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沒有。”季盛瑜說,把手裏的冰激淩朝他的方向遞了遞,賀森涼沒有抵觸心理的接了過來,對着扭得很好看的奶油花型咬了一口。

“嗯,味道還不錯。”

季盛瑜笑,“喜歡就好。”

“說吧,費盡心思的和我偶遇,有求于我嗎?”賀森涼邊吃邊點頭,做以對自己看上的冰激淩口感的肯定,他的表情自然落在了季盛瑜的眼裏,季盛瑜咳了咳。

“你怎麽知道我找你是為了求你?”多年不見,賀森涼的其他長處暫未看出來,倒是這自信翻了好幾倍的成長,季盛瑜想知道在這幾年裏,誰給了賀森涼膨脹自信的資本。

“難不成是來找我重述舊情?”賀森涼已經吃完了奶油,正嘎吱嘎吱的啃着甜筒,神色間頗為尋常,好似這句話如同我今天中午吃了一碗飯一樣,“我可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麽舊情可敘。”

“哦?”季盛瑜微挑眉,“小時候到高中時候的情義,你都忘了?”

賀森涼将手裏卷着冰激淩的外包紙放在桌子上,雙手靈活的按着那張小小的紙疊了起來,“別說我不給你臉,就算我給你這個臉,你要的起嗎?”

這話說的一點情面都不給,季盛瑜面上沒有任何變化,僅僅是沉默了片刻,又帶着點笑說,“做事別這麽絕,找你為了什麽事,我都還沒說,你就這麽果斷的拒絕我?”

賀森涼擡頭看了季盛瑜一眼,已經長開了的五官比之當初年少時更具有誘惑力,一雙眼睛足以将他心裏所有的想法表達透徹,當然,這眼神在季盛瑜看來,帶了些不可與外人說道的絲絲纏綿的情意。

“有些人的話我不需要聽完。”他說。

季盛瑜的雙手本來放在桌面上,聽見這句話,季盛瑜把手放在了桌下,同時掩飾似的将身體朝前傾了傾,“真的不聽我說完?你剛收了我的定金。”

賀森涼疊紙的手一頓,擡頭似笑非笑的看着季盛瑜,“你不會說,一個冰激淩就是你的定金?季盛瑜,幾年不見,你身上可以用來做笑料的閃光點多了起來嘛。”

“有何不可?”面對賀森涼的問話,季盛瑜雙眉齊擡,眼睛裏似盛滿了整個夏季的日光,“你都吃了,還想抵賴?做生意最講究守信。”

賀森涼點頭,“的确,誠信為做生意的第一守則,所以。”他将手裏疊好的紙揚了揚,“這個給你,算是我吃冰激淩的謝禮,至于你想求我的事情,我的答案還是拒絕。”

丢下紙,賀森涼起身拉着早就元氣複活的跳蚤,朝公司的方向走去。

季盛瑜看了賀森涼丢在桌子中心的那張紙一會,擡眸追上賀森涼顯得清俊挺拔的身影,這才把一直放在桌下的雙手架在了桌子上,和賀森涼說話期間,季盛瑜一直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生怕自己一個沒控制住,就對賀森涼上手了。

微微伸長了胳膊,拿到了那張被賀森涼反複捏在手裏的紙,雙手展開那張紙,才發現短短幾分鐘,賀森涼用這張卷着冰激淩的紙疊了青蛙,把青蛙展開,季盛瑜用手指輕輕一按,紙疊的青蛙真的跳了起來。

連續按了好幾次,青蛙連續跳了幾次。

季盛瑜微微一笑,其實賀森涼想疊的不是青蛙,而是癞□□吧?沒關系,來日方長,在國外那麽多年都過來了,現在人就在眼皮底下,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賀森涼幾乎是憋着氣的給周宓打完電話,站在自己車面前,等着周宓送車鑰匙。一想到季盛瑜那張英俊的臉,和他說話那種自信過度的表情,賀森涼就一陣陣跟個加了速的傳送帶似的上火。

又想到貪嘴吃下的冰激淩,賀森涼冷笑一聲,彎腰對着跳蚤發着沒對季盛瑜狂吐的冷嘲熱諷,“你以為你是誰啊?一個冰激淩也想讓我幫你辦事?還說什麽舊情,誰和你有舊情啊?說你是青蛙擡舉你了,不是我不會疊王八,一定疊十個送你,幫你湊夠萬年龜的名頭。”

周宓越靠近賀森涼,越想笑,從沒想過賀總還有背地裏罵人的一面。賀森涼從車玻璃裏的倒影看見了周宓,他皺着眉頭,停下了話語,“有人打電話約我吃飯嗎?”

“賀總,你真是神了,你剛走沒多久,就有個電話來約你,但具體是哪家公司,人家不願意說。”周宓說,“只說等你回來後,親自拜訪。”

賀森涼再次冷笑,等他回來,親自拜訪?剛剛就親自拜訪了,還口出狂言,一點求人的樣子都沒有。在國外留學那麽幾年,所有的禮儀都随着渡過的大洋大海沉積海底了估計。

“行了,你回去吧。”賀森涼從周密的手裏接過車鑰匙,“如果再有電話說有緊急事件找我,你就說我去熱帶雨林探險了,聯系不上我。”

周宓暗暗咂舌,到底是什麽人?逼得賀總連這種借口都想得出來。

“公司任何要我親自審批的文件,你直接同城快遞,懂了嗎?”賀森涼打開車,跳蚤對着後車座的車門直流哈喇子,那副癡漢的狗臉賀森涼壓根沒眼看,他眼睛看着周宓,手卻自主的幫跳蚤把車門打開了。

“知道了。”周宓神色嚴肅,目光透着審視的看着跳蚤如何平地一躍而起的跳進了地盤高約二十厘米的越野車內,甚至四條腿并用的攀上了後座,周宓的眼神裏詭秘難測,這輛車的車座剛換過,跳蚤這麽作,真的不會被賀總吼?

事實證明周宓對賀森涼在某些事情對寵物的寬容性了解不足,賀森涼對跳蚤的動作僅僅是一瞥,随後對周宓說,“新開的食材類的店鋪怎麽樣了?”

近幾年網絡銷售漸漸成為一種商業上的潮流。賀森涼不免于俗的跟着開了一家,至于開什麽還得感謝高以的提醒,他開了家食材類的網店。

“運行很不錯。”周宓沒想到他百忙之中還想得起這件事,“趕在雙11之前還能再上一層次。”

賀森涼對上不上雙11不感興趣,他就是單純的想知道網店的運行狀态,“嗯,你多督促督促,運行團隊缺什麽,就補什麽。”

周宓表示明白,賀森涼上了車,從車載後視鏡看見跳蚤已經放開狗身的趴在後座上,這才啓動車子開出了停車場。

剛帶着跳蚤進了屋,彎腰給跳蚤解開項圈,他的手機就響了。賀森涼忙于接電話,沒時間叮囑跳蚤不要跑進後花園禍害搬回來的雞鴨鵝。

“喂?裴裴。”賀森涼拿着手機慢跳蚤一大截的進了後花園,回到平時上班住的別墅裏,跳蚤比在郊區的別墅裏還要放得開,他剛踏進花園,跳蚤的身影在花叢裏左扭右扭的就不見了。

“你忙什麽呢?”程裴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過來。

“還能忙什麽?天天忙着審文件,簽文件,賺錢。”

程裴對他每天和金錢打交道的生活不感興趣,“季盛瑜回來了,你知道嗎?”

賀森涼找跳蚤的腳步就這麽停在了花叢裏,他看着開的甚好的三色堇,語氣由起初的濃烈轉為被稀釋後的冷淡,“知道,你怎麽知道的?”

“高以說的。”程裴說,“他當初走的時候,你還意志消沉了段時間,現在她回來了,你是不是高興的難以言表?”

“嗯,是啊,難!以!言!表!”賀森涼說。

程裴的聲音頓了一會,随後弱弱的說,“我怎麽感覺你不是高興的難以言表?”

“裴裴,你對他的消息很留意啊,是不是還對他念念不忘啊?”這句話像是婉轉的暗示出了賀森涼此時自己的心理,程裴陰森森的說,“我說過多少次了,我對他不感興趣,你也知道我在大學遇見個很符合我心意的人。”

“嗯,我知道,你把那個人藏的那麽深,連個名字不洩露,我哪知道究竟有沒有這個人,還是你為了避免我找季盛瑜算賬,故布迷障?”

程裴自去了B市上大學,覺得賀森涼黑化的程度越來越深,“別鬧了,我不能因為逞一時口舌之快,把人名字洩露給你了,以你的本事,憑一個人名,可以查的人家內褲有什麽顏色都知道。”

“好了,你打電話就為了說季盛瑜回來了?”賀森涼說,站在花叢裏的他随手撚起一朵薔薇,在手裏轉來轉去,花朵經不住這等摧殘,幾個轉圈下來,花瓣就和花心分了家。

“還能有什麽事?”程裴反問。

“放心,我好的很。”賀森涼說,“不和你說了,我今天帶着雞鴨鵝和跳蚤回公司這邊,現在跳蚤跑沒了,估計去涮雞鴨鵝,我得過去看看。”

“你帶着雞鴨鵝回來 ,還敢松開跳蚤?行了,你趕緊去,不然雞鴨鵝要脫層皮。”

賀森涼利落的挂了電話,順着花叢被踩踏的蹤跡一路追着到了水池邊,水池裏只有鵝鴨,雞不見蹤影。賀森涼養的這只雞是只脾氣極其傲嬌,撓起狗來能把跳蚤撓的體無完膚的烏雞,戰鬥力在雞的世界裏算是數一數二的強悍。

更別提這只雞似乎在某道觀裏被知名真人開過靈智。

開過靈智的雞和普通的雞必然不能混為一談,比如此時那只烏雞追的跳蚤在矮戳戳的茶花樹裏縮頭縮腦試圖躲開來自烏雞的必殺技——捉蟲大法。

無奈烏雞從小養成山野之中,對這等低俗粗鄙的障眼法根本看不上眼,依舊百發百中的啄中了跳蚤那顆看起來已經有點向禿頂發展的腦袋上,賀森涼簡直沒臉看被烏雞欺負的五體投地的跳蚤,但要他坐視不管,恐怕跳蚤得在茶花樹裏鑽上幾天幾夜。

他不急不慢的走向正鬥的興致高昂的烏雞和跳蚤,一條狗被一只雞欺負的壓根沒有反手之地,“噓~”賀森涼吹了個百轉千回的口哨,那烏雞像是得到了命令似的,歪頭用黑漆漆的豆大的眼珠子瞅着他。

賀森涼咳了咳,那只烏雞甩甩頭,繼續歪頭用純粹到極致的眼睛瞅着他,跳蚤趁着烏雞停戰的空隙,哧溜一聲鑽出了茶花樹叢,跟身後有千萬只烏雞在追似的撒腿跑出了水池和茶花樹的範圍,一個轉彎沒來得及更換方向的跳蚤被斜摔在地,好半天跳蚤才像想起什麽似的往賀森涼和烏雞這邊看。

即便賀森涼不能準确的解讀出烏雞那張面目全部覆蓋在雪白羽毛下的表情,但他依舊從那黑漆漆的眼神裏看見了嘲笑,他想跳蚤的內心大約是崩潰的吧?收到來自烏雞嘲笑的勳章一枚。

他沒去管摔在地上,裝作重傷的跳蚤,提着褲子蹲在了茶花樹叢邊的小道上,和那只雄氣赳赳的烏雞平視着,烏雞對這個人類的感覺并不陌生。歪着不大的腦子看了賀森涼好半天,見這個人類沒有任何動作,略有些不解的用沾滿了泥土的爪子撓了撓腦袋上的雞冠。

本來醞釀了半天對烏雞贊美詞語的賀森涼,看見那泥濘不堪的雞爪,頓時沒了對烏雞抒情的興致,瞪着漂亮的桃花眼和雞冠上挂着新鮮剛出爐的泥漿的烏雞相觑了片刻,像是對烏雞說,也像是對自己說,“算了,一只雞,我能指望它聽懂以後不要再下泥巴地的話?”

賀森涼站起來,抖了抖挂在膝蓋上的褲子,對烏雞略一展眉,開了神智的雞依舊愛和泥土為伍,就和從小嬌生慣養的好孩子總受不住來自壞孩子的誘惑一樣,對于烏雞熱愛泥土的癖好略有些松懈,連帶着對跳蚤不能改變對垃圾堆的熱愛也有了些松動。

他走到裝作屍體的跳蚤身邊,踢了踢四腳朝天躺在地上時不時蹬下腿,用爪子勾勾鼻子的跳蚤,跳蚤平底一躍而起,朝着他吐着舌頭,哈哧哈哧的望着他,賀森涼掃了眼還在水池裏游得很暢快的鵝鴨,揚了揚下巴對跳蚤說,“你怎麽沒去禍害那兩呢?”

跳蚤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對于他基本動作的意思了解很到位,看賀森涼下巴指着水池,扭着身子踏着步子跑到了水池邊,沖在水裏順毛的鵝鴨一通亂吠,賀森涼皺着眉堵住了耳朵。

跳蚤的亂吠得到了回應,只聽鵝鴨停下了順毛的嘴,揚起了修長的脖頸,用黑豆眼瞅着站在水池邊的跳蚤,頓時鵝的軋軋聲同鴨子的嘎嘎聲同時響應,叫了一會發現站在水池邊的跳蚤不出聲了,一只鵝和一只鴨停下了叫喊,繼續順毛。

賀森涼對這一互動的表情就是不忍直視,他轉身朝屋裏走,走過婉轉曲折的小道,來到了客廳,跳蚤翹着尾巴跟在他身後,偶爾越過他跳到了前方和夏季臨近黑夜出來晃悠的蜻蜓打照面。

等他走到客廳裏,在客廳裏見到了不速之客。

這位不速之客在下午小吃街,已和他有過交談。令賀森涼萬分意外的是,他下午的态度很明确,季盛瑜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逗着跳蚤進了客廳,對坐在沙發上的客人不多給一個眼神,他算是明白了,這位從外留學回來的人,面皮厚到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演繹出一整部偶像劇。

他想裝作沒看見沙發上的人,偏偏有人不如他意。

看見他進來,季盛瑜沒有第一時間采取措施,而是細細觀摩了賀森涼的面部表情,沒發現任何有利于自己的傾向,更沒有看見預料外來人的驚訝之情,由此得出,也許賀森涼是真的不待見自己。

眼看着賀森涼走向樓梯,就要踩上臺階了。季盛瑜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站起身,重重的咳嗽了兩聲,賀森涼一只腳在臺階上,另一只腳尚在客廳的地板上,聞聲朝他的方向輕如鴻毛的一瞧。

“下午說的不夠清楚嗎?”賀森涼問。

季盛瑜:“白天肯定說公事,晚上應該說說私事。”

賀森涼似聽見了創世以來最不能忍的笑話,他要笑不笑的提起了唇角,“我和你,有私事嗎?”

可能覺得這句話不夠絕,賀森涼又補上了句,“別說的我和你之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你既然知道從哪進來,那就知道從哪出去,好走不送。”

季盛瑜當然不會被這兩句話簡之如走的打發了,坐在沙發上屁股都沒挪過一個坑的季盛瑜老神在在的繼續坐着,甚至有些懶散的松着全身勁的癱坐着。

“哎,有人怕是忘了六年前的一個夜晚,輕輕松松的親了我。”季盛瑜說,“親就算了,還非常殘暴,把我嬌弱的嘴唇咬破了。”

賀森涼放在臺階上的一只腳頓時有些尴尬了,他神色不變,心裏像一滴水掉進了沸騰不止的油鍋裏,噼裏啪啦引起一連串的反應,那股勁順着血液的傳送逐漸上了臉,讓他原本鎮靜的臉上漸漸染上了不知所措。

六年時間裏感情世界依然一貧如洗的賀森涼,唯一稱得上是親密接觸的也只有和季盛瑜那淺薄的一吻。他從沒想過自己當初對季盛瑜做的那件事所産生的後遺症,現在聽另一位當事人用幽怨但內容卻算不上委婉的詞句說出來,頓覺尴尬症都要犯了。

作者有話要說:

跳蚤:身為一條狗的基本尊嚴都沒有。連一只雞,都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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