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晨音因生産不算順利,便坐的雙月子。等她出月子,已是六月中旬,也到了鈕钴祿氏該出宮回府的日期。晨音給她準備了許多東西帶回去,并親手把一個錦囊交給她,“這個,額娘你一定要記得親手交給二哥啊。”

“這裏面到底是什麽?”

鈕钴祿氏捏了捏錦囊,說道,“又像粟米,又像佛珠串的,好像還有紙箋?”

“是我與二哥鬧着玩的東西。”

晨音笑眯眯的,答得磊落大方。聽她如此說,鈕钴祿氏反而放下了想一探究竟的心思,嘴上嗔道,“我怎就生了你和你二哥兩個,總長不大的孩子氣!”

鈕钴祿氏抱怨了幾句,臨了,卻驀然紅了眼眶。出翊坤宮前,一直拉着晨音的手不放。事無巨細,拉拉散散說了一大堆。爾後,她似想起什麽,與晨音靠得越發近,周圍宮人見母女兩說體己話,識趣的退了退。“你與萬歲爺之間……”

鈕钴祿氏頓了頓,不知該怎麽形容,只得含糊過去,“額娘老了,不知你們年輕人怎麽想的。但有一點你得記清楚,他是君你是臣,頑笑吵鬧必得有個限度。”

“還有,也是最重要的。”

鈕钴祿氏看了看女兒秾麗的面相,“世間男兒皆薄幸。又特別是這些生來便居在高位,聽着‘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長大的男子。他們趨利避害,永遠是把自己放在他人之前。額娘看得出,皇上對你有情,你雖與他和樂融洽,卻冷靜自持。這樣對,也不對。”

鈕钴祿氏嘆了口氣,“對,是因紫禁深宮,情分薄,恩怨長。你能守住自己的心,日後若……也不必熬身煎心。不對,是因沒看懂男人。還記得你小時候學騎馬,師傅教的麽。對付馬兒,你得先馴服它,待它對你溫順,你便回以更好的草料食黍與愛|撫。讓它覺得,自己不過是獻上了一些溫馴,便得了你全部的好,它才會越發看重你。哪怕,它在你眼中,從頭到尾都只是個畜生。”

最後幾個字,鈕钴祿氏聲音輕得微不可聞。說罷,拍拍晨音的手,扭身頭也不回的走了。晨音立在原處看湯嬷嬷引着她越走越遠,直至背影完全消失在重重宮門之後。她從不曾知曉,自己的額娘通透之此。“娘娘,奶嬷嬷說今日天氣不錯,可以抱小阿哥去禦花園走走,曬曬太陽。”

杪春怕晨音難過,故意引她疏散心情。“好。”

晨音從善如流的點頭,“我們同去。”

宮中養着一大批花匠,還有偌大的花房。除去白雪皚皚的冬日,不論那時節來,這裏都是繁花熙熙攘攘,熱熱鬧鬧一片。晨音在一從開得極好的玉蘭花前站定,無意掃到花樹接近泥土的根基處,有一截很細的枯枝。可能是冬天被霜雪壓死的,開春後也沒能再長出來。晨音又看了看枝頭熱鬧豐茂的玉蘭花。驀然想起鈕钴祿氏說她與皇帝的話。繁花與枯枝——春光搖曳與一身舊雪。隔着一個凜冽的寒冬呢。杪春見晨音在發呆,總擔心她太難過,片刻不歇的又喊起來,“娘娘,小阿哥想讓你抱。”

晨音回過神輕笑一聲,走過去看奶嬷嬷手中的襁褓。小五剛醒來,吃了奶,現下精神正好。瞪着雙圓溜溜的眼睛,不哭也不鬧。晨音捏捏他嫩呼呼的胳膊,伸手準備從奶嬷嬷懷裏接過。兩人這番交接動作還未做完,一道矮小的杏黃色身影,突地從斜面沖出來。晨音毫無防備,小腹被大力撞了一下,踉跄後退兩步,已半邊身子在她懷裏的小五順勢往地下落去。隔得最近的奶嬷嬷想去抓,卻只堪堪碰到個襁褓邊角。晨音目眦欲裂,失聲叫起來,“小五!”

“小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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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不可!”

場面亂成一鍋粥,衆人慌亂的撲上去救小主子。有個叫勝安的小太監最為敏捷,閃身往地上一躺,把小五牢牢接在懷裏。晨音見狀,雙肩塌下來,閉目喘了口粗氣。快步走回去,把小五接過來,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見他似完全沒察覺到方才的危險,沒有哭鬧。依舊睜着兩只圓眼睛,嘴角吐出個小泡泡在玩。晨音在襁褓裏摸了摸,還是覺得不放心,把孩子交給丹朱,讓她抱回翊坤宮請太醫瞧瞧。烏拉拉一大群宮人跟着丹朱走了,晨音身邊只剩下杪春與方才救了小五的勝安。晨音垂着眼簾,面無表情的注視着三步開外的保成。不,應該是太子胤礽。大概一月之前,晨音還在坐月子時,保成的天花便好得差不多了。又适逢元後壽辰,皇帝賜恩,特封元後嫡子,二阿哥胤礽為太子,遷至毓慶宮。自他被封為太子,這還是晨音第一次見他,卻不料是這般情形。方才,他那一撞,絕非玩笑的力道。而是真正的,帶着恨意與毀滅的撞擊。太子繃着一張小臉,怒氣騰騰的瞪視晨音,不待晨音開口問原因,他先尖着一口哭腔叫起來,“活該,你活該,是你害死了哥哥!是你害死了蓮千姑姑!”

承祜的死牽扯太多暫且不論。單說蓮千,分明是皇帝察覺到她心思太雜,承祜一落氣,她便消失在後宮了。“不是我。”

晨音一字一頓,目光越過太子,落在他身後跪了一地的随侍身上,“一炷香時間,把滿繡帶到此處,本宮可饒你們不死。還有,記得閉緊你們的嘴。”

這群宮人方才沒能攔住太子,險些釀成大禍事。本以為小命難保,這會兒聽晨音的話,一個個連連叩頭,一溜煙兒的跑了。滿繡來得很快,一見晨音,便‘噗通’跪倒在地,“太子年幼,被奸人迷惑,一時辦了錯事。奴才代太子向娘娘與小阿哥賠罪,還請娘娘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饒恕太子這次。”

光天化日,謀害寵妃幼弟。哪怕身份貴重如太子,也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太子很不服氣滿繡這個自己人為何要向晨音道歉服軟,伸手拉她,氣呼呼道,“姑姑起來,孤沒做錯。”

晨音睇着太子,又轉眸看向滿繡,眉梢染了冰霜,“本宮要的,不是你的歉意。你應知曉本宮趕在皇上知悉前,急召你來是為什麽。”

“是。”

滿繡喃喃而答,左手下意識動了動。“你們都退後三十步。”

随着晨音一聲吩咐,周遭的太監宮女全退遠了。晨音走到滿繡面前,伸出手。滿繡面上掙紮一閃而過,利落地把袖間藏的厚信封遞到了晨音手上。同為元後大宮女,宮人卻都說,滿繡不如蓮千聰慧能幹。實際上,滿繡才是真的聰明人,且心中自有一番取舍。晨音打開信封,粗略翻了一遍,确認是當日的東西,這才遞到太子面前,淡淡道,“往日我還覺得你皇阿瑪這般早讓你讀書,對你來說太過勞累。哪知今日,你讀的書倒是派上用場了。你已學完千字文了,看看裏面的字你可都認識。”

太子雙手背在身後,警惕的瞅着晨音,不肯接。還是滿繡代為接過,輕聲道,“太子,這裏面是承祜阿哥絕筆以及……”

聽見哥哥的名字,太子一把搶了過去,拆開,裏面卻只有一句話,“晨音,你與皇額娘交好,你說皇額娘可會怪我做了錯事?”

這便是承祜臨終前口不能言,事先準備好交給晨音的那張紙。當日晨音沒有帶走,留在了滿繡哪裏。滿繡細致,不僅把這張洗脫晨音嫌疑的紙帶了來。還把當年元後懷太子時,與晨音互傳的信件盡數帶了來。那裏面,有不少晨音所贈,利于安胎的奇方。“姑姑……”

太子并未盡數看完,面上神情卻已由怨毒憎惡轉為迷茫甚至無措,他一手拽着滿繡衣袖,“這為何、為何和孤知道的不一樣,孤明明聽人說……”

“太子。”

滿繡痛心的看着太子,朝他磕了一個頭,“承祜阿哥之事,過于複雜。奴才存了私心,不想看太子小小年紀背負太重,所以從未給太子講明過。才至今日,太子輕易為奸人所惑,與真心待你之人怒目相見。”

“孤……”

太子小臉蒼白,不安的往後退了一步,擡眼去看晨音,讪讪的想說什麽,張着嘴,卻是沒發出聲音來。“本宮不放心小五,先行回宮了。”

晨音撂下這句話,轉身便走。太子在她身後,拖着哭腔小小聲喚了一句,“宜娘娘,我……”

晨音回頭,深深看了太子一眼,“太子若得閑,也可以去看小五。”

-回宮的路上,杪春一臉的欲言又止。晨音道,“說吧,別憋壞了。”

“娘娘臨走前,為何要與太子說那話。”

杪春眉頭緊蹙,“今日咱們小阿哥已很委屈了……”

“嗯。”

晨音應了聲,她明白杪春的顧慮與氣憤,低聲道,“因為那是太子。”

不管太子将來如何,至少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大清儲君。她今日不斥他、怨他,甚至大方處之,不代表她不怒。只不過,她得為小五将來考慮。她就是要讓太子把沒說出口的愧意,永遠記挂在心底。這樣,小五今後的日子,也會過得平順些。杪春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輕聲問,“方才滿繡姑姑一口一個奸人,會不會是承乾宮哪位?”

“八成是。”

晨音道,“她被關這些日子,恨我恨昏頭了。上次聯絡晚靜要送走小五,這次又蠱惑太子意欲加害……”

晨音話沒說完,之前她還在擔心,她不在後,佟貴妃會對小五下手。現下好了,佟貴妃為了報複她,不惜動太子這個儲君,也就是動到了皇帝與太清頭上,皇上必不會再留她。也算是,了了她一樁心事。-晨音回到翊坤宮,見安嫔正在殿內逗小五。自扳倒烏雅氏與佟貴妃後,安嫔便大大方方的與晨音來往。兩人都不是扭捏性子,倒說得上話。特別是現下有小五後,安嫔是越發愛往翊坤宮跑。今日太子在禦花園鬧的哪一出,宮中暫時并未傳開。安嫔不知情,還以為晨音是舍了兒子,一個人在禦花園賞花看景逗留這麽久不回來。一見她,便忍不住嗔道。“你還當額娘呢,方才小五睡前哭得可傷心了,你也不在,看得我都怪心疼的。”

晨音去內間看了看搖籃裏酣睡的孩子,目中似膠着化不開的暗色,轉身出來,直直看向安嫔,“你喜歡小五嗎?”

“這問的什麽話,我當然喜歡了。”

安嫔挑眉答道,“不然我為何天天往翊坤宮跑,你沒聽宣貴人一聲聲的怎麽嗤我麽?說什麽我想靠巴結你争寵,哼,門縫裏看人!”

“那好。”

晨音勉強笑了一下,“我把小五托付于你撫養,如何?”

安嫔險些滑到圈椅下,不可思議道,“你、你說什麽?為什麽?”

“哐!”

殿門自外面被人推開,來人逆光而站,一身煞氣立在門口,“朕也想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這個問題晨音考慮過許久。她可以接受自己的孩子平凡無奇。卻無法接受,孩子是在毫無選擇的情況下,被人捧殺至庸碌無為。所以,她不願把孩子送去壽康宮。至于安嫔,是她觀察許久的決定。安嫔雖不夠聰明,但真實為人爽朗熱切,而且家世不俗,有倚靠。慈寧宮為着安撫有功之臣,也不會放任以遭過一次罪的安嫔,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算計。當然,最重要的是,安嫔真的喜歡小五。皇帝一步步逼近晨音,餘光掃見安嫔還杵在原處,乖戾地吐出一句,“出去!”

安嫔吓得一哆嗦,心知自己站在這裏也幫不上晨音,飽含擔憂的瞅了晨音一眼,快步退下。“你怎麽這時候來了?”

晨音面色平靜,她還以為皇帝要處置好佟貴妃與太子才會到翊坤宮來。沒想到,竟這般早,還把她與安嫔的對話聽了去。“朕不來,怎知你的心思?”

皇帝怒極反笑,目不轉睛的盯着晨音,“你說你喜歡兒子,朕便處心積慮想把兒子留給你。你可知,為了小五留在翊坤宮撫養,朕與慈寧宮糾纏多日。”

甚至還引得太皇太後動了氣,直到現在,還與慈寧宮僵着。就連今日匆忙而至,也是他驚聞晨音在太子處受了委屈,他無法動真格的懲處一國儲君。便只能以其他方式彌補晨音,比如說——位份。他是帶着封妃聖旨來的。來的路上他還在想,後宮已沒了佟佳氏,晨音封妃,以後便是後宮位份最高的妃嫔。她的兒子,再抱養給別人,便不合适了。今後,也不必再擔心慈寧宮掰扯。可是她呢,她在做什麽!晨音一絲不拉,把皇帝的失望、憤怒、震驚等各種情緒,盡收眼中。她閉眼緩了緩,退後幾步,落座在方才安嫔坐過的圈椅,一指摩挲着把手上的魚鳥紋飾。腦子裏想着,也不知道鈕钴祿氏那日能回到府中。以二哥那性子,收到錦囊後,雖不至于完全相信紙箋上颠倒重生的話,但也不可能完全無視。只要等她殒命,等半月之後的地震如紙箋所說,二哥必然會全信吧。還有那串也許能保全家族的佛珠,二哥肯定會用好吧。還有小五,有安嫔與太子在,他今後想必也不會太過艱難。都安排好了。“有件事,我本想過幾日說與你聽。今日正巧被你撞上了,索性不瞞了。”

皇帝嗤笑,沒做聲,那染着煞氣的眼神卻分明在說,“事已至此,有甚好說的。”

“皇上相信轉世重生麽。”

晨音不待他答,便道,“我知道,你不信,其實以前我也不信。”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都說的些什麽!皇帝眉心一跳一跳的,恨聲道,“你莫要給朕胡扯,朕只想知曉,你為何要送走小五!朕對你不夠好麽,你遇喜之時,甚至睜一眼閉一只眼,縱着你在後宮攪風弄雨。而你,竟狠心到連朕的孩子都不想要。”

“果然不信。”

晨音扯出個無力的笑,“皇上說我攪風弄雨,那必是知曉我的動作了。那你認為,我為何一定要對付佟貴妃和烏雅氏?”

“佟貴妃也就罷了,她身處高位,可以說我是羨她、嫉她。那烏雅氏呢,一個包衣奴才出生的無寵答應,與我無冤無仇,我為何要費盡心思算計她?”

皇帝喉結滾動,胸腔裏悶得發慌。一雙劍眉高高揚起,下面兩只黑眸盡顯黝黯,是耐心用盡的前兆,“你到底,要說什麽?”

“從前,我是你的宜妃。”

晨音阖着眼,順着回憶慢慢捋道,“烏雅氏是德妃,她的兒子,也就是四阿哥,最後登基了。而我的兒子,被鸩殺于苦寒牢獄……”

一世光陰,恩怨長短,靠言語很難描述。晨音此刻自沒删繁就簡的心思,想到什麽,便說什麽。她也不知自己說了多久,反正她再睜開眼時,窗戶外射進來的日光灼灼熱烈,刺得她眼前一片花白,幾乎看不清皇帝的臉。她只聽見皇帝的喘息,粗重,滞郁,帶着顫意。“朕不信。”

皇帝幾乎是從牙關裏擠出的字,“朕不信眼前的你是個老妪,也不信朕會兩廢嫡子,把江山交給包衣之子,不信朕的晚年會昏聩多疑至放任諸子殘殺……”

不信,會對你那般狠心。明知四阿哥上位,你與孩子必成衆矢之的,卻未給你安排一條退路,任你如浮萍。“你該信我的。”

晨音起身,凝着皇帝眼中那抹藏不住的崩潰,輕輕搖頭,“你我記憶不同,且至少,這一次你對我極好。我與你說這些,不是想與你論情分恩怨。”

聽她這般說,皇帝反倒覺得胸腔更是堵得慌,神色莫測道,“那是為何?”

“康熙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庚申巳時,有地震。東至舊都盛京,西至河南安陽,凡數千裏。波及範圍至河北、山西、陝西、遼寧、山東、河南等地。而京城、平谷,三河一帶最慘。死傷數萬人,房屋損毀無數。皇上,提早做準備吧。”

皇帝從紛亂的情緒中似抓到了什麽,厲眸定定望向晨音,“你前面鋪墊那麽多,是為了告知朕,有這一場天災?”

“是。”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晨音一身輕松。去年在南堂憶起康熙十八年這場大地震時,她猶豫過,該不該插手。瑪嬷因與常人有異,被瑪法終生鎖在靜園的事,她記憶太深。那還是因為瑪法對瑪嬷有情,所以只藏着她,而非直接傷她性命。皇帝不是一身只娶一妻生一子的瑪法,若她給皇帝表明自己乃異類,可以想見,皇帝會如何處置她。她也曾想過,借欽天監南懷仁或者別人的手告訴皇帝,有天災。可從前地震來臨前,南懷仁的地動儀毫無動靜,京郊內外也無人察覺異象,都覺得日子平順,天象無異。既如此,就算她使計讓這些人去回禀皇帝,可連他們自己都不信這回事,又如何能說服皇帝信。所以,這事,只能她自己辦。真正下定決心,是看了瑪嬷手劄上的那句話,“施予愛絕無損,保留愛卻常有失。”

她不知曉,人世間有多少人能入她一般有轉世重生的緣分。卻知曉一點,自己占了大便宜。她可以借着預知先機,安排好家族與兒子,避開未來幾十年風險。可那些即将被掩蓋山搖地動之下的百姓,卻沒這般好運。相較而言,她擁有的東西太多了。她不清楚自己這樣做,算不算施予。但至少,若能提前布置,這世間會少數萬條冤魂。年輕傲氣的皇帝,也不用下憋屈的罪己诏。曾經她以為,這樣做後,痛快激蕩裏難免藏着悔恨。可當她真的把一切宣之于口後,卻意外的覺得平靜甚至自由。“保留愛常有失”——這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這些年,她帶着一身秘密,哪怕日子金尊玉貴,得過不少真心實意。終究不得痛快,難以自由。說出來,多好!-晨音沉在自己的思緒裏,連皇帝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曉。丹朱幾個在外面隐約聽見她皇帝起了争執,進殿時都靜悄悄的。可晨音反應卻一如平常,接下來幾日,該睡便睡,該吃便吃,有時間就去陪孩子。以前心裏藏了事,累覺自己是個異類。過這樣閑适的日子,總愛胡思亂想,擔憂福禍,襯得時時刻刻難捱。如今心頭敞亮,日子倒是過得悠閑自然。只是不知,還能這樣松散幾日。這夜,晨音照着時辰帶小五上床休息,迷迷糊糊間,蓮帳裏一股酒味。下一刻,男人的健壯的身體直直砸到她身上,二話不說,便要來扯她寝衣。晨音大驚,一手推他,下意識偏頭去看已在她臂彎裏哭鬧起來的小五。“孩子!”

皇帝喝了酒,思緒混沌,之前沒注意到小五也在,這會兒聽見哭聲才醒過神來。屏息片刻,突然硬從晨音懷裏把孩子搶了出來,胡亂拿衣服一裹,轉身大步塞給殿外候着的顧問行。他回來時,晨音已穿好寝衣,坐在床上,一副有話說的模樣。皇帝此時,并不想聽她說話,眼神閃了閃,一個虎撲,再次把晨音壓在身下,手也不老實。晨音呼吸略急,隔開他熾熱的唇。“你不介意,這裏面……”

晨音指了指自己的頭,“是名老妪?”

“難以想象是什麽模樣。”

皇帝悶聲答道,“所以,只能你委屈些,再陪我老一次。”

悅你紅顏,亦愛你蒼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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