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誰的寶貝兒
眨眼半個月又過去了,那個負責當傳話筒的男生回到學校,把都城易讓他帶的東西交給老羅,還帶回那個修好的手機,好在照片和視頻都沒丢。
羅子君接過那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指尖顫了顫。
“诶我聽他說是套泡茶的啊,還挺貴,給我吓得一路護在懷裏就怕磕碎了賠不起。”
羅子君罵了句神經病,忽然想到什麽,又問他:“他,還好吧?”
“啊?你家小孩啊?看着還行吧,就好像比照片上瘦了點兒。”
“照片?什麽照片?”
“就你辦公室那電腦桌面啊,那麽大,一開機方圓百裏都能看見。”
羅子君眼神一暗,那是小孩大半年前的照片了,那會兒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一日三餐再加夜宵,小孩的臉都有了點嬰兒肥,這會兒又瘦回去了,羅老師心疼,但也只能等他回去慢慢補起來。
男生看到平時大大咧咧張牙舞爪的羅子君,這會兒一臉的鐵漢柔情牽腸挂肚的樣子,也有點難受了,試探性補了句:“沒事兒!我看他瘦了也是小帥哥。”
羅子君笑起來:“看什麽看?不準看。”
男生高舉雙手直喊冤枉:“不看不看,我也沒別的意思啊您老貓護崽似的。”
“滾蛋!”
“知道了我滾了麻溜地滾了,啊還有他讓我帶句話說他要說的都在小卡片裏了,诶诶您別推我啊我自己走……”
羅子君笑着把那人一腳踹出去,像捧着個寶貝似的小心翼翼把盒子擺在床上,差點準備沐浴焚香再跪着去拆。
盒子裏是一套他正需要的茶具,清雅漂亮,茶具上面有梅花圖案,随盒送來的還有老羅在家裏常喝的一小塊茶餅。
盒子底下有一張小小的卡片,上面是小孩清秀的字:羅老師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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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子君眼底一熱,心裏有股酸酸甜甜的暖流涓涓流淌。
他把手機充上電,打開微信盯着小孩的頭像發呆。信息一直接收失敗,羅子君嘆口氣,剛想跑到村口去試試,突然聽到樓下傳來尖叫聲,羅子君下意識抓起牆邊的拖把就拔腿往外沖,随隊的幾個男生也很快趕過去。
他們住的這棟職工樓,還是因為這次要來支教老師臨時搭建的。樓上住的是男老師,樓下就專門給那幾個大四姑娘住。
有個負責英文和音樂的姑娘,今天課結束了回宿舍換衣服,發現有個村民在床底下藏着,趁她脫的時候突然蹦出來要動手動腳。
幸虧她一邊反抗一邊叫得快,那人估計也是初犯,被姑娘這一嗓子吼懵了,沒下狠手,但女孩的衣服在拉扯中已經領口已經壞了,她瑟瑟發抖地被另兩個女孩圍在中間安慰,但幾個人一樣都很無助,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不怕不怕”,其實這蒼白又無力的話她們自己都覺得沒用。
同去的男孩有沖動的,掄起簸箕就要往那人頭上砸,被羅子君攔下來,這鐵簸箕要往人腦袋上掄一下,估計就單不是開花的事兒了,鬧出人命來他們有理也變得沒理。
那下流東西羅子君認識,跛腳斜眼兒,是村支書的大哥。沒正經工作成天也不下地幹活,吊兒郎當地專做些坑蒙拐騙的勾當,這麽些年,全靠他弟給他兜着。又因為身有殘疾,村裏沒姑娘看得上他,外面連媒婆都不願意給他介紹對象,人到中年還是老光棍一個,沒摸過女人,看到年輕大學生來了,憋了一陣兒龌龊心思就再也收不住了。
羅子君把村支書叫來,老頭覺得丢人,劈頭蓋臉地先把自己大哥拖到角落罵了一頓,轉頭又和上次一樣,過來和羅子君商量。
“這事兒确實是我們做得不對,你看這樣成麽,我讓他給她們道歉,保證以後不再犯!”
聽他這麽輕描淡寫地說,羅子君怒了,“哐堂”一下砸得桌上的茶杯蓋都跳三跳。
“道歉?!這事兒是他麽道歉能解決的麽!我要今天晚來一步,這屋裏會什麽樣兒我倆心知肚明,你一句道歉就想天下太平?”
羅子君快一米九的個子,往村支書跟前一沖,泰山壓頂似的只讓老頭覺得氣短,外加本來就理虧,他心更虛了,但這麽多年,幫他大哥善後好像已經變成一種習慣,就好像他不做,會對不起列祖列宗,後山的那幾塊棺材板就要蓋不住跳起來找他麻煩似的。
“那你說怎麽着!她也沒咋樣啊。”老頭還在掙紮。
“得虧沒出事兒,要出什麽事兒她這輩子怎麽辦,人一小姑娘你說的是人話麽!”
旁邊兒站的幾個年輕人聽得到這兒都站不住了,撩了袖子就準備開揍,又被羅子君用眼神止住。
“羅老師我知道你們來支教也辛苦,我們全村上下也都很感激你們,有什麽缺的要求你盡管提,你看這事兒就……”
羅子君往牆上一靠,指着那姑娘:“沒要求,我也不想廢話,這事兒您看着處理,她滿意了就過,辦不好的,我替您處理。強奸未遂,主觀意識強烈,這個數。”
羅子君伸出三根手指。
支書急了,一拍桌子也開嗆:“這麽點小事兒非抓着不放,你們今年扶貧指标還想不想完成了!”
這就算是威脅了。話音落下,屋裏再沒人吭氣兒,羅子君剛才還算有點溫度的臉,瞬間冷了:“這麽操心?嫌你烏紗帽太重我幫你脫。”
那天的談判最終以僵局不歡而散,支書沒表态。
羅子君就決定,幾個男老師從今天開始輪流守夜。他問旁邊一安慰人的小姑娘:“錄音了麽?”
小姑娘點點頭,亮出一段四十幾分鐘的音頻。
六月的天氣已經充滿暑意,蟬鳴聲清早就伴着太陽響起。
那天希望小學的學生們一大早就看到羅老師拖着個大拖鞋板子,舉着手機在村口那塊大石頭上爬上爬下的,抓心撓肺的樣子恨不得腳底下那玩意兒不是石頭,是路由器。
有經驗的老師委婉地告訴老羅:“這信號要講究角度。”
就看老羅扭着個身子,堅持不懈地撥電話。
二十幾次之後,忽然通了,撥號音響了沒幾下,那頭傳來小孩熟悉的聲音。
小孩今天中考,一大早是徐晨和李亮送來的,還有許家兄弟也莫名其妙地着要跟來。
考點門口不能停車,人又多,大佬們沒法上演男模車隊對對碰的故事,只能屈尊降貴地大清早跟着小孩擠地鐵。
簡直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許知遠有點小脾氣,幾次三番要和人起口角都被他哥拉住了,于是生氣地揪住許文遠的領子說:“快把地鐵買下來!”
許文遠哭笑不得。
學校門口聚了很多人,家長都忙着問長問短,忙着在給孩子做心理疏導。警察在路口疏散車輛。
“別緊張,來跟着我吸氣,呼氣,吸氣……”許知遠來回蹦噠,比考生還緊張。
嘟嘟瞅他一眼:“這是孕婦。”
對中考,嘟嘟其實心裏沒什麽壓力,畢竟他實力就在那兒,只要發揮正常,考個重點也不是什麽難事兒。
這時,他突然覺得自己兜裏的手機震了,離開考還有半小時。
小孩的心砰砰狂跳起來,他甚至都不敢把手機摸出來看,生怕打來的不是他要的那個人。
做了兩秒心理建設,他還是閉閉眼,把手機掏出來一看。
真的是那個人。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小孩強按下奔騰的心髒,開口一句“羅叔叔”就差點把他自己喊得落下淚來。
他想哭,電話那頭的男人也酸了鼻子,兩人都死死咬着牙關平複心緒,不敢把心裏的苦楚和波動露給對方一星半點兒。
旁邊幾個大男人不說話了,齊齊把眼神投向他。
村裏的信號實在太差了,羅子君說的話,斷斷續續什麽都聽不清楚,只剩滋啦滋啦的電流聲。
但神奇的是,嘟嘟卻知道他的意思。那邊停了,他就回一個“嗯。”
最後五個字,羅子君說:“寶貝兒加油。”
不是都城易,也不是小東西,是他的寶貝。
小孩握着手機蹲到牆角喘氣兒,指尖緊緊捏着褲料,李亮想過去,被徐晨攔下來搖搖頭。
加油都城易,小孩想,你要好好考,考完了,你的寶貝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