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與魔鬼共舞

在這片幹旱的地方,下雨是不常見的,擡頭望去的天空,總灰蒙蒙一片罩在頭頂,太陽鑽進了雲層,做了虧心事一樣怕見人,蕭楠躲在寝室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好似大戶人家的小姐,連樓下扯着嗓子的叫喊也不搭理。

晟霂霏箭也似的沖進寝室,額頭的汗,一绺門簾似的垂下來,像一口氣跑回希臘城的斐迪庇第斯。

“蕭楠!知應一聲,很難嗎?”霂霏喘着粗氣,高聲地問。

寝室裏,沒有人回應,整理好的被子,隆起一個小丘。

霂霏大步走到床邊,掀起被子來看,蕭楠抱作一團,幾乎笑成了一個淚人,霂霏氣得不得了,卻也無可奈何,高興的人似乎意猶未盡,輕輕嘆着氣問:“什麽事?”

“河邊有篝火晚會,你去不去?”一個平靜的聲音。

蕭楠長長地嘆了口氣,一臉不在乎的樣子:“你騙我?”

霂霏氣不過,一下子站起身,朝蕭楠狠狠瞪了一眼,丢下一句:“不信算了,我自己去!”

“我信,等我。”一個着急的聲音。

高興的人又一臉呆樣,仿佛一條鹹魚,一下子翻起身,光着腳跑來跑去,焦急的樣子好似丢了魂,霂霏一臉不屑,悶悶地問他:“不是不信嗎?”

蕭楠呆呆地望着霂霏,低聲地回答:“我信了,真的。”

河邊的沙地上,燃起一堆熊熊大火,所有人都圍在一起,有人跳舞,有人唱歌,還有人鼓掌,幾個人擊打着木器,發出簡單有節奏的聲音,又戴了各式各樣的面具,有年邁的、也有年輕的、怒視的男人、微笑的婦女、面目猙獰的、和善友愛的、捉鬼的鐘馗、鬧天宮的猴子、顏色也是五花八門,沒有神鬼的區分,也沒有正邪對立,普通人沒有逆來順受,神佛也沒高高在上,沒了禮儀尊卑,高低貴賤,世界一派祥和。

蕭楠張大了眼睛,望着這群可愛的人,腳下一動不動,以為在做夢,擰一下胳膊,卻沒有醒過來。霂霏臉上十分得意,好似做了一件偉大的事,火光一下子沖了天,四周如同白晝,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充滿了野性的力量,蕭楠仿佛看見了一群纖夫,光着上身,喊着整齊的號子,聲音穿透了天,眼前的景象,深深地震撼了蕭楠,時光仿佛也慢下了腳步,像踏雪訪梅的情侶。

奇怪的是,這條小河一直沒有水,一眼望不到頭的灰白色,沒有一絲生機的死寂,一下子冒出一大群活蹦亂跳的人來,蕭楠的心裏,好似見了魔法一般不可思議。

“發什麽愣?”霂霏站在遠處,回頭大聲叫着,臉上十分不耐。

擠進人群,霂霏一下子不見了蹤影,仿佛掙脫到水裏的魚,蕭楠靜靜地坐在一旁,望着眼前晃動的人,心裏十分好奇,一個戴着面具的人,一定快活的不得了,旁人的目光不會直直地落在臉上。

遠處的一片沙地上,兩個身影低聲說着話,一個“魔鬼”,一個“天使”,魔鬼沒有怕人的身軀,天使長了一個臃腫的身子,避開人世間的熱鬧,讨論着關乎凡夫俗子的計劃,又一陣掌聲沖破了黑夜,直達天外。

“給你!”一張猙獰的面孔,一下子跳到跟前。

突然給人吓了一跳,蕭楠怕得不得了,看見熟悉的外套,才慢慢靜下心來,臉上卻不肯說謊,冷冷地問他:

“走路沒聲音,你是鬼啊?”

“你說對了,沒看見我的面具嗎?”霂霏摘下面具,死皮賴臉地笑。

“戴上吧,我向他們借的。”臉上的笑收了,做了正常人,又吵嚷起來。

“不戴!”蕭楠頭也不擡,心裏還在生氣。

霂霏又擠進了人群,去尋找自己的快樂了,蕭楠朝地上看了一眼,一張猙獰的“面孔”仰躺着,森森的白牙,濃黑的眉毛,眼睛很大,怒目而視,像兩只銅鈴,額頭隆起一道道粗大的紋,仿佛一位和藹的老人,擡頭望着自己,蕭楠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把“老人”額頭的紋慢慢抹平,手卻揣在兜裏不敢動彈。

一番猶豫,兩個簽訂契約的“神祗”不見了蹤影,蕭楠四處張望着,像丢了自己,每個人都戴了面具,尋找兩個“呆滞”的面孔,一定比登天還難,細想一下,又十分可笑,神怎麽肯與普通人見面?況且模樣也未看清。

大概好奇心作祟,蕭楠才想着見他們,問題是,這樣的面具并無特別之處,初看時,或驚或喜,久了,又會生厭,一臉呆呆的表情,像可憐的小人,這樣想着,竟一臉茫然。

“你在找我?”一個身影來到跟前,“魔鬼”到了人間,沒有瘟疫橫行。

“我想…”蕭楠說不出話。

“你想看看我是誰?”蕭楠想說的話,又給“魔鬼”補充完整了。

“我?還是他?只能看一個?”指了指自己,又從身後拽出來一個,好似魔法一樣。

兩張呆板的臉,靜靜地望着蕭楠,“天使”住在天堂,“魔鬼”待在地獄,兩個水火不容的人,卻像戀人一樣靠在一起,好似鳥和魚相戀了,問題是,誰規定了天使不能嫁給魔鬼?

“想什麽?怎麽不回答?”魔鬼的聲音像天使一樣動聽。

“謝謝,我已經…看了。”蕭楠低着頭,心裏天真地想,怎可亵渎神靈?即使魔鬼,也應心存敬畏。

一旁的“天使”靜靜站着,不說一句話,又好似一個卑微的仆人,這樣的想法,在蕭楠心裏幾乎成了事實。

“一直在找我們,為什麽不看了?”魔鬼好奇地問。

“我只想…看一下面具。”情急之下,蕭楠找來一個天真的借口。

“無聊。”一直沉默的“天使”,冷冷地冒出兩個字,走開了。

“真不看了?”魔鬼不放心地問。

蕭楠猶豫了一下,才輕輕點頭,這樣的拖泥帶水,“魔鬼”心裏一定哈哈大笑,一個口是心非的人,自有一番樂趣。

“你…一個人嗎?”又停頓了一下,才完整地冒出一句話來。

“不是。”蕭楠搖着頭。

“我知道。”人才會猜,“魔鬼”一切都知道。

“到這裏來,怎麽會一個人?”又成了人的分析,好似來這裏的人,一定成雙成對。

“為什麽不跳舞?不會?”一個自言自語的聲音。

“就算會,兩個男生一起跳舞,別人也一定以為我們是瘋子!”蕭楠說。

“到底會?還是不會?”又重複了一次,聲音裏有些不耐。

“不會!”很幹脆地回答。

“魔鬼”一下子笑出聲,面具也随着搖晃,仿佛會掉下來,一雙手急忙捂住了臉,好似一張面具下,藏了一張醜陋的面孔。

“魔鬼”的笑聲清脆悅耳,像風中的駝鈴,這使得蕭楠想起一個人,甚至想着,一定認得面具下的臉,這樣的想法長在腦子裏,沒有根深蒂固,搖搖擺擺,像一個不倒翁。

“怎麽了?我教你跳舞。”一雙眼睛奇怪地望着蕭楠。

“想起一個人!”蕭楠回過神。

“誰?”蕭楠被一雙手拖拽着,到了人群裏。

“跟你很像,也許我記錯了。”蕭楠心不在焉地回答。

沙灘上,戴着面具的人們圍着大火載歌載舞,一派群魔亂舞的景象,十分壯觀,誰在意一張真實的臉?火光照着面具,十分清晰,蕭楠仔細打量起來,眼睛看得分明,微微一輪,仿佛一顆碩大的水珠滾動着,長長的睫毛,好似一片陰雲落在面具上,猙獰的“面孔”一下子變得柔和了,像悲傷的卡西莫多,又生出隐隐之心,總想看個究竟,幾次三番,沖動的想伸出手摘下面具。

蕭楠正猶豫不決,腳下踩了一個軟軟的東西,低頭去看,發現是對方的腳,一下子窘的不得了,準備道歉,一個奇怪的聲音驚訝地問:“為什麽一直踩我的右腳?”。

“魔鬼”的聲音,像一片芒刺長在背上,蕭楠十分尴尬,一張張呆滞的“臉”,一下子給吸引住了,靜靜地注視着蕭楠,沒有一句話,安靜的好似一片荒漠,冷嗖嗖的目光,仿佛一大簇箭雨穿過蕭楠身體。

蕭楠撇下“魔鬼”,落荒而逃,像一個丢盔棄甲的小兵,一張廢棄的面具,又被蕭楠拾了起來,穩穩地扣在臉上。

“你的朋友去哪了?”躲在面具後,蕭楠平靜了許多,揪着走上前來的“魔鬼”問。

“晚會散了,自然會出現!”一個淡漠的聲音。

“好玩嗎?”蕭楠的肩頭被重重敲了一下,一張熟悉的臉跳到眼前。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方式出現?”蕭楠扭過頭,問笑得正歡的霂霏。

“抱歉,沒看見有一位女士,不應該打擾你們。”霂霏開着玩笑。

“女士?不敢當,朋友,還可以,這就是,你說的‘她’了。”“魔鬼”睜大了眼,看了看霂霏,又回頭看一眼蕭楠,大方地說。

“朋友?來這裏,我可不想交朋友,你們說的‘她’是誰?跟我有關嗎?”霂霏顯得十分坦然,一張面具的遮擋,不用委婉的講話。

“我來,也不是交朋友的。”如此鎮定的聲音,倒令蕭楠目瞪口呆。

兩個陌生的人,竟像促膝長談的朋友,你一言我一語,争辯起來,吵得不可開交,思想統一了,又相視一笑,誰也不計前嫌,蕭楠始終沉默,一個大活人,在相談甚歡的人面前,與一件雕塑實在沒有什麽分別。

“看來,你心滿意足了,我應該努力。”霂霏回過頭,匆匆瞥一眼蕭楠,轉身走開了。

霂霏的眼神,仿佛在打量一個下人,令蕭楠極不自在,又好似戴了枷鎖的奴隸,給人挑來挑去,臉上火辣辣的,像燃了一堆野火,低着頭不說一句話,可笑的是,這樣的想法,實在自欺欺人,蕭楠只是望着一張猙獰的面具,幻想着面具後的臉。

一陣整齊的掌聲,十分有力,仿佛穿透了黑夜,人群中分開一片空地,一個戴了老鼠面具的人走到中央,火光照着面具,兩顆門牙斜斜地長在嘴邊,像兩撮白胡子,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躲閃着竄起的火焰,一只大老鼠活了過來,人群裏一陣騷動,“老鼠”大聲說:“請大家歡迎我們的朋友!”。

如此清脆的聲音,仿佛聽了山澗裏的流水,又一陣掌聲過後,熱鬧的沙灘上,一下子靜了下來,好似沒有一個人影一樣安靜。

“來,我教你。”一只手伸到蕭楠跟前。

人群中分開一條路,筆直地通向那片空地。蕭楠跟在“魔鬼”身後,心裏十分緊張,提起腳來,好似灌了鉛一樣,“魔鬼”大概施了魔法,才讓倔強的人亦步亦趨。火光照在面具上,倒映出熊熊火焰,仿佛面具也燃了起來,蕭楠腳下亂作一團,像學走路的孩子,四周的人看得出神,目光如系在兩人身上。

“你的手在抖。”耳邊,“魔鬼”低聲地提醒。

“可能…,有點冷。”聲音在顫抖,緊張得不得了。

“旁邊有火!”臉上不可思議。

“這麽多人,我也緊張。”又安慰說。

“看不出來!”蕭楠搖了搖頭。

“魔鬼”看着蕭楠,又說:“我的方法,是把自己當作一名老師,在一間安靜的屋子裏,教一個學生跳舞,為了讓屋子裏看起來像舞廳,四周擺了很多塑像。”

“雕像不會動!”蕭楠反駁說。

“那就當自己是塑像!”一個嚴肅的聲音。

蕭楠用“魔鬼”教的方法,把自己當作一名老師,正打算“翩翩起舞”,突然又給一陣掌聲打斷了,一只手被“魔鬼”緊緊拽着,茫然地向四周的人彎下腰去,舞跳完了,跳舞的人像做了一個夢。

沙灘上,人們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将熊熊大火圍地嚴嚴實實,到了高潮,又一陣齊聲吶喊,聲音十分整齊,震得火焰也竄了起來,一簇簇光亮,像雨後的落花,透過晃動的縫隙,灑在沙地裏。

“這些人,是笑我們嗎?”坐下來後,蕭楠問。

“怎麽說?”

蕭楠沉默,與一大群人為敵,是十分危險的事,蕭楠在心裏告訴自己——我不是一個膽小如鼠的人,為了證明勇敢,蕭楠決定把事情弄清楚。

“笑,也應該是你,不是我們!”沉默了一會兒,“魔鬼”搖了搖頭,指着蕭楠的鼻子,開玩笑似的說。

一不小心,蕭楠竟成了累贅,連累對方一起受窘,蕭楠心裏十分不安,張了張嘴,道歉的話,一句也沒說出來。

過了一會兒,蕭楠難為情的樣子,小聲地說:“跳舞,我不如你。”

“魔鬼”注視着蕭楠,講了一句有哲理的話:“向別人學的,生下來什麽也不會,只會哭!”

蕭楠張大了眼睛,望着怒目而視的“面孔”,像呆了似的,一時間,竟說不出話,這張面具後面,究竟藏了怎樣的一張臉?美麗的、醜陋的、智慧的、愚笨的…,沒有明确的答案,心裏十分迫切,腦子裏又亂作一團。

霂霏高舉着面具,一路蹦蹦跳跳,朝這邊走來,臉上高興的樣子,大有過了今晚,世界便亡了,與一張呆滞的“面孔”比較起來,活生生的臉實在了許多,有鼻子有眼睛,講起話來像放連珠炮似的,總能聽得明白。

霂霏走上前來,張了張嘴準備說什麽,卻被另一個身影打斷了,“天使”突然降臨在人們面前,微微上揚的眉頭,美麗而不失莊重,一點朱唇上,一張“臉”美得令人窒息,又帶了幾分純真,像卓蘭畫筆下的孩子,圓潤的下巴不停起伏,冒出一團團白氣,仿佛說話也困難,天神的面孔,凡人的呼吸,這個夜晚,如此的美麗而祥和。

“魔鬼”說的沒錯,結束的時候,“天使”就會出現。

蕭楠望着“天使”,羞愧地低下了頭,雖然知道,臉不是真實的,也不是第一次看見,心裏卻啧啧稱奇,那美,幾乎震懾住了蕭楠。

“天使”對“魔鬼”說:“馬上結束了,我們走吧。”

沙灘上的人紛紛離去,意猶未盡的樣子,恨不能一直戴着面具,幾只“小鬼”捧起沙,朝大火撒去,微弱的火光偶爾跳動一下,像是在掙紮,大火很快熄滅了。

“魔鬼”望着“天使”,又朝蕭楠看了一眼,堅定地說:“我自己回去。”

沉默了一會兒,“天使”抛下一句——什麽毛病?就轉身走開了,世人生氣的臉,“天使”一樣存在,只不過看不明白。

望着遠走的背影,“魔鬼”輕輕冷笑了一聲,淡漠的樣子,好似放走了一只小狗,心裏大概在想,等下一次遇見了,又會搖着尾巴讨主人的歡喜。

霂霏緊盯着“魔鬼”,像呆了似的,目光如水滴,看久了,也能在面具上鑿開一個洞,霂霏的心裏,一定這樣想着,“魔鬼”摸了摸面具,又在霂霏面前揮了揮手,才好奇地問:

“我臉上…,有什麽不對?”

突然,“魔鬼”笑了起來,銀鈴般的聲音回蕩在沙灘上,蕭楠吓了一跳,安靜的夜,這樣的聲音,實在吓人。

“我摘了面具讓你看吧!”

霂霏搖了搖頭,一臉緊張,快快地說:“沒有,他…,是你男朋友?”

“未婚夫。”幹脆地回答。

霂霏驚地說不出話,呆呆地站着,一臉愚昧的樣子,一旁的蕭楠,幾乎怔在那,像聽了天使嫁給魔鬼,要知道,在這片傳統的地方,學生與婚姻之間,隔着不可逾越的鴻溝,除非“魔鬼”的身份…,蕭楠不敢想。

“你…,不是學生?”霂霏問。

“我說過自己是學生嗎?”趾高氣揚地回答。

這樣一張面具,害苦了膽小的人,霂霏低着頭,正為說過的話後悔,嘴不停地哆嗦,緊張的樣子,像小偷見了警察,“魔鬼”的“臉”沒有摘下來,而在霂霏與蕭楠的心裏。凡人的臉卻十分清晰,想到此,蕭楠的臉上,窘得不得了。

“該回去了,明天要上課!”霂霏站起身,聲音擠成一團,好似橡皮泥。

見霂霏要走,蕭楠拍了拍身上的泥,準備追上去,嘴裏嚷着——等等我,背脊竟冒起一絲寒氣,“魔鬼”突然笑了笑,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你等一下,我有事。”一只手拽住了蕭楠。

蕭楠慢慢地轉過身來,像給老鷹捉住的小雞,眼神裏滿是哀哀的乞求,道別?祝晚安?奮力抗争?哀求…,腦子裏瘋了似的旋轉,塞了各式各樣的想法,“魔鬼”望着蕭楠,輕輕嘆了一口氣,很失望的樣子。

霂霏丢下蕭楠,跑得沒了蹤影,蕭楠并不怪他,在這種情況下,人與動物的分別,是人會想到進退,動物只知道莽撞。

“魔鬼”看一眼蕭楠,輕聲說:“你在發抖!”

“真好玩,想不到面具可以讓我成為很多人,學生、老師、工人、魔鬼、可惜…。”說到最後,又幽然打住了,好似一片空白。

“你喜歡…魔鬼!”猶豫了一下,蕭楠才說完整。

見“魔鬼”沒有張開血盆大口,吞了自己,蕭楠開始放肆起來,“魔鬼”點了點頭,輕聲笑了笑,一張神秘莫測的臉,實在琢磨不透。又說:

“我是學生,是吓唬你們的,麻煩你…,送我回去!”

蕭楠沒有說話,突然被“魔鬼”拽着,朝幹了的河床上走去,短短的幾步路,深一腳淺一腳,竟似陷進了淤泥一樣狼狽。

天邊,幾顆寒星眨着眼,仿佛給誰攪了清夢,路燈低着頭,像駝背的老人,打着燈找尋着什麽,撒下一片昏暗的光,好似一塊毯子,人躺上去,一定做一個又香又甜的夢。“魔鬼”沒有摘下面具,一張滿是傷痕的“臉”,十分可怖,一抹淡淡的笑,冷冷的,又好似浮在臉上一樣真實,蕭楠想伸出手去,撫摸着這張臉說:“這裏,沒有你的敵人!”

記憶中,沙灘上,火光沖了天,如夢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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