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程裴對馬王爺的無知讓賀森涼結結實實的翻了個白眼,他更不會盡心的為程裴解釋馬王爺為什麽不是三只眼,全神貫注的看着臺上的一對新人,像是在看從未看過又十分感興趣的電影。

程裴壓根不去管這人到底是真的認真在看還是裝的,捅了賀森涼幾下,“昨晚上韓之酌到底和你說了什麽?今天他看我的眼神讓我很不安吶。”

“他都結婚了,看你的眼神還能讓你不安?到底是你腦補過頭還是他真的放蕩不羁?”賀森涼當然知道兩人究竟是誰有問題,但他不能明說,旁敲側擊的讓程裴明白韓之酌已經看穿了假扮男友這個梗。

二十多年的竹馬默契沒能在這時候拯救賀森涼,倘若程裴餘生有機會和韓之酌共渡,怕是要被韓之酌輕易哄在手心裏。這位碰見心儀之人就丢棄了腦子的高材生,完全沒想過把戲被拆穿的可能。

只一個勁的猜三測四,“我和他在一起住了好幾年,那個眼神,肯定不是我腦補過度。”

一旁的賀森涼只覺得天雷滾滾,那你怎麽不想想和我的二十多年的交情,對我二十多年的了解?

程裴在教父宣布新郎新娘交換戒指環節裏回過神,新娘和韓之酌是在國外認識,聽說新娘對韓之酌一見鐘情,窮追不舍,終嫁的心上人。

如果他也肯對韓之酌表明心跡,窮追不舍,是不是現在和韓之酌在一起的人就是他?

韓之酌給新娘戴戒指之前,朝程裴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後似決絕的做了個哪怕後悔終生又早就注定的動作——給新娘戴上了戒指。

程裴的心随着韓之酌給新娘戴好戒指的那刻徹底毀滅,終究只能全力裝作——心如止水。

所有的可能都被這個動作切斷,他知道韓之酌是個責任心有多重的男人,既然韓之酌做了結婚的決定,就會對妻子負責到底,只要韓之酌的妻子不說離別,韓之酌肯定相陪到底。

此時此刻,程裴忽然生了歹心,他想,韓之酌的妻子會說離婚就好了。

他低頭不讓旁邊的賀森涼看見他眼中的濕潤,靜默的閉着眼,即使韓之酌真的離婚,和他,也并無可能,與其壞心思的想着兩人分散讓韓之酌經歷離婚的痛苦,還不如放開注定得不到回應的绮想,祝韓之酌幸福。

賀森涼給了程裴足夠的恢複時間,将所有想過來打擾程裴的人擋在了一邊,等程裴安頓好了自己的小心思後,教堂已經沒有別人。

“吃飯,今天吃窮冤大頭。”程裴說。

賀森涼不屑一顧的一笑,“我有的是錢,咱們這不是吃窮冤大頭,是給冤大頭點面子,咱們來參加婚禮多難得啊,他應該覺得蓬荜生輝。”

Advertisement

明知道賀森涼的話是為了逗自己開心,程裴捧場的給了個笑,讓賀森涼稍稍放了點心,“如果你不想看見他的話,我們就回酒店。”

“份子錢都給了,酒宴不吃太吃虧,今天不見,以後還是會見,痛一次和痛一百次的區別就在于,痛一次念念不忘,痛一百次麻木不仁。”程裴說,“走吧,演戲演全套。”

拿倔強上頭的程裴沒辦法,賀森涼只好繼續頂着男友名頭陪程裴去酒宴。

依照婚禮的正常程序,韓之酌需要和新娘給每桌前來道賀的人敬酒。程裴他們這桌是所有婚宴裏的VIP,十二人的桌子只安放了八個椅子,可見這桌人對韓之酌意義着實重大。

新人首先敬酒的人就是VIP座,韓之酌壓根不像大喜的人,臉上依舊冰山重重,新娘也不像今天是這輩子最美一天的人,臉上挂着淡笑,帶着拒人千裏之外的距離感。

“程裴,敬你,謝謝你來參加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生大事。”韓之酌字字句句沒提到結婚,話說完不等程裴應答,仰頭喝掉了杯裏的酒,新娘更幹脆只沖程裴略一點頭,就豪情的同樣幹掉了酒。

程裴推開面前的紅酒杯,換上了白酒,倒滿整整一紅酒杯的白酒,才住了手。端起酒杯,他看着韓之酌,露出從早上到此時依舊無懈可擊的笑容。

“韓之酌,祝你幸福美滿,兒孫滿堂,四世同堂,從此不知憂愁為何物,不為煩惱而低落,只願

你萬壽無疆。”程裴把酒一口氣喝完,在韓之酌陰沉的目光裏施施然的坐下,賀森涼給程裴夾了菜,放下筷子對韓之酌略有敵意的一笑。

韓之酌眨了下眼睛,恢複冰山臉才帶着新娘給同桌的其他人敬酒。

“你還好吧?”看見韓之酌帶着新娘到別的桌去敬酒,賀森涼擔憂的問。

程裴擺擺手,“大學這幾年,我練的不僅僅是口才,還有酒量,這點酒我還不放在眼裏。”

“你別只會放狠話,你要是醉了,我可扛不動你。”

“出租車啊。”

程裴的确沒醉,他是個多有骨氣的人,從不做虛頭巴腦,令自己難堪的事情。從韓之酌和新娘交換戒指成為夫妻的既定事實開始,他就将自己推到了該在的位置上,從此不再對不該抱有幻想的人持有奢望,安心且本分的做韓之酌的好朋友。

“不然我們回酒店?”賀森涼說,“酒宴到後面也沒什麽事了吧?”

“沒了。”程裴說,“你自己回酒店,我去別的地方轉轉。”

賀森涼對程裴要求自己一個人出去轉轉表示不贊同,白天鐘情的人才結婚,晚上還參加了鐘情人的婚宴,雙重刺激下,程裴極大可能是去某種尋求夜生活的地方,報複性質的進行發洩。

“你放心,我就是去他帶我去過的地方逛逛。”程裴打包票地說,“我早就過了沖動的時期,你對我還不了解嗎?”

身為過來人的賀森涼給予了極大的鼓勵,哪怕程裴真的出去找人發洩,他也只會默默的給程裴收拾攤子,而不會對程裴進行教育,是以,他将胳膊架在程裴的肩膀上,“咱兩怎麽出去?”

“我去說聲,咱兩就走。”

賀森涼對程裴親自去和韓之酌說這件事深表懷疑,看着程裴和平常沒有任何不同的走到韓之酌身邊,說了幾句就朝他打了個手勢,賀森涼立刻起身和程裴往大門口走。

兩人在大門口彙合,賀森涼似松了口氣說,“我真怕你剛才大鬧酒宴。”

“我是那麽沒品的人?”程裴站在酒店門口攔出租車,“你先回酒店,我去別的地方轉轉。”

“嗯,有事給我打電話。”賀森涼讓程裴先上了出租車,自己則沿着路走。

離開了打有冷氣的酒店,賀森涼穿着的西裝外套就顯得多餘了。他把外套脫下,搭在手臂上,一邊走,一邊看着周邊的夜景。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賀森涼只感覺到滿腔的荒寂落寞,他的身邊急需一名能帶給他正能量的配偶。

他掏出手機,給某個他以為還在國外的人發消息。

賀森涼:長夜漫漫,無人相伴,甚是寂寥。

季盛瑜大概在忙,他等了十幾分鐘仍沒有回信,賀森涼走的累了,想招個出租車回酒店,卻發現不知不覺間他走到了一片荒蕪郊區,廖無人煙,只有路燈在看着這個迷失了方向的人。

賀森涼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打開手機地圖上面顯示的位置也是一片空寂,他拿着手機轉動了幾下,沒能成功的找到方向,放棄治療般的站在原地,靜靜思考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

倏的從賀森涼前方開來了一輛車,車燈打的非常亮,讓人根本無法直視,賀森涼遮住了眼睛,心裏想:這種車燈的強度在S市是要被罰的。只有B市狂妄自大的人才敢這麽不要命的玩。

打着亮如白晝車燈的車從他面前一溜煙的跑過,似乎沒看見站在路邊活生生的人,賀森涼眯着眼看着遠去的車,難道誤入飛車黨地盤了?他沒能證實腳下踩得地究竟是不是飛車黨的。

因為剛才打着超強車燈的車忽然掉頭開了回來,車速十分快,依賀森涼目測,最低兩百碼,他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生怕被這開車的二傻子給誤傷了。

開車的二傻子當然不會誤傷他,距離他還有一百米時,此人陡然降速,開啓夜店閃光燈模式,愣是将不看車燈的賀森涼閃花了眼,他閉着眼揉着額角,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在這人煙甚少的地界,被一個二傻子給欺負了。

太憋屈。

開車的人像是故意和他過不去,一個勁的閃着燈。等賀森涼察覺到不對勁時,時機已晚。

他被人捆住了手,沒等他睜開眼又被人蒙上了眼。賀森涼并非任人宰割的小羊,他飛起一腳,豈料綁他的人似乎足夠了解他,竟然将他飛起的腳抱在了懷裏,甚至極其輕薄的朝他耳朵吹了口氣,語氣輕佻的說。

“漂亮的小弟弟,我勸你還是老實點,少受點皮肉之苦。”

被人捏住了腳踝的賀森涼掙了掙捆在手上的繩,發現繩結意外的結實,還有越掙紮越緊的趨勢,他耐着性子說:“你想幹什麽?”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為了捆你特意買的登山繩學的繩結,怎麽樣?滋味挺不錯吧?”

“要我給你頒發個獎杯嗎?勤奮獎,屆屆得獎者都是你。”賀森涼說,“季盛瑜,你再不給我松綁,我就喊了。”

季盛瑜遺憾的掀開了他的眼罩,“我都變聲了,你怎麽認出我的?”

眯着眼睛适應光線的賀森涼,“你站在我身邊的高度,各部位在我身體的哪個高度,我都記得。”

季盛瑜沒想到賀森涼是靠把他這些認出來的,圍着賀森涼轉了兩圈,季盛瑜猥/瑣的笑了,“認出來更好。”

“松開。”賀森涼抖着被背在身後捆着的雙手,對季盛瑜說。

“還不能松。”捆住賀森涼,季盛瑜自然有所打算,他一手放在賀森涼的腰間,另一只手則放在了賀森涼的腿彎處,這個姿勢讓賀森涼立刻充滿了危機感。

賀森涼忙喊道,“我一個大老爺們,被你這麽抱,像話嗎?”

“在我這裏,只要我說像話,那統統都是像話。”季盛瑜不顧賀森涼的阻撓,堅持己見的将人抱了起來,心滿意足之際還不忘說,“早在六年前我就想這麽做了。”

賀森涼怒視,“第一天跑步回來,我坐在門外,那時候你就是想這麽抱我?”

“對。”季盛瑜點頭,“但被你當時小狼狗一樣的眼神阻止了。”

“六年後的你勇氣可嘉。”賀森涼冷冷的說,“我會讓你嘗嘗比小狼狗更厲害的滋味。”

“好啊,拭目以待。”季盛瑜抱着人還不安分,還颠了颠懷裏的人,“早知道感覺這麽好,我就該在回來見到你的第一時間就不顧一切的撲上去抱個夠。”

賀森涼惱羞成怒,“你抱夠了沒有?”

“沒有。”把人放進了車裏,季盛瑜重新發動車子,賀森涼對這輛二傻子車沒好感。他在副駕駛坐上扭來扭去,活像一條束手就擒的大蠶蛹,季盛瑜在旁看的樂不可支。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賀森涼發現怎麽扭都掙不脫繩結,自暴自棄的癱在車坐上喘着粗氣的問。

“帶你去個沒有別人的地方。”季盛瑜說。

“要多久?”賀森涼問。

“要一段時間。”

“那你就打算這麽捆着我?你想讓我廢了嗎?”

季盛瑜停下車,注視着賀森涼,“如果我給你松綁,你不會跑?”

“我往哪跑?”賀森涼和這頭已經失去智商的二傻子沒法溝通,暴脾氣上來,怎麽都掙不脫的狂躁讓賀森涼顯得很暴怒,“給我松綁,季盛瑜。”

大概是賀森涼的語氣太過于苛刻,季盛瑜竟然真的給他松開了捆綁。

重獲自由的賀森涼瞥了季盛瑜一眼,揉着自己被捆出了紅痕的手腕,對傻愣在一旁看着他動作的季盛瑜說,“開車啊,不是要帶我去個沒人的地方嗎?”

“哦哦。”季盛瑜如夢初醒,開車繼續朝原定的地方行使。

原本以為在捆綁混亂中被弄丢的外套也在車座上發現,看來季盛瑜是有計劃行事,連一件衣服都沒落下。賀森涼揉完手腕,開始看路标,“你帶我去哪?”

“回S市。”季盛瑜這回沒兜圈子,直截了當的回答了被綁者的問題。

賀森涼哭笑不得,這人驢一樣的把他捆回來就為了帶回S市?白生了英俊的一張臉。

賀森涼:“是什麽促使你綁架我?”

季盛瑜:“你給我發的那條消息。”

賀森涼:“我給你發的那條消息沒教你綁架我。”

季盛瑜:“在我看來,那就是讓我帶你回家的意思。”

為了不使兩人因這個問題而大打出手,賀森涼選擇了轉移話題,“你怎麽忽然從國外回來了?事情解決了?”

“沒有。”季盛瑜看了他一眼,“你覺得讓我惦記了很多年的人,忽然給我來了通真情告白,我還能在那邊穩穩當當的坐着?誰做的住,誰就不是真漢子。”

賀森涼:“……”

當事人已經選擇性遺忘關于醉酒後打電話告白的事情,另一當事人則用實際行動證明那件事不是你想忘就能忘的。

“涼涼,一份堅持了多年的愛情,得到了回應的感受,你懂嗎?”季盛瑜柔聲說。

賀森涼沒吭聲,他僵着身子板着臉坐在副駕駛坐上,像一尊精美絕倫的人型蠟像。

他對季盛瑜的告白并不出自心血來潮,也并不是蓄謀已久。歸根結底亦和季盛瑜一樣,堅持了多年,遂能脫口而出到像随即編好的謊話。然而當這份感情得到了當事人認真的回複時。

他卻有了不真實感,原來季盛瑜真的喜歡他,就算兩人有六年的相處空白,丢失了六年的相處時光,更憑添了六年兩人成長不同帶來的陌生感,但季盛瑜依舊喜歡他。

季盛瑜都能直面自己的內心,毫不做作的說出自己的感情。為什麽他做不到?

他賀森涼并不比任何一個人差,在感情方面,他也應當光明磊落,無愧于心。

“懂。”輕描淡寫卻盛情并茂的一個字,讓季盛瑜将多餘的話全咽回了肚子。

多年夙夢,終成真,喜悅和無法言喻的滿足讓季盛瑜控制不住的唇角上揚,眼角溢出絲絲的激動,仿佛這輩子所有的追求在賀森涼說出懂這個字面前都不值一提。

季盛瑜的情緒感染了賀森涼。

他尚且年輕,卻有了想要忽然和季盛瑜白首的念頭,像是窮其一生只為尋得這一人,尋得這一份兩情相悅的感情,無需多言的默契感,将所有的陌生和隔閡統統消失殆盡,他對想要擁有季盛瑜是從未有過的急切,目光從對方握着方向盤的手一寸寸的掃射到了全身,甚至看不到的腳踝,都被他一一想象了出來。

狹小的車內空間,倏的盛滿了暧昧。

季盛瑜的喉間緊了緊,并不敢直視賀森涼的目光,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的将車開進了高速邊的蘆葦蕩裏,自古美色誤人。季盛瑜拿出了堪比當年紅軍長征堅持的精神,才勉強抵擋住從隔壁發散而至的無聲邀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