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日硬生生挨了三十軍棍,我感覺自己兩瓣兒的屁股都要變成四瓣兒了,一不小心碰到什麽東西,都要疼出八瓣兒了,大哥給我上藥的時候,只讓我別再跟小時候一樣任性,我卻想着若是他來給我上藥就好了。

心裏這樣想,就覺得屁股不是那麽疼了,卻又怨他都不來看我一回,直到我在床上趴着的第五天,大哥終于帶回來他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我倒寧願沒有他的消息。

“大哥,你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他怎麽樣?”我趴在床上,拍打着床杆,恨不能立刻飛到将軍的營帳裏。

大哥說将軍昨晚又遇襲了,我不以為然,畢竟跟了将軍這麽多年,我早就見怪不怪了,可是大哥又說,将軍昨日讓小二當了我的班。

“讓他替我當班,他又不會武功,将軍是不是喝醉了!”我真是想不通将軍為什麽這麽做。

“将軍昨晚确實喝醉了。”我只想着有将軍在,什麽刺客也近不了他的身,也好護着小娃娃一些,沒想到一句玩笑話,竟被大哥當了真。

“怎麽會?将軍,将軍從不飲酒啊?”我快要被大哥急死了。

“昨日是十五。”十五?十五!八月十五!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怎麽忘了,今天是十五。自從那個女子走後,這兩年的十五,将軍都會自己喝悶酒,除了常公子和我們這些親衛之外,沒人知道,對了,常公子的酒都是純度極高的上等佳釀,這次真的是兇多吉少了。

“我一會兒去看看喬朝,順便把午飯取回來,你先趴着,不許亂動!”

“難道連喬朝也喝醉了?”

“這倒不是,喬朝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受了點傷,你且安心養着。”大哥掀了簾子出去了,他這說話只說一半,我如何安心,将軍怎麽樣?喬朝怎麽樣?還有他呢?

大哥回來的時候只跟我說,他替将軍擋了一刀。我心裏不知作何滋味,作為護衛,本該為将軍身體無恙而歡欣。

卻因聽說受傷的是他,想起他素來細皮嫩肉,白淨面皮,心裏又泛起層層漣漪,他還好嗎?我甚至冒出一個想法,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在想如果當時是我挨了那一刀該多好?我甩甩頭,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我的腦海裏閃過爹和娘一起生活的畫面,還有将軍和那個女子在大周邊界駐紮處生活的點滴,我不會是愛上小娃娃了吧?那個叫小二的男人?怎麽可能?絕對不可能!我趴在床上卻睡不着。

“大哥,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滋味?”我看着另一張床上閉目養神的大哥,良久,只見他雙眼緊閉,眼皮下的眼珠轉動了幾下,沒有說話。

Advertisement

第二天我就讓大哥跟将軍說,我可以當差了,大哥狐疑得看着我,為了讓他放心,我特地在他面前扭了扭屁股,臉上強撐着笑意,屁股上火辣辣得疼。

大哥也沒說什麽,只讓我下午在過去換他的班,我的心跳得好快,噗通噗通,我捂着胸口坐在板凳上,哇!好疼啊!

難怪爹總說我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如今傷疤還沒好,就忘了疼,但只要一想起他,我的心裏就很歡喜。

在床上待了六天,都不如這一個中午難熬,心裏就像養了一只貓,每一分每一刻都似是被貓爪子撓心一般。

我站在營帳門口,來來回回的人如過江之鲫,我也想進去看看他,可此時人多手雜,我要保護将軍,有職責在身,這是大哥交班時特意讓我留心的事情。

我多想像他們一樣可以進進出出這個營帳,今日是他昏迷的第二天,钰大夫說三日內若他不醒,只能聽天由命,聽天由命是什麽意思?他還那麽年輕,我不想他死,也不要他死。

“你去把钰大夫——”将軍從外邊巡視回來,對我說,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就像風一樣,一路跑到钰大夫的帳外。

“钰大夫,我家将軍有請!”我忍着自己內心的澎湃,沖帳子裏喊了一聲,钰大夫,他是唯一一個能救他的人,沒錯,我求求钰大夫,只要求求钰大夫,钰大夫就一定能救活他,一定可以。

“兩日不醒,且看天意。”帳子裏傳來钰大夫的聲音,一如往常的溫和,于我聽來,卻是一陣陣寒意,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枚銀針,紮在我的心上,他緩緩吐出的八個字,卻使我的心千瘡百孔,滿目瘡痍。

曾經那個活蹦亂跳,生機勃勃的他,真的會死嗎?

他還那樣的膽小,送飯的時候,戰戰兢兢;

他還那樣的年輕,說話的時候,神采奕奕;

他還那樣的活潑,投食的時候,笑意盈盈。

他才剛剛認識我,怎麽就可以死了呢?

床上躺着的死氣沉沉,氣息奄奄的那個人,真的是他嗎?

“钰大夫,求你救救他!”

“钰大夫,求你救救他!”

“钰大夫,求你救救他!”

……

我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喊着钰大夫,他卻什麽話也沒說,只覺得腦袋暈暈,眼前一黑,再次醒來時,已經在自己的床上,房裏空無一人。

他們為什麽要把我帶回來?讓我也死了算了,我扶着腰走向桌前,從身上撕掉一塊布,咬破手指,寫着——生不能同寝,死願能同穴。不肖弟,叔季絕筆。

“你醒了?能站起來,看樣子還不算太糟。”我聽到聲音趕緊把布條塞進懷裏,只勉強對他笑了笑。

“不過是三十軍棍,你如今怎麽弱成這個樣子?請個大夫,都能在門口暈倒,還勞煩本護衛今天又去了一次。”

“钰大夫怎麽說?”我趕緊坐到喬夕面前問道他,既害怕聽到什麽,又怕錯過什麽與他又關的消息。

“钰大夫說給他找個法師做做法,興許能活過來。”喬夕盯着我看,我才想起臀部的傷,比起心痛,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麽。

“真的嗎?我去找法師!”我正要出去,卻被喬夕攔住。

“你去哪找啊?”他斜着眉毛看着我,對啊,我去哪兒找啊?

“将軍中午發了‘英雄帖’,現如今已經有人揭帖了,伯仲和我大哥都在那裏看着,是伯仲讓我來照顧你的。”喬夕将我扶到床上。

“有人揭帖?他有救了?他不會死?”我一股腦兒的問題顯然超出喬夕的預料,他只答了一個“對”。

晚上我輾轉反側,趴到大哥的床邊問東問西,大哥說有一個叫錢龍的人,用喬朝的血做引,給他做法,他應當是無事,過幾天就可以醒來。

我的心仿佛又漸漸跳動了一般,沒想到第二天他就醒了,果真是我的小娃娃,才不到一天就醒了。

我趕緊起床梳洗打扮了一番,才跑到将軍的營帳裏,我想讓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我。可是帳子裏人太多了,有将軍,有他哥哥,有钰大夫,有喬朝,有很多很多人,我站在烏泱泱的人身後。雖看不到他的臉,卻可以清清楚楚的聽到他的聲音。他果真醒了,那我就放心了。

我休息了兩天,實在躺不住,也該去當班了,大部分的時間就是站崗放哨。将軍若是不在,我們幾個輪流給他喂藥喂飯。

不知道為什麽,我明明想看看他,好好看看劫後重生的他,但一碰到他的目光,我總會覺得不好意思,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只敢在他不看我的時候偷偷看他。

在照顧他的時候,我發現他真的很讨厭吃灰色的丸藥,每次我都要硬捏開他的嘴,才能将烏鵲丸給他喂進去,不吃藥身體怎麽能好呢?所以無論他怎麽叫,我都要把要把钰大夫開的丸藥,塞進他的嘴裏去。

“高叔季,你究竟是護衛,還是獸醫啊!” 這是我們的第三次見面。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