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日清茶和你

摸小孩大腿的那人,就算是不讓羅子君知道,徐晨最後也沒讓他好過,從警察局回到家,他就直接一個電話飛去那人渣的工作單位和教育局。聽說那人居然也是個老師,還是個小學老師,而且據說這還不是他初犯,這人家裏還有點背景,之前有過類似的事兒最後都用錢壓下來了。

這次還想用錢私了,沒想到碰到個硬茬。

“錢?”徐晨在電話裏笑:“我出雙倍。”

“我跟一倍!”李亮在一邊舉手。

“跟!我代表我哥跟十倍。”許知遠在旁邊咬着筆杆子張牙舞爪,被李亮在桌底下踹了一腳。

“我們家嘟嘟別的沒有,有錢的叔叔特別多。占他便宜的手留不下,那就把飯碗給我留下。”

徐晨在電話這頭冷笑,對那邊提出來的交涉條件嗤之以鼻:“我勸你還是接受,畢竟我還是文明人,換一個人來,呵呵。”

現在徐晨有點慶幸當時小孩把自己攔住了,徐晨後來冷靜下來想了想,得虧這事兒老羅還不知道,他要知道了,別說飯碗,那人估計什麽都留不下。

此時此刻,大山另一邊的羅老師對正在發生的一切卻一無所知。

山裏的時光很漫長,沒有網絡沒有手機沒有電視甚至連随身帶來的書都沒幾本,每天除了和孩子們上課之外,餘下的時間也只能就着這蒼茫山巒和清亮的月色,思念他的小孩。

他走得倉促,甚至連平時不離身的泡茶工具都沒帶,閑得慌。

手機暫時是沒法修了,教務處的電話也不是随便就能打的,他只能每天翻自己随身帶着的小本子。

這疊破破爛爛的玩意兒說是本兒,其實是很多零碎紙地手工紙、廢報紙粘貼在一起的,上面是小孩從小到大亂塗亂畫的東西,有的是正兒八經用來練手的日記,有的是他一時興起撿了張紙就随手塗鴉的。

平時小孩經常創作完了跑到他面前炫耀,問他好不好,羅老師每次都認認真真看完,再給畫朵大大的紅花,要不批個五角星,小孩就特高興,但這僅限于小孩給他看的時候,一般羅老師是從來不會主動去翻小孩隐私的。

除了臨走那天,他在小孩書桌上看到那本東西,突然迷心竅似的,連同嘟嘟睡覺抱着的玩偶一起,塞進包裏帶走了。

他一頁一頁翻,那疊東西裏大部分是塗鴉,小孩畫得很有趣,小時候的創作抽象,大部分是春夏秋冬旅游或者他和老羅的未來家,再要麽就是平時幾個狐朋狗友來玩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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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一點,小孩會圖文并茂了,突然畫了好幾頁老宅的東西。

水井、棗樹、銀杏、梅花……還有梅樹下對望的兩個青年,好幾個過于具象的場景,小孩壓根就沒和羅老師提過。

考察指導還剩一個多月,本來隊裏是有名額讓羅老師中間能回去一次的,後來他們隊裏突然有和準備保研的男孩接到家裏來信,說是出了急事,羅子君就把這名額讓人了。

不過那人臨走前,羅子君折了幾支梅花托他帶過去。

花是頂新鮮的。羅老師一早從山裏帶回來的。

山裏的天氣冷,和他原來住的地方溫差有十幾度,有回出門散步的時候,居然看到半山腰還能開出梅花來,雖然是孤零零一樹顯得有些突兀,但突然這樣出現,竟也讓老羅心裏出現一抹濃厚的親切感來。

他一直惦記着要給小孩捎一些回去,讓他插在家裏的花瓶裏長長久久。

男生看他嘆氣,就随口問:“老師你最近老唉聲嘆氣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談戀愛了?”

羅子君愣住,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作勢要打他頭。

算戀愛嗎?其實他也不知道,上次模模糊糊留了兩張難看的要命的畫,就消失了,啊還有後來送的花,也算是文藝男青年比較隐晦的告白。

也不知道小孩有沒有原諒他的不告而別,原諒了有沒有懂他的意思,懂了心裏是怎麽想的。

羅子君有點自嘲,年紀大了,很多事做起來反而沒有年輕時候虎了吧唧的樣子,死心眼兒一條道走到黑的膽識越來越少了,會瞻前顧後,會想很多,嚴格說起來,有時候反而還沒他家小東西來的勇敢。

男生也沒管他發呆,看着手裏包裝簡陋的梅花,有點為難地說:“這帶是能帶,只怕回去花兒都爛了。”

羅老師就笑:“沒關系,就一根禿叉子也行,給他就行。”

“行。”男生揮揮手:“還有什麽要帶的?”

羅子君看看花說:“幫我給他帶句話吧,不用添油加醋照實說就行。他脾氣挺好。”

羅老師說小孩脾氣好,那個男生就信了。回去之後,那人按着羅子君給的電話聯系到小孩,讓他過來拿東西。都城易因為有了上次的教訓,對所謂“羅子君的同事、羅子君的朋友”警惕性一律都高了十倍,他讓那人把東西放在門衛室自己去拿。

男生廢了半天口舌拗不過他,只能苦口婆心地妥協一半:“那我在門衛室等你。”

這才讓小孩答應和他見面,男生苦不堪言,這小孩和羅老師說的不一樣啊,誰說他“溫柔禮貌善解人意的?”,這小孩和自己通了十來分鐘電話,前後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個字,全是自己一個人在嘚吧,要不是那頭還應着,他差點以為山裏信號不好都傳染到城裏了。

兩人站保安室門口相顧無言,從腳趾到頭發絲兒都透着尴尬,保安大叔捧着菊花茶掐着二郎腿,對這出年度苦情大戲看得津津有味。

那個男生熬不住了,把東西往小孩手裏一塞就說“”羅老師讓我給你帶句話,山區手機沒信號,讓你好好考試。”

小孩死死盯着手裏的梅花半天,猛地擡頭又死死盯了了他半天,眼眶突然紅了。這讓男生心裏突然有點發毛,不知道他幹啥了觸了這祖宗逆鱗,等回頭被羅老師知道了不會被他打死吧。

男生小心翼翼地嘗試又把話重複了一遍,看他反應,小孩才“嗯”了一句,淡淡轉開視線。

“诶你別不信,是真的,這鬼地方,我每次為了收我媳婦兒的破微信,要爬到東頭一塊大石頭上,調好角度,把手機這樣舉着,破信號才勉強有一格,但也只能收信,要發,十次能成功一次就特麽是奇跡了。”

小孩抿抿嘴:“嗯,我信。”

他不光信,心裏的大石頭還落了地,渾身舒坦。這心情一好,就多說了兩字兒。

男生覺得差不多了,腳底抹油趕緊要溜:“那我走了啊,我還趕着幫他修手機呢。”

小孩一把拉住他,塞過上次備好的,那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麻煩你,幫我把這個帶給他。”

“啊?”

“他……下個月生日,替我帶個生日快樂,可以的話……麻煩你們……幫他煮碗面,他不會做飯。”

羅老師煮的面,像是用白開水泡爛的,那滋味兒,絕了。

從學校出來的時候,小孩忽然有點後悔自己走得太急,早知道剛才應該抓住那人多問問他羅老師的情況,車禍的事兒,那邊住的慣麽,吃得慣麽,天氣怎麽樣,還有,有沒有想自己,他藏了一大堆婆婆媽媽的問題想知道,通通都只能憋在心裏。

算算他下個月就要中考了,嘟嘟心裏有抹不去的失落。

在街上溜達了一圈,他覺得沒什麽胃口,就随便買了點兒蔬菜回去想做個湯泡飯對付一頓,走着走着總覺的背後有道視線老跟着自己,于是快快慢慢試了好幾次,還真有。

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又假裝蹲下系鞋帶,背後那人也停下了,小孩心裏默念“一二三”猛一啓動往前飛奔,箭似的穿過他熟悉的菜場就往後面的小木叢裏一鑽,直接消失在小區邊上那扇年久失修的老鐵門裏。

這扇門還是很久之前,羅子君帶着他遛彎時候發現的,斑斑鏽跡隐藏在樹叢後面,輕輕一推,就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老得連物業大概都忘了還有這麽一個口。

關鍵時候,又救了小孩一次。

那道視線小孩太熟悉了,像毒蛇一樣的噩夢,現在又纏過來,還帶着股怨恨的歹意。小孩一秒都不敢耽擱,邊跑邊給徐晨打電話,然後電梯坐到十一層,再一口氣走樓梯沖回家裏,把自己反鎖起來。

徐晨和李亮很快就來了,又報了一次警。

“你跟我們回去,這兒太危險了。”徐晨一邊幫小孩收拾東西,一邊說。

他指的是自己前陣子因為通報了那人的學校和教育局,聽說那裏不光把他開除了,還一并吊銷了他的教師資格證,也就意味着這人雖然牢獄之災可免,卻一輩子再也做不了老師。

這對師範學校畢業的人來說是毀滅性打擊,但能怪得了誰,咎由自取而已。

現在怕就怕他會報複,一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不甘心,一邊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元氣大傷,自然要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在小孩身上,這次被他逮着機會,恐怕就不是蹭幾下這麽簡單。

“不怕意外就怕萬一,而且你就要中考了,每一天都是關鍵,我們得防着,至少在老羅回來之前,我得護你周全。”

徐晨說得在情在理,都城易找不出絲毫反駁的理由。

“好。”他說:“我跟你走。”

十分鐘之後,年晁雲派來的保镖把他們安全護送到家,盡管徐晨一再堅持不需要麻煩他們,老年還是堅持讓那些人分時間段分批守在他們家周圍。就算抓不到人,能唬住人也是可以的。

論戒備,年老板這娛樂圈摸爬滾打出來的老江湖确實是專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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