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記

卷首語:

蕭蕭季節,楠木為棺。

一種華貴的死亡。

未了湖畔,翠影竹旁。

回憶從未打烊。

盛夏的記憶,好似穿着棉襖坐在火爐旁。

蕭楠翻開記憶的畫冊,一杯淡淡的清茶,撒落幾枚帶露的丁香,奢侈而高雅的享受,老屋泛黃的紙上,回憶涓涓流淌,偶爾一陣嬉笑,沾雨帶露,頑固地掙脫時光的鎖,穿過遙遠的時空,款款立于眼前。

筆下彎彎折折,像老銀幕裏泛着白點的放映,牢騷滿腹的下筆人,沒有柔腸寸斷,緩緩道來的戀情,色澤發青,好似三月的青梅着陸了一地。

時間的擺,悠悠蕩着秋千,好似童年的陀螺,甩出一串歡聲笑語,案頭的書架,讓時光摞滿,蕭楠用思維的毫,将素未謀面的校園描摹一次又一次,這樣的重複,成了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可惜結果并沒有遂了心願。

“思來想去,腦子裏,骨頭上,恐怕成了壁畫!”閑暇下來了,蕭楠這樣提醒自己。

後來的遠行,如同史詩一般,壁畫成了塗鴉,丢在昏暗的角落,時間的塵忙忙碌碌,鋪了厚厚一層,書上得來的地大物博,成了沒日沒夜的颠簸,身體上的折磨不說,精神上也幾近崩潰,蕭楠心裏塞了一個高昂埋怨的聲音——造物主為何不把自己做成一只雄鷹?

俗人生氣的臉,造物主自是不屑搭理,列車冒出一團團白氣,像嘆息似的,撒了曠野裏長長一路,疲倦浸泡中的人們,像腌制過似的,倒在桌上,癱在座位裏,晾在扶手下,眼皮成了兩道活動的鐵片,有氣無力地睜開,合上。

漆黑的夜,甩在了群山峻嶺之間,太陽蹦出地平線,像清洗過似的,穿過指縫的陽光,好似一大簇絲線,紛紛滑落下來,如三月的楊花,原野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成了一幅圖錦,正美麗打緊,風景那樣匆匆,仿佛受了時光的詛咒,一不留神,這一幅原野風光圖就成了又破又舊的殘卷,微風吹來,碎屑一地。

蕭楠腦子裏,裝着這樣一個思想——腳踩在地上!一個既傻又可笑的念頭,眼睛很快合上了,疲倦一下子漫過來,南柯太守的國度裏,悠悠一夢便是長長一生,可惜蕭楠沒有那樣的好運氣。

打睡夢中醒來,蕭楠的眼眯成兩道縫,彎彎的,像兩道月牙,挂在一張慘白的臉上,仿佛初學繪畫的人粗心勾勒的幾筆,站臺的廣播裏一遍又一遍重複着小站的地名,聽慣了母親的唠叨,聲音竟如此親切,蕭楠好似呆了一樣,一下子興奮起來,整個夏天都惦記着的小城,正優雅地曳在山坡下。

奇怪的夢想實現了,做夢的人卻高興不起來,雙腿像灌了鉛似的,深深地陷進地裏,拽不動,拔不出,更嚴重的,仿佛有萬千只螞蟻在往上爬,面對這樣的窘态,蕭楠束手無策,心裏的一個聲音尖叫着——莫非這方風土的問候是麻木?

蕭楠找來一輛出租車,咿咿呀呀地與司機讨價還價,費了一大堆口舌,座位上的人卻聽不懂一個字,蕭楠的臉一下子紅了,身在一個國度,竟似兩個不相幹的種族,好在文字不是瑪雅符號,蕭楠指着通知書上的地址,司機才會意地轉過頭,顧不上疲倦,蕭楠心裏一下子沸騰起來,自吹自擂的普通話,到了用時才知道是一個笑話。

到了學校,蕭楠疲憊不堪,身體軟軟的,像一團海綿倒在草地上,不願動彈,疲倦好似一場傾盆大雨,淋透了身子骨,每一個毛孔都在喊困,不知過了多久,又掙紮着爬起來,佝偻着身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幾十歲,立在幾個閃閃發光的字體前面,滿臉失落的樣子,像少小離家老大回,腦子裏殘留的畫面好好的,卻成了一面布景,戲落幕了,風景成了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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