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一、荒村08
“打他們的頭!打他們的頭!”
王朝和馬漢在後面着急得直跺腳。
可是人的顱蓋骨卻是全身所有的骨頭中結合最牢固,也最難打碎的。就憑阮暮燈手裏那杆扁擔的硬度,即使用盡全力打下去,顱骨碎沒碎不好說,棍子肯定是要先裂的。
阮暮燈邊打邊退,同時琢磨着應該怎麽辦。
他剛才親眼看到蟲子鑽進了死者的腦袋裏,所以雖然他沒看過喪屍片,但也認同王朝和馬漢的判斷,這些屍體的要害的确應該在它們的腦袋處,但到底要将頭顱破壞到何種程度才能令這些活屍失去行動能力,阮暮燈卻一點譜兒都沒有。
想到這裏,他扁擔撐地,借力猛然跳起,側身朝着最矮小的女主角陳茜躍去,兩腳絞住對方的頸項,又順勢往下一墜——只聽“咔擦”一聲脆響,她的頸骨便折斷了,原本還活蹦亂跳力大無比的活屍頓時軟了下來,滑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卧槽!幹得好!”
王朝和馬漢雙雙鼓掌,又喊又叫硬是将兩個人的應援整出了二十個人的氣勢。
阮暮燈并沒有因為他們的這點兒噪音分心,他在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氣。
雖然這些活屍力氣奇大,但畢竟不是真正的活人,行動在他這種練家子看來,遠遠算不上迅捷,只要找到了弱點,要對付剩下的兩個,應該不成問題。
然而就在他這麽想着的時候,一直在遠處蟄伏,不肯散去的蟲群,忽然以極高的頻率再次振翅,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刺耳鼓噪,因為頻率非常高的緣故,聽上去宛若群蜂亂舞之聲。
随後,暗巷裏走出兩個搖搖晃晃的身影,很快第三、第四、第五……更多的“人”從四面八方走來,将他們包圍在這片小小的山村空地中。
這些人,都是他們曾經的同事、劇組的成員,只是此時每個人頭上都開了洞,已是斃命多時,屍身被蟲群操控,變成了活死人。
“卧槽這絕對打不過的吧!”
王朝和馬漢簡直要抓狂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還能來這麽一手——若說兩三個麽阮暮燈還能打一打,但像這樣一下來了一整個劇組三十多活屍,根本就是不讓他們有一絲活路的意思吧!
比起出離憤怒幾近抓狂的王、馬二人,阮暮燈卻要冷靜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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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清楚他們的處境有多危急,但事到如今,除了在屍群中殺出一條血路之外,三人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反正多想無用,于是幹脆把心一橫,長棍抵在身前,擺出了一個他最順手的起手式,打算來個硬抗。
活屍們一擁而上,阮暮燈且戰且退,護着王朝和馬漢退守到一條死胡同裏,自己一個人獨守在巷口。
他手裏的長扁擔不過只是一根竹子劈開而成,并不是什麽神兵利器,折騰到現在早就開裂了,吃不住力道,阮暮燈幹脆将它從中一折兩半,變成兩根臂長的短棍,在屍群裏游移騰挪,仿若蝴蝶穿花飛舞,簡直比片場裏排練動作戲來得還要好看。
但就算阮暮燈戰鬥力再強,那也是一個打三十多個,而且他面對的還是力大無窮、毫無痛覺、無所畏懼,唯有折斷頸骨才能令他們失去行動力的活屍,加上手裏武器殺傷力太差,近身作戰意味着他必須置身屍群之中,同時也就意味着會更加危險。
王朝和馬漢看得那叫一個心驚膽戰,生怕阮暮燈打累了,一個不小心就陷進去出不來了。
也不知他們究竟纏鬥了多久,那三十多個行屍已經少去了一半,王朝和馬漢欣慰地看着阮暮燈仍然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繞到一個企圖朝着他們倆撲過來的前同事身後,左右兩截棍子交叉在它頸前,一夾一扭,便将那人的頸骨拗斷,放倒在地。
就在這時,西面的天空忽然紅光沖天,宛若火災一般,頓時将半座村莊照得通明。
“這、這是怎麽了!?”
王朝和馬漢回頭看向身後火紅的西天,瞠目結舌,一時間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然而在下一秒,紅光之中,一只紅色大鳥忽然騰空而起,直沖雲霄,又朝着他們的方向俯沖而來。
飛得近了,他們才看清,那鳥真的很大,翼展怕是超過十米,渾身如同着火一般,緋紅耀眼,那亮度在夜色中甚至有些刺目,讓人難以直視。
大鳥尾部拖着一把長長的尾羽,如同未開屏的雄孔雀,其上焰光尤盛,無數紅光随着尾羽晃動潑灑而下,好似落雨一般,很快便覆蓋了大半個村莊。
巨鳥飛過時灑落的紅光,就像是大火中跳出的火星,看上去十分駭人。
王朝馬漢兩人眼看着那些光點立刻便要落到自己身上,條件反射地擡手遮臉,連忙往屋檐下能遮蔽的地方躲。
但紅光掉在身上,預想中的炙熱和疼痛感卻并沒有出現,那些紅光卻如同附着在易燃物上的火星一般,驟然膨脹,然後将他們全身都包裹在其中。
王朝和馬漢頓時覺得自己仿如置身于一種奇妙的粘性液體中,伴随着難以言喻的窒悶感,他們的意識随之模糊,在昏倒前的最後一秒,兩人看到整個村子都被這些紅光所覆蓋,宛若火海一般。
阮暮燈也在紅光燎到身上時,感受到了那種奇異的窒悶感,以及那随之而來的眩暈。
他手上力道一松,兩根棍子落地,兩腳也不由得跪倒在地上。
他強撐着身體,強迫自己勉力維持着意識,睜眼看向圍繞在周圍的那些行屍。
那些屍體此時猶如真的被高溫烈火煅燒過一般,很快變得全身焦黑,散發出強烈的蛋白質燒焦的糊臭味,只痛苦掙紮了不到十秒,便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這……是怎麽回事……”
為了保持住僅剩的意識,他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他看到紅光紛紛揚揚落下的時候,那些原本守在稍遠處不肯離去的八腳怪蟲都顯得非常恐懼,吱吱慘叫着,朝着黑暗的縫隙裏爬去。那些躲避不及的,剛剛沾上一點兒光點,便瞬間燒成了灰燼。
而那些紅光落地之後,便如同水波般漾開,順着牆根屋檐四處擴散,無孔不入。
四處響起尖銳的蟲鳴,焦臭味越來越濃,那些匆忙躲起來的蟲子也并沒有逃過紅光的燒灼。
意識朦胧之中,阮暮燈覺得自己一定在哪裏見過這些光焰,那仿若能燒盡一切不潔之物氣勢,和包裹在他身上的這種莫名熟悉的黏窒感,都讓他有種曾經經歷過的感覺……
青年掙紮着爬起身來,回頭看了看倒在他身後的王朝和馬漢,見兩人只是失去了意識,胸膛的起伏依然十分規律,顯然沒有生命危險,于是以手扶牆,踩在流淌的光焰中,一腳深一腳淺地朝着紅光起源的方向走去。
他覺得自己忘記了的東西一定非常重要,此時心中有一個聲音不停回響,幾乎覆蓋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一定要去看看,那究竟是什麽!
阮暮燈撐着牆根,順着曲曲折折的胡同走了五分鐘,周圍的建築物明顯減少了許多,顯然是已經到了這小村子的邊緣。
西天的紅光已經漸漸往回收縮,亮度也逐漸降低,已經沒有了方才那仿佛要将天空完全吞噬的磅礴氣勢了。
就在這時,阮暮燈看到村口倒着三個人。
與那些被蟲子控制後被光焰燒成黑炭的活屍不同,他們身上雖然覆蓋着紅光,但卻沒有被燒焦,讓青年一眼就能判斷出,那三個人是剛才逃走的男主演臧佳寧、女二號沈蕊和她唯一僅存的助理。
阮暮燈身上的光焰已經褪得差不多了,雖然仍然有些頭昏,但已經不需要咬舌的疼痛感來令自己保持清醒了。
他蹒跚上前,将離得最近的臧佳寧翻了過來——只見他脖子上交錯着十道清晰的指印,張口吐舌,兩眼圓睜,瞳孔擴散,顯然是已經死了。
青年長嘆了一口氣。
他猜想這三人應該是在逃出村的時候遇到了其他活屍,當然無法抵擋,于是就此喪命了。
西方的紅光已經越來越淡,阮暮燈不再耽擱,站起身,朝着光源來處的山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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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火焰般的緋色光照出現得快,消失得也很快。
阮暮燈自己身上的“火焰”已經消散幹淨,已經連一點兒不适感都沒有了。
此時青年正如一只穿梭在林中的飛燕,撥開濃密的草叢,跳過盤纏的樹根,飛快地朝着紅光回縮的終點跑去。
就在此時,半空中傳來翅膀拍擊的聲音,阮暮燈擡頭一看,便看到那只渾身紅焰的大鳥正從東方飛回,只兩秒便已越過他的頭頂,朝着光芒漸歇的所在而去。
只是和剛才見到的時候不同,現在那只鳥的體形明顯縮小了許多。
原本雙翅展開超過十米,現在目測卻不足兩米了,而且身上如同火焰燃燒般的光芒也一同暗淡了,使得它身上顏色也從耀眼的金紅變成暗沉的茜草色。
這等明顯的改變,若不是這鳥實在太過不同尋常,莫說方圓百裏,世上怕也難找出同類,簡直要讓人以為那不是同一只了。
阮暮燈跟着那紅鳥,很快穿過小樹林,來到一處山間窪地,他眼睜睜看着紅鳥落到幾塊高聳的岩山之後,那處散發的紅光亮度陡然大增,兩秒之後,便徹底消失不見了,四周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青年疾跑幾步,繞過巨石,看到巨石崩塌了一角,邊上有個直徑約半米的地洞。洞口已被大大小小的落石堵住了大半,在這般陰暗的照明之下,根本看不出到底有多深,又到底通往何處。
洞口旁邊仰躺着一具焦屍。
如同他在村裏遭遇的屍變的攝影隊成員一般,頭臉身體四肢全部炭化,衣服鞋襪也燒沒了,僅能從身高體态大致判斷出,應該是個不太高大而微胖的男性。唯一沒有焦糊的,只有屍體手上捧着的一個拳頭大的陶罐,灰撲撲髒兮兮的,全然看不出本色,像是從地裏挖出來的古物。
除此之外,他還看到距離屍體約兩米開外的泥地上,有一大團雪白的毛,即使在僅有月光的夜色裏,也異常顯眼。
阮暮燈奇怪極了,忍不住走過去,用腳尖扒拉了一下那團白毛。
毛團翻了個面,露出了真容——尖耳尖嘴、細眼大尾,竟然是一只雪白的大狐貍!
“……”
阮暮燈一時間都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麽表情了。這實在太超過他的預料了,便是怎麽也沒想到,亂石後面等着他的,竟然是一只這樣的白狐貍。
他猶豫片刻,蹲下,伸手摸了摸,入手柔軟溫熱,毛皮光滑細膩,的确是一只活物。只是那狐貍一動不動,也摸不到胸廓起伏,也不知是不是已經斷了呼吸。
就在他遲疑着站起身,轉頭要去查看那具焦屍的時候,忽然感到腳跟被一個力道拽住了。
阮暮燈回頭,竟然看到那只白狐貍伸出了一只爪子,緊緊扒拉着他的鞋幫,同時聽到一個有氣無力的年輕男人的聲音:“阿阮同志,快把我抱起來,我不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