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一、荒村09
“蕭、蕭潇?”阮暮燈睜大眼睛,吃驚得聲音都不自覺地抖了抖。
他彎腰将狐貍撈起,舉到與視線平齊,和它四目相對,确定自己并沒有出現幻聽,才戰戰兢兢地問道:“你是只狐貍精?”
“呸啊,你才是狐貍精!”
白狐貍尾巴用力搖晃了幾下,雖然聲音聽起來依然很虛弱,但态度非常果斷地否認道:“說來話長,長話短說,反正我是個人,現在這模樣也只是暫時的,情非得已下的無奈之舉!”
一口氣說完,它很疲倦似地耷拉下四肢和尾巴,眼睛一眯,耳朵平貼後腦,“這些事以後再和你解釋,先把我抱到村口去,來接我們的人就要到了。”
阮暮燈蹙起眉,他現在真是有滿腹疑問,簡直恨不得倒提起這只白毛狐貍一通猛搖,把它肚子裏的秘密全部都倒出來。
但看着它說了幾句話就一副累得快要昏過去,連嘴巴都不想再張的樣子,又不由得起了些對弱小動物的憐憫之心,想了想,把狐貍往腋下一夾,扭頭便要走。
“等等等等!”
咯吱窩下的狐貍忽然尖叫起來,一邊掙紮,一邊伸出爪子拼命往前夠:“地上那手機撿起來!!”
阮暮燈低下頭,這才發現泥地上被狐貍壓出了個近似帶尾巴的葫蘆形的印子,在屁股的位置上躺着一臺金底紅花款色十分騷包的手機,只是剛剛被它皮毛蓋了個嚴實,自己才沒有發現。
青年默默回頭,撿起手機看了看,發現屏幕一角雖然已經摔裂成蛛網狀,但明顯還能用。于是他随手用袖口擦了擦表面上沾着的泥漬,把手機揣進了襯衣口袋裏。
“還有那個!”
白毛狐貍明顯還沒完,爪子探出,往前一指,筆直朝向洞口邊上那具燒得焦黑的男屍,“看到了嗎,那焦屍手裏的小罐子,一定要把它也一起帶走!”
村口處新停了四輛車,其中一輛居然還是救護車,也不知道是從多遠的地方開上來的。
好些身穿墨綠色奇怪制服的人正在四處走動,幾具焦屍被擺在一邊,上面蓋着白布。還有幾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模樣的人,正将一副擔架擡上車床。阮暮燈雖然離了一段距離,但仍然從那副圓胖的身形判斷出,車床上的應該就是馬漢。
一個年約二十的年輕男人,臉上架着一副圓框眼鏡,正翹首四顧,一看到阮暮燈——準确的說,是阮暮燈懷裏的白狐貍,立刻大叫一聲,朝着他們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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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暮燈懷裏半死不活的狐貍伸爪揪了揪他的衣服,示意他往那邊去。
“哎呦,蕭大大,你又成這副模樣啦!”
圓框眼鏡男的聲音有點尖銳,此時引着阮暮燈來到最邊上一輛黑色蓮花前,拉開後車門示意一人一狐坐進去,自己則繞到駕駛位上,顯然是個負責開車的。
黑色蓮花的副駕駛位上已經坐了一個人,聽到阮暮燈關車門的聲音,回頭看向後座。
借着車內有些昏暗的照明,阮暮燈看到那是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略有些消瘦,鼻梁高挺,嘴唇削薄,顴骨和眉骨的輪廓都很清晰,即使在深夜詭異地戴着一副□□鏡,但仍然無損他俊美英挺的長相和清癯疏淡的書卷氣兒。
青年認得,那是今年的雙料影帝,影視圈裏被奉為票房一哥的白意鳴。
畢竟阮暮燈也是在影視城裏混了半年,跟過兩個劇組的人了,況且白意鳴三個月前才剛剛拿下萬花獎影帝,正是風頭正盛之時,就算青年沒有特意去關心行業動态,也總會多多少少聽過看過這位影帝的新聞。
加之他過目不忘的好記性,如白影帝這般出色的人品相貌,他只要看過一眼就不可能忘記,此時在這車裏冷不丁見到白意鳴,當真是萬萬沒有想到,驚訝得一時間不知應該說些什麽。
白意鳴朝他笑了笑,将□□鏡拉到鼻梁處,露出自己筆挺的劍眉和深邃的雙眼,他伸手朝向青年,“我來抱吧。”
顯然說的是阮暮燈懷裏的狐貍。
然而白狐并不買賬,随意地朝白意鳴揮了揮爪子,“不用,我讓阿阮抱着就行。”
白影帝勾起唇又笑了笑,随和地點了點頭,回過頭去,輕聲對駕駛座上的圓眼鏡青年說道,“我們回去吧。”
黑色蓮花轎車啓動,向着下山的方向而去。
阮暮燈此時簡直有滿山滿谷的疑問,多到他不知應該從何問起,但白狐貍已經蜷在他大腿上,大尾巴蓋住尖尖的小臉,似乎早就睡着了,而坐在前面的那兩人,一個自顧自地開車,一個默默看向窗外,沒有一點兒要和他說話的意思。
“白先生,”忽然,圓眼鏡青年開口了,問話的對象卻是白意鳴,“你想怎麽走?”
白意鳴朝倒後鏡瞥了一眼後座上的阮暮燈,伸手扭了扭車載空調的調溫旋鈕,淡淡地回答道,“抄近路吧。”
“好咧!”
司機高興地回答,在控制面板上按了兩下,阮暮燈看到,車前燈由原來的黃白光轉成了一種奇怪的幽藍色,車子朝着隐在林間的一條小公路開去。
這條小路并不是他們來時所走的盤山公路,看上去很窄,仿佛堪堪只能容許一輛車通過,路兩旁都是茂盛的林木,沒有一絲燈光,視野範圍只有車前那兩道藍光所能覆蓋的區域,顯得極為陰森。
阮暮燈很想問問,這條路到底通向哪裏,真的能下山嗎?
但很快的,他便覺得眼皮越來越重,睡意越來越濃,仿佛有只無形的手,蓋在他的眼睛上,将他的思維推向無夢的黑沉之中。
僅僅支撐了不到一分鐘,阮暮燈就抱着狐貍,斜斜歪倒在後座上,他連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也完全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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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暮燈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上半身裸着,下半身只穿了一條內褲,身上擦洗得幹幹淨淨的,一些在打鬥中弄出來的小傷口也顯然被人處理過了,上面還留着碘伏消毒後淺褐色的印跡。
他坐起身,環顧一圈,發現房間挺大,但裝修風格很是簡潔,桌子櫃子上也沒有幾件雜物,顯然是不常住人的地方,但空調溫度适中,被褥床單是素雅的淡藍色,摸上去十分柔軟,還能聞到陽光的清爽氣息,床尾放了一套疊好的睡衣,顯然是給他準備的。
于是他毫不猶豫地爬下床,套上睡衣,打開門走出房間。
“啊,你醒了。”
阮暮燈循聲望去,便見到蕭潇歪在客廳沙發上,用一種半癱半坐的灑脫姿勢玩着手機,見到他走出來,也沒有動彈的意思,只招呼一聲,同時懶洋洋地朝他擺擺手,示意他随便坐下說話。
“你還真能睡啊,幫你擦身都弄不醒你,足足睡了快有二十四小時了吧。”
原來已經過去一天了,阮暮燈心說。
“你變回人形了?”
青年在蕭潇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不同于對方神似葛○癱的姿勢,他的坐姿十分正經,腰杆挺直,目光炯炯盯着面前的男人,完全是一副定要刨根問底的架勢。
蕭潇點點頭,“昨天回來之後就變回來了。”
“這是哪裏?”阮暮燈真覺得自己被問題塞滿了,“我能問問,你那狐貍的樣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嗎?”
蕭潇坐起身,從茶幾下掏出一罐綠茶,抛給阮暮燈,示意他自己打開,“哦,這裏啊,是我家。”
說着他拿起桌上喝到一半的可樂,仰頭咕嚕嚕灌了幾口,“至于我的事嘛,現在咱們還不太熟是不是?也不太方便和你說得太細,我那狐貍樣子只是借了個形,本質上還是個如假包換的人類。”
阮暮燈打開綠茶,一口氣喝了個見底。睡得久了,他現在的确十分口渴。
他覺得男人的話不無道理,兩人的确不太熟悉,關系也沒好到可以打探彼此私隐的程度,于是不再追問對方的身份,而是提了下一個問題。
“能不能告訴我,郗家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事說來話長。”
蕭潇坐直身體,丢下手機,随手從一本雜志上撕下一頁廣告,在女星硬照旁邊的空白處幾筆勾勒出一副簡易地圖。
“這是你們老家那段兒的山脈走向,這是你們阮家村,從地圖上看,在西南方向。”
他将地圖轉了個方向,好讓阮暮燈看得清楚,筆尖點了點幾道曲線組成的山巒,又戳在最左側一個圓圈上。
“在你們村子周邊,還有翟、婁、刁三個村子,分別位于西北、東北和東南方向。”
蕭潇的筆随着他的講解移動,“這四個村子所在的方位、地勢和建築群形狀,都有自己的特殊意義,它們的存在意義,都是為了這裏——”
說着,筆尖重重落在四個點十字連線的交彙處,在那兒正正地劃了個叉,“郗家村。”
“什麽意思?”阮暮燈皺起眉,他沒想到,郗家村的事,居然還和自己村有關。
蕭潇朝他神秘一笑,一雙眸子彎起,眼角那針尖大的小痣在眼睛眯起時也随之微微顫動,表情看上去蔫兒壞的,真的特別像一頭大白狐貍。
“你知道自己祖上是守墓人嗎?”
阮暮燈先是露出一臉茫然的神色,然而仔細思考了片刻,又似乎隐約發現了一些線索,輕輕地“啊……”了一聲。
雖然他一直長到十八歲都一步沒有出過自己的村子,但并非對外界一無所知的文盲,也知道村子裏的傳統和外面不太一樣,他們從小接觸一些特殊的民俗,男孩們但凡身體素質過得去的,便要從小習武。
小時候村裏的孩子都那樣長大,他也沒看出什麽不同,但等他離開家鄉來到a市,成為一個武替之後,他很快便察覺,自己從小學習的槍棍刀劍拳招式套路都與武校教的那些十分不同,連影視城裏的資深武師都說不出到底是哪門哪派的招式。
“根據我們收集的資料,阮、翟、婁、刁、郗五個村子,最早可以追溯到元中期。”
蕭潇開始向阮暮燈解釋他們村子的來歷和與鄰村的淵源。