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楊舟深吸了幾口氣,在心裏把季盛瑜撕了好幾遍才露出溫和的笑意說,“好了,你的意思是這邊學籍幫你保留着,對吧?”看着季盛瑜點了點頭,楊舟說,“每學期記得讓你父母來學校給你交學費。”
“可以。”季盛瑜一口應下。
“正經事說完了,我們來說點別的事情。”楊舟一本正經的說。
季盛瑜:“?”他和這位班主任應該沒有什麽不正經的事情可以說的吧?只見這位先前正經的班主任一秒鐘更換完自己為人師表該有的态度,帶着一點點特有的笑意以及他人少有的猥/瑣問,“你用了什麽手段,能在賀森涼身邊坐這麽久?”
季盛瑜揚着眉毛看這位神色間頗為八卦的班主任,內心對市四中招收教師的标準深感懷疑,“你問這個做什麽?”
“你走了後,這邊萬一又來個轉校生,人家沒那本事靠自己的能力坐在那兒,我從你這裏先取點經,到時候好教別人。”楊舟說,“總不能看賀森涼一直一個人坐着兩個人的座位吧?”
季盛瑜嗤笑,“班主任,楊舟老師,你是在開玩笑吧?”
楊舟一臉詫異的看着他,“我這怎麽能是開玩笑呢?”
“我怎麽記得,在我坐在他旁邊之前,他一直是一個人坐着兩個人的座位呢?”季盛瑜盯着楊舟問,楊舟面不改色的撒着彌天大謊。
“那不是等着你來坐嗎?”
“哦。”季盛瑜點頭,“那就留着這位置吧,萬一哪天我從國外回來了呢?”
丢下這句話,季盛瑜不理楊舟滿臉的錯愕,自顧自的進了教室。楊舟回過神來,轉身看着已經坐下了的季盛瑜,忍不住嘶了一聲,這都什麽小孩啊?還沒出國呢,就想着回國了。
看見楊舟大步流星走了,李疏才悄摸摸的回過頭,沖着季盛瑜打眼色,季盛瑜一直低着頭,沒看見李疏都要打飛了的眼睛,劉修制止了李疏的自我糟蹋,對着季盛瑜說,“班主任找你什麽事啊?”
季盛瑜在書上圈圈畫畫,“沒什麽事,主要看我長得帥,運動細胞發達。”
“哦,是想讓你多報點運動會的項目吧?”劉修了然的說,“你想報哪幾個項目?”
季盛瑜把劉修手裏的那張報名表拿了過來,看了遍項目,“長跑應該沒什麽人報名吧?我報個。”在紙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季盛瑜偏頭看了眼神色間無趣的賀森涼,又唰唰唰寫上了賀森涼的名字,“我也給他報了長跑,其他項目就不報了,也別讓他報了。”
劉修的目光順着季盛瑜的視線看見了賀森涼,愣了愣,劉修一把扯過了報名表,看見長跑的報名區龍飛鳳舞的寫着季盛瑜賀森涼六個字,忍不住呆了呆,季盛瑜自己報名就算了,還自作主張的幫賀森涼也報了。
劉修只感覺滾滾長雷随着天邊慢悠悠蕩漾着過來的雲彩一起來臨。控制不住的劉修朝賀森涼問,“季盛瑜幫你報了長跑,你……”
賀森涼:“嗯?”啥?長跑?
劉修:“你報了長跑。”
賀森涼:“???”
“開什麽玩笑,我又沒寫。”賀森涼一臉不信,發生在他咫尺內的事情,他都不知道。劉修給他跪了,把手裏的報名表雙手展開給他看,眼見着賀森涼的眼睛随着看清報名表上的內容而逐漸瞪大,劉修在他伸手前端搶先收回了報名表。
沒搶到報名表的賀森涼質問劉修,“怎麽回事?我自己沒報名這要命的長跑啊。”
劉修攥緊了報名表,頭也不回的說,“你同桌幫你報名的。”
“不是。”賀森涼拉着劉修的帽子,“不是自己報名的也可以?”
“不論是誰,只要在項目上寫了名字,那就是即時生效的。”
“那你把報名表給我。”賀森涼說,“季盛瑜只報了一個長跑太大材小用了,我幫他把所有的項目都報上。”
“不能給你,報名要合理的。”劉修抵死不肯把藏着的報名表給賀森涼。
賀森涼扯了半天的帽子也沒搶到報名表,“那你回頭看看我報長跑合理嗎?”
“合理啊。”劉修的口氣裏滿是肯定,“你肯定能跑的。”
“不行,你把報名表給我。”賀森涼還是不肯放棄拿到報名表的念頭。
劉修在前面拼命搖頭,打死都不能給。
賀森涼正準備動手上去搶,授課老師進來了。他只能放棄,随後扭頭剜了一眼替他做主的季盛瑜,季盛瑜沖他十分好脾氣的笑了笑。賀森涼扭頭裝作沒看見,誰要這種安撫性的笑容啊。
“誰讓你幫我報名的?”回到家裏,在廚房裏忙活的季盛瑜沒地方躲開賀森涼的逼問。季盛瑜停下手上動作,“報個長跑,能看看你最近這段時間鍛煉的效果。”
“那也不用給我報長跑啊。”賀森涼站在季盛瑜身後,季盛瑜往前走,他就跟着上前一步,季盛瑜後退,他眼疾腳快的往後退,兩個人來回交鋒,表面上來看極像在跳某種傳奇舞蹈。
“我報了長跑,順手就給你報了。”季盛瑜說。
賀森涼沉默,随後又說,“你是希望我追随你的腳步啊?”
季盛瑜扭頭看了距離自己很近的賀森涼一眼,“如果我說是的,你就答應參加長跑了?”
“沒有如果。”賀森涼拒絕這個假設。
“是的。”季盛瑜說。
“哦,那我就去啊。”賀森涼還是應承了他拒絕的那個假設。
季盛瑜沒說話,轉頭臉上帶着笑,生平頭一次不問緣由不圖回報的跟随,沒來由的讓季盛瑜心裏暖暖的,一種被需要的感覺清晰的呈現。一時間的詞窮讓季盛瑜沒法形容此時的感受,只知道很開心,很愉悅。心裏和臉上不由自主的放松了,由內而外的散發着開心因子。
當天晚上的菜全是賀森涼喜歡的,作為季盛瑜給他的獎勵。
中午找程裴吃飯回來的賀森涼沒看見季盛瑜,他去廁所逛了圈,也沒見着人,出了廁所,趴在欄杆上給季盛瑜打電話,響了幾聲就被人挂斷了。他看着已經挂斷了的電話,心裏層層疊疊湧起了不安,這種不安和他在某些地方失重感極為相似。
“賀賀。”樓梯上奔來一個人,沖着他急匆匆的說,“你跟我來。”
賀森涼還沒看清說話的人就被拉着手腕狂奔下了樓,他邊跑着樓梯邊說,“慢點慢點,怎麽了?裴裴。”
程裴回頭看了他一眼,帶着他左拐右拐的穿過教學樓,“到地方再說。”
賀森涼被程裴拉着越過了花叢,跳過了臺階,穿過了人群,一直跑到操場,程裴才氣喘籲籲的停下,賀森涼掐着腰看着程裴。
“你,你最好,給我個,好的,解釋。”賀森涼斷斷續續的說。
程裴喘夠了,站直了腰,雙手握着賀森涼的雙肩 ,目光直視他的雙眼,神色頗為嚴肅的說,“我問你一件事。”
賀森涼想揮開程裴放在他雙肩的手,被程裴拒絕了,他只好點了點頭。
“你同桌,季盛瑜,是不是要走了?”
賀森涼感到自己的呼吸一窒,“什麽?”
程裴看着他,“我問,季盛瑜是不是要走了,要出國讀書了?”
“從哪聽見的消息?”賀森涼問。
程裴捏住他的肩膀,“甭管消息哪來的,你先回答我,這消息是不是真的。”
“我怎麽會知道?”賀森涼終于揮開了程裴的手,“你怎麽不去問他本人?”
程裴看賀森涼的神色就知道大事不好,這娃怕是還不知道這消息,一得到這個消息,程裴下意識的找他核實,壓根沒想過季盛瑜會瞞着他。
“賀賀,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賀森涼反問,“是不是全校人都知道他要出國了,就只有我不知道?”
“不是。”程裴一口否認,“這是真正的內部消息,知道的人不超過五個。”
“那你是怎麽知道的?”賀森涼看程裴,程裴讪讪的說,“你也知道我有自己的消息來源,就別問了。他沒和你說,你就當不知道。”
賀森涼抿了抿唇,“嗯,把我當個傻子哄。”
程裴:“……”
講真,真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解啊。
“行了,我回去了。”狂奔一路得到的是一句讓他心魂具失的話,聽見的是一個讓他震驚到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好裝作很淡定的消息。
看着賀森涼表面上還是很正常的神色,雙眼卻已經是失去了靈魂的樣子,程裴覺得自己嘴裏都要急出一圈燎泡了,只好掏出手機求助于另一位當事人。
-程裴:季盛瑜,救命啊,十萬火急的事情。
數分鐘後,季盛瑜的消息回了過來。
-季盛瑜:?
-程裴:是這樣的,你要出國的事情我因為得到消息太想确認真僞,就找了賀賀求證,結果,賀賀好像不知道,現在他知道了你要出國的事情,好像很傷心,怎麽辦?
-季盛瑜:……
季盛瑜頭疼的看着程裴發過來的那段話,嘆了口氣,校長坐在對面,看季盛瑜嘆氣,揶揄着說,“是不是哪個小姑娘給你發了,讓你難舍難分的情話啊?”
季盛瑜苦哈哈的想,如果真的是小姑娘發的情書就好了。
“程爺爺啊,你這的消息洩露的挺快啊,我剛和你聊過出國的問題,馬上消息就傳出去了。”
校長把茶放在他面前,悠然自得的喝了一口,“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可你這牆透風透的也太快了,是漁網做的牆嗎?”
校長笑着搖頭,“還有心情和我說笑,看來事情并不是很嚴重。”
季盛瑜一口幹掉面前的茶,立刻被苦的五官全皺了,“這什麽茶?”
“苦丁茶啊。”校長答,“看你最近過的挺好的,讓你吃吃苦,別光記得好日子。”
“至于嗎?”季盛瑜說,“不想給我好茶喝直說,弄這東西給我喝。”
“小子不識貨。”校長點着他。
季盛瑜撇嘴,“還有三個星期我就走了,我走了之後,你再調個人去給賀森涼當同桌吧。他人不錯,也聰明。”
校長看着他,“就算我肯調,人家也不一定要。”
季盛瑜垂眸,“我話盡如此,您随意。”
校長笑着又給他倒了杯茶,“我心裏有數。”
回到班裏的季盛瑜觀察了下坐在旁邊的賀森涼,沒有多大變化。心中稍安,當下決定晚上多做點他喜歡吃的菜,順便坦白了不多時候就要出國的事情。季盛瑜心中暗暗計劃,卻永遠趕不上變化。
季盛瑜看着已經收拾好東西,如來時只帶了一個行李箱一樣,右肩單背書包的賀森涼,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
賀森涼冷漠的看着熱氣騰騰的飯菜,又看了眼站在面前手指上仍沾着水的季盛瑜,“謝謝你的照顧,現在,我打算回家了。”
季盛瑜動了動嘴唇,入冬的天氣寒冷的可怕,即使有着暖氣,熱水的溫度還是流失的迅速,沾手的水溫變冷,季盛瑜把手在圍裙上擦幹淨,雙手交握在了一起。
賀森涼看着那雙修長好看的手,無論做了多少次的飯,依舊不損那雙手的皮膚。
“關于出國,我打算最近兩天和你說的。”
終于,賀森涼想,他說出來了。
“哦,最近兩天是什麽時候?”賀森涼問。
季盛瑜指尖發白,距離出國的時間越近,心中的不舍越多。麻木自己說今天不告訴賀森涼,明天再說。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自欺欺人的欺騙了自己,也欺騙了賀森涼。
“回答不上來了?”賀森涼勾着書包肩帶,“是不是想等你走了,讓我自己傻兮兮的找你找的要發瘋,才能發現真相?”
他以季盛瑜心驚膽戰的語氣說,“季盛瑜,我不是傻子。”
目光落在了季盛瑜的臉上,“瞧瞧,幹嘛這麽緊張?”賀森涼放開拉着行李箱的那只手,走到季盛瑜的面前,“手那麽用力做什麽?”
聽見他的問話,季盛瑜握在一起的雙手更加用力了,仿佛要把雙手中其中一只手絞的骨裂才甘心,賀森涼的目光頓留在季盛瑜的雙手上。
“我對你有了什麽心思,你也知道。”賀森涼輕聲說,“別和我說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就不會疏離我,也不會想着忽然出國。”
“不是。”季盛瑜打斷他,“我出國不是因為那件事。”
“哪件事?”賀森涼問。
季盛瑜低頭就是不肯和賀森涼對視,賀森涼嘲諷着笑了,“哦,我還以為季氏的繼承人有多大膽呢?怎麽?這點事情就讓你難以啓齒了?到底是難以啓齒還是覺得我惡心啊?”
“不是。”季盛瑜低低的反駁。
“也對。”賀森涼點頭,不知不覺雙眼中湧上了淚水,嗓音裏添上了哽咽,“我都忘了,你表弟高以也是的。”話音剛落淚水順着臉頰嘩啦啦的下來了,賀森涼胡亂的抹了兩下,“也不對,你表弟喜歡的其他人,而我,喜歡的是你。你惡心我是對的。換做我是一個直男,想到和我同性的人惦記我,我也惡心的不行。”
“不是。”季盛瑜硬聲說,擡頭映入雙眼是賀森涼微紅的雙眼,略顯狼狽的一張臉,“我不惡心你。”
“那你喜歡我嗎?”賀森涼直勾勾的看着季盛瑜。
季盛瑜在他的注視下緩慢而又沉重的挪開了目光,這種無聲而又明确的答案讓賀森涼慘笑出聲,“我懂了,給你添麻煩了,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大少爺,無微不至的照顧了我兩個多月,我該感恩戴德。”
賀森涼流過兩行淚後,淚腺像是被人為堵住了,雖然他很難過,很想大哭大喊一場,然而腦海的理智與內心的尊嚴不允許他這樣。他僅僅是用紅着的雙眼看着眼前的人,那種眼神比梨花帶雨的美人還要讓人心疼。
季盛瑜轉開目光後盯着牆壁上的裝飾畫,對賀森涼的話不應一句,生怕自己看一眼賀森涼就會将心底所有的話一股腦的說出來。而目前的自己根本沒有資本和他爸做争鬥,更別提拿到自己婚姻自主權。
“我不僅不感恩戴德,我現在這舉動應該是恩将仇報了吧?”賀森涼啞着嗓子說,“你放心,為了報答這兩個多月的照顧,我會好好學習,讓你答應校長的事情漂漂亮亮的完成。”
賀森涼閉了閉眼,“我有最後一個條件。”見季盛瑜不答,他說,“你不說話,就代表你默認了。”他猛地上前,對着那張抿的很緊,一晚上只會說不是的嘴唇親了上去。賀森涼的感情世界猶如白雪堆砌的純白世界,對這種可以說是很親密的事情還是大姑娘上花橋——頭一回。
他不得要領,與季盛瑜的唇貼合了下,驟然離開,拉着行李箱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我說,全文他倆就只有這麽一次親親,會咋樣?……OW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