震驚卻極力保持平靜的臉,讓他很想放聲大笑。發現自己內心變化不對的地方,第一時間就在網上展開了搜查,雖然百度有時候坑爹了點,但是有些時候的解答還是可取的。
弄明白他最近情緒變化以及心态變化後,他就想試探試探季盛瑜,所以才有了昨晚上的那場看起來毫不頭緒暗地裏處處是頭緒的對話。以季盛瑜前段時間忽然和他保持距離來看,季盛瑜肯定是猜到了某些事情。賀森涼唇角的笑容放大,季同學,我可要對你發起別樣的進攻了,你準備好了嗎?
被召到教導主任辦公室的季盛瑜對賀森涼的宣戰絲毫不知情,他正不耐煩的應付着溫禾,溫禾叫季盛瑜來沒有其他事情,針對季盛瑜出國留學所需要的高中成績單進行商讨。
“你看看,你需要在成績單上填寫什麽樣的成績。”溫禾指着那幾頁成績單說。
季盛瑜皺着眉頭,“怎麽是你和我溝通這件事?”
溫禾神色不變,“校長的意思。”
“你怎麽不說是那位的意思?”季盛瑜問,“那位說話了,校長怕是也不敢反駁吧?”
溫禾把檔案收起來,“真的是校長的意思。”
季盛瑜不語,他在白紙上寫下了需要的成績,寫下最後一個A+,他擡頭看向溫禾,聲音是溫禾從未聽過的柔和,“你其實不是他的人吧?”
溫禾臉上起了一層柔和的笑,得體又清楚的說,“我不知道季同學在說什麽。”
“別裝了,你肯定不是他的人,他派來跟着我的人,沒你這個段位的。”季盛瑜丢下筆,“讓我猜猜是誰派來的。”
溫禾伸手欲拿過那張寫好了成績的白紙,剛撚起白紙一角,季盛瑜便壓住了白紙,“是我媽。”
溫禾拿着紙的手指微微用力,到底是道行深厚,眼睛都沒眨一下,“季同學,你可以走了。”
季盛瑜把那張紙遞給溫禾,輕聲說,“回去和我媽說,混淆他的視線沒用。”
溫禾緩緩的把紙收好,藏了這麽久居然在這時候被季盛瑜猜到了。恐怕她不久之後就要離開這所學校了。
季盛瑜發現教室裏一片混亂,班裏的同學成團的堆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說着什麽。回到座位上,對在給書上作者畫像加料的賀森涼說,“班裏這是怎麽了?”
賀森涼畫完作者臉上的小胡子,“哦,秋冬運動會報名了。”他左右看了下,十分滿意,“你要報點什麽項目嗎?我覺得你應該什麽都會吧?”
季盛瑜看着他把作者的畫像加的慘不忍睹,而他還一副很滿意的樣子,實在不能理解賀森涼的審美,“不了,我要是參加的話,別的班就什麽都拿不到了。”
賀森涼筆下一頓,擡頭看季盛瑜,“差不多行了啊,臉太大家裏洗手池都不夠用吧?得換浴缸上了都。”
季盛瑜聳肩,“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那要不,你去報個,讓我開開眼?”賀森涼說。
“還是不了,我怕你開眼後,整天跟在我身後崇拜我,那種崇拜我擔待不起。”
“現在沒開眼,我就已經十分崇拜你了。”賀森涼帶着不明的笑意說。
季盛瑜挑起他的下巴,沖他極其暧昧一笑,“怎麽說,你對我怎麽個崇拜法?”
意料中的暴跳如雷沒有出現,賀森涼燦爛一笑,其光芒足以在隐天蔽日裏照亮整片大地,季盛瑜被這笑容一時間照花了眼,直勾勾的看着那張漂亮的臉蛋,被勾住下巴的人略微靠近了點,沖敏感異常的耳朵吹了口氣,似情人呢喃般的低語道,“你勾走了我的心,所以我崇拜你啊。”
季盛瑜打了個冷顫,猛然收回了自己的手,規規矩矩的坐好,仿佛前面和賀森涼調笑的人是個幻象。賀森涼收起笑,一碰就縮回去了,一被撩就跑。這人怎麽這個德行?
“大家安靜,我有件事要宣布。”趁着早讀結束休息時間,班主任楊舟拎着文件夾進來了,目光照舊在班裏掃了一圈,看見季盛瑜和賀森涼都在,微微點頭,“是這樣的,你們應該聽說了,秋冬運動會開始報名了,我這拿來了報名表,我們班啊,這麽多的健将對不對?每個項目至少要有一個同學報名。”
楊舟走下講臺,把報名表遞給劉修,劉修作為成績優異,八卦技能突出的同學,光榮的被楊舟選為了班長,“我希望大家踴躍參加,當然了,到時候哪個項目沒人報名,我會酌情幫你們填上的。”
班裏一陣叫嚷,楊舟壓根不聽這些唉聲怨載,“你們別忘了,我手裏有你們的底細,在哪所學校裏畢業,學習成績什麽樣,體育表現如何,想瞞我啊?回去修煉幾個等級再來吧。”
楊舟幾步走回講臺上,“報名表我已經給班長了,同學們要加油哦。季盛瑜啊,你跟我出來一下。”季盛瑜沒表現出什麽驚訝的神情,旁邊的賀森涼反而一臉驚詫,接二連三的老師找季盛瑜,季盛瑜到底怎麽了?
“有什麽事?”季盛瑜開門見山的問。
楊舟一臉便秘樣,“難怪你能在賀森涼身邊坐得住,你兩這性子一條龍筋上抽下來做的吧?連這對待老師不尊重的态度都一樣。”
“有話快說,有事快談。”季盛瑜冷冷的說。
“行行行。”楊舟一臉拿你沒辦法的樣子,“是這樣的,你還有一個月要離校了,我是要問問你的學籍還保不保留。”
“你怎麽知道這件事?”季盛瑜盯着楊舟,“誰告訴你的?”
“同學,緊張了啊,你是我班裏的學生,你什麽時候離校,我肯定會知道。”楊舟有些好笑的說,“我要是連我班裏的學生莫名其妙不來上課的原因都不知道,我還是個稱職的班主任嗎?”
“你本來就不是個稱職的班主任。”季盛瑜狠狠給了楊舟一記暴擊。
楊舟:“……”
現在有錢人家的小孩,都這麽的,不!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