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娶何撩
羅老師執筆的請願書詳盡合理,他把公交線路的優化方案分為A、B、C三種,分別進行了三類可行性分析,并附上相應的利弊說明,一目了然。
孩子們因為第一次能親身參與到和切身利益有關的市政規劃,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也能真真正正地做點兒什麽,所以對這件事的積極性空前高漲,不光自己簽字,一筆一劃地寫上意見和願望,還忙前忙後去說服了不少周邊的居民簽字,最後他們把方案提交到縣裏的交通部門,沒幾天,批複就下來了。
羅子君帶的這群小孩,成為了本縣史上第一群憑一己之力成功改變命運的人。
這件事很快就從小山溝裏傳出去,傳到縣城再傳到全國各地上了社會新聞的頭版頭條,幾乎天天就有記者打電話到村委要來采訪他,要報道這個小山村,宣傳這座小學,上頭各層級領導也因此都來了好幾批,畫了各種美好的餅,村支書樂得合不攏嘴。
一天中午,老遠就聽到村口有警笛的聲音。
這地方小,有一丁點事兒就鬧得滿城風雨,家家戶戶都探了頭出來看熱鬧。他們支教隊伍裏有個男生也興沖沖去了,沒多久就心急慌忙地跑回來拍桌子:“出事兒了出事兒了,村支書他哥被抓了,聽說村支書也被拉去問話了!”
村支書他哥就是上回那個埋伏在姑娘床底下的敗類。
辦公室裏一片叫好,幾個年輕人沒熬住,都躍躍欲試想要跑出去湊熱鬧,還問羅子君要不要一塊兒去。
羅子君坐沙發上翻書,眼皮都不擡一下:“歇了吧,別瞎湊熱鬧。”
小朋友們不依不饒,抓了老羅就趴在外頭的欄杆上遠遠眺望。
說是遠,其實到村口也就百來米的距離,連那人手上蓋着衣服被從家裏架出來的樣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個坡腳走到一半,不知道想起什麽,突然回頭往學校方向看了眼。
“卧槽,他,他是在往這兒看?”
有兩膽小的女孩一下躲到男生背後去了。
“他不會報複吧?”
羅子君一臉氣定神閑:“三年,出來你們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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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不是還有他哥……”姑娘們到底膽子小,想得也多,這會兒就擔心有人在關鍵時刻給自己保研的評定使絆子。
“不會。”
羅老師又看了會兒,回屋去了。小孩們蹦蹦跳跳跟在他背後。
“羅老師說什麽我都信!他厲害啊,今年教師評優是沒跑了。”
一群人回辦公室裏又湊一塊兒聊天。
羅子君摩挲着茶杯翹着二郎腿:“小兔崽子,什麽評優?我是為了這個麽?我在你們眼裏就是這麽低俗的人麽?”
年輕人面面相觑,滿臉寫着“難道不是麽”。
“唉不過說實話,你這麽一整,那些老頭要樂呵壞了,上面批了不少優惠補助下來吧,我聽說這幾天各種基金會都開始聯絡這裏說要扶貧幫困結對子。”
有人過來要拿羅子君的茶杯喝茶,被他一巴掌打開了。
“我也聽說了,來了好幾波人,這下他們還真欠了羅老師一個大人情,诶你們不知道,我那天看到村支書在下面碰上羅老師說話時候,那個表情絕了,我都替他尴尬。”
羅子君一勾嘴角:“有麽?沒注意。”
“有!怎麽沒有我看得真真兒的!就電視臺來的那天啊。”
上次那個替他帶東西的年輕人拖了把椅子湊到羅子君跟前,神秘兮兮地問:“诶羅老師,你現在也算是個紅人了,怎麽樣什麽時候回去啊?”
羅子君斜斜看了他一眼:“着急趕我走?”
“不是怎麽可能!你不知道,上次我回學校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跑來找我打聽你情況,張科啊陳教授啊……”
“打住打住!”羅子君按着太陽穴:“謝謝他們的好意,我心領了。”
小姑娘們剝了幾大盤水果送過來,一聽有八卦,呼啦一聲都圍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打趣羅子君,惹得他跳起來就要跑。
“诶你說你們一個個姑娘家年紀輕輕,怎麽老喜歡幹媒婆的行當。”
“別啊,說真的羅老師,像您這麽有職業操守的老師,現在大概一百個裏頭也挑不出一個。”
敬語都用上了。年輕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羅老師只當他們是随口一誇,一邊搖頭一邊擺手。
“別拍馬屁,拍了你們的實習評語我也只能照實寫。”
“不是我真沒拍,你不知道,這次我回去聽說一件大事兒,就隔壁那個中學,有個老師,還是個男的你們知道吧,那啥……”年輕人自己都說得有點尴尬:“猥亵小男生,聽說還被那孩子打了,一臉血了糊叽的差點丢了半條命,硬核!”
年輕人爆出一陣驚呼,姑娘們滿臉嫌棄紛紛表示打得好。羅子君剛準備離開的動作停下了。
“你說猥亵誰?”
“初中生吧,聽說,我也不清楚,反正是個男孩,還挺能打。”
羅子君的心裏突然就慌了一下,抓起手機就往外跑,他站村口那石頭上撥了半天電話還是不通,羅子君發了條消息過去,原本想直接開口問這事兒,想了想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删了,只問了句:寶貝兒還好麽?
這話問的沒頭沒腦,自己都嫌棄自己。
羅子君煩躁地蹲到一邊兒使勁抓頭發,突然想起來村支書辦公室有臺能往外撥的座機,就沖過去,結果正好遇上剛從辦公室出來的老頭。
支書一臉欲言又止地攔住他:“小羅啊,這次多虧你了。”
羅子君随便應付了兩聲,心思完全都不在這上面。
“應該的,我借您座機用一下。”
“你用你用”支書趕緊點頭,捧着保溫杯剛要走,又轉過身來叫住羅子君:“小羅啊,我哥之前那個事兒,上面要是來人……”
羅子君也停了一下,沒轉身:“不影響您。”
他說得含含糊糊,但意思已經抛出去了,老頭也是個人精,一聽就明白這裏頭的意思。在寒門口愣了半天,嘆口氣,走遠了。
羅子君在辦公室四處溜達轉了一圈,檢查了半天才去撥電話。
電話響了十來下,小孩才接起來。冷冰冰的“喂”,卻讓羅老師的心一下滾燙滾燙的。
“是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羅子君以為座機線路都出問題了,掰扯了半天電話線,聽筒裏傳來小孩輕輕一聲:“羅叔叔。”
“诶!”
就又沉默了。
千言萬語繞心頭,臨到嘴邊卻變成了相顧無言。
“恭喜啊,考上了吧!我就知道你小子能行!”
“嗯。”
“你……還好嗎?”
羅子君一邊問,一邊去摳辦公桌,不小心給掰下一個小角。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
羅子君有點着急,看不見摸不着,他老覺得小孩兒這段日子突然又有點回到一開始的自閉狀态了。
“小東西?寶貝兒?”
聽筒裏傳來輕輕的呼吸聲,有點發顫,顫得羅老師的心口都發疼。
“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
小孩在對面像是被這句“挺好”激活了什麽開關,一口氣連珠炮似的說:“別亂吃東西,水要喝幹淨的,早晚有溫差別着涼,要病了上次托人給你帶的藥可以吃,說明都給你寫紙上了……”
啰啰嗦嗦一大堆,完全不是都城易平時的風格。
羅子君輕笑一聲,拉了把椅子坐下:“想我沒?”
電話那頭停了幾秒:“想,特別想。”
小孩軟軟糯糯的嗓音在羅子君剛才還豁了道口子的心頭又撒了一把糖,這會兒他跟前要有面鏡子,就能看見自己笑得鼻子眼睛都彎一塊兒去的樣子。
“我就回來了再等等,花喜歡麽?”
“喜歡,畫也喜歡,你送的都喜歡。”
羅老師心跳蹿上一百八,他瞥了一眼大門口又問:“那我,你喜歡麽?”
電話那頭又沒動靜了,隐隐傳來撓東西的咯吱聲,過很久,小孩輕輕地說:“喜歡。”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讓羅子君第一次實實在在地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冬日裏暖陽破開雲層,什麽叫寒冬臘月突然吹來第一波帶着暖意的春風。
捂得人從頭到腳都是滾燙的。
“我也喜歡,特別喜歡。”
本來小孩那天說要親親,羅子君這心思已經有點把持不住了,好在這裏信號差,他倆的短信往來就保持着兩三天收到一次的節奏,時間長得好像古代的車馬郵遞,這好歹還能讓他緩緩。
但一通電話,直接戳破那層紙之後,羅老師這旖旎的心思一下就像出籠的小鳥,收都收不住了。
當天半夜他就驚醒了,被自己夢給整的,一個有顏色的夢。羅子君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濕乎乎的褲裆,捂住臉長嘆一口氣。
這是憋着了。
說起來,他已經很久不做夢了,好的壞的,帶點前世今生味道的,都很久不做了。
沒想到今天一做就做了個不可描述的,小孩的細腰,蝴蝶骨,還有……桃子……
他看着窗外的墨黑一片,嘆口氣,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輾轉反側,像個情窦初開的少年人,睡不着就想了想發了條短信出去:想你了。
按這兒信號的閉塞程度推算,小孩要收到這消息起碼還得兩天以後,羅子君打了個哈欠翻開被子,準備摸黑先把褲子給換了。
巧了,這次的短信居然實時回複。
四個字:不娶何撩。
羅子君一愣,想象着小孩一本正經敲手機的表情。
誰說我不娶啊,這八百多公裏,我想幹什麽也摸不到啊?摸不到還不讓撩簡直沒天理。
羅老師抱着手機在窗口邊上傻樂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